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就把女人的眼泪全都惹了出来,抽噎了两下:“都是你,非要逗得人哭出来才好。”说话间已经换好了衣服,只用一柄簪子束好头发。诸葛宸摇头:“在这儿这么久,只怕都忘了你那些首饰放在哪儿了。天天听见人抱怨。说是相府精穷至此,账面上一点散碎银子都找不出来。真不知道是怎么当的家。”
“不知道才好,要是知道了我可是担心那些监察御史查账查到相府来了。”管隽筠看着铜鉴中的倒影:“最迟明日我们就能回去了?”
“看看等会儿孟优是不是会派人来,这个南中印玺还有退位诏书,说这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真的做起来却很难,若是过了午后还不来,我们就要想法子回去。迟则生变。”诸葛宸端起手边的茶抿了一口:“孟优为人多疑善变,一夜之间还不知道会想出什么法子来。”
“这次他必然不会轻易悔改。”管隽筠给诸葛宸束好腰带:“换做以前,谁都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在一夜之间有什么变故,或是来个大翻转。只是有了这个英雄花以后,我想孟优不会不答应。我问过人,英雄花会摧毁人的意志,也会叫人生不如死。如果可以选,很多人甚至愿意一下死掉,也不愿再去沾染这个英雄花。”
“自寻死路的事情,不做也罢。”诸葛宸沉吟半晌:“若是宝玺真的到手,我们必须走得更快。西羌还有不少死士,意图复国。会不会跟南中相勾结,我也想不清楚。荣立带来的人马不够抵挡,所以我还是很担心这件事。”
“要是在这儿收了宝玺,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管隽筠伏在他耳边:“叫孟优亲自送到京城去,哪怕是路上出事也与人无尤。宝玺交到皇上手中,就是砸碎了都没关系。可是若真的是从我们手里交出去,哪怕是好的,皇上会怎么想呢?”
诸葛宸笑起来:“什么时候来的这么多鬼心眼,我都没你想得多。不过你想的事情还真是极要紧的,要是不仔细小心的话,恐怕会有更过意想不到的麻烦。”
“丞相。”门外传来荣立的声音,好像是有很要紧的事情。叩门的声音都跟平时不一样:“有要紧事回禀丞相。”
“进来。”诸葛宸摆手,管隽筠转身进去。商议大事的时候,管隽筠从不愿参与到里面来。而且真有事的话,诸葛宸也不会瞒着她。
“丞相,南王遣人来回话。昨日丞相跟他说的事情,已经想过了。只要丞相信守诺言,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荣立不知道昨日究竟谈了什么,今天一大早已经看到外面跟素日不一样。平时那些骄横跋扈不可一世的南中土著居民,今日见了汉人多半小心翼翼起来。
最明显的就是店家的态度,昨天见了人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嘴脸,但是今天见了人不仅恭敬而且带着巴结的意思,早间预备的东西都是在照着中原的礼数准备,是不是跟今日要看的事情有关?
第四卷 祸起萧墙 第四十一章 回朝
“好。”诸葛宸点头:“你立即吩咐下去,预备几匹快马。然后让晋捷到军中去一趟,我有意见很要紧的事情要他去办,不许有任何疏漏。”
“属下即刻去办。”诸葛宸连连点头:“丞相放心。”
“还有,要是南王要见我的话,请使臣到我这儿来,我身子不好不便四处走动。”诸葛宸想到方才说的话,跟孟优接触多了,皇帝心中焉能不生疑?所以孟优派来的使臣,最好是能够当着旁人的面跟自己谈及这些事情,多几个见证也给自己省了太多口舌是非。
“属下遵命。”荣立退了出去。诸葛宸背着手在屋内踱步,很多事情两人都想到了,但是却不知道继续下去又该怎么做。
皇帝看到管昕昀叫人六百里加急送来,通体赤红的竹筒有些摸不着头脑:“打开给朕瞧瞧,管昕昀又在弄什么。搞出这么个爱物来?”
“是。”汪灏亲自带着人用象牙柄的匕首剔开竹筒的火漆蜡封,高高捧着里面的牛皮信封送过去:“万岁爷请看。”
“嗯。”皇帝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过来,这么久以来都在打仗。南中跟西羌都是闹得不安生,就因为是筹措战事,所以从进了腊月开始,原本是要热闹过节的皇家都没敢动静。只怕是来的军报不好,不止是坏了皇帝过节的心绪,还会让满朝上下都不得高兴。
“做得好。”看完军报,皇帝喜动颜色。信上的字迹让人为之一振,这是诸葛宸的笔迹。能够写出这份奏疏,难道是他的眼睛全好了:“即刻吩咐下去,明日张灯结彩迎接大军得胜回朝。”
“是。”汪灏看着皇帝的神情,这一下可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皇帝阴沉了很久的脸终于开到一丝笑颜:“奴才这就去准备。”
皇帝手握着军报,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眉目间带着莫名的兴奋,是谁在里面起到不可替代的作用?西羌一向是劲敌,这次会跟素来暧昧不明,两面逢源的南中打起来,而且最后落了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实在是谁都没想到的事情。看信中所说,诸葛宸跟管昕昀对这件事是心知肚明的。只是这个人是谁,他们都没提过只言片语,从里到外透着邪性。
虽然心里想得很多,一直在考虑这个人是谁。不过总算是最让人高兴的事情还是接踵而至,诸葛宸的眼疾痊愈,而西羌跟南中这两个心腹大患也是一朝破解,难道是祖宗神灵庇佑,才有先帝梦想中的好事却在本朝发生?
