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清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你父亲差人回来说今日公事繁忙，可能不会回来吃饭了。”眼底的郁郁之色掩饰不住。
难道又去看王丽盈了？
亦萱心跳漏了一拍，忙问道：“那爹爹回来歇息吗？是今晚不回来了还是只不回来吃饭？”
徐婉清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你有什么事要和你爹爹说吗？”
亦萱支支吾吾的，含糊道：“我做了一只荷包，要送给爹爹。”
徐婉清笑起来，杏仁儿般的眼睛笑成一弯月牙，“我家元娘真懂事，都能自己做东西送给爹爹了，你爹爹晓得一定很开心。”
“我之前就有送给母亲。”亦萱小嘴一撇。
徐婉清便失笑起来，捏捏她肉嘟嘟的脸蛋，宠溺道：“好好好，如果那块绣了鸭子的帕子也算的话。”
“那是鸳鸯！”亦萱瞪她，很不服气地嚷道。
徐婉清哈哈大笑，因为赵世秋没回来吃饭的郁色一扫而空。
“等会儿你把荷包给母亲，等你爹爹回来，母亲帮你交给他。现在快吃饭吧，否则饭菜都凉了。”瞧亦萱的小嘴撅的能挂油壶，徐婉清也不逗她了，赶紧叫她吃饭。
亦萱沮丧地坐回凳子上，默默扒着饭菜。
等吃完了晚膳，赵世秋还是没有回来。
亦萱在素玉阁磨蹭了一会儿，直到徐婉清再三催促她快回去歇息，她才一步三回头不舍地离开了。
等到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准备歇息的时候，她将守夜的研碧叫来，吩咐道：“待会儿你别守在屋里了，去外面守着，帮我看看爹爹有没有回来，他若是回来，记得叫醒我。”
研碧虽不解亦萱到底是要干什么，但还是顺从地点点头，替亦萱剪了烛心，只留墙角的琉璃灯盏发出幽暗莹润的光芒。
亦萱夜里睡得模模糊糊的，根本不敢深睡，生怕赵世秋什么时候回来跟徐婉清说了王丽盈的事儿。
一夜安泰，第二日早晨，亦萱才打听到赵世秋昨晚根本没有回府。
她咬着嘴唇，心头愤愤，觉得十有八九赵世秋是被王丽盈那个狐狸精给缠住了。父亲难道忘了上次跟她说过的话了么？怎么才几天就背弃了承诺？！
而后几天，赵世秋虽然偶有回府，却一直没有来葳廷轩，这让徐婉清很郁卒，笑容都渐渐少了。
亦萱只好尽量耍宝逗徐婉清开心，但心里的不安却比徐婉清要重的多得多。
赵世秋再一次来到葳廷轩已经是十天之后的事儿了。
第二十三章 出事
亦萱正跟研碧学习怎么描花样子，小小的身子伏在几上，小胖手握着笔，神情极是认真。
薄薄的刘海垂下来，窗外的秋风夹杂着海棠花的香气吹进来，让她看上去有一种淡淡的美好。
研碧丝毫不敢轻怠，也认认真真地站在旁边教她。经过一个多月的调养，她的脸色明显比之前红润了许多。
突然门帘一挑，瑞珠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姑娘，老爷来了！”
亦萱吩咐过院子里的人，只要赵世秋一来便要立刻禀告她。
她眼眸一亮，当即扔下手中的笔，从杌子上跳了下来。
“姑娘，您慢一点！”研碧吓坏了，赶紧去扶她。
她却毫不在乎，只说：“跟我去见爹爹！”说完，风一般溜走了。
冲到素玉阁门口的时候，恰好看到赵世秋笑对着徐婉清道：“婉清，欢喜吗？”
徐婉清脸上柔光四溢，眸中满是柔情，娇嗔道：“哪里需要这么破费，你真是的。”
“爹爹！”亦萱叫了一声，踏进了屋子。
赵世秋回头看她，脸上挂满了宠溺，笑着道：“怎么每回爹爹刚来，你这小丫头就晓得了？消息倒是灵通的很！”
亦萱见他没事人一样笑得开怀，全然不像是一个十天半月没来过的人。
真会装！
她心里腹诽着。
故意鼓着脸，很生气道：“爹爹最近去哪儿了？元娘都好几天未见到爹爹了，元娘还做了荷包送给爹爹，你再不来，元娘就把它扔了！”
赵世秋失笑，蹲下身揉了揉她的头发，歉疚道：“爹爹最近公务繁忙，真是不好意思。”
亦萱偏过头，不理他。
徐婉清便训斥道：“元娘不准这么不懂事，尚书大人生病了，你爹爹自然要忙一点。”
原来是这么个理由吗？
亦萱咬唇，泪水涟涟地去看徐婉清，哽咽道：“爹爹总是这么忙，都不能和母亲一起吃饭，母亲你都好几天吃不下饭了！”
赵世秋下意识朝徐婉清看去，脸上一片愧疚，呐呐道：“我不知”
徐婉清脸上一片尴尬，忙瞪着亦萱道：“这孩子怎么尽胡说八道，母亲哪有几天吃不下饭？”
“爹爹，你真的是公事繁忙吗？”亦萱根本不理徐婉清，只咬唇瞪着赵世秋。
赵世秋被她看得尴尬又心虚，生怕她激动之下会将王丽盈的事儿说出来，忙上前抱住她，认真地说：“爹爹不会骗元娘的。”
