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瑶期并没有想到平日里寡言的萧靖琳写起信来倒是可以滔滔不绝,连语言也幽默了不少,总是逗得她一边看信一边笑得前俯后仰。
相比较于萧靖琳的信,任瑶期的写得东西就要枯燥乏味得多了,一般都是写自己新看了些什么书,每天都有练萧靖琳教给她的那几招剑法,觉得身体似乎真的强了不少,这两样算是她枯燥的生活中比较有意思的事情了。
后来萧靖琳将一些剑法的动作画在信里给任瑶期捎了过来,任瑶期灵机一动再给萧靖琳去信的时候就不怎么写字了,她开始画一小幅一小幅的画,画里有她自己,有任瑶华,有她的父亲母亲,还有丫鬟嬷嬷们,都是一些她日常里做的小事,人物皆是灵动鲜活栩栩如生。
不想萧靖琳竟然十分喜欢,总是来信催她再画,说要好好收集起来。
收到萧靖琳的信的第二日,任瑶期才从荣华院里请了安回来,外头就有人匆匆进来禀报说燕北王府的马车停在了大门外,一位自称是郡主侍女的姑娘来请五小姐出去。
任瑶期闻言既惊又喜,她昨日才收到萧靖琳的信,萧靖琳在心中并没有提到她今日要来白鹤镇的事情。
这是萧靖琳第二次造访任家,虽然她连门都没有进,但是对商户出身的任家而言也是莫大的荣耀。
郡主不进任府,任家为了表示尊敬还是让人将两扇正门打开了,可不敢将郡主大驾给关在外头。
任瑶期去与李氏交代了一声,又让人去告知了任老太太,便带着苹果出门了。
萧郡主两次大驾光临来等任瑶期,任家上下看任瑶期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任瑶期一出门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红缨。
红缨上前来笑着行礼:“任五小姐,我们郡主在马车上等您。”萧靖琳不爱坐马车,不过她来找任瑶期倒是每次都坐的马车,因为任瑶期不能跟着她一起骑马。
任瑶期笑着点了点头,跟着红缨上上车。
不想才将身子探进马车,就有一物朝着任瑶期迎面飞了过来,任瑶期吃了一惊,差点要后仰着摔下去,好在被后面扶着她的红缨一手撑住了。
而那向着任瑶期迎面飞过来的东西生生的停在了任瑶期眼前一寸的地方,正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看着她:“嗷呜——”
萧靖琳收回正提溜着傻妞后颈的手,将它拉离了任瑶期,然后拍了它的头一记,面无表情道:“每日就知道吃,也不瞧瞧自己现在多重了,还敢往人身上扑。”
任瑶期看着不停地划拉着自己的四肢的已经胖了一圈的傻妞:“……”
萧靖琳将挣扎不休,嗷呜叫唤的傻妞丢给了红缨,让任瑶期坐过去,打量了她半响道:“怎么傻妞胖了,你却瘦了?”
任瑶期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挠了挠一直盯着她瞧的傻妞的下巴,傻妞舒服地眯了眯眼,然后屁颠屁颠儿地敞开了四肢,将肚皮露给任瑶期。
任瑶期忍不住“噗哧”一笑。
萧靖琳道:“瞧见了吧?这都是跟那只叫白学的猫学的,有一次它还学猫叫,被我狠揍了一顿之后才不敢叫了。”
“你今儿怎么过来了?之前也不肯透点口风给我。”任瑶期一边给傻妞顺毛,一边问。
萧靖琳掀开了些车帘子看着外面道:“今日是要去白龙寺,想着白龙寺离白鹤镇已经不远了就来找你了。”
任瑶期闻言也看了一眼车外:“我们这是要去白龙寺?”
萧靖琳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了一句:“你方便吗?”
任瑶期想了想,自己没有什么事情,便点了点头。
萧靖琳道:“我之前已经让红缨去与你祖母交代过一声了,所以家里的长辈那里你不要担心。”
萧靖琳总是能让任瑶期从细节处体会到她的细心和体贴。
萧家的马车坚固平稳,即便是速度快一些坐在马车里的人也感觉不到,所以这次不过是半个多时辰就已经到了,比任瑶期上次来的时候速度快了近一倍。
红缨还道:“郡主之前交代了让马车行慢一些,没想到回来用了这么长时间,日头都大起来了。”
任瑶期:“……”
马车最后驶进了白龙寺山下的一座院落,萧靖琳似乎并没有要进寺的意思,见马车停稳了就先下了车,然后回身来扶任瑶期。
任瑶期才站稳了,就听到不远处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道:“怎么这么快?”
转过头去,任瑶期便看见一袭墨衣的萧靖西正立在廊下,微笑着看着她们。
萧靖琳看了萧靖西一眼,有些莫名其妙:“因为我们是坐马拉车回来的!”
