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贲①(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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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贲①(全本)-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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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们的军饷比以前多了,而且按时发放,决不拖欠。

  九月的一天上午,张一鸣在514团团长的陪同下,来到一个连队观看士兵们射击训练,他悄悄来到趴在地上射击的士兵们身后,示意旁边的人不要声张,以免影响士兵的情绪。一阵枪声响过,报靶员开始报靶。这一批士兵成绩均不理想,有一个士兵竟然打出了一个五环,两个四环,两个三环的靶数来。

  连长见他在师长面前丢了脸,不禁气急败坏:“你怎么搞的?我不是告诉你要‘左眼闭,右眼睁,缺口对准星’,要‘三点成一线’吗?”

  那个士兵低声道:“我是这样做的,是枪不好使。”

  张一鸣说道:“把枪给我。”

  他从那士兵手里拿过枪,在他的位置上趴下。五声枪响过后,报靶员报靶:五个十环。

  张一鸣站起身,把枪还给那个士兵,拍拍身上的土,说道:“你看,枪没有问题,问题在你自己身上。你的动作不规范,精神不集中,当然无法击中目标。我告诉你,打靶的时候,你不要想着面对的只是一个靶子,你要把它当作一个敌人,靶心就是敌人的要害,你的子弹打出去,非要击中他的要害不可。”

  靶子被抗来了,官兵们纷纷前来观看那个靶子,只见中间的靶心上,竟有两发子弹击中了红点,都暗暗心服。整个上午,张一鸣都守在训练场上,亲自指点要领,还不时趴下,手把手纠正士兵的射击姿势。

  中午,团长长想设宴接待他,他坚决不肯,硬是到食堂和士兵们一起吃饭。

  下午,张一鸣坐着他的黑色雪佛兰返回师部。他靠在椅背上,双目紧闭,似乎是在养神,实际上却在回想到连队观看训练的情形。车子向前疾驶,快到师部门前的时候,突然一个急刹车,他身子猛地往前一栽,随即听见司机大骂:“你他妈找死啊?”

  他睁开眼睛往外看,只见几个警卫早赶过来,连拖带拽地把一个女人往旁边拉,那女人一边挣扎一边大叫:“放开我,我要见张师长!我要见张师长!”

  那女人还带着三个小孩,警卫拉她的时候,她手里抱着一个,另外两个一个拉着她的衣服,一个抱着她的腿,都是“哇哇”大哭,引来一些路人驻足观看。张一鸣看着这一幕,觉得不成样子,对赵义伟说道:“你去问一下怎么回事?”

  赵义伟下了车,上前对警卫说:“放开她。”

  警卫松了手,那女人向赵义伟哀求:“长官,求求你,让我去见张师长吧!”

  “你见师长有什么事吗?”

  “我要告状,我要他给我和孩子做主,我们已经没活路了。他要不管,我们真的只有死了。”

  赵义伟见她说得不明不白,皱了皱眉说:“告状该去找地方政府,找师长干什么?”

  “我告的是他手下的团副卫大海,地方政府管不了。”

  “你为什么告他?”

  那女人的眼泪流了下来,伸手擦了擦,“我是他原配妻子,他现在娶了姨太太,不要我们母子,家里穷得把东西都当完了,孩子们已经很久没吃过饱饭了。长官,你看看他们吧,都饿成什么样子了?”

  赵义伟一看这三个孩子,最大的是个八、九岁的女孩,第二个是个四、五岁的男孩,最小的男孩只有一岁多,都是面黄肌瘦,跟干柴棍似的。再看卫太太自己也是满脸菜色,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母子三人都衣着破旧,三个孩子全光着脚,连鞋都没有,他登时心下火起,“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师长。”

  他回到车旁,刚叫声“师座”,张一鸣就说:“我已经听到了。让她过来吧。”

  赵义伟打开车门,等张一鸣出来后,把卫太太叫过来对她说:“这就是张师长,你有什么委屈就说吧。”

  卫太太把抱着的孩子放下,交给女儿牵着,然后走到张一鸣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放声大哭:“张师长,你可千万要给我做主啊!”

  张一鸣说道:“有话起来好好说。你不是要告卫大海吗,说吧。”

  她站起身,一时哭得说不出话来。赵义伟怕师长不耐烦,倒替她着急,“你别只顾着哭啊,师长问你话呢,快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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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贲  第三章  (2)
她拼命止住哭声,哽咽着说:“我是卫大海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们已经结婚十年了,还有了这三个孩子。他娶了姨太太以后,就再也不管我们,家也不回,钱也不寄,给他写信也不回。我一个人实在养不起三个孩子,又想他这么久没音讯,怕他有个三长两短,就跟我娘家兄弟借了点路费,带着孩子千里迢迢从老家来到这里。哪知道他……”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张一鸣问道:“他怎么样了?”