而后又捏了捏她的耳垂，低语道：“爹爹没有去看丽姨，真的，爹爹保证。”
亦萱不信他，还是板着脸，挣扎着要甩开他。
徐婉清横了亦萱一眼，上前将她扯了过来，点着她的额头道：“你这孩子，越发不懂事了，叫母亲怎么说你好？你看你爹爹带了好些东西回来，都是送给我们的。”
一点东西就叫你这么开心了吗？这些年他带给王丽盈母女的有多少你又知道不知道？
亦萱看着母亲柔情似水的模样，想起上一世她临死前对父亲哀声的祈求，心里堵得厉害，就似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她的胸口，让她无法喘息。
“好了，这次是爹爹错了，爹爹不该这么多天不来看元娘和母亲。”赵世秋心虚极了。
“好了，元娘，爹爹都已经道歉了，你可不能这么不依不饶。”徐婉清对亦萱很无奈，女儿也是为了她，她不好太过斥责。
亦萱看着徐婉清无条件信任赵世秋的样子，真想忍不住将赵世秋和王丽盈的事全都抖出来！但是她不敢这么莽撞，她害怕徐婉清受到比上一世更大的伤害。
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敛去心中的愤怒和委屈，冷冷地看了赵世秋一眼，没好气道：“我回去做女红了，今日就不吃午膳了，你们吃！”
徐婉清头疼不已，歉疚地看着赵世秋，“世秋，这孩子被我宠坏了。”
若是以前，赵世秋或许真会生气亦萱的不懂事，但是自从王丽盈的事儿被亦萱知道，他哪里还气的起来，更何况这次本就是他不对。
他揪心万分，他舍不得伤害婉清和元娘，但同样舍不得让怀了身孕的丽盈和总被欺负的亦柔流落在外。
他到底该怎么办？为什么元娘就不能接受她们母女呢？
亦萱扔完话，掉头就走，瑞珠和研碧连忙跟了上去，都不敢出声，她们从未看到过姑娘生这么大的气，老爷以前也有过公事繁忙十天半月不来的情况，那时候也没姑娘发这么大的脾气，姑娘这是怎么了？
疑惑间，突然听到一声尖叫，猛地回神去看，发现亦萱跟不知何时跑来的赵亦云撞了个正着，被摔了个四脚朝天。
“姑娘！”吃了一惊，忙上前去搀扶。
亦萱本是气冲冲地走着，谁知道前方突然冲出一个人来，撞得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让她痛得直想掉眼泪。
结果她也的确掉了眼泪，那眼泪如同绝提的水，止不住滚滚而落。
赵亦云也摔倒了，此刻见亦萱被她撞得直哭，吓得一张小脸都白了，忙爬起来，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疼痛，上前道：“大姐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她惶然失措，生怕被祖母知道了又要罚她去跪佛堂，不给她饭吃。
赵世秋和徐婉清也闻声赶了过来，看到眼前这一幕场景都吓了一跳。
赵世秋沉着脸上前，扯开赵亦云，严肃道：“干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走路不看路吗？谁教的你这么不懂规矩！”
赵亦云被吓坏了，惨白着小脸看赵世秋。
这个爹爹，从小到大她都未曾亲近过他，因此特别怕他。
亦萱已经被瑞珠和研碧扶了起来，看着这一幕，眉心一蹙，沉声道：“你干吗要骂三娘？我没事！三娘也不是故意的！”
她知道父亲纳香姨娘和桂姨娘为妾都是祖母的安排，只因母亲难再生育，她们要为赵府开枝散叶。爹爹对她们并没什么感觉，再加上她们两个这么多年也没有生出长子，只有两个女儿，因此对赵亦云和赵亦月并不宠爱，甚至可以说没怎么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可为什么他对赵亦柔就满是歉疚委屈，一副对不起她们的道貌岸然的样子，对赵亦云和赵亦月却这样的态度？
说到底还是为了王丽盈那个贱人罢了！
她上前拉过赵亦云，忍着痛楚，对她扯出一抹笑容，宽慰道：“三娘，大姐姐没事，不疼的，你别害怕。”
赵亦云委屈地点点头，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摆，往她身边躲去。
赵世秋被亦萱的态度弄得异常难堪，面子都要挂不住了。
徐婉清瞪了亦萱一眼，满脸的无可奈何，她知道元娘和三娘感情要好，那也不能这么不给世秋面子不是？
再去看赵亦云，小眼神里满是委屈和难过，心下一软，就上前摸摸她的头，说道：“三娘以后千万不可以再这样了，万一真撞伤了人，就不好了。”
