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嘛,修复的可能,基本,没……”袁老头搓着手,额上滚下一滴汗来。
“唉……”出乎袁成海意料的是,青芜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只微叹了口气,便恢复了以往活泼的个性,央了袁老头带她看其他的东西。
“那个……”袁老头边小心翼翼地向青芜靠近,边偷眼瞧着青芜的反应,怕一个放松便中了这丫头的“诱敌之计”。
然而青芜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度纠缠,仿佛一转眼便忘了。
“那个……青芜丫头,你不怪我?”袁老头忍不住好奇。
“怪你,怪你什么?”青芜已经拿起了桌上的另一件东西,细细把玩,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
“我说,那个完品啊,被我弄坏了的……”袁老头咽了口口水。
其实那东西弄坏了,他自己最心疼,最怨怪自己,只是对自己的信心太足,以为自己必定能够修复,却不曾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那点微末技艺,连人家分毫都不及。
“哦……那是你的东西,我有什么立场去责怪你。”青芜这样道,又拿起了一册竹简。
这册竹简看上去也十分了不起,每片上面都是一幅长图,有的描绘街头闹市,有的描绘市井山林,还有一片上面描绘了各种各样的美人儿,美人儿的神情体态不尽相同。
“那,那我再说一件事,你应该也不会生气的吧?”袁成海这样问,神色轻松缓和不少。
“说吧。”青芜只醉心于研究这幅,或者应该说这卷被绘制出来的图,并不太在意袁老头即将说出口的东西。
“那件小球的完品,与我那件仿品等大……”袁老头说出的这话并非像有什么不妥之处的样子,然而说了这句后他便缄口了,再未说什么出来。
“继续啊。”青芜听得一头雾水。
“没了啊……”袁老头想了想刚才自己说出的话,随即一拍额头:“是了,我没说清楚,我的意思是,完品加上那只叼球的狮子在内,与我的仿品等大。”
若不是袁成海是长辈,青芜手里拿着的竹简几乎要敲到他头上去。
袁老头抱头鼠窜,大呼:“青芜丫头,你不是答应不生气的吗?”
青芜气恨得咬牙切齿:“好的,我,不,生,气。”
时间总是如白驹过隙,便是这么一闹,已是晨光微晞。
看着外面透露进来的天光,袁老头突然变得伤感起来:“唉……青芜丫头,还来不及带你去看我其他的藏品,此番一别,你怕是再不会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吧。”
青芜愣住了,是啊,她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袁老头却是没有了。此番本就是路过而已,却曾想恰巧碰到了袁老头,他又恰好只言片语间点醒了自己。
青芜还未说话,袁老头便兀自接下去:“只盼望等老头子我百年之后,你能回来看看老头子我的墓地。”
青芜强自撑起笑意:“哪能呢,袁老爷子必定还有好几十年可以活,我总会有机会回来看你,况且,你还有绿萝不是么,又怎么会没人照看?”
提起绿萝,袁老头的脸上倒是浮现出了一些笑意:“是啊,绿萝那丫头虽是我捡来的,照顾起我来却也算尽心尽力。”
“捡来的?”青芜诧异。
袁成海笑了笑,还不及回答,突然听到什么似的,转头对青芜说:“也差不多了,青芜丫头,以后有机会了再告知你,现在跟我出去吧,你的情郎来接你了,再不把你送出去,我怕他拆了我这座府邸。”
“林夜阑来了?”青芜诧异,她明明什么都没听见。
看着青芜的样子,袁老头好笑:“他用传音入密的手法与我说的话。”
“那,袁老爷子,再会!”青芜也不拖泥带水。
袁老头捋须一笑:“你呀,也别嫌我啰嗦,你这种善良柔弱的性子容易吃亏。不能老让你的情郎帮你排除掉危险,明白了么?”
边说着,袁老头边从怀中取出一个布袋,如同一位慈祥的长者般继续谆谆教诲:“青芜丫头,这个布袋里装了些老头子我平日里研制出来的防身用的东西,绿萝丫头有一份,便也送你一份,你随身带着些。”
随即想起了什么似的拉开了抽带,放入了一颗青芜先前好奇怎样制作出来的珠子,复又将袋口系紧,递给青芜。
袁老头待又说什么,耳边传来了林夜阑的声音:“即将启程,望袁老前辈将内子放归。”这次青芜也能清楚听见。
袁老头伸开手搂了搂青芜的肩膀,以示作别。
青芜本不习惯与人这般亲昵,想躲,想到袁老头落寞的样子,又强行忍住了。叹息了一声:“珍重了……爷爷。”
是了,比起他见权忘义的父亲,苛刻恶毒的后母,面前的袁老头更配得起她这声称呼。
许是也被她这声称呼震了一下,袁老头恍了下神:“好了,青芜丫头,话不多说,我先送你出去。”
待得袁老头引着青芜出了竹楼,转出竹林,林夜阑已略有些焦急地徘徊在竹林外。
看到林夜阑这样,青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担心为什么不进去?”
