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瑶期正奇怪萧靖西在笑什么,萧靖西却是轻咳一声道:“任三老爷有没有想过留在云阳书院?”
任瑶期闻言一愣,然后又是一惊:“萧公子的意思是?”
萧靖西却是没有立即就回答,他沉吟了片刻道:“任三老爷在画画上十分有天赋也极有灵气,尤其是工笔山水,已经形成了他自己的一派风格。徐山长与我说,假以时日你父亲成为画坛的宗师人物并不是不可能的。”
这句话任瑶期上一世也听到过,裴先生也夸过父亲的画,说他有开山立派的潜力。只可惜上一世任时敏没有活到那个时候。
萧靖西有些不解任瑶期这个时候眼中流露出来的一抹伤感,他刚刚说了什么惹人伤感的话了?
萧靖西想了想,又道:“云阳书院虽然只是一个书院却是燕北的最高学府,燕北的人才也大多出自这里。”萧靖西毫不隐瞒云阳书院是燕北王府给自己培养人才的地方。
“而任三老爷在字画上的造诣让他胜任教习一职不在话下。”
萧靖西是真的仔细为任瑶期想过的。
任家的情形他知道得很清楚,这样的家族必定不会长久,早晚会有衰败的那一日。而一个女子若是失去了自己的家族庇佑,将会处于十分不利的位置。
萧靖西能看出来,任瑶期对自己的父母和嫡亲姐姐很有感情,若是到时候看到他们随着任氏一族一起沉浮,她必定会很痛苦。
萧二公子早就知道了未雨绸缪的道理,尽管这一次是为一个与他似乎没有什么关系的女子绸缪。
所以他觉得,任时敏这一房人或许可以另寻一条出路。
第265章 为你打算
萧靖西的话让任瑶期极为意外,她何尝没有想过父亲的出路问题?
任家很明显的靠不住的,如果任家非要自作孽不可活,她们这一房难道又要陪着一起死不成?
如果真的到了需要离开任家以自保的那一日,父亲作为一家之主肯定要负起他一家之主的责任。
就是因为清楚地明白了这一点,任瑶期才会刻意在徐夫人面前提起她父亲修画的事情,让父亲走出任家这一方小天地。
萧靖西的话任瑶期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如萧靖西所言,云阳书院是燕北最高学府,实际上是受燕北王府控制的官学,有一些京都国子监的影子在里面。
而能在云阳书院担任教习的人,都是燕北各地的饱学之士,有些甚至还是燕北王府的门客幕僚。这实际上是一种身份,一种能够让任时敏脱离了任家三老爷的身份之外的另外一个能被世人接受并得到肯定的身份。这也是任瑶期目前极力想要为自己的父亲谋求的。
只是……
任瑶期皱眉道:“我父亲没有功名在身。”
任时敏不喜那些经论之学,也从不勉强自己去学,任三老爷向来是任性的,他视功名如粪土,那功名于他而言就真的是粪土。
可是做云阳书院的教习,没有功名在身又怎么服众?任三老爷就算是想要当名士,他也还并没有名士的名头。
萧靖西看着任瑶期蹙起的眉头,莫名的想要去将它抚平,他垂下眸子浅笑道:“云阳城的教习也并不都是有功名在身的,只要……”
萧靖西顿了顿,沉吟了片刻才抬眸对任瑶期一笑:“明年,云阳书院会派遣十人去京城参加文斗会,比文章经纶比诗词歌赋比琴棋书画,以你父亲在字画上的造诣要在文斗会上崭露头角并非难事,只要他到时候能为燕北夺得一个不错的名次,回来之后进书院就没有人敢有质疑。”
任瑶期闻言眼中一亮,只是想了想又疑惑道:“我也曾听说过文斗会和武斗会,可是能参加的都是一些在某一方面极有名气之人。”
“文斗会”、“武斗会”重点都是在那个“斗”字上,说得好听一些是燕北与朝廷交流人才文化,实际上就是两方在角力挣面子。所以双方为了赢得胜利,派出去的都是真正的高手。任时敏即便是有才,可是这么多年一直是默默无闻,根本就没有去参加文斗会的资格。
不想让任瑶期苦恼的问题,萧靖西却是极为轻描淡写的笑道:“参加文斗会之后名气自然是有了。”
萧靖琳见不得萧靖西万事皆在掌控的得瑟的模样,面无表情地对任瑶期道:“确实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次参加文斗会和武斗会的人选最后就是由他定的。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像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这跟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关系?萧靖西抽了抽嘴角。
任瑶期却是问萧靖西道:“你也要去京城?什么时候?”