  她只是哭,没有说话,倒是她的大女儿开了口:“他赶我们走,还打妈妈,把妈妈打哭了。妈妈到树林子里去上吊,有个叔叔听到我和弟弟哭,跑过来把妈妈放下来。他还让妈妈来找你。”

  卫太太这时候平静一些了,“我那时候是气糊涂了,现在想起都后悔,我要死了,这几个孩子怎么办?张师长,我来找你,就是想请你主持一下公道。他可以不要我,可这几个孩子是他亲生的,他总得养吧?再说他要休我,也得给我个说法。这么多年,我哪儿对不起他,对不起这个家了?”

  她又想哭,但忍住了。“我们结婚的时候,他只是个排长,成天在外面打仗,很少回家,我一个人在家里侍奉婆婆,照顾孩子。他家里以前很穷,公公死得早,婆婆身体又不好,三天两头的闹病,根本没法做事,他弟弟是个上门女婿,不能管婆家,他寄回来的那点钱又不够用。为了这个家,我给人家当过佣人,还卖过米,卖米那可是男人干的活啊!我在娘家的时候,也是爹娘疼爱的闺女,从没干过重活。可进了他家的门,屋里屋外,大事小事,全都靠我一个人,这么多年,不管多苦多累,我都没有抱怨过。他回来休假的时候,连我婆婆都对他说:‘你娶到这样好的媳妇,真是前世修来的福。’那个时候,他对我很好,还跟我说他一定好好干,等将来做了大官接我出去享福。他当了营长以后,寄回来的钱够用了,我才没有再出去挣钱,心想这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没过几个月,婆婆死了。那个时候他在打仗,不能回来奔丧,是我披麻戴孝给婆婆办的丧事。他打完仗,回来给他娘上坟的时候,跟我说等他安排好了就派人来接我和孩子。我听了说不出有多高兴,心想我们一家子总算要在一起了。可是男人的心说变就变。他这一走就再也没回过家,开始还按时给家里寄钱,慢慢的钱越来越少,后来一分也没有了。我那时怀着老三七个月了,行动不方便,婆婆又死了,连帮我看孩子的人都没有,我只好请了个老妈子,家里花费就大了。孩子生下来,我刚能下地就把老妈子辞了。可他不寄钱回来,我再省吃俭用,家里那点钱也花不了多久。我找人给他写了几封信,他一封也不回。我担心得很,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战场上给人打死了。没法子,我又出去当了小贩,可是带着两个大的,背着一个小的,我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一个月下来,赚的钱不够一家人喝稀饭。家里的东西,卖的卖了,当的当了,就只剩一张床和一些没人要的破东西。我想我一家四口反正都快要饿死了,不如去部队找他,他要真死了,我就把这几个孩子送人,自己跟着他死。我跟我兄弟借了点钱,千辛万苦找到这里,打听到他没死,还升了官,娶了个窑姐儿当姨太太,我当时就懵了。”

  她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扯着袖子擦了擦,她继续说道:“我找到他和姨太太的家,他们两个都在,他看到我来了很吃惊,还没说话,他旁边的姨太太不高兴了,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然后又哭,她的话我也听不懂。可他着急了,问我不在家呆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我说你是孩子的爹,我不找你找谁。他发火了,要我马上走。我说我是你明媒正娶的、给你娘披过麻戴过孝的媳妇,是你三个孩子的妈,你不能说赶我走就赶我走。姨太太听见了,哭着就往外走,他把她拦回来,恶狠狠地问我走不走。我说不走,他劈头盖脑的就给我一顿打,孩子们哭着拉他都拉不住,直到打累了才停手。我当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活着已经没什么意思了。我自己都不明白是怎么走出他的家,怎么走到那片林子,又怎么上吊的。那时候脑子里除了死以外,什么想法都没了。要不是遇到那位好心的兄弟,我现在已经死了。”

  张一鸣脸色铁青,“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她哭道:“都是真的。我和他夫妻一场,还会红口白牙的来害他吗?我要有半句假话,叫我不得好死。”

  他勃然大怒,扭头对卫队长林飞龙道:“马上去把这个王八蛋给我抓起来。”

  林飞龙见他发这么大的火,不敢怠慢,立即带了几个人去了。

  他又对赵义伟说道:“带他们去吃点东西,回头再来见我。”