林夜阑未答,袁老头抢先开口了,一脸得意:“不是他不想进,是他进不去。我这片竹林看似普通,实则暗合了奇门遁甲的法子,不懂的人根本走不出来。”
“那个……我刚从空中进去过一回,担心不合礼数才又出来……”林夜阑一脸无辜。
“咳咳咳,我送你们出去……”袁老头突然大声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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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离开汜水
待青芜、林夜阑及袁老头回到客房的时候,桑老头与盗圣才刚醒来,正准备四处寻他们。
袁成海看到后忍不住揶揄林夜阑:“你不是说你们即刻启程么,怎么他们才醒来。”
林夜阑脸略红:“我是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我对你家青芜不利?”袁老头虽一生未爱过任何一个女子,林夜阑这点小心思他却明白:“青芜丫头说得对,你既然担心,为什么不进去看看?”
“我知道青芜说安全的,但是我还是有些担心,所以才……方才冒犯前辈了,抱歉。”林夜阑有些不好意思。
“哦?你既然未见青芜,为何知道她安全?”袁老头来了兴致,青芜也竖起了耳朵,用眼睛偷瞟那边。
“我在那座小竹楼外听到的三个心跳都有力沉健,说明里面的三人都安全。只是让我不解的是,有一个呼吸非常微弱,时断时续的,应该是用了非常的法子,我是担心那个人对青芜不利,这才冒险冲进去,刚并非故意冒犯前辈的,抱歉。”林夜阑正色道。
刚才青芜与袁老头的心跳声离得不远,而另外一个心跳待在一处,始终没有靠近。
看样子袁老头与青芜都未发现那人,不知那个藏起来的人有什么目的或打算。
“你的意思是,还有一个人在我那竹楼里面?”袁老头捋着胡须,百思不得其解。
他的小竹楼虽未有多少机关,却在外面布了阵,且很少有人发现,又会是谁呢?
袁老头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答案。
难道是绿萝?不不不,那丫头自被他捡回来后便乖巧懂事,即使帮他打理内务,或是有时他心情不好,因些小事训斥绿萝几句,绿萝也毫无怨言。
难道是楼里的其他孩子们?不不不,除了平时做任务外,他们都鲜少在他面前出现,更不必说自发自愿地保护他了。
难道是仇人?也不对啊。他一生厌恶那些恶霸贪官,杀了他们中的不少,自然也得罪过好些人。但是,若是仇人的话,刚才他与青芜单独待在楼里,那人若想杀他的话,应该早就杀了,何必等到林夜阑来?
更何况,江湖上鲜少有人知道他的底细,即使真想杀他的话,也断然不会大意到只派一人前来。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设想的这些人都不知道那处竹楼的所在。他平日去得少,每次即使去了,也会摒退众人,确认没有人跟踪后才会前去。
楼里可藏了不少好东西,他还不想将那些东西暴露在众人之前。
并且听林夜阑那样说,那个人在未惊动他与青芜的情况下在他们身边蛰伏了那么久,显然是比较熟悉竹楼内的构造,难道,那人在他与青芜到之前便已先到了?
想到自己一屋子私藏的宝贝有可能已经被人觊觎良久了,袁老头的心抽得生疼。
“……袁老前辈,袁老前辈?”袁成海还未将自己的思路厘清,随即便听到有人这样柔声地唤自己。
回过神来后,袁成海发现林夜阑正在叫他。想到自己刚才跟人家说话时晃了神,人家想来叫了自己不止一两遍,他不禁红了脸。
看到袁成海眼里迷惘的光芒退去,恢复了清明,林夜阑明白他已从思索中醒来。出于礼貌还是问了一句:“袁老前辈方才有什么不舒服么?”
