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套上了落梅手里捧着的桃红色兔毛领夹袄,从桃木缠枝海棠首饰盒里特意挑出一支尖头锋利的发簪插在了髻上。
她走到门口,刚掀开帘子的时候就看到赵亦柔正在和几个丫鬟扭打在一起。
亦萱心中看戏似的笑,面上却装出火冒三丈的样子,走上前一把拽过赵亦柔,怒气冲冲道:“赵亦柔!你一大清早的发什么疯?!”
赵亦柔却好像比亦萱更加生气,劈头盖脸地朝她骂道:“赵亦萱!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怎么能这么过分!为什么?!你的心肠怎么能这么狠毒!”
看赵亦柔一副恨不得将她杀了的样子,亦萱心里又是冷笑了三声。装的倒是跟真的似的!
可难道就你会装?!
亦萱也一副完全状况外的样子,蹙眉道:“赵亦柔!你把话给我说清楚!我怎么你了?”
“赵亦萱!你要恨我恨我娘你就冲着我们来!你对一个孩子下手算什么本事?!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连个小孩子你都能下的去手!”赵亦柔狠狠地推开她,眼睛都一片血红,那发怒的样子就如同狂躁的狮子。
她的样子实在不似作假,亦萱怔了怔,突然有些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随后就听到门外徐婉清低低的惊呼。
“柔儿你在干什么?!”她匆匆跑上前,一把扯开赵亦柔,挡在亦萱的身前,怕她会对亦萱不利。
赵亦柔看到徐婉清出现,怒气滞了滞,不过还是很愤怒道:“我在干什么?母亲!你问我在干什么?那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女儿在干什么?她为什么要害死我弟弟,为什么要害死他?!”
“什么?!”徐婉清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亦萱。
亦萱的心“咯噔”一跳,后背一阵发寒。
害死他?
赵宴死了?
不对不对!昨天那个抱出来的孩子是乳娘的孩子,根本不是赵宴!
可赵亦柔这样说,是证明王丽盈原本是想要害死赵宴的?!她居然想要害死赵宴?!
于是深呼吸了一口气。冷冰冰地看着赵亦柔道:“你凭什么说我害你弟弟?他现在被乳母照顾的好好的,你凭什么说我害他?!”
赵亦柔冷笑一声,恨声道:“我弟弟现在都快死了?不是你害的还是谁?!”
“你说什么?!”亦萱浑身一震,惊愕地看着赵亦柔,“你说他快死了?不可能!我昨日才去看过他,他明明好好的!”
“你终于肯承认了!就是因为你昨天去看他,原本他好好的就突然生了病!”赵亦柔拼命大吼,“赵亦萱!你怎么狠得下心肠对个手无寸铁的孩子下手!”
亦萱被她这样大吼大叫的样子弄得心烦意乱的。
“昨天可不是只有我去看过他,再者那么多人在那儿我就算要下手也没有这么容易吧!”亦萱冷冷地看着她,“赵亦柔,之前空竹那件事你冤枉我要害你的时候我就同你说过。没有证据的事儿,不要乱说。否则…只会引火烧身!上一次你能逃过去是你运气好,这一次可就不一定了!”
赵亦柔被她冰冷的眼神看的浑身直打颤,那些愤怒的话便憋在了嘴边说不出口。
徐婉清依旧紧紧护着亦萱,除了初闻赵宴出事的惊愕,她现在脸上已经无波无痕了。
“柔儿,元娘不是那种心狠之人。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我会查清楚,还你们一个公道。”
随后又问她:“老夫人已经知道了吧?可曾请了大夫来?”
赵亦柔被她轻轻柔柔的搪塞过去,就更加发不出火了,只好憋着气道:“请了。”
“那孩子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赵亦柔没好气地回道:“我刚去祖母那儿请安就听丫鬟说孩子好像中了毒,说昨天大姑娘来看过孩子后就不正常了。”
“所以你就不分青红皂白的闯了进来?然后劈头盖脸对我一顿臭骂将罪名安在我头上?”亦萱心里松了口气,看来赵亦柔并不知道出事的那个不是赵宴。不过她还是对王丽盈的狠心表示唾弃。
“不是你是谁?”赵亦柔愤愤道。
“不是我是谁?”亦萱“呵呵”轻笑了两声,便听到徐婉清道:“别争了,先去寿安堂看看那孩子。”
亦萱点头应好。随后对赵亦柔道:“不是我是谁?赵亦柔,待会儿你就会知道不是我是谁了。”
赵亦柔被她冰冷的眼神看的心底发寒,竟隐隐觉得她是不是上了赵亦萱的圈套!