萧靖西摇了摇头,转而又笑道:“我刚开封了一坛去年封存在这里的好水,煮了一壶茶,过来喝吧。”
说着就转身往后一进院子里走去,任瑶期这才注意到他脚下穿的一双木屐。
萧靖西不亏他燕北第一美男子的称号,简单的广袖墨衫和木屐也能让他穿出不一样的风雅无双。
美好的事物谁都喜欢,任瑶期也忍不住多往萧靖西那里看了几眼。
第二进庭院的院子里当中摆了两个很大的琉璃鱼缸,右边种了一颗石榴树,已经结了一些青涩的果子,石榴树下是用树桩打磨成的桌子和矮凳,看着很简单朴实,却是别有一番雅趣。
萧靖西走到桌前坐下,萧靖琳拉着任瑶期坐到他对面,萧靖西摆了摆手不让红缨倒茶,他自己提起茶罐给任瑶期和萧靖琳面前的茶杯斟满了。
萧靖琳皱了皱眉:“这就是那个从什么花的花瓣里采回来的雪水在地下埋了一年的水煮的茶?”
萧靖西笑而不语,他很聪明的没有接话。
萧靖琳将杯子放回去,然后冲红缨道:“去把我的桃花酿拿来,我让瑶期也尝尝。这种坏了的水还是不要用来招待客人了。”
萧靖西似笑非笑:“哦?桃花酿?你不是说没有了吗?”
萧靖琳面不改色:“你问的时候我忘了,现在想起来今日过来的时候带了一坛。”
萧靖西看向任瑶期。
任瑶期看着这对兄妹,然后默默地端起萧靖西斟给她的茶喝了一口,茶香醇厚,茶水清冽,任瑶期点了点头:“好茶。”
她想了想,没敢夸好水。
萧靖西闻言眉眼微弯,任瑶期无端端地想起了秀色可餐这个词。
不多会儿红缨抱着一给小坛子过来了,觑着萧靖西的眼色,战战兢兢地给任瑶期和萧靖琳一人倒了一小杯,然后逃也似得跑开了。
萧靖西喝着自己的茶,但笑不语。
萧靖琳觉得有些不对劲,立即端起了杯子抿了一口,然后瞪向萧靖西:“你什么时候换了我的酒!”
萧靖西淡定地道:“在你告诉我你没有带酒来之后。”
萧靖琳气得将被子里的液体一口饮尽:“又是糖水!”
萧靖西好脾气地哄道:“现在是在外头,万一你喝醉了怎么办?而且你能喝,任五小姐也不能喝,不然让她家中知道了又是一桩麻烦事。”
这时候傻妞欢快地跑了过来,踮着小短腿姿势别扭地趴在了桌上,往任瑶期的酒杯里嗅了嗅。
任瑶期想起了萧靖琳在信里提过傻妞也喜欢桃花酿的事儿,饶有兴致地将自己的被子递到了傻妞的鼻子下,傻妞抖了抖小胡须嗅了嗅,然后摇了摇尾巴偏头走了。
萧靖琳斜睨着萧靖西:“你看,你准备的什么玩意,狗都不吃!”
任瑶期看了萧靖琳一眼,忍了忍,最后还是觉得不要提萧靖琳之前已经喝了一杯的事实了,很伤人。
萧靖西:“……”
第264章 萧二公子的未雨绸缪
三人坐在庭院里闹腾了一阵,快到中午的时候萧靖西吩咐同贺去白云寺取他一早就定好了的斋菜。
白云寺的斋菜在整个燕北都是极有名的,每年因为斋菜而来这里的香客不计其数,任瑶期上一回来的时候也吃过,她喜欢最喜欢那道素丸子和山菌冬瓜汤,之前还与萧靖琳在信中讨论过一番。
最后等到菜上桌的时候竟然真有她喜欢的那两道斋菜,想必是萧靖琳提起过。
三人悠闲无声地用完了午膳,气氛融洽,就好像他们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吃一顿白云寺的斋菜一样。
直到最后饭菜撤下,茶水端上来的时候萧靖琳才突然道:“我这次还是来与你道别的。”
任瑶期闻言一愣,看向萧靖琳:“你要回嘉靖关?”
萧靖琳有些意外,她还没说呢,任瑶期怎么就知道了?
萧靖琳不知道,她虽然从来没有与任瑶期提过她要回嘉靖关的事情,但是最近的几封信里,她好几次提起过北边辽人的动向。眼见着夏季就要过去,秋冬临近,北边的辽人会绕过关山进关内来掠夺边民。
之前几年因为因为燕北打了一场大胜仗,辽人需要一番修养生息,所以边关平静了一阵,今年辽人换了新王,新上位的辽王年轻气盛,可能是小时候总听自己的祖父回忆那段辽人在燕北横冲直撞大肆搜刮的“光荣岁月”,所以对嘉靖关以南的这一片土地格外向往。
眼见着可能就要有一场大仗要打,萧靖琳在云阳城这一片温柔乡里实在坐不住了。
有些人天生就适合翱翔九天,萧靖西知她甚深,所以帮着她说服了燕北王妃,王妃总算是松了口,同意再放任她两年,但是两年之后必须要回来,因为两年之后萧靖琳该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没有哪一个任家会心甘情愿的娶一个常年驻守边关,连给面都见不到的女子为妻,燕北王妃是真的为自己女儿的将来忧心。
萧靖琳对这些儿女情长看得极淡,活着也并不是她淡然,而是她内心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萧靖琳见任瑶期虽然极力掩饰,情绪也还是有些低落,便岔开话题道:“对了,我听我师父说云文放也到了嘉靖关,他当时摆脱了云家的人之后便失去了踪影,云家还以为他去了宁夏,不想他偷偷化了名,又溜了回去。我记得这小子之前总是三番几次的欺负你,等我去了嘉靖关,我帮你收拾他!”
