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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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忘江湖-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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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强打精神,应对强敌,此刻终于支持不住。
  李宣架起他胳膊,扶住腰身,半扛半扶,走了几步。可对方此刻半昏半醒,全
身无力,走着走着便往下坠,委实费力。李宣犹豫片刻,索性弯腰,把他打横抱了
起来。
  慕容天突然双足腾空,不由一惊,人反清醒了几分,微微睁眼见李宣的脸近在
咫尺,大是尴尬,不禁挣扎。
  李宣也不看他,却是他越挣扎,偏就抱得越紧。
  慕容天左右挣脱不开,不由又惊又怒。惊的是李宣死不放手,也不知什么目
的,阴险狡诈如他,不知又想出了什么鬼名堂来折腾人,怒的是明明知道自己不愿
被他这么抱着,他却非要强迫自己就范,这恶人此时竟还一心想着要折辱自己,这
么一想,更是怒难自遏,气血上涌,一时间竟晕了过去。
  见他昏睡过去,李宣才低下头来,看着他紧闭的双眼,难舒的眉头,不由轻吁
了口气,俊脸上居然微微有些发红。
  
  待慕容天醒来,已是深夜,桌上燃着蜡烛,满屋昏黄火光。
  身边坐了个青衣书生,似有几分面熟,一时间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见他醒
了,那书生喜道:“慕容公子可醒了,伤口感觉如何?”
  慕容天扶肩,发觉自己肩膀伤口处缠着重重白布,被这书生一说,才惊觉辣辣
的痛,却似乎是敷了什么药物,同时又有些发凉。
  那书生道,“公子的伤口已经请大夫给看了,也上了灵药,并无大碍。”
  慕容天道,“多谢公子。”
  心下疑虑,转了转眼,在屋内扫了一遍,那书生颇会察言观色,道:“公子可
是在找王爷?”
  慕容天一僵,“当然不是……还未请教兄台大名?”
  书生笑一笑,拱手道:“在下薛红羽,现在同钦王爷手下谋差,慕容公子唤在
下红羽便是,有事尽管吩咐,王爷说了,公子乃是贵客,不得怠慢。”慕容天与他
谈了几句,见这红羽话语柔和,神态间也是一片温厚,心中不由起了亲近之意。又
想到李宣已把毒药服下,又留着自己,也不知之后做何打算。
  想来想去,不觉又睡了,隐约间听见有人叩门,门开后和那红羽交谈,又有人
坐床头看着自己,心中思忖,也不知道是谁,想抬头看看,只是困得连眼皮也睁不
开。
  
  次日清晨,薛红羽端了早点送与慕容天,并说已经备好车马,请他同行。慕容
天婉言推辞,薛红羽却极是坚决,道待他伤好了一定不再勉强,慕容天只得应了。
  用完早点,薛红羽扶着慕容天出了客栈,门外一行商队车马,中间是辆极大的
马车,前二后四共两排,六匹马拉着。慕容天前后看看,车队中居然没见李宣身
影,心下奇怪。入了马车,才见着车内极宽敞,不似平常马车只为乘坐,左边一半
是张床,床头靠窗处固定着一个小方桌,搁着副棋盘。头顶悬着银制熏球,窗上挂
着镂花竹帘。
  薛红羽笑道,“这是我们王爷昨儿到此地最大的富豪‘仇百万’手中买的,那‘仇
百万’可是肉痛得很,这车造价估计得上千俩银子,我们王爷却是五百两硬给他买
回来了。”
  慕容天左右看了看,心道这车虽然宽敞,可也没见什么特别之处啊。实在找不
出造价为何如此高昂的理由来。
  突听窗外,有人清喝了一声,“走!”赫然是李宣的声音。慕容天心中一跳,转
头去看窗子,却见竹帘外一个身影纵马而过,修长矫健可正不是李宣。
  车身一晃,缓缓行了起来。
  
  
  
