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要是被管岫筠知道了,那就不是一星半点的麻烦。最担心的却是管岫筠会想法子再给管隽筠找麻烦。好在稚儿不在京城,就是管岫筠想要祸害孩子都找不到。至于自家两口子,也有很久没有回过京城了。
“你来了。”管昕昀看到他,满意地点点头:“丞相的信,你想是看到了。这两日就有事儿要你去做,我正担心你来不了。”
“接到丞相的手书,属下连夜兼程从乡下赶来听凭将军和丞相的吩咐。”荣立一稽首,抬头才发现上面还有一个壮硕的男人坐在那边,眉目间跟管昕昀有着莫名相似。只是年纪上不甚年轻,而且举止端凝一副虎贲中郎将的样子。
“不用担心,这是我兄长,也是你家丞相夫人的长兄。”管昕昀笑道:“有事不用避讳,许久我们都没有回过京城。不知道京城境况如何,你来往甚多可知道有什么新奇的事情?”
“属下有话,却也不好说。”要是当着管岫筠两个哥哥的面,说出管岫筠在新修相府里的所作所为,谁脸上挂得住。
第四卷 祸起萧墙 第三十六章 开谈
“但说无妨。”管安平淡淡道:“没什么是谁撑不住的。”
“听说京城的同僚说起,长公主在新建的相府府第内,日夜只有几个南中豢养的死士跟几个贴身的丫鬟。至于还做了什么,属下就不知道了。”倒不是为尊者讳,不过是话说到这里,谁也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果然,坐在上面的两人脸上还真是有些挂不住了。管昕昀脸色阴沉,看了眼坐在对面的管安平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你说的事儿,想必是皇上也知道了?”
“是。”荣立没有迟疑:“属下回京谒见陛下之时,听说相府内外已经是戒备森严。皇上加派御林军值守在相府内外,说是丞相不在京中,担心再像前次一样相府内出了事儿无人知晓。”
“嗯。”皇帝恐怕不是担心相府出事,毕竟相府内让皇帝挂心的人一个都没有,而是要让人看着管岫筠,把她关在那个方寸之间,能做的事情也只是男女之事,为祸天下的事情是做不得了。
“原本是想让你进京一趟,如今看来倒是不必了。胡炜只怕今日也要回来。”管昕昀指着一边悬挂的布防图:“你看看,过两日需要你到南中边界去接人。”
“是。”本想还多问一两句,只是军人的职责就是听凭将军的命令,任何一句多的话都不能有。看样子这个人极要紧,要不也不会让管昕昀郑重其事到这个地步。
“还有件事需要你去办。”管昕昀将另外一件东西递到荣立面前:“孟优在我朝尤其是京城中收买了不少人心,我不知道接下来出现大变故会不会有什么骚乱,你去一趟节度使府内,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是,属下遵命。”荣立倒退着下去,管昕昀手指轻轻扣着案几:“大哥,这件事该怎么做?管岫筠已经是将一家子的颜面都丢得干干净净,不说是国法就是家规也容不得。”
“如今她已经不是南王妃,至于这个长公主的名号只怕也不存了。”管安平平淡的说道:“单单只是秽乱一条,已经足够了。只是这未免太有辱先人,还是让皇上定罪来得好。不说是骨肉亲情,到底不能自家人从内杀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外头杀来一丝杀不尽绝,只有自己从家里乱起来才好。你看南中跟西羌不是就是这样,要是各个击破,恐怕这一辈子也杀不完,但是互相残杀,不用我们一兵一卒就够他们死伤无尽了。”
姜还是老的辣,这是管昕昀听完后一直萦绕在脑海中的一句话。大哥到底是不愿叫人说出自家骨肉相残的话来,宁可是让用国法来约束管岫筠,皇帝杀了长公主也不是一件好听的事情,总比自己家动手强得多。要是这个长兄在朝中待得久了,恐怕一班人还真不是他的对手,见惯了大漠的风沙,他的耐性会比所有人都强得多。
诸葛宸站在客栈的院子里,看着头顶一望无云的天际。能够再次看见真好,当眼前是一片黑暗的时候,无数次幻想过有一天如果能够看见,第一个映入眼睛的该是什么,应该是自己的女人吧。她才是很久以来,支撑着自己在黑暗中走下去的希望。儿子还小,小到还需要自己的庇护。
只是即便是个男人也有难以启齿的软弱,当黑暗毫无预兆地降临,然后身边的女人跟即将出世的孩子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任何人可以体味到自己心中有多恐惧,还好,她还在。而且是好端端的活着,也没有另适他人。
那天还是在狭小的鞍车中,她还是在黑暗中来到身边。就算是在南中呆了这么久,还是能够在第一时间内分辨出她独有的馨香,把她抱在怀里才知道,原来一直萦绕在心中不可磨灭的思念有这么深,不论有多少女人,也不论是不是曾经对管岫筠有过少年时懵懂间的好感,都比不上她,很多人都说她利害凌厉,不像是管岫筠看上去的温柔若水。只要这个温柔若水是属于他的,就行了,就算是天下人都说她不好,有什么关系是她指尖的鲜血驱散了所有的黑暗,让阳光再次降临到自己的人生中,血胤能够让阴翳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她的绿鬓如云和明眸皓齿。还有软语缠绵和自己才看得见的泪水,如果要用生命去换,实在是划得来。
“先生。”管晋捷很谨慎地过来:“外面来了不少宫中亲兵,南王有情。”
“知道是做什么?”诸葛宸转过身,精光四射的眼眸根本就不能在装成时时翻白眼的瞎子:“算算时间,应该是到了要进宫的时候。”停了一会儿:“今天我跟着他们进宫去,你要想办法到城门口去看看。看看是不是有汉人打扮的人,要是有的话你也不必说什么,记下来人的长相回来报我知道。”
“先生,不知道来人是谁?”管晋捷还是有些担心,因为让诸葛宸单独进宫还是有些不放心。哪怕他能够料定天下事,到底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姑姑在王宫中,不知道这次进宫主何吉凶?
