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媚乡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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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媚乡春- 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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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咱丁是丁卯是卯。你给我倒腾来,也就够不错了。这样吧,卡上的钱都放下,以后你再看着有不错的,就给我再弄几件。

    这也好……刘青说着,拿眼睛直瞟狄小毛。狄小毛不知他是什么意思,把他拉到另一个房问。刘青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材料说:这是咱们市大沟煤矿的一个改造方案,我想请孟主任帮忙给跑一跑,争取今年能立个项……你看合适吗?

    你呀,怎么也这样滑头起来,雁过一下也得拔根毛!狄小毛忍不住拍他一下头:大沟那个私营煤矿怎么样,任乃信呢?

    这就是那个煤矿,已扩建成中型矿了。不过任乃信死了,已经好几年了。

    死了?怎么死的?

    煤矿冒顶。

    噢……这倒也是死得其所了。

    狄小毛苦笑不已,眼前立刻浮现出那个如石碑一样高大的身影和一张倔强的黑脸。

    刘青说:人哪就是瞎活呢。听说他这人当年闹得省地县三级不宁,和您还大闹过好几回呢。好不容易把煤矿夺回来,干了不到两年,却死了。而且不是他一个人,两个儿子也跟着一起死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唉,人哪真是瞎活呢!最后这句话,一连重复了好几遍。

    等狄小毛把改造方案交给孟永清,孟永清只点点头装了起来。刘青要请他们二位出去吃饭,他们都说有事,怎么也不去,刘青便说,那我先走了,立刻离开了狄家。望着他的背影,孟永清摇摇头说:

    这个人哪,头真够尖的!

    狄小毛笑笑:现在,这种人多的是,大概这就是现代观念吧。你哪里知道,许多年以前,他可是我们干部队伍里公认最老实的一个人……哎,你的事弄完没有,准备哪天走?

    明天就走。我告诉你,在我这里你已经销了号啦,不过,我有一种感觉,姓白的对你的意见可是大着呢。

    你怎么知道?

    我也说不清,只是一种感觉,你知道,我这人可是有特异功能的。说句实话吧,现在为官嘛,弄几个钱是小事,可是一旦和主要领导闹崩了,那麻烦可就大罗。在这一点上,我希望你一定注意,也算是老兄的一点忠告吧!

    狄小毛只好苦笑:只怕这忠告来得有点迟了。

    还有一句话,经过反复查证,我们已经弄清楚了,写那份举报材料的你道是谁,是杨旭。他本人就在米氏集团当顾问,竟然连那个集团的老板也被他告了一状。我接触了几次,那个老头很倔的,真不知他怎么想的,也许真是坚强的党性原则在起作用吧。

    也许,大概是吧。

    狄小毛应着,却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山海经》云:其枕汾,其名日管涔之山,其下多玉,汾水出焉。北魏郦道元《水经注》上讲,匈奴皇帝刘曜曾陷居于此:刘渊族子曜尝隐避于管涔之山,夜中忽有二童子人,跪日:管涔王使小臣奉谒赵皇帝。献剑一口,置前,再辞而去。以烛视之,剑长二尺,光泽非常,背有铭日:神剑御,除众毒。曜视之,剑随时变为五色,后曜遂为胡王矣……

    在民间传说里,这里更是毗卢佛祖的道场,不仅层峦叠翠,急流飞湍,松奇石异,林海涛涛,而且山山建寺,寺寺敬佛,石洞相通,栈道相连,自古就是一个风物独异的所在。在爷爷老爷爷的口口相传中,这里生过多少曲折动人的故事。比如台骀治水。

    台骀是五帝之一少吴的后人,由于治水有功,历代对他封了许多荣号,什么昌宁公、灵感元应公、雨师、雨神等等,又建了好多祠来供奉他。再如公子扶苏。据说赵高专权,胡亥篡位,命令大将蒙恬追杀公子扶苏。扶苏在几个心腹部下的护卫下,穿越八百里秦川,跨过滔滔黄河,就一直走到了这里,至今仍留下马头崖、箭雨坡、太子洞、试刀石等等遗迹。

    更多的则是狼烟四起的历次大战,比如汉武帝远征匈奴,北魏孝文帝大战突厥,宋代杨家将镇守边关,明末李自成大战周遇吉,等等,往往讲的人口唾白沫,眉飞色舞,听的人喷喷称赞,如痴如醉……只可惜这些年来新路未开,而原有的栈道皆毁,加上山巅风云变幻莫测,往往一山分冬夏,一日见四季,云雾之中又常出现各种海市蜃楼般的幻影幻象,弄得人常常入不得山,偶入者又往往有去无还,使这里始终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钞……