袁成海明白林夜阑这是在找台阶给他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腆着脸答:“抱歉,方才有些头晕,现在没事了。人老了,身体就是容易出问题,唉……”
林夜阑身后的桑老头趁着没人发现,对着青芜做了个鬼脸,青芜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一笑惊动了正在谈话的两个人,袁老头将头转向青芜:“怎……怎……怎么了?”他还以为自己的谎话被青芜拆穿了。
“咳咳,没什么。”青芜清了清嗓子,尴尬无比,忍不住瞪了桑老头一眼,桑老头装作没事人似的别过头去,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事与他无关。
“既然如此的话,我们先作别了,袁老前辈,再会。”林夜阑出来打圆场,拱手一揖。
这边众人本就未带什么东西,三下五除二便打包好了。
“那,袁老前辈,我们先走了。”青芜别扭道,还对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
“你这丫头,叫我什么?”袁成海给林夜阑还完了礼,听到青芜这样叫,想到离别在即,心下有些伤感。
青芜扭捏半晌,终于还是再度开口:“爷爷,我会回来看你。”
袁老头这才笑逐颜开:“这才对,青芜丫头,你可一定要回来。”
旁边的桑老头听到青芜这样叫,吃味:“好你个青芜丫头,你都没这样叫过我。”
看着桑老头故作严肃地板着脸,青芜好笑:“我把世殊当作姐姐,您啊,自然也是我的爷爷,有什么好生气的。”
随即,看着外面大亮的天色,青芜收好她那份东西,摸了摸袁老头给她的“百宝囊”,还在,便故作轻松道:“来日方长。”
其实青芜心里明白,这一别,怕是永诀。只是离别不需做太多的交代,那样只会徒添伤感。
待得袁老头将一行四人送出了偎红分楼,看着他们翻身上马后,街头上已有不少人在四处走动了。
隔壁有些商铺已开了门,好些店家看到袁老头后跟他打招呼,还有些稚嫩的童音,想来是那些店主家的孩子,围着袁老头问他要糖吃,多多少少冲淡了些离别的氛围。
按道理说,手上沾了血腥的人多多少少有些煞气,小孩子一般不敢靠近,袁老头却仿佛是个意外。
他的身上有种平易近人的气质,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所以就连青芜这般内心设防的人,也忍不住将自己内心深藏的话对他讲出来。
袁老头被小孩子们拉住衣袖,无奈地笑笑,表示他只能送他们到这里了。
青芜他们也回他以一笑。
这次,是真真正正要离别了呢。再见的话,不知会是何年何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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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冲出闹市
由于市集上行人较多,他们也不驱赶坐骑,只悠闲地漫步着,只是偶尔会引来行人好奇窥探的视线。
如来时一般,林夜阑与青芜共乘一骑,任青芜将小脑袋埋入他怀里,半晌不动,也不作声。
“难过,就哭出来吧。”林夜阑知道青芜心中所想,柔声劝慰。
他虽不知道袁成海老前辈对他家青芜说了些什么,但是他能够感觉到,有什么改变悄然在青芜身上发生了,或许,他是应该对袁成海说声“谢谢”的。
“我没有难过啊……”隔了好一会儿,青芜的声音才从他怀里闷闷传来,有些含糊的样子:“只是一夜未睡,有些困顿罢了。”
林夜阑哑然失笑:“芜儿,对我,你还需藏着掖着么?”
仿佛是被林夜阑的称呼震慑了一下,青芜的手扣紧了林夜阑的衣襟,细细揉弄了一会儿,这才抬起头来,眼眶微红,却没有哭,只吸了吸鼻子:“好吧,我承认是有一点难过,但是不行啊,只是离别而已,我怎么能哭呢?”
林夜阑愣住了,就是这个表情,在掳青芜回来的马车上,便是这个表情,一瞬间打动了他,倔强得令人心疼。
仅仅是片刻而已,青芜眼神又恢复了清亮,坚定无比:“而且,我相信,从此以后,你必不会给我能哭的机会。”
林夜阑笑了,伸出手将青芜扣入了怀里。
是了,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青芜的一颦一笑已经牵动起他的情绪来了。
看着她笑,他的心仿佛春日里的雪,很容易便要被融化掉,看到她蹙眉,他的心也如坠冰窟,空空荡荡的冷风呼啸。
良久,青芜的声音传来:“……林夜阑,你抱够了没有?”
“没有。”林夜阑继续感动,又将怀里的青芜搂得紧了些。
“再不够我可就要憋死了!!!”青芜悲愤地喊出这句话,只觉得呼吸又困难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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