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巧合还是两人的刻意安排,狄庆祥和瞿玉贞这场不同寻常的见面,仍然约定在村头石溪河边的那座石拱桥边。
这是个秋风瑟瑟的夜晚,一弯寒月下,庆祥独自在河岸上徘徊着,他早到了一刻钟,只是为了让冰冷的夜风,能使自己头脑更清醒、情绪更稳定一些,不要做出任何不理智的事来。
地上的枯叶出一阵响动,玉贞走来了。庆祥冷冷地看她一眼:“我以为你不敢来了呢。没想到,你真还有勇气。”
玉贞高傲地一笑,月光下的她,简直就是一尊石雕的冷美人儿。她回答道:“跟你见面,还需要勇气啊?”
庆祥精心酝酿的冷静和理智,一时间全都烟消云散了,他冲口而出:“那可就更显出你这人的厚颜无耻了!”
“庆祥,”玉贞忽然感到很伤心,声音都变了,“你为什么要骂人呢?我又没有伤害你。你有什么理由这样凶凶地对我呢?”
庆祥一字一板地说:“因为我哥是有妇之夫!你跟我装什么憨大?!”
瞿玉贞沉默片刻,流出了眼泪:“庆祥,我今天把心里话告诉你,我真的喜欢庆槐,我爱他,我这辈子只爱他一个人……”
庆祥喝住了她:“别跟我说这个,那是你的事情。无论如何,我不能容忍你破坏我们家的生活,更不准你伤害我嫂子!她太善良太可怜了,你们那些脏事儿,她至今还蒙在鼓里呢!”
玉贞内疚地低下头:“庆祥,我可能确实对不起你嫂子,但你也怜悯我一回吧,离开了庆槐,我活不下去……我们也许能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这话使庆祥脸色变了样,口气缓和一些了,他说:“玉贞,只要你理智一些,一切都不难办。你先漫慢跟我哥疏远,然后找个合适的对象……”
玉贞看着他,突然问出—个不可思议的问题来:“庆祥,你一直很心疼你嫂子,对吧?你是不是也很喜欢她?”
“你……你扯到哪去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看,不如这样,你哥和秋云离婚,你们成一对,我和庆槐成一对,这不两全其美了?”
疼祥一听,瞪大了眼睛,愤怒之极地骂道:“你***真是无耻!”
吴泰安果然有能耐,那笔谈了很久的银行货款,终于给他弄来了。公司其实并不缺这笔钱,吴泰安此举主要就是要想证明自己的“能耐”。正在自筹资金改造生产线的灯饰厂急需用钱,这笔贷款自然顺理成章地划了过去,算是救了急。
这事使狄庆槐对这“刺儿头”另眼相看了,于是在公司办公会上决定让吴泰安担任销售科长时,他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不过会后他看到瞿志平跟吴泰安说说笑笑一起离开时,却又暗自感到,狄家大业正不知不觉被人家牵着鼻子,走向某个既定目标……
可是狄庆槐懒得再多管闲事了。得知瞿志平已经被内定为公司副总、父亲的接班人之后,他的心就再没在狄家湾,他知道,他的出走,只是时间早迟了。
机会很快就来了,这一次,再没有兄弟姐妹、亲朋好友替他打掩护了,命中注定狄庆槐心想事成,老天有意成全他!?
………【是你那玩艺儿惹的祸】………
281。是你那玩艺儿惹的祸
一连几天,每天早上瞿玉贞一起床就觉得有些恶心,直想呕吐,她先以为是感冒不适引起的,也没在意。这天她随手翻着日历,突然惊出一身冷汗:掐算着前天就该来月经了,怎么一直没有动静?她急忙揣了条卫生巾跑进洗手间,紧紧关上门折腾了好?大一阵,果然没有一丝迹象!
那一刻,瞿玉贞差点就瘫倒在抽水马桶上,她知道事情严重了!
