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阑的表情变得更加复杂纠结了。
世殊白了自家的老顽童爷爷一眼,对着众人亲昵道:“好啦,既然大家已经来了,就不能让你们空着肚子回去,总不能让别人笑话我们城主府怠慢了朋友。”
听着世殊说话,青芜觉得在这过去的一个月里,世殊似乎也改变了许多。
以前的世殊如同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与世相殊,以前青芜觉得世殊是这样的女子,虽美好,却并非那么平易近人,即使能走得近了,也很难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
但是这一个月里,事事需亲力亲为的情况,使得世殊变得世故圆滑了一些,虽不能随意评价世殊这种变化是好是坏,却让青芜觉得,现在的世殊较之之前容易亲近了好多。
吃了什么,青芜吃过之后已经全然不记得,只记得那顿饭是自上次从南苗出发前吃得最安心的一次饭。
用完午饭后,花玲珑又厚着脸皮,在桑老头心疼无比的眼光里,问他讨要了几捧金桂的花瓣。
这种桂花花朵呈金黄色,叶片较厚,气味较淡,由于培植极不易,所以就算在桑老头名花云集的后院里,这种花也只得两株,共十数捧花瓣。
青芜起初不解,花玲珑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后,她便低笑了几句,除了感动外,对花玲珑愈发有好感。
原来,花玲珑还对早上未让青芜尝上他的手艺而耿耿于怀。
桂花味辛,且香气内敛,是极好的药材外,还可以做糕点。
花玲珑做了许多种桂花糕后,发现还是金桂做的最好吃,上午刚给青芜许了要为她做些什么吃食,晚些便恰好看到桑老头院里有金桂树,便特意讨了些。
得了桑老头的宝贝,他们也不好再在桑老头面前晃,为他徒添伤悲,于是再三确认明日接风宴的时辰后,众人一路折返。
花玲珑一路捧着装了桂花花瓣的特制木盒,如同捧着什么稀世珍宝般。
哼哼,待得他勾住了青芜肚子里的小馋虫,看她不乖乖地沦陷。
这边花玲珑带着小心思与青芜讨论得开心,那边林夜阑与南迦却觉得有些尴尬起来。
看着南迦与那个已经在南苗悄然枯萎的女子相似的容貌,林夜阑忍不住开口:“南迦,你家里还有没有妹妹或者姐姐?”
南迦来隐香的时候,怯怯的,起初他教她识中陆的文字,识到家人与父母的时候,她还会崩溃大哭起来。
后来他将她的杀父弑母仇人抓来她面前,让她亲自手刃,她的眼里明明有挣扎与犹豫,却还是为自己的父母亲手报了仇。
自那以后,她眼里的心事一日日沉重起来。但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开始用那种达不到眼底的笑来掩盖。
众人皆知隐香渡那个以笑示人的南迦渡主,却不知道他眼里映出来的,还是那个用仇恨来支撑信念的小女孩。
所以,即使乌珠间接害得他们身陷险境,他也想要尽力为南迦溯下源,找寻下亲人,毕竟她跟了他那么多年了,也是时候为她寻个好些的归宿。
噶乌临死前说,乌珠是他抱回来的,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个小孩,若是噶乌所言不虚的话,南迦应该尚有兄弟姐妹存留于世。
“没……没有,你问这个做什么?”南迦明显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这样说。
林夜阑的心思全被那边“打情骂俏”的两个人吸引,也未对南迦的话过于关注,听到南迦的回话,只点了下头表示了解,告诉南迦没事后,便忙着去分开花玲珑和青芜了。
该死的花玲珑,居然又用爪子抓着他家芜儿的手。吃他的用他的不算,居然还妄想霸占他家的青芜!
“喂,你,把爪子拿开。”林夜阑还对花玲珑叫他死面瘫的事耿耿于怀,连名字都懒得叫。
花玲珑不理他,继续与青芜说笑。
“喂,说你呢!”林夜阑的面子有些挂不住。
花玲珑还是不理他。
“喂!”林夜阑一把将花玲珑抓着青芜的手打下来:“说你呢,你聋了么?”