细想之下顿觉老天对己不薄,能够让自己做一个太太平平甚至可以说功照日月的圣明天子,若是知道是谁立下了这个汗马功劳,必然是要给他一个天大的恩典。即使是世袭罔替的恩典也没什么要紧,不过还是要等诸葛宸跟管昕昀二人回京以后再细细斟酌。
来不及等到汪灏回来,皇帝自己动手研磨着朱砂,想着怎么回复这封信。一个是骠骑大将军,一个是当朝宰相,为了江山社稷已经在两军前线呆了这么久。所处置的事情,是自己这个皇帝都没有想到的。军报如山,即便是自己亲临前线,都不能得到这么好的结果。但是这两个人,尤其是诸葛宸在家中遇到如此变故的时候,还能够打赢这场仗,实在是来之不易。
将心比心,要是能够替他找回那个人,比多少的高官厚禄都要有用。若说真的对她无心,这一生都无法做到。毕竟那丫头,在自己少年懵懂的时候就印在心底了。只是生在帝王家,太多的不如意。不幸生在帝王家,谁也不懂这里头有多少无奈。皇帝是可以坐拥天下红颜,只是永远都不能得到最想要的那一个。
“来人。”皇帝写完最后一个字:“马上传召丞相夫人进宫,只要她一人前来。若说无人伺候,将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派两人过去,就说是朕的旨意,立等召见。”
“是。”承旨的不是汪灏,这也正是皇帝所期望的。如果是汪灏去传旨,他的私心是会让管岫筠有所提防的。寻常的小黄门太监不知道内里还有什么,只会是老老实实去传旨。
管岫筠不会不有所戒备,所以传旨叫她进宫只能是用皇后宫里的大宫女,这是皇帝不得不心存顾虑的事情。管岫筠身边还有南中死士也就是那几个污七八糟的男人,跟她在相府盘踞数日。弄得乌烟瘴气的,听起来就叫人心烦。没想到还会有这样叫人厌恶的事情发生,而且是出在谕旨亲封的长公主身上。
“臣妾给皇上请安。”管岫筠穿着一品命妇的服色,到了御书房。皇帝刚看完管昕昀命人送来的六百里加急捷报,心情很好。陡然间听到管岫筠说话的声音,神情已经异常难看。
“起来回话。”皇帝抬起一侧眼帘,看到内外只有近身的侍卫和黄门太监。去传旨的小太监回来缴旨,进了相府看到的景象还算安静。
只是管岫筠在接旨的时候,神情错愕间带着不可置信。那两个死士始终都跟在身边,一直跟到了宫门外,遇到守门禁军的阻拦才没有进宫。看来她身边这两个死士还真是死心塌地护着她,女人有时候廉耻都不要的话,就真的什么都不顾了。
“皇上宣召臣妾进宫,是有谕旨吩咐臣妾?”管岫筠起身后退了半步:“丞相离京日久,臣妾甚是担心。又无丞相手书回京,心下总是悬着吊着。皇上日日都有军报,可否告知臣妾,丞相的眼疾是不是好些了?”
“你倒是对他挂心得很。”皇帝写下几个字,抬起头:“岫筠,你还要跟朕捉迷藏吗?真以为所有人都不知道你是管岫筠,而真正的丞相夫人在相府失火的时候,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皇上这话,臣妾不明白。臣妾是皇上下旨指婚给丞相的,如今又说臣妾不是丞相夫人。君无戏言,皇上如何出尔反尔?”管岫筠抬起头看着皇帝:“皇上为何不去看看,满朝上下谁不知道臣妾是真正的丞相夫人?若是假的,这真的丞相夫人又在什么地方?”
“好一张利口,朕还真是小瞧了你。”皇帝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这话可不是朕一人在说,诸葛宸在给朕的信笺里已经跟朕说得清清楚楚,他不会认不出他的妻子。即使双目失明,也能听出也能感觉出谁是谁,至于朕也知道谁是谁?你要是以为你这样能够瞒尽天下人耳目的话,也太天真了。”
管岫筠沉默了半晌,抬起头看向皇帝:“皇上这话说的可是有趣,丞相没有军报前来,却有时间跟皇上说臣妾不是他的原配夫人。难道皇上会相信一个瞎子的话?”