萧靖西愣了愣,萧靖琳也看了任瑶期一眼。
不过萧靖西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弯着嘴角道:“如无意外我应该会去一趟,大概是明年的这个时候,入冬之前回来。”
任瑶期没有发觉萧靖西脸上的笑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赧然和发自内心的愉悦,她在努力回想上一世发生的事情,好像每一次萧二公子进京城去就没好事,她不知道上一世萧靖西是不是也去了明年的文斗会,不过她记得宁夏总兵吴萧和好像就是在快入冬的时候猝死的,而萧二公子那个时候应该并不在燕北。
“怎么了?”萧靖西见任瑶期不说话,不由得问道。
任瑶期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想着入冬以后河道被冰封不说,南边还总是下雨,路上泥泞不堪,一路上都极不好走。如果你要去的话,最好能在秋末的时候就赶回来。”
萧靖西看着任瑶期,慢慢弯起了眼角,眼中的神彩令人感到炫目:“好。”
任瑶期对上萧靖西的目光,心下狠狠一跳,不由得也有些红了脸。虽然她觉得萧靖西处处为她打算,她投桃报李的关心他也是理所应当,可是现在想来似乎感觉太过亲密了些?
而且任瑶期虽然也担心萧靖西身体不好,大冬天的被困在冰天雪地的路上会生病,不过她其实还怕宁夏那边会出问题,到时候萧靖西人在京都会鞭长莫及。
只是这事情现在说出来未免太早了,她也没有证据能证明宁夏明年会乱,所以等到明年萧靖西走之前再想办法提醒他会比较好。
萧靖琳却是撑着下颌坐在一旁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一副若有所思的深奥表情。
萧靖西轻咳一声,问道:“你觉得这里如何?”
正在想事情的任瑶期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周围:“这里?”这里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院落。
萧靖西笑着道:“看来你是忘了自己当初给我提的建议了。”
任瑶期这才反应过来,萧靖西说的是藏兵于寺庙的事情,她当然不会忘记。不过刚刚一路行来的时候她也曾暗自打量过周围的情形,似乎看不出来有军队的痕迹,她还有些奇怪地想,难道计划施行得不顺利?可是看祝若梅的样子又不像。
萧靖西似乎是明白任瑶期在想什么,他笑道:“这里有五千人。”
任瑶期闻言很是惊讶,这里怎么瞧也不像是藏了五千人的样子。
萧靖琳慢悠悠地接道:“他没骗你,那五千人现在分散在后山开荒,明年白云寺又要多不少田亩了,寺僧都高兴得不得了。”
任瑶期:“……”果然是合理利用不浪费粮食。
不过这样也好,可以很大程度地化解寺庙和军队的矛盾,防止寺庙反弹。
既然萧靖西主动提起了军队的事情,任瑶期便也顺势问道:“宁夏那边如何了?”
她想要问的其实是宁夏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常动作,萧靖琳却以为任瑶期问的是萧微和吴依玉母女的事情,于是接口道:“还能如何?三个女人一台戏,宁夏总兵府后院现在热闹得很。”
说到这里萧靖琳又不得不佩服一下萧靖西的手段的,吴萧和新纳的那一房娇妾果然是个厉害角色,竟然能以一敌二而不落下风,要知道她面对的可是敢往她堂堂郡主茶碗里扔毒蜘蛛的疯女人。而那个妾还有本事挑拨得吴总兵狠狠教训了吴依玉两次,把萧微气得差点卧病在床。
就连从来对这些内宅斗争不感兴趣的萧靖琳都忍不住关注了一下吴家后院的剧情发展,不过萧郡主觉得自己是因为可以从那一位妾室那里学到一些兵法谋略才关注的,高手不问出身嘛。
不过在这一次的吴家内战萧微母女之所以会落于下风也与燕北王府的态度有关。
萧微曾派人回来让燕北王府帮她出面教训吴萧和和那个妾室。燕北王不在府中,王妃以不好干涉吴家内院之事拒绝回应,暂时由萧靖西掌控的燕北王府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举措来谴责吴家。
反倒是吴萧和主动给燕北王府送了十几车的回礼表达自己心里对燕北王府这一门姻亲的重视,还写了信过来,一番插科打诨后才吐露真言说自己并非是色迷心窍,只是想要给吴家留后,请燕北王府体谅他一代单传。
就连老王妃见了信之后除了骂上几句也无可奈何,她也不能说就让吴家断子绝孙。谁让萧微生不出儿子?老王妃甚至觉得自己母女两人是不是受了什么诅咒了,为什么她们出身都不输给任何人,最后却都是因为孩子的愿意而败在了贱女人手中。
燕北王府不搭理,萧微和吴依玉只有继续和那位妾室互掐。
在萧靖西因为有些事情暂时出去了一小会儿的时候,萧靖琳犹豫着别扭着继续跟任瑶期说八卦:“听说吴萧和的那个妾有了身孕,不过又被吴依玉害得小产了。”
这还是萧靖琳第一次跟人说这种内院八卦,她以前最为鄙视那些无事话人长短的长舌妇人了,不过现在跟任瑶期悄悄说起这些,她竟然也没有觉得违和,甚至还有一种很亲密的感觉,虽然她说出口的时候觉得有些心虚。
任瑶期也有些惊讶萧靖琳会聊这些,不过这也不是坏事,于是她问道:“哦?吴大小姐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才会被吴总兵责备?”
