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眉,对不起,你对我的一片苦心,我怕是要辜负了。来世,我们再做金兰好姐妹吧!
白沟镇虽然遭受严重水灾,但因威远将军救灾及时,管理到位,并没有出现灾民流离失所,混乱不堪的场面。素娥因为上次的事情十分害怕。根本不敢挑小道走,一路疾行在大道上,下午时分,便出了白沟镇。
那天她被救活的时候,刑珏留下了一笔银子,刚刚她出来的时候拿了其中一半作为路上的盘缠。其实要走到哪里她自己也不晓得。只是潜意识里怕顾廷睿会因为她的死更加厌恶她,所以想死得远远的,不让他知道。
秀娥雇了辆马车,往县城保定赶去。
她在保定县城内的一家客栈暂时歇下,打算明日启程赶往省城。要死得远。但她却不想离开家乡,至少在省城内,她的魂也不会迷了路。说不定还能回白沟镇看看将军。
“姑娘,现在出发的话大约下午时分便能到白沟镇了。”次日清晨,秀娥下楼的时候,听到一阵动听悦耳的声音,她们说的话让她忍不住朝她们看去。
现在白沟镇患水灾,大家赶着出白沟镇都来不及,怎还会有人想要进去?
入目是一对青年男子,年纪约莫二十上下。长相极其清秀,年纪稍小的那个更是五官精致、皮肤白皙,虽只着一身布衣。举手投足间却是一派贵公子的模样。
除了将军之外,秀娥第一次看见这样好看的男子,好看到她身为女子都不由自惭形秽。
可是。可是她分明听到那个小厮打扮的男子喊贵公子“姑娘”?
秀娥将视线移到那两人的脖子上,虽然用领子遮住,但脖颈处皮肤细腻白皙,根本没有一点男子的粗糙,亦没有凸起的喉结。
原来是女扮男装啊!
也是,现在世道混乱,出来行走,女扮男装总要稳妥些,求的倒不是真被人误认为男子,只是想减少些不必要的麻烦。
秀娥想,这人化作男装都如此好看,更枉论是女儿家的装扮了,难怪她要遮掩。
不过这事儿也归不着她管,她都是将死之人了。
“很快咱们便能见到将军了。”
可是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却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秀娥整个人都僵住了,满脸的错愕震惊,脚像是生了根,再也迈不开一步。
将军?她们要去见的是将军?!
她们两个是什么人?!
“等,等等!”秀娥趁她们快要走下楼的时候,及时喊住了她们。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都已经决定去死了,将军的什么事儿也跟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可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她必须要弄清楚,眼前这两个女子到底是谁!
亦萱她们被喊住,也是吓了一跳,在这保定县她们人生地不熟的,为了怕遇到什么麻烦,还特意换了男装,怎么会被人给拦住?
只见眼前拦住她们的是一个十五岁左右的清秀丫头,鹅蛋脸,柳叶眉,樱桃小口一点红,水灵灵的模样倒有些似江南出来的女子。
只是,她的神色看上去颇为焦急,眸中也是一片慌乱。
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吗?
她这年纪跟赵亦云差不多,又是孤身一个女子,亦萱对她便卸下了几分防备,好心道:“这位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秀娥咬唇,她望着亦萱清澈温和的眸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去质问她吗?问她你到底是威远将军什么人,你为什么要去找他?
她陈秀娥又有什么资格?
可是,她又好害怕!害怕这美丽的女子会是将军那位传说中的夫人!
她一直以为自己不在乎,可到头来,她却这样在乎,她无法想象将军和眼前这女子站在一块儿的场景。从前不知道也便罢了,现在知道了,怕是她死都无法瞑目。
“这位姑娘,如果你是认错人的话麻烦让一让,我们还要赶时间。”瑞珠眉心紧蹙,她对这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子没有什么好感,特别是她看着姑娘的那一双眼睛,瞧着可真是浑身不舒服。
“不,不是,我不是认错了人!”秀娥着急忙慌地开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亦萱也蹙了蹙眉,淡淡道:“姑娘,若是有什么事你便说,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
秀娥垂下头,掩住眸中的心虚,柔弱道:“我,我刚刚听到你们说要去白沟镇,那边发了大水,你们是要寻亲的么?”
亦萱存了丝戒备,反问道:“姑娘,你有什么事尽管直接开口,我们还要赶时间,很抱歉。”
秀娥咬唇,呐呐道:“我,我是白沟镇人士,我想要回去,姑娘,你们可以带上我一起吗?”
姑娘?亦萱对自己的男装扮相本就没多少信心,再者她只是为了方便才穿的男装,所以秀娥能认出来她倒也不奇怪。她奇怪的是,眼前这姑娘既然是白沟镇人士,那必然要比她们外乡人熟悉路,缘何要她们带路?
