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昭辞月都花落,沧海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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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昭辞月都花落,沧海花开-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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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刹海道:“速度闭嘴,尚且饶不死。快滚。”
  浮生帝抱头鼠窜之速,可谓是又达到了个新高度。倒是旱魃坦坦荡荡,留下来与刹海聊了几句才离去。佯装呼唤苏疏和曦荷,实则偷听他们说话。遗憾的是,他们聊的都是魔界之事,并未再提及胤泽神尊。
  待苏疏和曦荷从噩梦中醒来,照料好他们,便与他们骑着骆驼,继续往西边走去。路上,刹海一直守身边。想到之前旱魃说的话,禁不住道:“真没想到,居然是魔君。”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刹海目不斜视地往前赶路。
  “之前旱魃说是胤泽神尊,还真的被吓得不轻。”
  “是魔,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么。”
  “可是,既然没有什么特殊身份,为何要一直戴着面具?莫非是因为生得丑陋?”
  他沉吟不语片刻,才缓缓道:“不是丑陋,而是可怖。”
  “有多可怖?”
  “见了的脸,大概到晚上都无法入眠。”
  笑道:“这样说,反而更加好奇。介意把脸露出来让看看么?”
  “不介意。只要不后悔。”
  言毕,他解开颈项间的白巾,摘下面具。正巧此时,有一阵黄沙卷过,模糊了他的面容。伸手挡了挡眼前的沙,一片昏黄中,看得虚虚实实。发现他脸上有黑纹,心跳也不由变快。
  终于,风沙平定,腰巾浪摆,他容貌也逐渐清晰:他的发际线以下,鼻子以上,全都是黑色长条纹路。这些纹路纵横交错,毫无条理,连眼角也被覆盖,就像是被按住后脑勺,把脸压刚画好的水墨画上印出来的一般。
  可是,纹路并非绘制上去的,亦不是刺青,而是微微凹陷进去的皮肤纹理。他皮肤又十分白皙,与这些黑纹一比,乍一眼看去,竟有些像骷髅头。
  承认,初看这张脸,心里抽了一下。但还是表现得礼貌平常:“还好,地府妖界长得比吓的多了去,也没见别把脸盖着。”
  “不必说违心话。放心,遮着脸也只是为了出行方便,魔界从来不戴面具。”他浅浅笑了一下,脸上的纹理也如黑梅绽放般被牵动。
  其实心里松了一口气。这几日心神总是被他搅乱,这种感觉与当初对胤泽的感觉是何其相似。若是任其滋生,对一个魔动心,恐怕只会比对神动心更加艰难。既然他长成这样,也不用再担心这问题。
  几日后,们抵达了真正的流黄酆氏之国,发现浮生帝真有一手,城内城外都和梦境中看到的一样。不过,稍有差别之处,便是真实的流黄酆氏之国不仅富饶美丽,还有清幽花香,雨中草味。
  当们走城中,满城水珠溅落身上的感觉,也是如此真实,让时刻想起远天边的故土。和梦境中发生的事情一样,酆氏君主亲自出来迎接们,招待们用餐。
  敬酒时,道:“陛下,现天下大旱,这一路上都是茫茫沙漠,为何贵国附近却有诸多水源?”
  酆氏君主道:“实不相瞒,们能得以庇佑,也是因为有了仙涉正的法宝。”
  “原来如此。”看来,浮生帝所言不假。若继续对话,一切都将按着梦中的轨迹前进。
  苏疏道:“仙的法宝?”
  “这法宝叫潮汐珠,乃是涉正大仙用自己眼珠所造。”君主微微一笑,“们若是有兴趣,可以带们参观参观。”
  很显然,他们四个并不知道梦境中的具体内容,所以,并未反应过来这便是祈雨灵珠。这一回,不待他们说话,已摆手道:“不必,们明日还要赶路,日后若有机会再来参观,多谢陛下款待。”
  “也好。” 酆氏君主笑容满面,又敬了们一杯酒。
  宴后,们相国的招待下,宫内住了一个晚上,翌日清晨便早早离开。走出城门前,苏疏小声道:“小王姬,昨夜想了很多,也不知这话当说不当说。”
  “怎么?”
  “这酆氏君主提到的潮汐珠,会不会就是祈雨灵珠?”
  “不会。昨天已偷偷去他们藏宝室看过,那就是颗普通的弹珠。他们之所以不缺水,仅是以三面环水之故。”
  酆氏君主为们准备了大批骆驼、食物与水,并亲自送们出城。们向他郑重道谢,翻身上了骆驼背,挥动缰绳出发。不同的是,这一回不论们走多远,流黄酆氏之国外的水流都不曾跟来。
  随着旭日高升,这座都城沙漠中,依然当着那岿然不动的守卫,想必会再延续千万年的历史。望着前方辽无边际的沙漠,知道接下来要的路,便如这眼前景观一样,漫无目的,空剩荒芜。
  “娘娘娘,娘娘娘,娘娘娘。”
  不知从何时开始,曦荷已叫了很久。恍然侧过头去,看见她正坐苏疏前面,冲挥着小爪子。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看娘快哭了……”
  “娘没有哭。”
  “其实娘不用说,们都知道。”曦荷垂着脑袋,从下往上看着,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那潮汐珠,其实就是祈雨灵珠对吧?”