“诸葛宸的眼睛已经痊愈了。”皇帝指着手边的信:“一个瞎子是不能写出这样的奏章来,你难道希望他永远都看不见?如果你是真正的丞相夫人,会希望自己的夫婿双目失明?你还要强词狡辩到什么时候别说朕没告诉你,南王孟优已经废了你管岫筠的嫡妃之位。打从这个妃位废掉开始,你的长公主之尊也就不复存在了。”
管岫筠面上不动声色,脚下已经有些站立不稳。手指不自觉哆嗦了一下,看着皇帝的眼神也变得闪烁起来:“臣妾只是丞相夫人,什么长公主的身份自然应该是跟那位长公主去说。”
“朕今儿要你来,不是为了生气也不是为了跟你辩论,谁是真正的丞相夫人。压根就没有这个必要,别人混淆这件事犹有可说,朕这儿用不着。你永远也成不了丞相夫人,明白吗?”皇帝手一挥,旋即两个御前侍卫已经到了面前。
“把管岫筠给朕带下去,即刻严加看守起来。没有朕的口谕,任何人不许见她。”皇帝眉眼间闪过一丝杀气,诸葛宸心中提到的事情,决不能等闲视之。管岫筠此次回京做出种种悖逆之事,残害同胞手足已经是罪不可恕,甚至想要趁着京畿松懈之时,将军报送到南中,换来自由之身,这是最可杀的。
为了一己之私,居然将家国社稷弃之不顾。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男人都不会容忍这件事,何况还是屡受皇恩的皇帝亲封的长公主,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过这也要等到孟优被管昕昀押解回京才行。只有南中宝玺和情愿归降的降表到了京城,到了御案前,才能算是尘埃落定。
“皇上这是要把臣妾关押起来?臣妾夫婿不在京中,皇上难道就要这样对待臣下之妻?”管岫筠好像是被什么蒙蔽住了神智,一直都是自称为诸葛宸之妻。难道这件事是她心中无法磨灭的,她一定要咬住这个不放才行?
“好吧,你到你该去的地方做你的丞相夫人吧。”皇帝摆摆手:“押下去。”
“是。”两个侍卫已经受过教,没有任何迟疑。也不看面前是男是女,已经反剪住她的双手。
“扒了她的朝冠朝服。”只要想起这些东西原先是管隽筠穿用过,如今却穿在她身上,皇帝就觉得莫名恶心。同样的衣服,同样的容颜,也是同母所生的姐妹,为什么在心中的地位却是天差地别?
第四卷 祸起萧墙 第四十二章 殷殷相劝
张薇听人说丞相夫人在御书房被御前侍卫压了下去,颇有些吃惊。不是说皇帝早就知道他是管岫筠的,而且这么久以来皇帝也没有再提过关于管隽筠的只言片语,难道皇帝还是不能忘却?
“怎么了,看你这一脸的神不守舍?”张莲看了眼妹妹:“我知道你是这段时候害喜的厉害,要是不舒服就别硬撑好了,皇上那儿我替你回一声就好了。”
“今儿丞相夫人怎么被御前侍卫锁起来了?”张薇不想继续装模作样下去:“这可是没有先例的事情,再说以前皇上对她不是挺好的。”
张莲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这话说得可笑,皇上怎么会说去对哪个命妇好与不好?你是贵妃的身份,有些事虽说是心里明白,却不能事事太过。”
“姐姐这话,我懂得。”张薇迟疑了一下,皇后是知道了什么事情?据说皇帝命人去宣召管岫筠进宫的时候,就是让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当的差。可见夫妇间的事情,不是她一个贵妃或者按照民间的说法,一个妾室能够明白的,就算是亲姐妹也一样。同人不同命,不止是管岫筠姐妹,原来自己跟张莲也一样。
“你懂还说这些糊涂话?”张莲在主位上坐下:“有些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子,我虽然知道一些事儿,只是还不到明说的时候,自然是不能多说半个字儿。”
“姐姐是六宫之主天下万民之母,和皇上同为人主。我不敢有悖逆之心,姐姐放心。”
“我们是亲姐妹,我自然是知道你的为人。可是薇儿,你跟管岫筠一样,都是心魔太重。先时我也跟你一样,总是觉得有人横亘在中间,她还好说,你呢?”听皇帝说起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想想要是换在自己身上,恐怕杀了管岫筠的心都有:冒名顶替妹妹的存在,只是为了一己之私。
这种事怎么会出现在一向都是温柔娴淑而且娇媚可人的管岫筠身上,她是皇太后一手调教出来,人人都说是闺阁典范的人。原来人的私心一旦泛滥,会是这么的可怕。
“我没有心魔,姐姐说这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张薇对上张莲的眼睛,带着一丝胆怯,可是只要想到皇帝看着她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个女人,那个一直以来都是当做最好姐妹的人,就会有莫名的难过和伤心。心上仿佛是一把刀来回的割,疼得无法收拾。
“你这么说,我也就信了。我只是希望你能毫无避忌在皇上面前说这话,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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