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徽宗皇上瘦金体!”
定下神来,对邦彦道:
“就是她。”
第二节 拏云握雾
一日,正值夏秋之交,徽宗皇帝卸龙衣,解玉带,与臣扮作白衣秀士,二人一道出了朝门,私行街市。
行至一热闹所在,见一老妪在青伞下卖凉茶,徽宗皇帝饶有兴趣道:
“喝碗饮子去。”
二人在凉伞下茶桌边坐下,臣对老妪说道:
“上一杯紫苏酸枣味的,再来一杯薄菏味的。”
那卖茶老妪应答不迭,顷刻端上两碗凉茶,放在各人的面前。徽宗皇帝品了一口道:
“好饮子!”
听到客人赞茶,那老妪道:
“虽说我这是个露天茶肆,方子却甚古老。祖传的,和大宋朝廷一个年纪。见证大宋八代皇帝啊!”那老妪越说越来劲,细数起来,“太祖,太宗,真宗,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如今的道君皇帝。”
道君皇帝就是徽宗。
缘何称徽宗为“道君”?原来徽宗天子慕仙好道,道录院遂册徽宗为教主道君皇帝。这一年是政和七年(1117年)。
道君皇帝听着觉得好笑,仰着头,放眼望去,酒楼林立,百肆杂陈,招牌幡幔,目不暇接。收回目光之际,又见伞沿下面挂着一块招牌,上面的“香饮子”三个字,歪歪斜斜的,问老妪道:
“老人家亲手写的?”
老妪指着旁边几个光脚赤膊嬉戏的孩子道:
“我写不拢来字的。是那个大孙子写的。他也只是把字写拢来了。”
“小孩子写得这样,已经很好了。”
“讲字写得好,要数当今道君皇帝。他独创的道君瘦玉体,字字如天仙。”
“是叫道君瘦金体。是金不是玉。”臣更正道。
“大人有所不知,玉比金贵,叫它瘦金体,马虎了它。叫它瘦玉体,才最妥贴。”
“你见过道君瘦金体?”臣问。
“不用见,天下人人皆知。”
徽宗只是微笑。
老妪见徽宗宽衣博带,气象雍容,心想:
“他起码也是个士大夫,必然写得一手好字。为人又和气,不如求他重写肆牌。”
老妪便笑着求写肆牌,徽宗应允,老妪在前面书画店,借来笔墨砚。徽宗拿起笔,蘸了浓墨,手腕几旋,早写就了 “宋香饮子”四字。徽宗谑笑道:
“生意不好,不要怪我。”要起身付钱离开,老妪拒不要钱,臣只得作罢。臣指着那笔墨砚道:
“我们正要经过那书画店,我代你归还去。”
二人行到书画店,只见店里正在热卖一美女画像,绝色美女秦妙观的画像压在她的底下。二人仔细一看,画中人儿,美得叫人心旌摇曳,又见那赫然标题“玉女瘦如金……李师师”,臣自觉脸红,又见徽宗目瞪口呆,便向店主打听画中女子,却问得巧妙:
“秦妙观的画像,怎么被这无名女子的画像压着?”
秦妙观是当时东京的名妓,天姿出色,画工最喜欢画她的像去卖,她的画像很畅销。
“大人有所不知,秦妙观半年前,就已过时了。”店主指着李师师的画像说道,“而今东京最受追捧的就是这个女子,此女子名叫李师师,住金线巷,色艺冠绝。大人不晓得,她那两只手,偏会拏云握雾。那些富贵郎君,甘愿为她使钱,使得七零八落。如今李家在金线巷里,扩建起了所很大的宅子。。。。。。”
二人一路走去,家家书画店莫不如此。
徽宗美女见得多了,回到大内,没几天也就把那李师师淡忘了。
忽一日,童贯报说女真来聘,徽宗一听女真回访,真是喜从天降。
第三节 非常之遇
话说徽宗朝廷关注女真,始于马植的收复燕云之策,此策萌发徽宗、童贯君臣窥复燕云之思,然并未有实际的动作。
马植的收复燕云之策的本意,是趁人之危,攻取燕云。然而徽宗、童贯将此策变成了“结好女真,夹攻辽国,以复燕云。”
马植害怕引狼入室,反对联合女真抗辽,谏言道:
“若使女真入关后,必轻侮中国,为患甚大。”
大宋群臣一听说夹攻辽国,收复燕云,借口轻开边衅,极力反对。徽宗、蔡京、童贯心里明白:时饮美酒,宿名娼,朝野成风,大臣们贪生怕死,想作为的十之不足一二。他们不顾群臣反对,坚持遣使赴女真谈判。只可惜他们的勇气建立在对女真人的依赖之上,这给大宋带来靖康之耻,也给马植埋下灭身之祸,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大宋“结好女真,夹攻辽国”之策,始于宋政和七年(1117年)七月,辽蓟州(今辽宁全县)汉人高药师、曹孝才及僧即荣等率其亲属二百余人,乘海船渡渤海,欲往高丽避乱,因遭遇风浪,漂至宋界登州驼基岛。当地官员询问辽东战局,得知女真斩高永昌后,原渤海汉儿群聚为盗,契丹不能制。女真军趁乱攻契凡,夺其辽东地方,此时已过辽河之西。