不过走出洗手间时,她已经完全镇静下来了。先要做的自然是立刻去找狄庆槐。她先打了个电话去他的办公室,说有要紧事儿马上见他。狄庆槐漫不经心地说:“就在电话上说吧,这儿又没有谁安窃听装置。”
玉贞声音都有些变了,说电话上讲不清楚,这事只能当面谈,我马上就赶过来怎么样?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狄庆槐说我现在正有事情要处理,下了班我过你那里去吧。
从玉贞那急迫的话音里,狄庆槐已经听出了不妙。又有什么麻烦呢?坐立不安地好不容易等到下了班,他连工装都没换下,就直奔公司办公大楼。经过厂区时路过仓库,遇上了正准备下班回家的吴树生,老头子还热情地主动跟他打招呼呢。
吴树生落魄之后重新复出,比起过去来像换了个人似的,果然老实多了,再也没兴风作浪一味拆台了。小小仓库主任,尽职尽责干得津津有味的。
狄庆槐跟他的关系真还有些和解了,过去两人见面话都不说,现在碰上了,不仅要招呼要客套,有时还要拉上几句闲话。眼下吴树生态度谦恭没话找话地跟他说这说那,狄庆槐急着去会瞿玉贞,哪有工夫跟他扯淡,敷衍了几句,就急匆匆走了。
他进了瞿玉贞的办公室后,有意让门半开着。其实公司刚刚下班,办公大楼人都走空了,这似乎多此一举。但狄庆槐是吸取了以往的教训,再不敢在这些小事上大意,只要门开着,要是有个什么人突然进来,就不至于弄得措手不及。这当然也是一种两人才明白的默契,只要对方进来不关门,就表示要谈正事,无意有亲热举动,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上,事事都得多个心眼儿才行。
一见面,瞿玉贞先不急于提起早上才现的那个“难题”,只把那天晚上在石溪河畔桥头林中跟庆祥的一番口角告诉了他。那晚之后他俩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呢。庆祥的反应,玉贞的态度,其实早在狄庆槐的意料之中,就连玉贞刻意提到她那个异想天开的“夫妻对换”计划,狄庆槐也只是稍感惊讶,随即淡然一笑道:“开什么玩笑,你当是演电影啊?”
“谁跟你开玩笑?”玉贞忽然动怒了,“这么不明不白的关系,我早就腻透了!我俩的事儿,今天我要理出个头绪来!”
狄庆槐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玉贞,我们俩那些事儿,是一时半会儿说得清楚的吗?要真那么简单就好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玉贞逼视着他,“嫌我麻烦了,要想把我甩了?”
“我要真把你甩了呢?”狄庆槐的口吻真假难辨。
玉贞忽地一下又软了下来,有些哀婉地看着他:“你就是这么想的,对吧?你说过你爱我的,我相信。可我也感觉到了,你最爱的,还是你的家庭,你的孩子和老婆……”
“家庭?”狄庆槐哼了一声,“家庭和爱情完全是两回事……”
玉贞打断他:“你想脚踏两只船,两边都讨好吗?这样对谁都是不公平的!你如果真正爱我,就应该娶我!”
狄庆槐颤抖了一下。她还是第一次正式提到这个问题。过去他总是感到,现在的女孩不过都是玩玩爱情游戏,及时行乐,体验人生而已,没想到渐渐地,就又奔那个千年老主题了。他心中突然有些腻歪,提高嗓音道:
“玉贞,我说过,这件事情要给我时间,不要逼我!”
“我不是逼你,”玉贞斜睨着他,“是你那玩艺儿惹的祸,我已经怀孕了……”
狄庆槐大吃一惊:“真的?你没骗我?”
“骗你?你自己回忆回忆,你从上海回来的第五天还是第六天吧,就在这儿,……”
狄庆槐仍在使劲摇头,仿佛竭力要摆脱自己印在墙上的影子。玉贞接着说出了早上现的那堆无可辩驳的证据,他的防线就彻底崩了。他的第一反应是奔过去砰地一声关紧了门,却没注意到门外有个人影儿一闪,就不见了。
那人正是吴树生。刚才狄庆槐匆匆跟他分了手,直往公司办公大楼而去时,他就本能地意识到这回有戏了,于是悄悄跟了上来,躲在门边偷听。果然不出所料!
中国号称五千年文明史,这同样的一幕不知在多少个朝代多少人身上重演了多少回,京戏、评弹里也尽是这些看似离奇其实老掉牙的故事,不过将它的粗鄙演绎成一咏三叹、令人落泪感伤的红楼悲情、梁祝楷模之类的千古美谈而已,于是就连门外的吴树生也觉得这一幕见惯不惊,甚至有些失望:这种结局,想也想得到,还做贼似地前来听墙角,真是太无趣了!他赶紧走开,下楼时还连吐三泡口水,觉得真有些晦气……
不用说,这事儿当晚他儿子吴泰安就知道了。正在跟人恋爱还没结婚的吴泰安毕竟年轻,对这类事儿充满新鲜感和快感,诡秘地笑道:
“老爸呀,这些好事儿,怎么总是叫你碰上?”
吴树生又啐了一口:“碰上了你以为是好事?那要触霉头的!这两人的事儿早不是新闻了,我也是鬼迷心窍,心里说由他去由他去,脚下却不听使唤,不知不觉就跟上了楼……”
“这是多年当领导落下的瘾,”吴泰安兴致盎然地打趣道,“你真听清楚了,玉贞说她有孩子?”
“我亲耳听到的!我这耳朵,听评弹坐最后一排,也不会漏掉一句词儿!”
“玉贞那人,鬼着呢,”吴泰安思忖着,“不会是为了逼狄庆槐跟她结婚,故意吓唬他的吧……”
“那我怎么能知道?”