花玲珑揉了揉被拍红的手背:“没礼貌,什么喂,我有名字的,我叫花玲珑。”
“你们别吵啦。”青芜头疼,拉架。
“我才懒得理他。”花玲珑对着林夜阑翻了个白眼。
林夜阑差点一个没忍住,将拳头呼到那张欠扁的脸上。
“那个,你们先聊着,我先走了。”青芜看到情况不对,准备开溜。
“没关系的芜儿,我这么有风度有气量的男人,怎么会跟一个娘娘腔斤斤计较。”林夜阑的话明着是对青芜说的,实际上眼神却挑衅地瞟着花玲珑。
“你说谁娘娘腔?”花玲珑撸起了袖子。
“说你呢!”林夜阑丝毫不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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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弄妆梳洗
“我去扶着南迦姐姐,你们自己闹。”青芜没好气地瞥了两个幼稚的男人一眼,走到了南迦身旁。
自从她把花玲珑从青云镇“捡”回来以后,一路上二人过了许多回招,起初她还会被他们拉开的架势吓到,以为二人是真打,久了便也习惯了。他们啊,就是等着她拉架的,她一拉架,他们立刻不闹。
“芜儿,我也帮你扶着南迦妹妹。”看到青芜走到一旁,花玲珑立刻跑过来献殷勤,林夜阑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只得憋屈地走在他们后面,闷声不响。
谁也没看到,南迦的眼里闪出了一丝莫测的神色。
“南迦姐姐,那个,我只是好奇啊,你为什么不穿胡地的衣服了?”青芜想问这个问题好久了,只是碍于是南迦的私事,一直憋到了现在。
在她的眼中,南迦身上总带着神秘莫测的异域风情,像一枚耀眼的太阳。
“因为太费事啊。”南迦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哦……”这个问题很快便被青芜抛诸脑后了。
“南迦妹妹原是来自胡地的么?”花玲珑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是,我是在胡地长大的。”仿佛被花玲珑的话勾起了内心什么不好的回忆,南迦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了。
花玲珑还要再问,林夜阑打断了他:“在胡地的记忆是南迦最不想提及的,你别问那么多了好么?”
“……好。”花玲珑还想再说什么的样子,皱了皱眉,却终是没再问了,只转向南迦:“南迦妹妹,抱歉了。”
“没……没事……”南迦咳了一会儿,笑笑说。
不知为什么,青芜总觉得如今的南迦与以前那个看似无忧无虑的南迦仿佛不是同一个,这个心里承了太多的心事,多得都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难道是他们去南苗的一个月里,这里发生了什么变故么?
不,若是有什么变故,世殊一定会告诉他们的,世殊的心里从来藏不住事。
难道是南迦自己发生了什么就连世殊都不知道的事?
那么,如果真有这种事发生,南迦会让她知道么?青芜自问。
她发现,自己根本给不了自己肯定的回答。南迦,或许她从来都没有懂过。
“南迦姐姐……”想起以往那些一起玩乐的片段,青芜觉得如坠冰窟。她突然发现,以前开玩笑时问及南迦的身世或与她自身有关的事,南迦向来是一笔带过。
青芜以为,她们已经可以到亲密无间的地步了。
一种被人戏耍的感觉油然而生,她想开口质问,叫住了南迦后,却发觉自己什么都问不出。
“嗯,怎么了?”南迦侧头问。
“……没什么。”青芜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告诉与不告诉,都是南迦的私事,她本来就无权过问吧。青芜苦笑。
仿佛察觉到了青芜心境的变化,林夜阑突然走上前,捏了捏青芜的肩膀。她转过头,便看到了一双璀璨的眸子。
突然便安心了。
心里的阴霾散去了,青芜颔首示意林夜阑自己没事。
花玲珑只往这边望了一眼,竟也出人意料地沉默着,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一路沉默着走回隐香,青芜与花玲珑扶着南迦,林夜阑去处理这一个月里尚未处理完的事务,隐香毕竟一个偌大的组织,事务还是较为繁杂的。
林夜阑与花玲珑头一次没有了争吵的欲/望,只彼此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将南迦在榻上安置好以后,青芜也头一次没有了嘘寒问暖的想法,只叮嘱南迦晚上将被子盖好,别受寒了以后,便由着花玲珑拉出去了。
青芜低着头想心事,花玲珑突然将她拉住:“芜儿,我为你妆扮下吧。”
“花花,我今日没这个心情,改日好吗?”青芜勉强一笑,她并不想把不快的情绪带给周围的人。