  第四十一章
  
  这车行驶起来极是平缓,几乎感觉不到波动。行了半日,薛红羽端来放在桌上
的茶水,虽有微波,均滴水不撒。慕容天心道,果然有些奇特。
  薛红羽笑,“这车还有桩异处,观风景极佳。”说着,按动床头开关。只听咕噜
轱辘直响,某处机关启动。慕容天背后一动,正想转头看,薛红羽伸手扶了他坐
起。却见木车的四壁居然缓缓移动起来。
  原来每面壁都分上下两半而制,机关一启动,上半部分都往外翻倒,原本有窗
那面也不例外,四角只剩粗木支撑,居然形同四面临窗。风一下就涌了进来,慕容
天颇感奇异,笑道,“这却有点象个能走的亭子。”
  薛红羽道,“这车是仿某个帝王的车驾做的,要不怎么造价如此昂贵,最值得
一提的就是它的卷帘。”
  慕容天抬头去看,车子各面的上端都卷着一幅深色帘子,薛红羽起身去扯,那
四面帘子哗哗一一落下。眼前一暗,天光已柔和很多,原来那帘是半透明的黑色。
薛红羽笑着望他。慕容天伸手去摸,非布非锻,非纱非帛,却看不出是什么制的。
笑一笑,摇头。
  薛红羽微笑道,“这料子乃是用数千名少女的长发,择其中光亮柔顺,长度适
合者,夹丝上机织成。从里往外,一览无遗,从外至内,却是难辨一物。”
  慕容天大是惊讶,再摸了摸,果然柔滑,似是人发,倒有几分信了,叹道,
“世上奇怪的事果然是多,这么一说千两白银还是便宜的了。”
  薛红羽颔首,“确实。”
  想了想,又道:“公子伤口未愈,还是多休息吧,小人也是一时新奇,忍不住
多说了几句。此去王府,路途遥远,公子你重伤未愈,其实本不应这么车马劳顿。
有了这车倒是好些。”说着又启动机关,把四壁合上,转头笑道,“慕容公子你先
睡,醒来我们再谈。”
  慕容天躺下,问道:“不知还需几日才能到达?”
  薛红羽掀起窗帘看了看,“这回去比来时稍慢些,到王府估计还得要十来天吧。”
  慕容天心道,原来是回王府,那地方自己去了干什么,待身体有力了,赶紧找
个机会脱身才是。如此左思右想,慢慢睡了。
  
  迷糊间,只听头顶上鸟叫声盘旋不绝,睁眼看时,坐在窗前看书的却换了个
人,修长潇洒,丰神俊朗,凤眼入鬓。见是李宣,本已恢复很多的慕容天突感自己
原来还是有些头痛的,把眼又合上了。
  李宣也已听见车外鸽鸣,起身掀起竹帘,探了头手出去。
  隔了片刻,扑翅声在车身上击打数下,继而传来两声“咕咕”叫声,李宣把手收
回,臂上蹲了只白色信鸽。取下纸卷,李宣又掀帘把鸽子放了出去。
  展卷一看,不由皱眉。
  思忖片刻,李宣姿势不改,低头道,“慕容兄,既然醒了就别再装睡了。”慕容
天闭目不答,心道这人总是这么自作聪明得让人讨厌。
  李宣转头,见他不理自己,不禁一笑,“慕容兄,人醒了鼻息就不同,难道你
不知?”
  慕容天睁开眼,忍不住讽道,“这可还真是受教了。”心道,三岁小儿也知道这
种常识吧,他也知李宣其实就是要逗他说句话,可偏生忍不了这口气。
  李宣嘻嘻直笑,“这话听起来口是心非的很啊。慕容兄若真觉受教,就该恭敬
点才是。”
  慕容天哑然,只觉这人脸皮当真厚到了一个境界,已非俗人可比拟,当下闭
嘴,积蓄精力为上,懒得再与他争论。李宣撩拨他几句,见对方毫无反应,也有些
无趣,不再尝试。掀开门帘,命人取了文房四宝进来,一一摆在桌上。
  慕容天不知他何意,也好奇看了看。
  李宣见他张望,笑道:“慕容兄,你却再为我磨回墨如何?……不过,我料你必
定不肯,非但不肯,还要发怒。所以还是不提了吧。”
  慕容天知他取笑当初自己贬身为书童之事,心中果然微有怒气,转念一想,自
己若生气,那却是把这事真正挂在心上了,正应了他的话,这厢且不提,倘若不答
应,岂非更给他看扁了。当下应允,“有何不可?”
  李宣微微惊奇,果真依言把墨砚端到床头。
  慕容天直起身子,受伤那只手扶着袖子,另一只手持墨轻轻右旋,循环不断,
徽墨端砚相触滑如玉,润无声。墨要磨得好,其实相当讲究,要求匀整不偏,轻重
相等,疾徐有节,所以历来有左手磨右手写的说法,为的是以防止手倦影响书写。
磨墨两字说来简单,其实是个相当费力气的活。
  慕容天此时受伤,原本使不上劲,此刻却恼恨李宣想了这个法子来激自己,越
怒手越缓,反正应了这磨墨的要诀。
  磨了片刻,已经是汗如雨下,他更是沉下气,慢慢来做这活。
  李宣早敛了调笑之心,正色看他。慕容天脸上满是汗珠,因失血那唇有些发
白,却更显得清俊如画,偶然一颗汗透明晶莹,滑过鼻翼,流至嘴角,当真是耀眼
之极。
  眼见一匙清水越来越少,一道泛着白光的轨迹时隐时现,慕容天再搅几下,把
沾着墨浆的漱金墨棒往砚中间一竖,轻轻松手,那墨棒居然不倒。慕容天吁口气,
微微一笑,对李宣道,“请!”
  李宣这才醒过来,看着砚内,叹一声,“磨得好。”砚中墨汁浓淡适中,光泽如
漆,鲜亮动人。他心知这番意气之争,自己已落了下风,心中不知为何反有些欣喜。
  慕容天笑道,“王爷可还要我理纸?”
  李宣看他一眼,静了片刻。突转口道,“刚刚我接到飞鸽传书,我们俩去的那
宅子,昨夜一场大火已给人烧了。”
  慕容天怔住,这话题转得太快,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更吃惊的是,这消
息在自己听来居然带着丝诡异,似乎让他想到了一些东西。李宣铺开了纸,选了支
最小的狼毫,细细勾了几个字,慕容天看着他,心绪如同满团乱麻,剪不断理还
乱。虽然他还不明白到底发生的是什么,却隐隐觉得有什么离自己更近了些。
  一些事情正在实施,另一些事情正在发生,一旦连贯起来,它便将呼之欲出了。
  
