《野媚乡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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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媚乡春- 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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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背景,无非是褚省长。别说省长,就是国务院总理我也不怕。

    这……你即使不怕现在,就不怕将来?

    将来又怎样,只要我奉公守法,他又能把我怎样?

    你真的就那么奉公守法?

    谁说不是……米良田口气很硬,声音却低了下来,又好像咕哝了一句什么,狄小毛没听清楚。

    狄小毛在心里暗笑了一下,知道他的气势已经被压下去了,立刻紧迫不放地说:我知道这也不是你的本意,你的后面有那么一伙人,对不对?但是你知道吗?我刚刚从北京得来的消息,褚省长不仅不走,还要当书记呢,你的那伙人是闹不出什么名堂的。马上要开十五大,年龄要优化,省委书记肯定要退,再呆下去是不可能的。而且,你即使闹,也闹不出什么名堂,你知道主管这个案子的是谁,是姓韩的,那可是褚省长的铁杆,我和他儿子也是铁杆。只要拖下去,拖上你一年两年,不就拖得什么也没了?

    这……大概想不到狄小毛对事情这么洞若观火,米良田立刻感到自己更矮了,但他仍气哼哼地说:不管怎么说,我总不能吃哑巴亏吧?

    那……你可以提提你的条件。

    我想在省城弄一块地皮,只要褚省长能把这事弄下来,我还给他这个数。

    这个嘛……我想绝没有问题。但是,你知道这要有个过程。你先把小虎的事摆平,这事由我来操作,怎么样?

    好吧,你让我再想一想。

    今天咱们先谈到这里。我想你也清楚,这事绝对要保密,连杨旭也不要告诉,你难道不知道他是在褚省长手上下台的,对褚省长有私人成见?

    好吧,我明白……米良田的脸上抽搐了一下,立刻转身就走。

    想不到事情办得这么顺利,狄小毛不竞有点自鸣得意,连夜就给张姨去了电话,只说了“万事大吉”一句话。挂完电话,他让席美丽在家里弄了好几个菜,把已经当了地区人民银行行长的陈雪霖叫来,两个人喝了整整两瓶茅台酒。

    陈雪霖是消息灵通人士,对于这件事已经有所耳闻。听他讲,这件事果然是杨旭在背后操纵,而且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搞倒褚省长。

    陈雪霖又说,他现在已不准备在雅安干了,准备回省行去工作,可能是副行长,也可能是行长助理。狄小毛乘着酒劲问他有什么诀窍,这几年能够节节高升,陈雪霖显然喝多了,口齿含糊地只说了一个钱字。他问多大数额,陈雪霖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晃,他却不明白那究竟是多少……这时,十三岁的伟伟忽然大声说:

    看看你们这两个酒鬼,我们同学说了,你们都是**分子。

    什么什么……狄小毛一时语顿,什么也说不出来,陈雪霖却细眯着眼问:你说说,什么叫**分子?

    我当然知道,**分子就是刘青山、张子善,要杀头的。

    说得好说得好,那你就是刘青山,我就当张子善吧……陈雪霖已醉得一塌糊涂,一手指狄小毛,一手指自己,哈哈地笑起来。

    小娃娃家,少胡说八道!一直沉默不语的席美丽却变了脸,一个巴掌打了过去,伟伟立刻大哭起来。

    等星期一回到省城,狄小毛便立刻赶到褚省长家,把详细情况向张姨讲了一遍。

    张姨面露忧戚:这事怕不好办,这个米良田也太那个了。你不知道,现在的计委主任是老褚的死对头,老褚一直想换了他,可是省委那头始终不换,他还正想闹老褚呢。

    是啊,我知道褚省长这几年比较难受,人不由他,钱也不由他,说到底没有人是万万不行的。我想这事只能拖一拖,让米良田耐心等待,反正这位主任也到龄了,只要褚省长当了一把手,这事就由咱们了。

    可是,他会不会等下去?

    我想会的。而且我也一直有个想法,张姨你一定要再帮帮我。这几年自从回到省城,钻在个清水衙门,一晃又是好些年了。现在,我们一个同班同学已经回国家计委了,正当着主任助理。我想等褚省长当了一把手,还是把我弄到计委干干吧,我总不能一辈子老死在政研室呀。

    这倒也是!张姨思忖了一下,点点头说:这事我看问题不大。不过,你一定要先做做别人的工作,到时候就自然水到渠成了。

    好的好的,我先谢谢张姨了,我这一辈子就全靠您了!