宋知登州王师中将此情报,申知朝廷。徽宗大喜,急召蔡京、童贯等商议,决定结好女真,联合对辽。当即密令童贯与蔡京选派得力将校,以高药师为随行向导,携天子密札,以买马为名,乘兵船浮海赴女真,探问虚实。
这一行十数人,渡过渤海,抵辽东登岸后,望见女真哨兵林立,杀气腾腾,过往行人皆受盘剥,又听高药师说女真兵残忍,心惊胆战,不敢近而回。
徽宗心有不甘,命童贯继续负责同女真联系通好之事。童贯则令王师中继续遴选智勇能吏渡海使女真。王师中向童贯推荐了武义大夫马政,率精通女真语的翻译官呼延庆,了解辽东风土人情的随行向导高药师,以及禁军中的得力将校七人和士兵,共计八十余人。八月中旬,自汴京出发了,由登州刀鱼寨下海。九月底,抵达辽东海岸。上岸,不由分说; 女真军将马政一行绑缚起来,押往皇帝寨发落。
马政一行在辽东北行了一千余里,抵达涞流河(松花江支流)边的皇帝寨,见到了女真酋长阿骨打。
马政即禀其来意道:
“先是贵朝在大宋太祖皇帝建隆二年时,常遣使来买马。今来主上闻贵朝攻陷契丹五十余城,欲与贵朝复通前好。兼自契丹天怒人怨,本朝欲行吊伐,以救生灵涂炭之苦,愿与贵朝共伐大辽。虽本朝未有书来,特遣政等军前共议。若允许,后必有国使来见。”
阿骨打留下使者中登州小校王美、刘亮等人作人质,而派遣派渤海人李善庆、熟女真人小散多、生女真人勃达三人为使臣,赍国书并北珠、生金、貂革、人参、松子为贽,同回国宋使马政一行,来大宋还礼报聘。以探访宋之虚实底细。
马政一行历经艰辛,受尽屈辱,不辱使命,于宣和元年(1119年)带领女真使团到达汴京。
徽宗宣谕由蔡太师接见女真使节。是夜,徽宗举行盛大国宴。召有十数位歌妓陪酒插趣。她们穿梭送酒,轮番站着歌唱,唱的皆丽词艳曲。唯独新人李师师只顾送酒,并不开腔。宾主酒至半酣,正当一些饮酒者与歌妓谑浪狎昵之际,负责酒宴礼乐的邦彦,给师师递了个眼色,她便妖妖袅袅走到空阔处,唱了一只极锁心的曲儿。歌词之美艳,曲音之靡靡,罕以为比。
顿时,宴会大厅静若空城。扭头看时,只见一女子螺点眉峰,满腮红晕,犹如桃花婷婷立;莲步轻稳,斜露笋指,逞着风流。徽宗看得失魂荡魄,如痴如呆,连眼珠不能动了。邦彦暗处拍掌喝彩,惊醒痴醉人,一齐呼应,一时轰动。
宴会散去,徽宗仍心念此女,为之意乱情迷。 。 想看书来
第四节 相见恨晚
徽宗身边的宠臣,哪个不精于察言观色?徽宗这光景,他们无不看在眼里。童贯不想卷入此事太深,只是装傻,醉眼呆呆,面无表情。
时女真尚是夷蛮,女真使节并不谙外交礼仪,在童贯安排他们观揽东京夜景时,他们才想起把国书递交童贯。童贯携书紧急求见徽宗。徽宗开启一看,这封女真人的国书是对马政随带的国书的回应,书上用汉字写道:
“所请之地,今当与宋夹攻,得者有之。”
因女真人并没有文字,此国书由完颜阿骨打口谕,大儒生杨璞书写。
看罢,徽宗抬头问童贯道:
“上次我大宋带去极北的国书,写了些什么?”
“那封国书略曰:‘窃闻征辽,屡破劲敌,若克辽之后,五代时所陷入契丹汉地,愿畀下邑。’”
两封国书对照理解,意思是,只要宋朝与女真军共同夹击辽军,凡是在五代时期陷入辽朝的汉地,不仅仅只是燕云十六州,在攻取后均归宋朝所有。
童贯见徽宗神思撩乱,心不在焉,只得告退,改日再议。
此时,女真使节在大塔楼观揽东京华美夜景。东京是座不夜城。每当夜幕降临,人们就自己的房间里、家门口、庭院中都点上了灯。路上行人提着这各种各样的灯笼。一到夜晚,城市里万盏灯火闪烁照耀,叫卖声直到天明。东京城外“四十里灯光不绝”, 十分壮观。女真使节惊讶的目瞪口呆。
徽宗人物风流,风流之中,常存真心,这是他的可贵处。却也因此常被带累,这又是他秉性的弱点。正当女真使节观揽夜景,兴高采烈之际,徽宗梦怀渴想,挨更挨点,熬过了一夜。
时禁军统领高俅、宦官杨戬二人常献欢徽宗。高俅因善蹴鞠,获宠于徽宗,官至开府仪同三司。杨戬迁至太傅。
次日,高俅、杨戬二人同往日一样,不约而同前来大内陪侍徽宗,见徽宗惨然无欢,心中已知七八,但问其故,徽宗说:
“朕位居九五之尊,为万乘之主,身衣锦绣,口饫珍馐,反不如小民快乐。他们秦楼楚馆,买笑追欢,朕若如此,势必为人万古笑谈轻贤好色,荒淫无度,岂不可耻?”