  安排完后,他回到办公室,倒了一杯凉开水喝下,心里仍然气愤难平。他之所以大发雷霆,与他的身世不无关系。他的祖父张瑾礼是清朝的镇江知府,父亲张俊新是他最小的儿子,也最得他宠爱,因为张俊新能诗会画,他引以为豪,把儿子的诗画到处传看,替儿子赢得了才子的美名。张一鸣的外祖父白耀祖那时是两江总督,得知张俊新才貌双全,竟亲自提亲,把女儿白玉兰嫁给了他,这在当时传为佳话。白玉兰虽不美丽,但也眉清目秀,知书识礼,深得公婆喜欢。可张俊新偏偏不喜欢她,对她相当冷淡。结婚不久,他就开始在外酗酒,整天醉得昏天黑地。这时白玉兰已有身孕,为了孩子将来有个温暖的家,她苦苦劝他戒酒,却换来他的冷嘲热讽,她一忍再忍,终于同他大吵一场。张瑾礼知道后,把他痛骂了一顿,他就怪妻子不该在父亲那里告状,为了躲开家里的人,他开始往青楼勾栏走动,常常彻夜不归。第二年,他们的儿子出世,张瑾礼非常高兴,给他取名为荣宝。张家人都以为有了儿子以后,他会有所收敛,可他依旧我行我素。白玉兰没办法,只得要父亲给他找了个县令的差事,以为可以束缚住他。可他根本无心做官,县里的政务给他弄得一塌糊涂,他虽然没有贪污一文钱,可底下人却趁混乱大肆中饱私囊,不到三年,他就因亏空巨大而被人告到光绪那里,要不是白耀祖托李莲英在慈禧那里说情,他恐怕连命都没了。最后他的命是保住了,可却丢了官,还得出钱填补亏空,张瑾礼气得大病一场。满清政府垮了以后,张瑾礼带着一家人回到老家嘉兴,不久就去世了。他一死,三个儿子就分了家,张俊新因为亏空太大,没分到多少东西,不过靠着妻子的陪嫁,他依然吃喝玩乐,常常十天半月才回一次家,回家必是拿钱。白玉兰早已对他心灰意冷,自然不给,他就拿家里的贵重物品去卖。过了几年,他在南京遇到了一个当红*,名叫云香,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竟把家里赖以为生的田地卖了给她赎身,娶她做了姨太太。白玉兰此时对他彻底绝望,毅然宣布不接受姨太太,以后也不在给他一文钱。他就偷走了她陪嫁的珠宝首饰,从此无影无踪了。他一走,白玉兰才发觉大事不好,他在外面负债累累,那些债主找不到他,就来找她,谁都不知道他怎么会欠那么多债,她把房子变卖了都没有还清,债主拿不到钱,就把她告到警察局,警察抓了她,要家里拿钱取人。张荣宝那时只有13岁,急得没办法,只好去找他的两个伯父,希望他们能帮他救出母亲。可是,他们不是推诿没钱,就是躲着不肯见他。那个时候,年少的张荣宝才真正懂得了什么叫世态炎凉、人情冷漠。他无可奈何,只得给舅舅拍电报。白敬文接到电报,马上赶到嘉兴,交钱把她接了出来。白玉兰是大家小姐出身,无法忍受坐牢的屈辱,当晚就上吊自杀。白敬文替姐姐办了后事,带着外甥回到家里,向父亲说清缘由。白耀祖悔恨交加,老泪纵横,因为他的两个儿女,女儿才是他亲生,白敬文是他堂弟的儿子,抱养过来的。张荣宝跟着他号啕大哭,小小的心里也把母亲的死归罪于他的父亲,因而非常恨他父亲,也恨张家的人。他到上海后,自己改名为张一鸣,字远卓,从此与张家断了一切关系。卫大海娶*为妾,再为她抛妻弃子,正好触动他的旧恨,怎不让他恼怒呢?

  副师长武天雄进来了。他是江西人,长得高大粗壮,皮肤黄黑,外表很象一个农夫。他出身贫寒,上过几年私塾,后来到当铺当了学徒,18岁时到广东,先投靠粤军,因不满军中的黑暗,离开粤军到广州参加革命,后被选入孙中山的卫队。因为精明能干,又好学,很快就被升为排长。1924年10月,他在随孙中山*商团叛乱时受重伤。孙中山对他厚加馈赠,让他回家休养。一年后,他辗转回到部队,但孙中山早已在北京逝世,他被送到张一鸣的连队担任连副。十几年来,两人并肩作战,出生入死,建立了相当深厚的感情。

  赵光伟带着卫太太一家进来了,两个大的孩子手里还拿着未吃完的包子。武天雄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张一鸣把事情大致说了一下。武天雄说:“该抓,这小子做得也太过分了。他要娶姨太太我们管不着,可把老婆孩子象破布一样的扔了就不行,不能让他在新25师开这个头。”

  再说林飞龙带人赶到512团驻地的时候,卫大海正和吕德贤在下象棋,一些官兵在一旁观看。林飞龙闯进来抓人的时候,大家的思想都还在棋上,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吕德贤说道:“怎么到…”

  他没把后面的话说完,因为他已认出来人是谁了,马上转过话头:“林队长,这是怎么回事?”

  “吕团长,对不住,扫了你的兴了,兄弟我也是奉命行事,请多包涵。”

  “奉命?谁下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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