    那个冬日,狄小毛在心情郁闷中去爬这座家乡的圣山,同样是半途而废,只遇到一座早巳毁坏的古庙。回到省城之后,他夜不能寐,起身披衣,挑灯翻书,才想到那古祠大约就是著名的一处台骀祠,也叫昌宁公冢庙。又翻了许多杂书,才把庙后镌刻的那古诗续了起来,道是:风鸟书官后,鸿荒障泽年。神功开天白,帝系出金天。分雹如参次,山川尊禹先。按图移岸后,纪远昧星躔。乱水汾洮另蠕诸狄沈姒联。唐风谁始祀,鲁史至今传……轩裳存想象,凭吊一茫然。读罢这古诗,他又茫茫然不知所云,只好和衣而睡,迷迷糊糊过了一夜。

    第二天起来,狄小毛就去找白书记,希望能与这位一把手推心置腹地谈一次,谁知白书记什么也不容他说,只是鼓励他要正确对待个人,正确对待他人,正确对待组织,说了一些很冠冕堂皇的话。那是每一位位高权重的匀莳鲁在任何场合对任何人都能说的话,过去他也曾多次对人们讲过,而且自以为讲得很原则也很有水平,对方听了也应当心存感激的。

    这会儿轮到他听了,却感到无比地虚伪又无比地刺耳,真比指着鼻子唾他几句还可恶呢,起码那还有一点真感情在。从那个令人窒息的房间里出来,他就清楚地知道,属于自己的历史结束了。



………【私人问题】………

    244。私人问题

    此后一连好些天,狄小毛都处在专案组的监控下,住在一个看不出任何特色和标记的地方,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审讯照例是无休无止的,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一些审讯人员,脸上看不出一点表隋,说不上冷漠也说不上和善,职业和履历似乎都写在了脸上。他们每个人都显得极有耐心,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一模一样的开头。

    姓名。职业。年龄。还有性别!然后就是一串连珠炮式的问:在省人代会期间,你到底搞了些什么非组织活动?作为党员,为什么不全力支持省委确定的人选?贿选问题到底有没有,既然没有,为什么米氏集团花费了几十万?就说他那是广告行为吧,为什么你利用候选人的特殊身份,和他们一起到各代表驻地进行广告宣传,在这里面你个人究竟得到了多少好处?

    贿选问题你不说,咱们再换一个角度,谈谈别的问题。王强这个人是你一手使用起来的,又是在你分管政法期间被选为全省十大新闻人物的,对于他的所作所为,你怎么能一点都没有察觉?当年他去公安局之前,并没有一天的政法工作经历,为什么你把他直接提拔为公安局局长?听说王强几乎每年都要来家里看望你这位老领导,带的什么礼物,有没有现金,这些年合计到底价值多少?……

    你为什么总是沉默,你不要自作聪明,不要以为你不说就没人知道,王强已经完全招供了,你还是坦白一点,这样对你有好处……

    狄小毛忍不住冷笑了:既然你们都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

    我们知道是我们知道,你讲出来是你的态度问题。

    审讯者依旧振振有辞。

    太阳已经西斜,小屋里明一道暗一道,阳光把一切分割得支离破碎。又是一天了,到这个时候为止,已经是第几天了?狄小毛默默地思索着,却终于想不起来。时间的概念似乎消失了,只剩下了白天与黑夜的不断交替。在明历法之前,原始人是不是就是这样,每天望着西斜的太阳呆?

    对于这些问题,狄小毛一概保持沉默,他把这种沉默作为一种意志的磨炼与考验。任对方反反复复地讲,耳朵里几乎什么也没听见,只默默地在心里数数儿,每数到一千就又返回头重数。

    既然你态度更加顽固,就再换一个问题。有人揭你长期与一个女人关系嗳昧,在她身上你花过不少的钱,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一个沉闷的干巴巴的声音在满屋里回响。

    狄小毛终于被激怒了,两眼像是要冒火:我和谁关系怎样,那是我的私人问题,你们无权干涉!

    审讯者对笑了一下,似乎在说,好呀,只要你开口讲话就行。口气也似乎缓和了些:是啊,你说得很对。但是你要听清了,我们并不是问你和她是什么关系,而是问你给她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胡说!狄小毛气得双手抖:好哇好哇,我总算知道了什么叫信口雌黄,什么叫欲加之罪!我可以郑重地告诉你,我们之间完全是最普遍也最正常的关系,同学关系,你不要以自己那种卑鄙的心理揣度别人,那是行不通的。

    你说得好,说得好,这说明你很有演讲才能嘛,但是——审讯者之一故意停顿了好一会儿:那么我想请教一个问题,当年这位女士办画展的时候,是否从你这位很普通的同学加朋友这里得到过某种资助呢?