  苏疏、玄月和刹海都用“别再解释们都懂”的眼神望着。实无法继续撒谎,只能敷衍道:“这与无关,小姑娘少管闲大的事。”
  曦荷一向怕,自然不敢再多言。苏疏道:“小王姬,们都觉得做得很好。”
  刹海道:“附议。”
  玄月嗷呜叫了一声,跟着点点头。
  怔怔地看着他们,忽然觉得眼眶湿润,只能超前走去,避免被他们看见自己的狼狈。其实,他们又如何能明白,放弃的不仅仅是一次拯救溯昭的机会,还有……
  风沙炽热而暴躁,抖动着的裙摆。任何一个女子走这里,怕都希望心仪之能与自己共骑,坐自己身后,用有力的双臂将自己紧紧抱住。永远不会忘记,那浮生梦境中,胤泽最后一次拥抱了。那熟悉又陌生的臂弯,那令怀念的气息,那充满情意的凝望,从今往后,不会再有。
  其实,与他今世无缘,是早已心知肚明之事。退一万步讲,就算们之间没有其它因素阻挠,他心系尚烟,也是雷打不动的事实。再感到伤心,未免太无自知之明。此时此刻,他恐怕正搂着尚烟,九天之上赏景品酒,耳鬓厮磨,珍惜着他们用千年时光换来的似水如鱼,他能领悟的半分痛苦么?
  忽然,一只手揽过的腰,又一次被提出骆驼,拽到另一头骆驼背上。刹海从后面默默地将抱住。挣扎着想跳出去:“为何又把拉过来?让回去。”
  “接下来打算去何处?” 他无视了的话,言语之间,却更加用力地将抱紧。
  俗话说得好,有礼则安,无礼则危。他的态度可谓无礼至极。可是,他的怀中,居然有一种安心的感觉。不是接吻时的热烈,也不是目光交汇时的心动,就只是觉得多这样相处一刻,也没什么不好。假装未受影响道:“都已经走到这了,那就去昆仑看看罢,说不定可以学到点东西。”
  “陪去。”
  “去昆仑?”不可置信道,“知道昆仑是什么地方吗?那是天帝建立仙两界之间的都城。”
  “知道,不怕。”
  “不怕怕,可不想让认为是和魔勾结的妖。”
  “放心,以的能力,根本爬不到昆仑山山顶。半山腰的神仙都不是的对手,也不会被让发现。”
  “不行,不能冒险。”
  “别忘了,是答应过要被吃掉的。”眼见这话把震住了,他轻笑道,“保护自己的食物,天经地义。”
  被如此对待,简直是荒谬之极。但是,内心深处却有一丝庆幸,他并未说出“那不管了”。而更加庆幸的是,这以后,不管怎么闹别扭,他都没有再放回自己的骆驼。其间苏疏吃醋了几次,曦荷说了些童言无忌的尴尬话,都未往心里去。
  又经历小半月时间,们抵达了昆仑山。昆仑山是中央天柱,方圆八百米,高至万仞,是海内最高的山。它每一面都有九道大门,九眼玉井,迎接东方朝阳的门称作开明门,门前站着开明兽,其形半半兽,九头虎躯,面朝东方。
  这开明兽算是个看门兽,会判定每一个来客是否气清,非气清者不得入内。于是,悲惨的玄月就这样被堵了山脚,可刹海却被放了进去,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妖术。
  确实如刹海所言,昆仑非常难爬,以的灵力也没法走太高,们当天便半山腰住下。山上烟景绝,初月如雪。楼亭两鬓霜,琪树生白发,这般好景,实是间难寻。而想此处留宿,只需要付给昆仑仙们仙界货币,证明自己是仙界来者即可。
  身为胤泽神尊的徒儿,此也能得到不少特殊待遇。例如藏书楼自由翻阅书籍,可以自由出入修仙堂等等。只悲催了玄月,只能山脚可怜巴巴地等们。
  半夜,山上刮了风雪,担心玄月安危,便打算出去看看山脚状况。离开自己卧房,打算叫刹海跟一起。但到他的房门前敲门,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料想他已睡下,本欲离开,却发现他房内大风刮得门窗砰砰作响。
  这种天气还开着窗子?门前顿了一阵子,忽然回过神来,一脚踹开他的房门。果然,他的房里空无一,窗口大敞,只有帷帐寒风中起浪。翻窗口飞出去,却一路看见雪地中触目惊心的血迹。
  顺着这一断断续续的红色,寻到了蜷缩雪山脚的黑色身影,提着一颗小心肝儿,轻手轻脚地靠过去。面具已深陷雪地中,刹海正压着一头被五马分尸的野鹿,从腹里掏出内脏呼哧呼哧地啃着。哪怕是咆哮狂风里,也能听见他野兽般的呜咽声。他做什么,生吃野兽?肚子再饿,也不至于……
  颤悠悠地伸手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谁知,他猛地打掉的手,沙哑地嘶吼一声,巨猿般把双臂垂地上,然后掉过头来。看见他面孔的刹那,为自己冲动找他的举动,后悔到肠子发青。