她想也不想地拒绝掉,“不好意思姑娘,因我们也是外乡人,对保定这一块儿并不熟识,怕是姑娘跟着我们反倒要走不少弯路。”
将军的夫人不应该是仙女般的人物么?她应该同将军一样乐于助人、善解人意,帮助她们这些穷困的人,为什么会这样?
秀娥有些错愕,可不过只有一瞬,她便无助道:“我,我是从白沟镇跑出来的,我遇到了一点事儿,本想去省城,可是我的银子没了,我,我又想念我的姐姐,我不想去省城了,我想要回家。”
看她啜泣的无助模样不似作假,再者路上带一个人也并不困难,亦萱有些犹豫。出门在外,他人的帮助往往可以省下许多麻烦,亦萱感同身受,并不想与人为难。
“姑娘,还是当心些,毕竟这儿咱们人生地不熟的,万一真给卖了哭都没地方哭去。”瑞珠保持着相当的警惕心。
亦萱觉得她所言极是,正待婉言拒绝秀娥,秀娥又抹着眼泪道:“姐姐发现我不见了定要着急,这几日她一直在威远将军那儿讨公道,我怕我要是走了她真会做出什么对威远将军不利的事儿。”
“你说什么?”亦萱的心“咯噔”一跳。
威远将军?她下意识地回头与瑞珠对视,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错愕和不安。
眼前这女的竟会和顾廷睿产生交集!是巧合还是故意?
“你认识威远将军?”亦萱沉吟片刻,淡淡问道。
秀娥瑟缩了一下,垂下眸,黯淡道:“认识,只是”
“只是什么?”亦萱迫不及待地问道。
秀娥知道亦萱已经信了自己的话,是肯定会带她一起走的,略放了心,便道:“只是,我同威远将军之间有一些误会。”
误会?
亦萱和瑞珠面面相觑。
她不在身边这两个月,顾廷睿倒惹了桩桃花债?
亦萱挑挑眉,拉过秀娥的手,笑道:“不知道姑娘姓什么?”
“我姓陈。”秀娥瑟缩了一下,面对亦萱突如其来的亲近,她有些无所适从。
“原来是陈姑娘。”不管这陈秀娥存着什么心思,亦萱已经打定主意要带上她了,“真巧,我正是要去找威远将军。既然陈姑娘没有回乡的盘缠,而我们两个外乡人又不识路,那就麻烦陈姑娘为我们指路吧!”
秀娥坐上亦萱她们马车的时候突然开始后悔,好端端的,她不去省城,又回去做什么?继续回去给别人耻笑么?她名节尽毁,将军又不要她,她哪里还能在白沟镇呆下去?只会连累了素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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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终于相见
两更并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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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姑娘,你叫什么?”就在她懊悔之际,突然听到那位“贵公子”问道。
秀娥抬眸,正对上亦萱精致的眉眼,她有些自卑,又慌忙垂下,聂诺道:“我叫秀娥。”
“哦。”亦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秀娥,看着也真是个秀气的小姑娘。只是不知道是怎么跟顾廷睿扯上关系的?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秀娥略紧张地开口,她记得,将军的夫人有个“萱”字作名。
亦萱据实以告,“我姓赵,名亦萱,你既知道我是女子,便唤我萱姐姐吧!”
萱姐姐…
萱…
果然!秀娥的心像是被谁重重撕扯了一般,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她一直想见一见将军的夫人到底是什么模样,她想见一见能配得上将军的女子该是怎样的貌若天仙!她以为她见到之后定会为将军感到高兴,定会微笑着祝福他们,可是,将军的夫人不如她想象中的像个仙女,她亦没有想象中的半分高兴。
亦萱一直在观察秀娥的反应,此刻见她居然哭了,就更加确定这是顾廷睿在外面惹得桃花债了。
呵呵,还真是讽刺,她刚入保定,没见着顾廷睿的面,反倒先见着爱慕他的女子了。
但愿这姑娘能够知趣一点,否则就不能怪她翻脸无情了。
亦萱不动声色地垂下眸,装作对秀娥的眼泪视而不见。
“秀娥姑娘,你怎么哭了?”反倒是瑞珠没忍住问了出来。
秀娥连忙抹去眼泪,局促道:“哦,没,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了我姐姐,我怕她找不到我会难受,她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对不起她。”
“你先前遇到了什么事了么?为何说你姐姐会找威远将军的麻烦?我听人说威远将军赈灾及时,是白沟镇人的救命恩人,他们都将他当做神一般敬重,怎么你姐姐反其道而行,偏要跟威远将军过不去?”瑞珠的问话,多少有些咄咄逼人。
秀娥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整个人都吓懵了。好容易转过神来,忙磕磕巴巴地解释,“不是。不怪我姐姐,是我不好,是我任性,才连累了将军,姐姐也是为了我好。”
“为了你好?”瑞珠眉头紧蹙。“你做了什么事了么?”