“要是你不放心,尽可问问。”诸葛宸在他手心里一笔一划写了个荣字:“必须要是这个姓才能说话,明白了?”
“是,我知道了。”管晋捷想了想,从自己袖中去处一个袖套递给他:“姑丈,这是袖箭。不一定能派上用场,只是您带着到底比不带叫人放心。姑姑那边也要说好了才行。”
“她那儿,放心得很。”这女人的心思比谁都缜密,每次孟优要见自己替他算卦的时候,她都会或明或暗出现在面前,就是来不了也会有一个讯息,告诉自己她在做什么。
“行了,我先走了。”诸葛宸接过酸枝木的手杖,跟着一队亲兵摸索着往前走。两个王宫中的阉宦守在门口,管晋捷扶着他走到门口:“先生好走。”
“嗯,你少给我到处乱跑。要是被我知道,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诸葛宸恶狠狠地说道:“小兔崽子,你记住我说的话了?”
“是。”管晋捷有意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我不敢乱走的,上次让先生知道了,差点打断我的双腿。这次说什么都不敢了。”一面说一面往后退,好像是再说下去诸葛宸手里的手杖又会落到身上一样。
“你知道最好。”诸葛宸骂骂咧咧跟着亲兵和阉宦往前走,手里的手杖一轻一重落在石板上叽个作响,管晋捷的心因为他走远也随之提起来,为什么他总是自信满满,而自己说什么都不能放下心,这就是办大事需要有的心思。
诸葛宸半闭着眼睛看着不远处走来走去的孟优,好像比上次见到他瘦了不少,而且脸上还有两个乌青的眼圈,看上去就像是被人用重拳打了两下。
“先生,你看本王如今该怎么做才好?先生上次不是说,西羌不日自亡,本王就是按兵不动也能有大收获。怎么到了现在,还没有先生说的那样。是不是会有异动?中原那边也没见有什么举动,我多次遣使跟管昕昀求和,希望他能出手帮我一把。我跟他是你们汉人的话,郎舅至亲。他对本王说的话写的信,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孟优说话的时候语速极快,一点没有迟疑。手脚不住抖动着,呵欠连连。
诸葛宸微闭着眼,坐在一边。孟优的任何一点举动都没有逃过眼睛,看来那个英雄花真的是天底下至阴至毒的,想不到自家女人会想着用虞美人跟英雄花夹杂着种在一起,最后连根铲除的法子。
“快,快找王妃来。”孟优有些把持不住自己的举止,手边的茶盏被衣袖挥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是。”看到他有像是要犯病的样子,身边的阉宦连走带跑出去。诸葛宸饶有兴致看着这一切,她来能做什么?难道还有九转还魂的仙丹等着他?