    狄小毛连连说着,感到全身上下一派通泰。

    从褚家出来,他立刻就给孟永清挂电话。真是一顺百顺,正赶上郝思嘉他们编的全国经济展大典已经正式出版。作为本书的特邀编委,狄小毛赶到北京,参加了盛大的式,见到了编辑部的许多名人,只是没有见那个郝思嘉。

    显然,这件事已经成为全国性的一项文化工程,郝思嘉早退到一边了。参加完式,又领了一笔不菲的编辑费,他便兴冲冲地返回省城,把这几年积累的各种关系全部动员起来,开始向方方面面展开行动。

    天遂人愿的是,不到半年,忽然全省爆出一个特大新闻,原计委主任因挪用基建资金建高级宾馆上了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中纪委高度重视,立即派来了专案组。一查可了不得,这位主任不仅挪用专项基金,还包养了两个桑拿小姐,光查实的受贿额就达四五百万。

    由于出了这么大的事,连省委书记也受到影响,全省上下议论纷纷,干部队伍一片混乱。所以伴随着这位主任的啷当入狱,已经当了六年的省委书记也很快退了下来,褚省长如愿以偿当了省委书记,胡敬的一位老部下也当了省长。

    赶到这年春节,狄小毛终于离开省委政研室那条冷板凳,正式到装修一新的省计委大楼走马上任了。

    如果不是占据了省计委这么一个“比副省长还权大”的位置,他哪里敢在两年之后出面竞选副省长呢?

    小毛,你过来一下。

    电话里传出杨旭不客气的声音。

    自从狄小毛当了地委常务副书记,杨旭就总是这样,甚至比过去更严厉了,像叫一个小通讯员。

    那段日子,是他一生中最憋气的一个时期,虽然时间不长,却足以影响他和杨旭彼此的一生。

    他的办公室只和杨旭隔一堵墙,却仿佛隔着一个世界,杨旭从来也没有迈进他办公室一次。

    那天离开杨旭的病房,狄小毛心里就不住地狞笑。在杨旭看来,他这一仗已经胜算在握,只等着省委开会了。张谦之似乎也有点按捺不住,跃跃欲试地作好了接班准备。华光的许多干部,都尽量躲躲闪闪避免和他见面,见了面也只是莞尔一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狄小毛叫来通讯员,把办公室的文件逐一整理,似乎也在作着撤退准备。

    就在这时,市里突然爆出一条新闻,乡镇局副局长卢卫东被任乃信起诉到法院了,银行把乡镇局的帐户也冻结了。乡镇局的干部工人连续两个月领不到工资,一起涌到市委大院来告状。

    一天夜里,狄小毛把卢卫东秘密叫到了家里。

    自从调到乡镇局,卢卫东明显地衰朽了,背驼下来,头全白了,两眼也不再睁得圆而直,一眨一眨不知在看什么地方。一见他的面,卢卫东腿一软差点跪下来,老泪纵横地说:我的狄书记,在咱们华光,我好歹也算一个人呢,再这样下去,我就只有去跳黄河了……

    狄小毛冷冷地看着他,不笑也不说。席美丽却似乎大动感情,说了许多安慰的话。狄小毛便有点不耐烦了,白她一眼:你知道什么!罗罗哧哧的。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听老卢说罢。

    一看他这样,卢卫东更急了,只好不太连贯地讲起来:

    我这几年是在做一些买卖,但都不大,咱也是指苦吃饭的人,哪里有这么大的胆量,一下子从银行贷上百万的钱!前些日子张市长忽然把我叫去了,先是谈文化革命的事,说他如何在上面活动,不然我早定成三种人了。后来就提出来想贷一笔款,他已和银行说好了,以乡镇局的名义贷出来,然后转到米良田那里去。我当时心里挺害怕,这么大一笔款,如果还不了怎么办。张市长说,绝对没问题的,如果实在信不过他,就立个字据,将来由市财政做担保……



………【你可要想清楚了】………

    23o。你可要想清楚了

    狄小毛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一共贷了多少?

    一百一十万,给我那个帐上留下了十一万。

    字据呢?

    在、在。卢卫东说着,慌忙把一张皱巴巴的纸掏出来,摊在他面前。

    这是一份未经过公证的“协议书”,上面有张谦之潦潦草草的一行字:此款由市财政担保,转交米氏公司使用,二年内归还本息。看着这一行字迹,狄小毛眼前便浮现出张谦之那一张笑眯眯的脸和最近那个跃跃欲试的急迫样子。真是天助我也!狄小毛心里连连冷笑,又说:

    我还有一点不清楚,这九十九万贷款和任乃信有什么关系?

    我的天,问题就在这里!米良田拿上这笔钱,就全投到任乃信那个煤矿里了。谁知道那是个填不满的黑窟窿,不仅产不出煤来,官司也天天地打,现在任乃信把我和米良田全告到了法院,银行一看款收不回来,才一下子冻结了帐户……你说说,我这不是太冤枉了?