  他头发凌乱,几缕发丝轻飘飘地搭面门。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好似只剩了一双发光的红眼睛。他鼻口中发出奇怪的呼噜声,一张口露出的却是两根尖锐如刀的獠牙:“呀呀呀呀——嘶嘶——嘶嘶——”
  他一边叫,牙龈中还有鲜血顺着獠牙流下,滴得满地都是。头皮一阵麻痹,后退了几步。接着,他真的像猿类一样,拖着胳膊朝爬过来。一时惊慌过头,魂飞魄散,大叫一声,转身溜回自己房间。
  重重扣上门,把房里所有的桌椅都堵门前,再也不敢出去。不过多久,看见他佝偻着的影子门上徘徊,吓得浑身衣裳都被冷汗浸湿了,也没发出一点声响。
  终于,他转了两圈没找到,便消失白月光中。
  翌日,大雪再度为万物披上白衣,染白了梵宇仙楼,翠亭苍松,只有梅花抖落满地霜雪,依旧开成一片烂红。放眼望去,昆仑仙境便是一片明媚的画卷:雪白发亮,梅红似火,更有神仙御剑骑龙穿行其中,拉出一条银白的屏风。
  几乎一宿未眠,天一亮便去敲了刹海的门。
  果然,他似已安然无恙,声音传了出来,还是和以往一样冷若冰霜:“进来。”
  随着门“吱嘎”一声响,看见了坐寒窗边读书的刹海。这一早,他未戴面具,而是任风拂动他浓密的发,任发丝擦拭着那蜘蛛网一样的脸颊。
  三两片梅花落桌上,他眼皮也没抬:“昨天都看到了。”
  “不懂,为何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中邪了吗?”记得以前见哥哥也曾这样过,不过情况没他严重。难道魔都会遇到类似情况?
  “魔本不正,何来中邪之说。”
  “那每天晚上都会脱队,离开们,也是因为这个理由?”
  “对,这样已经很多年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很多年?”一字一句念道,“那不是要难受至死?那,每次发作,第二天便会痊愈吗?”
  “若会痊愈,脸上还会有这些东西么。”
  “为何会有这样的印记?不是每个魔都有的,对吗?”
  他垂眼快速扫了几行字,终于读不下去,把书倒扣桌面上:“与无关。”
  说罢,他起身从身边擦过,提起衣服下摆,打算出门。尽管他的脸还是一样陌生可怖,眼中却是一片几近死心的荒芜。按理说,见过他前一天的模样,应该感到害怕才是。但有时,就是这样简单愚笨,会因一次对望,一个眼神,或是一个微笑改变自己。
  快速抬头道:“刹海,并不介意。”
  他愣了一下:“什么?”
  “不介意长成这样。晚上会变样,也没有关系。……”自己才是真的中邪了。话还未说完,已上前一步,用力抱住他。
  此刻,风烟俱静,满屋墨香,他的身体也跟着变得僵硬如铁。
 

  樱原逢君

  此刻,风烟俱静,满屋墨香,他的身体也跟着变得僵硬如铁。与此同时,也跟着一同僵化。接下来有那么一段时间,俩再无动静,时间万物全然静止,唯剩落梅凄零。
  “这是做什么?”他转过身来,困惑道。
  迅速放了手,老实规矩地站好。正逢此时,对面山峰上有高雅士,弹奏凤首箜篌,此金徽玉轸,云起雪飞,扰得更加心烦意乱。其实,也想知道自己是做什么。分明与刹海非亲非故,为何突兀地跑去抱他,还说了这么些稀里糊涂的话。
  见不作答,刹海笑道:“慢着,不会真的动心了罢?”
  “没有,才没有。”坚决道。
  “那便好,这说话向来不走心,先前与不过唇齿之戏,可千万别当真。否则,和老婆恐怕得大战几天几夜。”
  “什么,都成亲了?”
  “这岁数,能没老婆么。”他不冷不热地笑了一下,“莫不成是觉得难看,便以为没要?”
  “自然不是……”
  他戴上面具,颇有深意地摇摇头,走出门外,留像个呆瓜一样站原地。远处琴曲三弄,悲声戚戚,音不弦。 听着那剖心泣血的音调,快自己的冲动蠢哭了。
  这算是什么,不过一个水灵,居然想怀悲悯之心,去同情一个远远强过自己的魔?还因此产生一种近似情思的感情,真是闭门造车,自作聪明。
  经过这一日的教训,相当清醒地与刹海保持距离,说话比以往客套许多。但不能理解的是,他为何要昆仑山待着?是来有所图,还是单纯想陪?若是后者,那他说他有老婆,又叫别当真……难道是想和玩一段露水姻缘?真是贱男,轻薄,厚颜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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