萧靖琳很重视任瑶期这个朋友,严格地说任瑶期算是她第一个闺中好友,所以萧靖琳为了安慰任瑶期说了她平日里绝对不会说的话,公报私仇什么的不是萧郡主的风格。
任瑶期果然被她逗笑了,摇了摇头道:“算了,我也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损伤,让他走他的阳光道就好。”任瑶期是深知萧靖琳的性情的,不想她为了她去公报私仇,而且她不想再与云文放有任何瓜葛,连报复都不想了。
萧靖西手抚茶碗碗沿,慢悠悠地道:“你也不必去想怎么报仇的事情了,云文放现在也忙得很,怕是没有什么空闲。”
萧靖琳闻言恍然看向他:“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萧靖西笑着摇了摇头:“我能做什么?只是我听说他被分到了闵文清手下,现在每日都忙得很,不过云二少去了边关的表现倒是很让人刮目相看,我看到战报,他才到嘉靖关一个月的时候就立了一功。”
萧靖琳眯着眼睛看了萧靖西一眼,云文放怎么会被分到闵文清手下的?
云文放既然是隐姓埋名,那就是以普通新兵的身份过去的,闵文清那里可不收新兵,那狐狸手里不是燕北军精锐就是执行危险任务的人。
而且闵文清和云家人向来就不合,闵文清此人向来没有什么节操,如果知道云文放的身份之后不给他来几次阴的他都不姓闵。他手中需要玩命的事情多得很,就怕到时候云文放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过同样的,危险和机会是并存的,只要云文放最后能够熬过来,他必定会脱胎换骨,前提是这位养尊处优的少爷能够熬得过去。
很显然云文放会落到闵文清手中,是有人暗中捣鬼的。只是不知道萧靖西这一手到底的狠心还是仁慈了。
萧靖琳有些鄙视地看了萧靖西一眼,有些人就是喜欢玩阴的。
萧靖西对萧靖琳明晃晃的鄙视视而不见,也开始转移话题:“之前听闻任三老爷那两幅蒋元益的古画修补得很成功?”
萧靖琳面无表情地道:“什么听说?颜料都是你找的不说,昨日你还特意去云阳书院看过。”
见任瑶期看了过去,萧靖西脸上不可控制地一红,很是有些尴尬。可是面对萧靖琳,萧靖西连气恼都觉得无力,他难得的有些孩子气地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萧靖西每次让自己的人给任瑶期送颜料过去的时候因为怕给任瑶期惹麻烦,都是借着萧靖琳的名头,而且他从来不居功。不过萧靖琳在给任瑶期写信的时候,就将萧靖西的老底都给抖露了,非但告诉任瑶期东西都是萧靖西找的,还告诉她有两样不好找的颜料是萧靖西托人去买回来的。
因此,任瑶期对萧靖西十分感激。等着萧二公子去做的大事多得很,他却还是愿意花时间花功夫去帮她办这些琐事,这份心意就极为难得。
任瑶期见不得萧靖西尴尬,便笑着道:“我还没有谢谢萧公子呢,有几样颜料十分难寻,若非是你帮忙,我父亲那两幅画也不会这么快就修好。我当时就想着,等画修好了,有机会一定要让你看看,毕竟你的功劳也不小。”
萧靖西脸色早就缓了过来,又有些懊恼自己刚刚的失态,他微微一笑,恢复了他谪仙公子的风仪:“画极好,我听说修画的时候其中有一副的底稿是你画的?”
当时徐万里听说任时敏的女儿也参与了修画,还吃了一惊,他虽然经常听自己的妻子提起任瑶期,甚至他请任时敏去云阳书院提高他的名气也大半是因为任瑶期救了自己妻子的这个天大人情,但是他没有想到任瑶期还真的是一位多才多艺的好女子,这让他想起了年少时候的欧阳氏。
加上任时敏的才气也让徐万里惊叹不已,这位云阳书院的山长现在对任家这对父女的印象极佳。
任瑶期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当时只是闹着玩,父亲不让我碰画,我就趁着他给其中一幅画打底稿的时候,自己偷偷打了另外的一副,后来父亲见了说能用,就用了。”
任时敏当时也对女儿突飞猛进的画技惊叹不已,不过更多的还是惊喜。有女如此,任三老爷觉得自己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萧靖西倒是觉得这样的任瑶期很有意思,原来她也有顽皮使性子的时候,想到任瑶期当时可能的倔强模样,萧靖西暗自一笑。
任瑶期正奇怪萧靖西在笑什么,萧靖西却是轻咳一声道:“任三老爷有没有想过留在云阳书院?”
任瑶期闻言一愣,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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