    这……狄小毛只感到眼前金星乱冒,就像打足的皮球突然被戳了一刀,一下跌坐在椅子上了。

    简直让人无法相信,这事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作为当事人的康效忠也早已回了天津老家,他们怎么会知道的?这件事最终是由王强负责处理的,所以一定是王强说出来的。在那一刻,他只气得咬牙切齿,两只手紧紧抱在一起。如果这个小滑头在眼前站着,他相信自己一拳就会把他打趴下的。

    但他依旧沉默着。问得急了,就说自己年龄大了,十几年前的事早忘记了。他是不愿意牵扯到筱云啊。这些年来,筱云从未向他提出过任何要求,即使在家庭遭受那么大变故的情况下。如果竟因为这么一件区区小事牵扯进来,那他无论如何是无法原谅自己的。

    幽闭在这样的环境里,他甚至分不清白天与黑夜,清醒与睡梦,恍恍惚惚,似乎一直都在做梦。梦见杏树湾,村边那六棵挺拔的白杨,老坟里那两棵苍枝古槐,梦见家乡后面那一座永远爬不上去的圣山……

    有时他又会看到,筱云,夹着画板正轻盈地一蹦一跳向他走来。与世隔绝,所有的消息都断绝了,此刻的她会在哪里呢?也许她已经出国,踏上了欧洲的土地,正徜徉在卢浮宫和蓬皮杜艺术中心?还是在莎士比亚墓前静静伫立?她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一切都是他暗暗安排的,这样很好。这一辈子,他总算做了一件最符合内心呼唤的事情。有时他甚至恍惚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只海鸥,箭一样飞去,飞向她,飞向碧水蓝天……

    这种马拉松式的车轮审讯一直进行了好些天,审讯者似乎也都失去了耐心,不再对着他大声问了。狄小毛过了几天的平静日子。这种平静使他纳闷,不知是两个高峰之间的休止,还是整个事态的结束?正独自迟疑着,一位大人物来看他了。这从周围每个人的举止表情上都看得出来。当这位人物走进来时,他惊奇地差点叫出声来:这不是张谦之吗?

    正是冰天雪地时节,张谦之披着一件将军呢大衣,满脸堆笑地站在他面前。也许个子越低的人,年轻时长得越老相的人,就越耐老吧,这位张书记按说比他大好几岁,此刻站在那里,却明显地比他还年轻。加上那一头修饰得很好的头,说是神采奕奕、容光焕都不过分。相形之下,狄小毛披头散,胡子也好几天没刮了,坐在那里就像是不起眼的一袋山药蛋。

    张谦之在他对面坐下,摆出了一副审讯者的架势。几个随行人员也分坐两旁,紧张地做记录的准备。张谦之忽然又挥挥手,把他们全赶了出去。等屋里没有人了,张谦之走上前要和他握手,狄小毛却懒得伸手,只在鼻子里哼了一声。那双保养得很好的小手,便又尴尬地缩回去了。

    张谦之干干地笑一下:不管怎么说吧,几十年的老朋友了,连这点面子也不给了?

    狄小毛冷笑不已:现在位置不一样了。和我这**分子握手,不怕给你定个革命立场不坚定?

    哪里哪里,这屋里不就是你我两个人吗?

    如果有人在外面监视着呢?既然没那个胆量,干脆就连这个形式也免了吧,我这可是为你好!

    狄小毛十分鄙夷地看着他,哈哈地笑起来。

    他的这番话和笑声显然刺激了张谦之,只见张谦之的脸腾地红了一下,又气急败坏地坐在对面的位置上了。

    狄小毛却是毫不理会,继续说:对呀,这不挺好的吗?我知道的,你此番来无非就是想体验一下这种位置的快感吧,何必那么虚伪呢,都这把年纪了,我们还是都**裸的好。

    好好好,你说得对,那咱就都**裸的。张谦之显然被气坏了,却又无从火,只好正襟危坐,摆出了审讯者的架势。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不管回答了回答不了,我一定洗耳恭听,狄小毛更加滑稽地看着他,满不在乎地说。

    也许这一会儿的情绪变化太快,张谦之有点找不着感觉了,嗫嚅了好半天,才沉下脸说:

    不要那么油嘴滑舌的,摆出一副死猎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我听说这些天来你倒硬得很,一个问题也不愿意谈清楚?

    他越这么火,狄小毛的心里就越充满恶毒的快意:我要纠正一下,不是我不愿意谈,而是实在没有什么好谈的,我可是一辈子没说过假话,要临时抱佛脚、当面撒大谎可就太难为我了。

    那么说,你是受冤枉的罗?!

    张谦之立刻提高了声音。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冤不冤枉,自有公论的地方呢,毕竟我们正在建设法制国家嘛。

    说得不错!那么,依你的意思,是有人陷害你罗?

    狄小毛感到自己的话像嗖嗖的带着寒气的刀子一样。进来这些天了,还从来没有这么痛快淋漓地说过话呢:是不是陷害,是谁在陷害,为什么陷害,我相信你一定更加清楚。什么叫大权在握,什么叫明镜高悬,什么叫思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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