“大王。”管隽筠慢吞吞地到了内寝殿,诸葛宸自信满满的脸映入眼帘。典型就是那种一肚子鬼点子的样子,不知道这个男人想要干什么了。
“你,你手里还有英雄花的种子?”孟优趔趄了一下,一脸乞求期盼的样子:“本王又犯病了。”
“上次仅有的都给了大王研磨药粉了,起初就是为了好玩才留着的。难道还会多多留着?”一脸的慎重其事,这件事根本就不值得的考虑。
“能不能再有一些?本王又犯病了。”孟优伸出手,诸葛宸看到一双形似鸡爪的手掌,只剩下皮包骨了:“浑身上下像是虫子在咬,骨头缝里都开始发痒了。”
管隽筠摇头,男人就在面前,有什么都不必担心。再说孟优已经被英雄花折磨得失去了所有的意志力,隔两日给他一些英雄花种。每次给的都比上次要少,让他承受那种蚀骨**痛楚的时间越来越多,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最后两粒。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孟优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不放,没有什么疼痛比这个更难受。无数只虫子从体内往外钻,稍有不慎就会被虫子咬死。
“大王忍忍就过去了。”管隽筠不着痕迹往诸葛宸身边走,诸葛宸清楚看到她手腕上戴着用雪白丝绦穿好的指环,不着痕迹地一笑。抬起头,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没说话。
第四卷 祸起萧墙 第三十七章 对峙
“你知道这个忍不过去的,我快痛死了。”孟优汗流浃背,衣襟全都贴在身上满是汗湿的印迹。
“这英雄花真能救了大王?”管隽筠在距离诸葛宸很近的交椅上坐下:“若是这样的话,只要大王签了一道纸令,或者会有法子。”
“什么指令?”孟优手指乱颤,体验过一次生不如死的难受以后,只要每次同样的痛楚发作,他都恨不得让自己在那一刻永远消失掉。
“这道纸令对大王来说易如反掌,只要大王愿意就行。”管隽筠淡然一笑。
孟优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不只是因为浑身好像有无数只虫子钻进骨头缝里那种难受,更重要的是,管隽筠根本就不是一个会听凭人摆布的女人。这么久以来,一直都在做着最大的努力,希望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说能换来她对自己的好感,最起码不是那么厌恶自己。
就好像不可能原谅她姐姐那样,管岫筠是一个处处要做到高人一等,然后把自己的放到无限高大的地方,好像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跟她相媲美,就算是自己跟她曾经是中原人所说的结发夫妻,她都一直在蔑视自己,很多时候见了人还会在鼻子里哼一声,表现出她的尊贵。
管隽筠不是这样,她把自己的好恶藏在没有人可以看到的地方,就算是自己做了那么多讨得她欢心的事情,想看她的笑容几乎是不肯能。所以她说要自己去跟西羌打仗,希翼着能够问鼎中原,然后给她世间最好的东西。即便如此还是不能看到她脸上的展颜一笑,偶尔的一缕笑容也跟自己没有关系。
如果要说她对中原那个男人还有未泯之心的话,却从没从她嘴里听到一句关于那个男人的词句,怎么能说两人还有什么挂碍?
所以当她说出要写下什么字据的时候,孟优脸色铁青,比之于身体上各个骨节间的难受还要胜过千万倍:“你要我写什么?”
“也不要别的什么,南王如今还有什么?”管隽筠安然一笑:“你的数十万大军已经毁于一旦,不过不只是你,就是西羌也是一样。我听说今儿一大早已经被中原大军收复,若是南王能够迷途知返,愿意俯首称臣的话,或许还能够保留王位,换来一生的平安富贵。”
“大丈夫宁死不屈,我绝不会向中原俯首称臣。”孟优算是有骨气的,说话的时候掷地有声:“这么说,我跟西羌的这一场恶战也是你们商量好的?你跟你哥哥早就算好了,让我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算是吧。”管隽筠点头:“南王当初答应管岫筠的事情,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只要管岫筠不再给你丢人,你愿意放她自由之身不是么?然后她就到了中原,拆散我跟我夫君不是么?至于她做的投桃报李的事情,自然就是让你跟绮娟正大光明在一起。她不再祸害你跟绮娟的孩子,是这样吧?而我,自然也就被她用掉包计送到了南中,你甚至想要毒死我腹中未出世的孩子,我没说错吧。”
“最后我并没有下手,我知道你跟她不一样。”孟优强忍着身体内无处都不在的灼痛:“我甚至觉得诸葛宸很没有眼光,你比你姐姐好了千万倍。他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只知道你姐姐好却不懂你比你姐姐好了千万倍都不止。”叹了口气:“我想要你留在我身边,虽然是有点痴心妄想,因为就算你要答应也不会是答应我,不是么?可是我对你并没有真的起过坏心,反倒是只要能有什么换来你高兴,你愿意对我笑笑,就是死我都会答应了你去。”
管隽筠沉默了半晌:“等到我朝大军来时,只怕就是我哥哥跟你谈这些。我哥也说了,你对中原不过是觊觎之心不死罢了,不像是西羌与我朝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主宽宏大量,给你一个世袭罔替的爵禄之位并非不行,只要你写下愿意世代称臣的手书,一切都是可以宛转的。”
“你想得太简单了,即使你答应给我,我也愿意写下来。最后给我的也不过是一盅毒酒,不会有人会让我活下去。”孟优趔趄了两步,回望着她:“我在想,要是当初嫁给我的人是你而不是你姐姐的话,我不会跟中原为敌。就是真的俯首称臣,做你家的女婿也并非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