向来由她的花玲珑居然轻轻摇了摇头,拉住了她的手。
一种令人安心的感觉由花玲珑的手传递过来,青芜叹了口气:“算了,就随花花吧。”
“好。”花玲珑欢天喜地地随着青芜去了。
到了青芜的房间后,花玲珑小心地搬了一把红木的方凳,放在铜镜前,将青芜按在凳子上坐好。
昏黄的镜中映出两张脸,一张艳丽无双,一张姿容清秀。
“花花,我长得很丑吧。”青芜伸出手指抚摸自己的下颔弧度,心里黯然。
就是觉得自己不够优秀,才容易患得患失。
“那是我们芜儿不会打扮,待我帮你妆扮下,你便不会这么觉得了。”花玲珑笑。
随即,花玲珑抱出了青芜的梳妆盒:“可以打开么?”许多人的妆奁里都装有秘密,因而花玲珑小心征询。
“好。”想起妆奁底部静静躺着的那枚簪子,青芜柔柔地笑。
“好咧。”花玲珑咧齿一笑,抹了抹落的灰,将盖子打开。
“呀,芜儿这里的东西好全呢。”花玲珑惊喜。
青芜羞涩地笑笑。哪个女子心中没有个漂亮的梦呢?只是遇到了南迦与世殊后,她觉得妆扮也无用。
在那两朵绝世的并蒂莲面前,她甘愿作一株不起眼的小草。
红木的妆奁里,又分了许多小盒子,花玲珑将这些盒子打开,只见铅华、胭脂、花黄、抿子等东西一一排列着。
花玲珑取了一小撮铅粉,与水调和成糊状,刚准备往青芜脸上抹,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儿:“瞧我这记性。”
然后,花玲珑将铜镜翻了过去,狡黠一笑:“我要给芜儿一个惊喜,芜儿是不许偷看的。”
青芜哭笑不得:“好。”
花玲珑得了首肯,便开始动作了。他的手法极精细的样子——
先将调和成糊状的铅粉均匀地涂抹在两颊上,将鹅黄细细地铺开在额头上。眉是远山黛,石墨映在眼睑上,趁得青芜无瑕的眼神愈发清亮……
待得最后一步完成以后,青芜制止了花玲珑要将铜镜翻过来的动作,而是将妆奁底部的那个暗格打开,露出了里面那枚莲花簪子:“花花,帮我簪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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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往事翻腾
花玲珑边将那枚簪子拿在手里细细把玩,边啧啧称赞着。
银制的簪身,莲花的图纹,白玉雕作的莲花簪头,灵动喜人的蕊丝。
“芜儿,你这簪子是在哪买的?”花玲珑早已帮青芜挽了发,预备将簪子插入青芜的三千青丝。
“这是……”青芜低了头,无限娇羞,正准备说,房间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你怎么还待在芜儿房里?”林夜阑霸道地进门后,看到站在青芜身后的花玲珑,顺手将门关上了。
看到花玲珑手里的动作,林夜阑窝火:“你在做什么?”
花玲珑挑衅地晃了晃手中的簪子:“当然是帮芜儿簪发啊。”
“簪发?”林夜阑的脸黑了,一把夺过花玲珑手中的簪子:“为芜儿绾发这件事,有,也只能有我这一个男的能做。”
林夜阑将“男的”二字咬得极重,花玲珑听出了个中味道:“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只不过说某个人不像个男的罢了。”林夜阑绕过花玲珑,走到青芜身后,将簪子在她的发际插好了。
“你!”花玲珑用食指指着林夜阑,气得说话都颤抖了,随即态度翻天覆地地大转:“不和你计较。”
“咦,你今天是吃错药了还是没吃药?”林夜阑惊疑。
花玲珑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装作没听到。
这边不理林夜阑,那边一手抓着铜镜,一手扶着青芜肩头卖关子:“芜儿,想不想看你如今的模样?”
其实花玲珑自己心里更焦急,青芜的眼睛大而灵动,可惜一直被厚厚的额发遮着,如今他将那些碎发都挽起来了,看起来应该不错。
“好。”青芜好奇,她还未上过妆,以前在相府里做些粗鄙的活计,没有必要,且一定会被人笑,后来到了隐香,遇了南迦,再过一年又遇了世殊,愈发疲懒沮丧。
“那我翻镜咯。”花玲珑将铜镜翻过来。
“你们做什么啊,神神秘秘的。”林夜阑也下意识地向铜镜中看去——
一张深埋在记忆中的容颜突然自脑海中浮现出来,林夜阑将头撇在一边,突然觉得有些无法直视眼前那双与记忆重叠在一起的眸子。
池墨香。这个名字在林夜阑舌尖辗转半晌,还是被他吞回去了。
因为他明白,这个名字一旦说出去了,伤己亦伤人。
铜镜的镜面黄澄澄的,并不光滑,看起来却有种朦胧与别致。
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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