  
  
  第四十二章
  
  行了十日,车队果然到了王府,薛红羽料得甚准。
  
  慕容天并没如自己之前所想的离开,当听到那个消息时,他已经决定要留下。
留下会离谜底更近,他这么觉得,当然,也许这个判断跟他除了这里无处可去也有
关。
  李宣看起来心事重重,虽然路上依然不时来找他斗嘴,两人隔个半天就能把对
方气得半死,可李宣那么精明的人,有时候说着说着居然就发呆了。他原本以为是
因为李宣服了那毒药,担忧所至,可后来看起来却又是不是那么回事。李宣看起来
似乎并不觉得吞了那毒药有什么严重之处。
  当然,王府宫廷那么多大夫,集众人之力未必不能解,再不济,只要找到邪神
医,这条命便保住了,朝廷的人遍布天下,找个人简直是易如反掌。慕容天突然觉
得断肠客这毒实在是下对了人,换了别人万一限期内找不到他师兄,还就真只有死
路一条了。
  他没有意识到的是,自己对这位王爷的敌意,不知道何时消退了很多。
  此外,十日中,他的伤口也开始生新肉,甚至睡醒时能下地走上几圈,大夫都
说幸好是年轻力壮,换个年纪大的,现在估计还躺在床上等人伺候呢。
  
  他回到那个小院的时候,窗外的荷花已经开了满池,风过满鼻清香,花叶均在
湖面上摇曳。身后,有人轻声道,“天少爷……”
  他转头,却是小鱼俏生生依门而立,含笑看着他。慕容天笑起来,他既高兴再
次看到她,不知为何却又有些莫名的伤感。
  
  小鱼依旧每日来送饭菜,平日也待着陪他聊天,“王爷说你一个人会闷得慌。”
小鱼轻轻直笑。慕容天皱眉懊恼,他有些不适应,这个人怎么突然转性了,这反让
人不安。
  小鱼听他说起此番遭遇,提到邪神医那段时,听着听着便落泪了,泪水在流,
嘴角却又含着笑。
  慕容天应对女子的眼泪,从来都有些手足无措,静静看她哭了半晌,才想起一
个事,轻声道,“你们俩认识?我也听他提起过你。”
  小鱼颔首,“他是我爹爹。”
  “啊!!!”慕容天着实大大的骇了一跳,这事可真正是匪夷所思,他做梦也没
料着。然而仔细一想,那邪神医虽然样貌是个少年,其实年纪也快四十了,有女儿
也不是怪事。
  可是想起那邪神医飘然出尘的样子,这事情不知怎么却别扭得让人有些受不了。
  慕容天谨慎道,“那你母亲是……”
  小鱼轻笑,“怎么,吓着你了?也难怪,爹爹总是副少年人模样,当年没见过
外人时,我还以为世上所有的人都如爹爹一般长生不老来着。”说着说着,却忍不
住大笑了,“还是吓到你了……不是亲爹啦,是干爹。”
  慕容天见小鱼频频掩面,窃笑不已,便总觉得她是故意要吓自己那一跳。
  “听说是当初,我老家的村子发了瘟疫,只剩了我一个人,守着娘在哭,爹爹
和公孙伯伯正巧路过,拣了我,救了我一命。”小鱼说到娘的时候,神色黯了黯。
  慕容天心中一动,“你说的是公孙茫?”
  小鱼“恩”了一声,慕容天道,“原来如此……其实这次我也见着了公孙先生,他
和你爹爹……”当下把比武大会的事情说了一遍。小鱼听着没说话,此刻天色已晚,
两人谈兴正浓,都不觉饥饿,小鱼打着火石,把蜡烛点上,才幽幽叹道,“爹爹到
底还是不甘心,可当初他为什么又要……”
  话未说完,却听窗外有人道,“真是好谈兴啊!”
  小鱼赶忙下拜,口称王爷,门大开,进来的果然是李宣,手持纸扇,华服锦
带,温文儒雅,俊秀非常。合扇点着慕容天一笑,挑眉道,“原来慕容兄爱听这些
家长里短,我也有段你听不听。”
  慕容天一听,这话可真是不顺耳,不由冷了脸。李宣一挥扇,小鱼拜倒躬身退
出。
  慕容天看她云鬓霓裳被掩于门后,心中一跳,暗道,她乃是邪神医的干女儿,
身份也算不俗,还认识‘剑圣’公孙茫,怎么会沦落到此处为婢?再者,公孙茫与邪
神医的绯闻已经是二十余年前的事情,这小鱼看来不过十六七,却怎么会说是邪神
医他们两人一起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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