到了寿安堂的时候,北院一片混乱,只听到一阵阵哭天抢地的呼喊。
那是乳娘的声音。
亦萱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滋味,若是乳娘的孩子因此死了,她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徐婉清快速朝屋子里走进去。
亦萱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弟弟!弟弟!”赵亦柔抢在她们之前冲进了屋子。
亦萱撇撇嘴。是不是你弟弟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屋子里乱糟糟的,老夫人和一干奴仆皆神色严肃地守在小小的床榻旁,身穿暗红妆花褙子的乳娘伏在矶子上哭的天昏地暗的。
而此刻正小心翼翼替孩子号脉针灸的大夫——正是一袭白袍做男装打扮的孙明珠。
亦萱心中大定。
连徐婉清也松了口气,喃喃道:“有明珠在这儿就好了。”
赵亦柔疯了似的朝床榻边冲过去,大声哭道:“我弟弟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孙明珠将最后一根银针拔出,回头瞥了赵亦柔一眼,淡淡道:“算是保住命了。不过也算这孩子身子健朗,若真是你弟弟,那就必死无疑了。”
赵亦柔往后退了退,错愕道:“什么?”
亦萱上前,冷笑一声道:“意思就是,这孩子根本不是你的弟弟!他是乳娘的孩子!我又试问你,我闲的发慌去害乳娘的孩子干什么?!”
赵亦柔脸上刹那间血色褪尽。
徐婉清也蹙紧了眉心,看向赵亦柔的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柔儿,你大姐姐对你一向不错,上次空竹的事情你那般冤枉她她都既往不咎。为何你要三番四次地冤枉她陷害她?!”
听着徐婉清厉声的质问,看着她脸上森然的冰冷,赵亦柔只觉得这一刻如坠冰窖。
她不信!
赵亦月明明说她已经下了药,她给弟弟下了药!又怎么会是乳娘的孩子!
她跌跌撞撞地扑到床榻边去看,襁褓中脸色发青的孩子虽然一副虚弱的样子,但俨然不是她曾经见过一面的弟弟!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不,不可能的!怎么能不是弟弟?!”赵亦柔仓皇尖叫了起来。
如果不是弟弟,她去赵亦萱那儿闹得一场不是成了笑话?
“柔妹妹这么希望是你弟弟中毒?你到底存的什么心思?”亦萱环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脸上的笑容就像是晴天中的一道霹雳一样,叫赵亦柔吓得脸色惨白,直觉想要逃跑。
“祖母。”亦萱将视线转移到一旁沉着脸肃穆的老夫人身上,“柔妹妹刚刚不分青红皂白地跑去我那儿闹事,说我下毒害死了她的弟弟。我真的很怀疑,柔妹妹为何这么笃定?”
老夫人的脸色非常的不好看,她盯着赵亦柔半响,那眼神似乎要将赵亦柔看出一个洞来,就在赵亦柔喘不过气来的时候,老夫人才道:“去前厅,将老爷姑娘们都请过来。还有那王氏。”
直到老夫人出了屋子,那压抑的气氛才算稍稍缓解了些。
赵亦柔失神片刻,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
亦萱看都不看她一眼,只上前对孙明珠道:“明姨,这孩子没什么大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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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对峙
孙明珠此刻正宽慰哭得天崩地裂的乳娘,闻言转过头来,冲亦萱轻轻摇了摇头,微笑道:“没事,不是砒霜之类的剧毒药,不过是金银花之类的寒凉之药。这孩子身体健朗,对他没多大影响,今后好好调理便可。但若真给那外室之子吃了,必当重病不愈。”
亦萱震惊不已,“她竟然这么狠心?!”
孙明珠嗤笑了一声,“她也不敢下狠手,她是在赌。这孩子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若赌赢了,自当拼劲全力去救。若赌输了,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亦萱明白了孙明珠的意思。
王丽盈这是要拿孩子生病的事情栽赃陷害她们,以此争取自己抚养孩子的权力。若是争取到了,自然要去救他,若是赌输了,那就大吵大闹不依不饶,不让她们给孩子治病。届时,孩子死了,赵府便要后悔莫及。
亦萱攥紧了胸前的衣裳,只觉得胸口闷得厉害,直叫她喘不过气来。
她如何也没有想到,王丽盈竟然能心狠至此!
“不过是瞧着元娘是孩子得不到砒霜之物,她才选择了那些医馆随手可得的药物。好让众人相信这是元娘下的手!”徐婉清脸上阴郁到了极点,握紧的双拳微微颤抖。
那孩子死了无所谓,可她不该借此陷害元娘!
亦萱站起身,走过去轻轻握住了徐婉清的手,宽慰道:“母亲不要生气,我不傻,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说着,视线落到瘫软在地上的赵亦柔,轻声道:“咱们去前厅吧!这一次,不会再被某些人混淆视听了。”
赵亦柔的身子重重一颤,她努力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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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前厅的时候,赵世秋和赵亦云赵亦月已经到了那里,王丽盈还没来。
赵世秋的脸色阴郁到了极点,看到亦萱走进来,不分青红皂白道:“听说你昨日去看过那孩子后那孩子就生病了?!”