“不管怎么样,这场好戏看他们怎么收场吧。”
“收场?”吴树生障然道,“依我看,这戏刚刚才开场呢。”
吴泰安却有些迟钝了,想了想认真地说:“爸,我说吃一亏长一智,别管他门这些脏事儿,现在咱们刚刚重新开了个头,还是该把心思放在办大事上了,公司越来越兴旺,过了这个店,就没那一村了!得抓住机遇迎接挑战啊。”
这小子居然还用上了报纸、电视里常说的词儿!吴树生听也不想听,终于露出了本性,声音也有点恶狠狠的了:“不把狄家杂种扳倒,公司越兴旺,越没我们的戏……人家给你个科长当当,就把你收买啦?你别以为狄庆槐就这么跟我们真正和解了,哪天落到他手里,有你好瞧的!”
吴泰安并不以为然,他认为父亲成见太深,说说气话而已。至于狄庆槐和瞿玉贞的事儿,他也没有过多地往心里去,都什么年月了,南京、上海灯红酒绿的大街上,“野鸡”们还招摇过市公开拉客呢,他自己曾经也去尝试过,老拖着不结婚成家,他正是不想过早陷进“金丝笼”,失去这份儿男人的快乐和自由。
狄庆槐就是—个现实的例子,他这么跟瞿玉贞偷偷摸摸寻寻欢,在吴泰安看来还是太传统了,不够味,让他们折腾去吧。
吴泰安确实一门心思忙着自己的事儿,得到重用和提拔后,他在公司干得也算卖力,不过暗地里却打起了小九九,也倒腾起了一些进进出出的生意。狄炳根的迹启了他,人家不正是利用公司的招牌,干自己的买卖吗?要不凭这瘪三的能耐,八辈子也不了财。第二天他就把狄庆槐和玉贞的事儿丢到了脑后,和他父亲跟两个外地来的客商,躲在屋里密谈起一笔大生意来.
院里十分静谧,他吩咐母亲看着,不要让随便什么人闯进来。老太太呆着无事,就往地上均匀地洒了水,打扫起庭院来,手中的扫帚哗哗响着。这时妹妹吴馨兰突然闯回来了,一进门就嚷:“妈,中午也不歇会儿?”
老太太抬头道:“歇着反倒出毛病。馨兰,暑假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和志平到底怎么打算的呀?”做母亲的,总担心女儿的未来前途。
馨兰却说:“妈,这事你别管。”四周看了一遍,问:“我哥我爸呢?”老太太神秘地往堂屋一努嘴,小声道:“来了两个生客,正在你屋里谈事情呢……”
“怎么跑到我屋里谈?”馨兰警觉起来,“还是生客……他们谈什么?”
“我哪知道……说是什么买卖上的事呢。”
于是馨兰轻手轻脚向里屋走去。刚要推门又多了个心眼,趴在窗上往里瞧。
………【勾勾搭搭干什么?】………
282。勾勾搭搭干什么?
馨兰的卧室里烟雾弥漫,她爸她哥,还有过去的老部下吴吉顺以及两个陌生客人猛吸香烟,果然正在密谈着什么。馨兰在门后听了一阵,没听出什么名堂,于是推开门一步跨了进去。
一屋的人都吃了一惊,呆望着她。馨兰不高兴地说:
“爸,什么事呀?大白天的,门窗关得这么严,鬼鬼祟祟的?”
父亲板着脸说:“馨兰,这没你的事,你出去吧。”
她哥也不高兴地挥挥手:“小丫头片子,管什么闲事!”
馨兰火了:“这是我的卧室,我怎么不管?”说着,一屁股坐在床上。
那两个陌生客有些尴尬,其中一个起身道:“大妹子,好啦,别生气,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吴吉顺也站了起来:“要不,干脆上我那儿去吧?”
几个男人鱼贯而出,带上了房门。馨兰尖起耳朵,听见他爸在说:“好啦,吉顺那儿我就不去了,我这儿还有点活儿。这事原则上就这样定吧,你们……”
馨兰急剧地眨巴着眼,出门想再听个仔细,可是他们已经迅离开了。
几个人来到吉顺家。吉顺散了一圈“三五”牌香烟,小屋里又是乌烟瘴气的了。原来那两人是专做金属材料生意的,刚从南京过来,手头有一批合金铝材,适合做豪华吊灯支架,价格十分便宜。这事儿说来也确实是吴家父子份内事,一个管公司的采购、货什么的,一个管着灯具厂的仓库,按说光明正大地在公司谈,谁也不会说什么。不过既然他们搞得鬼鬼祟祟的,这中间自然“有戏”,进价如果真这么低的话,就有一笔外快可捞啦。
事情已经谈得差不多了,现在吴泰安最关心的就是质量问题。公司家大业大,只要是急需的材料,进价高一点谁也不会说什么,但如果质量不过关,那就糟了。
南京客商连拍胸脯保证质量没问题,还出具了一系列检验单什么的。这笔生意最先是吴吉顺拉来的,他原先也在公司财务科任了个副科级,吴家势力垮台后,他的职务给免了,现在他得想法用最快的度从经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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