赵亦云依旧揪紧亦萱的衣摆，不敢去看赵世秋，只对徐婉清呐呐道：“我知道了，母亲。”
徐婉清笑着点点头，又问道：“三娘来所谓何事？”
赵亦云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立刻焦急忙慌起来，哭着道：“姨娘，姨娘不好了！”
“啊？”众人皆错愕。
香姨娘昨儿个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不好了？
赵世秋更是震惊地看着赵亦云，扯过她，沉声道：“把话说清楚，什么不好了？”他赵府素来清廉气正，这若是不明不白死了个姨娘，对他名声有损。
赵亦云抽抽噎噎的，抬手摸着眼泪道：“姨娘最近总是晕乎乎的，吃不下饭，老要呕吐，我要说她不要让我说，就一直撑着，谁知道今天早晨越发严重了，早膳也没吃就吐了，之后就病倒在床上，我叫她也不理！”
赵世秋眉头紧锁，沉默半响便拉起她的手，道：“带我去看看！”又吩咐贴身丫鬟芽儿去找大夫。
第二十四章 怀孕
徐婉清看着赵世秋离去的背影，眼底满是落寞和痛心，香姨娘此次定不是病了，而是…
“母亲，香姨娘定是有身孕了。”亦萱若有所思，眸中一抹暗光流转。
上一世香姨娘就是这个时候怀孕的，不过可惜在王丽盈进府三月后，香姨娘那快八个月的男婴就因早产死了，她的身子也狠狠亏损了一番，至此再也无法生育。
她虽然不知道香姨娘为何会早产，但猜也猜到这事肯定和王丽盈脱离不了关系。
徐婉清闻言，吃惊地朝亦萱看去，眸光极是复杂，“你怎么会知道？”元娘可还是未出阁的小姑娘，怎么会懂这些东西？
亦萱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含混道：“我听胡嬷嬷说过，有小娃娃在肚子里折腾才会呕吐。”
徐婉清皱紧眉心，想乳母干吗跟元娘说这些东西。
亦萱在心里给胡嬷嬷陪了个罪，便勾过徐婉清的手，抬眸望着她道：“母亲，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徐婉清点头，吩咐冬青几个守着院子，叫人请了胡嬷嬷过来，带着亦萱一道往风荷园而去。
胡嬷嬷知道香姨娘可能怀孕了，又是欣慰又是忧心，“这香姨娘原本是夫人身边的丫鬟，因着样貌好又懂事才被老夫人抬了姨娘，本来就是想要她替夫人给老爷生个哥儿，将来也好过继到夫人身边，让夫人有个依靠。但是，但是”
“但是香云近几年越来越有主见，早已不是你我能控制的了，怕是她不会愿意将这个孩子拱手让人的。”徐婉清叹了口气，替胡嬷嬷接话。
胡嬷嬷却敛眉，肃然道：“不管她愿不愿意，她肚子里现在揣着的若真是个哥儿，总是老爷的头一个儿子，不给您她还能自己养着？莫说咱们，就是老爷老夫人也不会答应。”
徐婉清眉间郁结笼罩，她若是自己能生，哪里需要借旁人的肚子！天知道每当世秋歇息在她们屋子里的时候，她有多难受！
胡嬷嬷知道徐婉清心中之想，不由心疼地拉过她的手，宽慰道：“夫人，莫要钻牛角尖，老爷对您这般好，您已经是很幸运的了，可千万不能为了香姨娘为了这孩子和老爷置气别扭。”
徐婉清虽难掩心痛，但也晓得这些道理，只能委屈地点了点头。
亦萱见状，心更是密密刺痛起来。
一行人很快到了风荷园。
一进屋便看到赵世秋坐在床榻上，双手握着香姨娘的手，柔声安慰。
香姨娘一张俏脸苍白，星眸中水汽氤氲，看上去格外惹人怜惜，她抓紧赵世秋的手，带着哭腔，哀求地看着他，“爷，奴婢，奴婢怕是不行了，奴婢只有三娘一个孩子，您以后可要待她好啊！”
赵世秋抚了抚她的脸颊，带着歉疚道：“休要胡说八道，等大夫来了再说。”
赵亦云站在床榻边哭得脸色涨红，分外伤心。
胡嬷嬷一撇嘴，附在徐婉清耳边悄声道：“老爷和三姑娘不晓得也情有可原，老奴就不信她会不知道自己是有了身孕？这装的也太过了！”
徐婉清也觉得那场面有些刺眼，撇开脸淡淡道：“人人都想要争宠，她好不容易有了这次机会怎么会放过？”
亦萱看在眼里，并没有多大的感觉。香姨娘虽说在母亲逝世后没多久也投奔了王丽盈，但她毕竟没有在母亲生前给母亲使过绊子，害过母亲。
她虽然也想要获得父亲的宠爱，但毕竟从小是母亲身边的一个丫鬟，尊卑观念极重，根本不敢对母亲怎么样，属于有贼心没贼胆的典型。
她并不想要对香姨娘怎么样，她反而想要香姨娘养的好好的，把肚子里的孩子顺顺利利地生下来。
于是扬起一抹笑脸上前，掏出帕子给赵亦云擦了擦眼泪鼻涕，便对香姨娘道：“姨娘，你不要难过，刚刚胡嬷嬷说，你许是有身孕了。”
“啊？”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