萧靖琳点了点头:“不过王府安排在宁夏的人回来禀报说妾室怀孕之事未必是真,吴依玉很有可能被人给陷害了背了黑锅。”
假孕这种手段内宅并不是没有,任瑶期了解地点了点头,有些好奇道:“燕北王府当真不管?怎么说吴夫人也是燕北王府出身,王府难道不用顾忌脸面?”
萧靖琳看了任瑶期一眼,想了想,意味深长地道:“萧靖西说脸面不能当饭吃。我们王府从祖上就是带兵打仗出身,要学世家风度那一套当初就不要拿刀箭。”
第266章 让它伤不了你
萧靖琳的话让任瑶期“噗哧”一笑,她还真没有想到,像萧靖西那样的人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不过一个人若是能不为声名所累而做出不得不做的事情,如果不是不在乎就是他本身有那个实力不惧任何反对的声音。
萧靖西这样的人应该是第二种吧。
不得不说,这还挺让人羡慕的。
萧靖西回来之后邀请任瑶期对弈,下了一个多时辰只下了一局,这一回不是平局,萧靖西赢了。
萧靖西一边捡棋子儿一边笑言:“这一局你倒是下得规规矩矩的。”
萧靖西的话让任瑶期想起了两人第一次对弈的时候,自己绞尽脑汁用尽各种手段想不输的情形,不由得低头一笑。
萧靖琳揪着傻妞的耳朵在一旁直打哈欠:“你们每日下两盘棋,这一日就过去了,果真是岁月静好。”
原谅“不学无术”的萧郡主说这话的时候其实真的只是随口,并被有别的意思,可是听在下棋的两个人耳中怎么就觉得有些怪怪的?
萧靖西和任瑶期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都低头捡棋子儿不说话了。萧靖琳和小老虎傻妞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那一脸的无辜如出一辙。
任瑶期见气氛有些诡异,然后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件正事没有说,便开口问萧靖西道:“萧公子,你对方雅存这个人有没有什么印象?”
萧靖西想了想:“我记得前不久燕北的一批候选官员中有这个人,方雅存……他与你们任家好像有些关系?”萧靖西向来的过目不忘,那些官员的背景他都大致看过一遍。
任瑶期点了点头,沉吟道:“他嫡母与我祖母是亲姐妹,他姐姐是我父亲的一房妾室。前一阵子,因为家中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让我想起了方雅存这个人,有些地方我有些想不通,想请萧公子为我解惑。”
由于韩家的原因,任家的事情,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萧靖西已经知道了不少,破罐子破摔,任瑶期也不怕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家丑。
萧靖西看着任瑶期微笑颔首,示意她继续说。
任瑶期皱眉道:“按理方家的根基在江南,方雅存虽然只是一个楚州从六品州同,却深受上司器重,他的夫人的娘家也在江南,且家资丰厚。于情于理,他留在江南不是更好?可是无论的方雅存本人还是他的夫人似乎都热衷于来燕北。我听说这次燕北新上任的这一批官员,从品阶上而言并没有高于六品的。萧公子,你对楚州的事情熟悉吗?”
萧靖西微曲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棋盘,思索了片刻:“方雅存此人我之前并没有听说过,应该没有什么大的背景。不过我记得现任楚州知州名冯免,此人资质平庸,快五十岁才做到了一洲之长的位置,却不是靠着政绩擢升的,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萧靖西看着任瑶期微微一笑。
任瑶期闻言有些好奇:“哦?难道是靠着姻亲的裙带关系?”
萧靖西笑着摇头:“确实是裙带关系,却不是姻亲。他认了一位小他十几岁的宦官为义父,将自己最小的儿子过继给了这位宦官继承香火。”
任瑶期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她心里不知道怎么的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摩挲着拿在手中把玩的棋子问:“不知他认的是哪一位宦官。”
萧靖西道:“这位公公姓卢,是颜太后身边的人。”
任瑶期手一抖,手中的棋子从指尖滑落掉到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她的脸色已经白了,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萧靖西:“谁?”
萧靖西有些错愕,不明白任瑶期怎么突然间失态,他放软了声音舒缓温柔地说道:“是颜太后身边的卢公公,此人三十来岁的年纪在太后身边伺候了十几年,很得颜太后欢心。不过……也只是一个宦官而已。”
任瑶期却是不可抑制地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情,身体有些发抖。
有些事情她极力想要去遗忘,也从来不刻意去想起,不过现在听到这个名字还是让她不能平静对待。
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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