二人便进言道:
“陛下贵为天子,何事不可为!正可及时行乐; 以期不负韶华。况人生如白驹过隙;若不自寻欢乐;未免老大徒伤了。何不学习小民为所欲为?天不知地不知,你不知我不知,惹谁耻笑?”
徽宗身边的宠臣,多为巧伪之徒,侍奉徽宗竭尽全力,却心含奸佞,徽宗不去识破,反而开怀道:
“卿言甚是,朕当排遣愁怀,力寻欢乐,以免辜负年华。”
“前去金线巷一游。”二人异口同声道。
听说要见名妓李师师,徽宗说:
“这恐未便。”
高俅、杨戬二人信誓旦旦道:
“没甚妨碍,朕就前去一游,只是略去君臣名分,勿使人识破机关。”
“李师师名声日高,嫖客约期连李媪,也把握不住了,不是甩钱就嫖得到的。”杨戬是个做事极细心的,心想,“高俅这人,肯定先前已嫖过这风骚嫩女。。。”
想到这里,便与高俅低声细语商量道:
“师师那里,嫖客约期恐怕已是万年之约了,你我看谁先行一步,与李媪约定个即时。”
高俅欣然独自先去了。
徽宗、杨戬二人扮作主仆,同出后花园窄门,上了民轿。穿长街过短巷,到了大相国寺前,换了轿子,径直向金线巷行去。转弯抹角,到了一座道观,转入小巷,那巷只容两顶轿子擦身而过,听轿夫道一声:
“金线巷到了。”
随之,络纬机抒之声,不绝于耳。
“这小巷还很吵闹啊!”杨戬扬着头,也不看轿夫一眼,对轿夫道。
轿夫回言道:“是的。这巷里住的全是织户。机杼之声,通宵彻夜。”
轿近一户人家,高墙临巷,高俅手执扇子,已站在墙门外候着。徽宗、杨戬二人下了轿,高俅领着他们,进了一座墙门。里面大有洞天。朱栏内一丛细竹。踅过竹栏,方是妓馆。
鸨母李媪在妓馆门口迎接。只见徽宗容若冰玉,神光照人,又见高俅、杨戬在其左右,卑躬媚笑。鸨母李媪公子王孙,富商大贾,他都过过眼的,从这三人身上,她闻到了皇室的气息。
李媪按耐住欣喜, 引着徽宗,弯弯曲曲,走过许多房头,到一个所在,是三间平屋,筑在高台之上。屋里甚为高爽。左一间是丫鬟房,一般有床榻桌椅之类;却是备官铺的。右一间是李师师卧室,两傍又有耳房。中间一屋是客座。
李媪连咳了三声,客座即刻响起幽幽琴声。因高俅是个长嫖,他领来的客人,李媪十分在意,早就安排李师师在客座琴床边候着。
李媪引徽宗入内,李师师早已迎了上来,一见徽宗,只觉面善,细眼看时,原来眼前这个嫖客就是当今圣上,大惊不已。妓馆有妓馆的规矩,妓女首要的是替嫖客保密。李师师放在心里,不去点破。
丫鬟点茶到来,李师师双手捧过一盏,递与徽宗,自取一盏搁在茶几之上。徽宗接过,啜在口中,道:
“真个好茶!”
李师师取了一粒“腽朒脐”蜜丸,含在口里,跪在徽宗面前,舌尖喂给徽宗吃了。又把“颤声娇” 蜜丸放在徽宗口里,要徽宗喂给自己吃了。
李师师回到琴边,弹了首《犹在天际》,她那手十指尖纤,在琴旋上拨来点去,洁白可爱。时而低头弹拨,时而抬头清唱,只见她俏眼朦胧,露出许多春态。
此曲还没听完,徽宗凑上前来,搂定李师师求欢。按规矩:嫖客在嫖前,无一例外,要去浴堂,肥皂香汤洗澡的。李师师不要徽宗洗澡,二人挽手进房。到得床里,二人贴体交欢。李师师一声“轻轻的扑开花蕊,深深的探取花心。”
徽宗心领神会地照做不误。李师师便娇声宛转,徽宗不觉魂消。
两个千恩万爱,过了一夜。
晨起,李师师问道:
“师师比起你的最宠何如?”
徽宗想起那个聂婆婆,心中自怨不已:
“自己什么眼神?居然被那个聂婆婆迷住了许多年。”想到这里,直说了六个字:
“只恨相见之晚。”
第五节 乐不思蜀
话说官场中人虽共侍一主,却勾心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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