亦萱没有理睬他,只将视线落到一旁低垂着头的赵亦月身上,许久才轻飘飘道:“是二娘告诉爹爹的吧?”
赵亦月身子一震,飞速朝亦萱看了一眼,呐呐道:“我,我听说的。”
亦萱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老夫人也不急着解释,她在等王丽盈过来,这场好戏才能上演。
徐婉清也没有半分要对赵世秋解释的欲望,在他的心里只怕已经认定了是元娘害的,她又何必解释自讨没趣?
徐婉清拉过亦萱的手,淡淡道:“元娘,别怕。”
“我不怕,该怕的那个人不是我。”亦萱毫不在意。
赵世秋被她们晾在那里,不由气闷,可一想到刚刚亦萱刚进来的时候他劈头盖脸就质疑她俨然是不相信她的样子,她心里应该也很受伤。于是那气闷又变成了愧疚。
他心里烦得很,觉得自从王丽盈的事情败露之后,他就没一件顺当的事儿!
屋子里静谧得厉害,老夫人不开口说话没有人敢开口。
赵亦柔哆嗦着身子不敢抬头,她更加不敢轻举妄动,她在等娘亲过来,只要娘亲来了,她就不用怕了。
许久,穿着一身轻纱软缎的王丽盈才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
她脸色很苍白,瘦弱得厉害,让人看着就有一股怜惜之意。
“老夫人,老爷,夫人。”她走上前,一一行了礼,面色平顺恭敬,像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一样。
可亦萱不信她不知道!
“娘”赵亦柔娇娇弱弱地喊了一声。
王丽盈朝她看去,淡淡道:“发生什么事了?”
“她一大早跑去葳廷轩闹事说元娘害死了她的弟弟。”老夫人终于开口,声音森冷,如深湖的水,叫人不自觉打着冷颤。
“什么?”王丽盈一副很震惊的样子,随后仓皇道:“那他有没有事?我的孩子有没有事?!”
“有没有事丽姨还不知道吗?”亦萱嗤笑了一声,淡淡开口。
“你什么意思?!”王丽盈瞪着她,气急败坏道:“我自认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何三番四次要加害于我?现在更甚至对我的孩子不利!”
说着,又将目光移向赵世秋,扑到他面前哭道:“郎!你要救救他,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我就不该放任他在赵府,我拼死也该将他护在身边的!”
赵世秋蹙着眉头,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到老夫人身上。
他不信王丽盈。
经历了这么多,他早就不相信从王丽盈嘴里说出来的话了!只是…孩子真的出事了吗?
想到这儿,他的心抽痛了一下,随后便听到徐婉清道:“世秋,你别多虑了,孩子没事。出事的是乳娘的孩子,现在也已经救过来了,静养些日子便会痊愈。”
“什么?!”王丽盈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徐婉清。
徐婉清便轻声笑了出来,淡淡道:“你很吃惊?出事的不是你的孩子而是乳娘的孩子?王氏,你这心是有多狠才能拿自己的儿子做赌注啊!”
王丽盈的脸色刹那间惨白。
赵世秋则不可置信地抓着王丽盈的肩膀,怒吼道:“这是什么意思?!丽盈!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昨日要不是元娘聪慧,现如今那孩子恐怕就要病入膏肓了。”老夫人坐在上首,严厉地说道。
赵世秋抓着王丽盈肩膀的力道加大,恨不得要将她捏碎了。
王丽盈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努力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许久她才闭上眼睛,淡淡道:“我不明白你们的意思。我的孩子没事那自然最好不过了。”
“丽姨!你还要狡辩么?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亦萱忍不住笑了出来。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王丽盈还在挣扎什么呢?
王丽盈气急败坏地转身看她,拔高了音调道:“我如何狡辩了?我干了什么?难道我的孩子出了事我连最起码的关心都不该有吗?!难道柔儿听说他弟弟出了事,连找你去质问的资格都不配有吗?”
她说的太过理所当然,就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亦萱不想再跟她这种人争,只调头去看孙明珠,恳切道:“明姨,麻烦您将乳娘的孩子中的什么毒说出来。”
孙明珠上前,做了一辑,淡淡道:“不是什么毒药,不过是金银花、龙胆草、紫花地丁等寒凉性的中药材。这些东西对于有些人来说是治病的良药,但对于一个体质虚弱的早产儿来说,那便是致命的毒药!”
亦萱耸耸肩,朝王丽盈道:“丽盈,你听到了么?这些寒凉之物,对女子无益,我和我母亲从未去购买过这类药材,屋子里也没有,这些库房都有记载的。”
“那你不能证明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