    那……你说怎么办吧。

    我也不知道……

    卢卫东垂头丧气。

    我想,摆在你面前的无非是两条路。其一,是你把这事全担起来。乡镇局帐户冻结,工资不了,说到底这都是你的责任,你这是明显的失职行为。如果事态进一步激化,你要负政治责任。

    其二,你就把这张协议书拿出来,交到法院去,其他的就不用你管了,当然这样做会得罪张市长,你可要想清楚了……今天咱们就谈到这里,这事牵扯到法律问题,我不便干涉的,你走吧。

    好吧,让我再想想……卢卫东看看他,又看看席美丽,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只好无奈地走了。

    从任乃信第一次锁住县法院大门到现在,时间又过去近两年了,可是这个纠纷案居然至今没有解决。不管我将来做什么,这个纠纷的确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第二天一上班,狄小毛就把市法院院长叫来,花了近两天的时间,从始到终听取了这一纠纷案的汇报。翻着那足有一尺厚的黄的案卷,狄小毛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一连几天,任乃信那高大倔强的身躯总在眼前晃动,像一块巨石沉沉地压在他心上。

    任乃信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汉子,但又有着大山般坚实的意志。他家祖祖辈辈都有掏龙骨的习惯,但一个也没有越过龙脉。他所在的大沟村,虽然埋着厚厚的优质煤层,但由于山川阻隔,火车、汽车都不通,所以始终没建成一个煤矿。

    然而,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随着一条过境铁路的兴建,任乃信忽奇想,竞然两手空空要在本村的大山深处建一座煤矿。听了这个设想,全村人无不啧啧而笑,都认为他是异想天开。于是,一纸合同就这样在不经意间签订了,煤矿由任乃信承包建设,建成后由他经营2o年,每年上交村里承包费1ooo元。

    凭着这一纸合同,任乃信带着全家六七口人,把家安到沟里,开始正式做他的建矿梦了。可是苦干两年,只修筑了场地,掘进了几十米,任乃信才真正感到了事情不那么简单,又四处寻找联营伙伴,把全市著名的企业家米良田也拉了进来。米良田又投入近百十万元,终于把煤矿建成了,谁知两人都开始争夺煤矿的主导权了。

    为了夺回煤矿,任乃信一趟趟跑市里、跑地区、跑省里,甚至把状子递到了全国人大、最高人民法院。而就在这当儿,米良田见势不好,又和大沟村达成协议,把全部股份卖给了村委会。村里几百号人,一看煤矿已经建成,一年的利润就在数十万元,立刻家家入股,户户集资,把米良田的股份全部买下,并凭借人多势众,一拥而上占据了煤矿,开始组织生产……

    可怜任乃信忙活数年,没想到煤矿竞被村里收回,一方面状告米良田撕毁协议,一方面又要求村里严格履行原来的承包合同……

    市里工作组几次进村解决,都被村里的老百姓赶了出来。市法院和地区法院为此已经六次开庭,既作过调解,也作过判决,只是一次也没有得到执行。失望万分的任乃信已经扬言,身上时时都背着十几斤炸药,随时准备和领导们同归于尽……

    汽车在尘土飞扬中颠簸,似乎随时都可能翻车。从城里到任乃信建煤矿的那条沟里,要行五十多里山路。当狄小毛终于来到那座煤矿时,他的心真的被攫住了。四周全是怪石嶙嶙的大山,在坚硬的火成岩上,一个出煤的巷道和两个风洞已经基本成形,并安装了笨重的大铁门。窑前的一个大平台上,散乱地摆放着一堆堆架杆、砖石和水泥杆。

    陪同的乡镇书记指着这个平台说:任乃信这个人真能吃苦。这条沟本来太狭窄了,没有施工场地,为造这个平台,他就动了差不多两万方的土,是一块石头一块石头从沟底硬砌起来的,当初差不多干了整一年……

    由于双方多次抢夺煤矿,铁门早已被炸烂了,呲牙咧嘴歪在一边。从门框上,可依稀看到市法院的封条。狄小毛跨进窑里,抚着窑壁上风钻和钢钎凿过的痕迹,不由得想起那满山腰的一个个龙骨洞……

    真的无法想象,一个目不识丁的老农民,竟能四五年如一日,倾一家一族之力,在这个荒无人烟的深山大沟里,矢志不移建设一座中型煤矿,这需要多大的毅力和耐力啊!

    当他从新凿的巷道里走出来时,已经被闻讯赶来的双方农民包围了。昔日空旷荒凉的大山沟里,一下子车来人往,热闹非凡。不仅大沟村的男女老少几百号人,都先后向沟底涌来,连附近十里八里的外村人,也很快听到信息,翻过山崖赶来看热闹了……

    这些不明根底的外村人来了,看到沟底冰封的河床上围满了人和车,的确比赶庙会还红火呢。中间是狄小毛和乡里的两辆车,其中一辆车上还闪着警灯,刺耳的尖叫声响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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