秀娥并不想告诉她们她发生的那些事儿,那是她一辈子的耻辱,只好垂下头,道:“我,我为威远将军受了伤,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了。姐姐就想要将军对我负责,让我嫁给将军。”
“狗屁!难道你们不知道为威远将军已经娶妻了么!”瑞珠火冒三丈,脱口骂道。
秀娥更是吓得浑身打颤。她说谎了,因为心虚所以更害怕被揭穿。可是,可是京城来的大家闺秀不是都该温雅细致,走路娉娉袅袅,说话轻声细语。怎么会说这么粗俗的话?
她们当真是威远将军的家眷么?
秀娥一时间都不确定了。
“瑞珠。”亦萱扯了扯瑞珠的衣袖,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后对秀娥道:“我跟威远将军是旧识,若你真因为他而受了什么委屈和伤害,别说你姐姐,我都会让他给你一个公道。”
“萱姐姐”秀娥泪光闪闪地看了她一眼。
亦萱微笑,拉过她的手道:“你别害怕,等我们到了白沟镇,见到了威远将军,一切自会明了。”
“嗯。”秀娥垂头,心虚地应了一声。如果,如果她们真如素眉说的那样,京城的人都是神仙一样善良的人,那么将军不肯收留她,将军的夫人知道她的事情,也一定会收留她的。
反正她都准备去死了,也不在乎博上一博。
秀娥坚定了决心,已经没有方才那般害怕了。
与此同时,亦萱也在心里琢磨了起来,本以为跟顾廷睿几月未见,刚见面定会是一番情意绵绵,没想到会提前遇上这么个人物,她倒是相信顾廷睿跟这位陈秀娥不会有染,只是不知道他到底伤了陈秀娥什么。
这种表面看着柔柔弱弱的女子,实际上最难搞了,指不定她要是没能如她的愿,她就要哭哭啼啼地控诉她,把她弄成一个坏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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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太阳收敛了刺目的光芒,只余一层淡金色的余晖洒向大地,有红艳艳的海棠花盛开在街道两旁,迎着柔软的清风,秾艳妖娆,倒是将这大水冲击过后的小镇平添了几分生机和活力。
“这是将军令人栽种的,将军说脆弱的花在历经劫难后亦能灿烂绽放,更何况是人。”秀娥循着亦萱掀开的半边帘子,视线落到那些秾丽的海棠花上,怔怔开口。
亦萱也怔了下,海棠花是母亲最爱的花,她也跟着很喜欢,融雪阁的院子里,全是大片大片的海棠,曾经顾廷睿问她为何会喜欢海棠,她说:“海棠花看着虽然娇弱,似是不堪一击,可是它却坚强美丽,就算风吹花落,也能保持最完美的状态。我希望我也能似它一般坚强、快乐。”
心口有暖暖的感觉,她从不知道,自己无意间说过的话,他竟这样听进了心里。
“当初我爹娘被大水冲走了,我一心想要寻死,是将军救了我,说了这样一番话开解我,才让我放弃了寻死的念头。每当我想爹娘难受的时候,我便会出来看看这些海棠,我心里想,这样娇弱的花儿都能坚强盛放,为什么我不可以呢?”秀娥唇边绽出一抹笑,衬着窗外的海棠,倒将这张秀气的脸显出了几分美艳。
亦萱朝秀娥看了一眼,她的眸中是毫不掩饰的迷恋和崇拜,自是对顾廷睿的。
这样一个女子,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饰对她丈夫的居心,真是让人怎么都不舒坦。
“秀娥姑娘,到了么?”瑞珠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冷厉,让秀娥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她连忙敛下自己的心思。望着窗外道:“这已经到白沟镇了,将军临时搭建的府邸在东边,很快便到了。”
“你倒是熟悉的很。”瑞珠嘀咕了一句,想生气,可对着秀娥这一张柔柔弱弱的面孔又生不出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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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霏霏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身着一袭墨兰锦袍的男子坐在窗边,手中摩挲着一枚小巧的平安符,视线则落到窗外栽种的那些海棠花上。
“将军。”刑珏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那个在战场上指点江山,永远器宇轩昂的男子,此刻因为夫人的离去。整个人都黯淡了下来。
“怎么样,有没有夫人的消息?”顾廷睿将视线转到刑珏身上,淡淡问道,只是发颤的双手还是泄露了他的紧张和不安。
刑珏摇头,“夫人不在京城。”
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