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子最好。”诸葛宸叹了口气,轿子却停住了。撩起轿帏。皇帝身边的汪灏站在不远处等着夫妇两个。
第七卷 宰相夫妻 第三十九章 兰芝?
汪灏身边跟着一个盛装的妙龄少女,略略带着羞涩还有一丝腼腆,望着轿中两个朝服打扮的人,涨红了脸羞得抬不起来。
管隽筠心中明白了大半,隔着朝服重重掐了一下诸葛宸。诸葛宸微不可闻地哎呦了一声,扭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只是要告诉她自己清楚得很。起身从大轿中出来:“什么事?”肃着脸,仿佛方才做的举动都是家国大事,而不是夫妇间的相处。
“回禀丞相,这是万岁爷让奴婢送来的。说是方才在御书房就跟丞相提过,又跟夫人在宫中说好了的。奴婢也只是听到万岁爷如此吩咐,余下的事情奴婢不敢多说。”汪灏鞠了个躬,抬头看到大轿中丞相夫人跟丞相同样冷肃的脸,心里咯噔一下,没敢多说话。
“嗯,我知道了。”诸葛宸点点头,算是答允。管隽筠已经跟在后面出来:“回去回复皇上,就说皇上一番苦心,诸葛氏一门永志不忘。”
“是,奴婢告退。”丞相面前自然是不许内侍多言多语,但是丞相夫人就绝不相同了。从前是可以在皇上面前知无不言的,也同样是言无不尽的。只是没想到皇帝会要往她嘴里塞一个大大的辣椒,不知道将来还要怎样面对丞相夫人,是不是还能像从前一样心无芥蒂的在御书房或是小书房说上两句,跟任何人都无法说出来的心里话。
羞涩不堪的少女站在路旁,看着同样都是一品朝服打扮的夫妇二人。管隽筠站在轿帘旁,微微抬起下颌看向那个不过是二八年华的少女,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叫什么?”
“奴婢名唤兰芝。”娇怯怯的样子,好像风吹吹就会倒了。
“孔雀东南飞的刘兰芝?!”这话是对着诸葛宸说的:“哦?”
“什么?”诸葛宸肆无忌惮地握紧女人的手:“刘兰芝?”
“可不是。”管隽筠重重甩开了他的手:“回府。”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轿内,诸葛宸跟着进去,不管那个站在路旁的兰芝。兰芝只好跟着那些轿夫还有侍女们步行回到了相府。
诸葛宸放下手里所有的事情,站在紧闭着房门的正寝门口。依依穿着鹅黄色的衫子,跟着嬷嬷从自己屋子里跑出来:“爹?”
“依依?”诸葛宸也有些奇怪,怎么这回发脾气连女儿都不要了。好在是两个儿子不在家,要是在家的话一定是毫不犹豫站在女人身边,到时候真是孤立无援的一个人。
“爹,娘不理依依。”依依伸出手往父亲怀里钻,诸葛宸蹲下身抱起女儿:“你母亲生气了?”
“嗯。”依依点头:“娘不高兴呢,都不说话。嬷嬷们都说娘从来不会发脾气的,怎么会不理依依呢?依依没有淘气。”
诸葛宸亲了亲女儿女儿的小脸,朝一边伺候的嬷嬷们摆手:“吩咐传饭,要是夫人不开门就给我把门撞开。还没了王法了,一生气就下锁关门,这就好了?”
“奴婢们不敢。”听说要撞开夫人的大门,几个人都吓得面如土色。丞相是相府名义上的一家之主,但是家中所有人都知道,夫人才是当家做主的人。忤逆了丞相的意思,只要夫人不生气都能有回寰的余地。可是真要是把夫人给招翻了,那就是一辈子都完蛋了。嗫喏了一下,最得脸的嬷嬷咋着胆子向前走了一步:“丞相,夫人没有吩咐,奴婢们不敢敲门。”
“胡闹,我还在家呢。”诸葛宸脸都请了,闹半天自己在家里真的是没有一点丞相的位子。夫纲不振也好,不能当家做主也好,都是成了定局的事情。如今就连要人打开自己起居院落的大门,都要看看夫人事先吩咐过没有。简直是没了王法了。
“娘。”依依看到大门开启了一道缝儿,赶紧溜下地顺着门缝钻进去:“娘。”从女儿娇软的声音里似乎可以看到门后撒娇的样子。
大门已经被拉开了,管隽筠牵着女儿的手站在门边:“摆饭。”
“是。”嬷嬷们如蒙大赦,赶紧带着人去预备晚饭。诸葛宸衣袖一拂进了屋子,依依伸着小手:“娘,您看我的手环好看不好看?”
“来,娘看看。”管隽筠蹲下身,看着女儿手腕上那个用缎带编织成的手环。上面还缀着两粒不算小的珍珠,好想是那年皇帝送来的北珠中,比较出挑的两个:“还不赖,戴着好看。”
“依依也喜欢。”依依摇晃着手腕:“娘,嬷嬷说上面的珠子都是娘最喜欢的。依依戴着娘也高兴。”
“只要依依高兴,娘就高兴。”亲亲女儿的额头,牵着她的手在饭桌旁坐下。诸葛宸冷着一张脸:“依依,到爹这儿来。”
“依依要跟着娘坐。”依依摆手,爹那张脸分明就不好说话,还是坐远点到娘身边才不会出事:“爹,依依看到家里新来了个姐姐,她是谁啊?”
“什么姐姐,要叫姨姨。”管隽筠给女儿面前放了一碟桂花莲子糕,小丫头最近就变得跟她的哥哥那时候一样,最喜欢这些甜美可口的点心。只要是有的话,还能多吃半碗饭:“以后依依见了她就要叫姨姨,要不就变得依依不懂规矩了。”
“就叫姐姐。”诸葛宸马上打断了管隽筠的话:“哪有什么姨姨不姨姨的。”
依依嘟着小嘴看了眼父亲,扭过粉雕玉琢的小脸看向母亲:“娘,要叫什么呢?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就不叫好了。”管隽筠懒得多说,给女儿夹了一块桂花糕:“今儿要是不吃的话,要想再吃到新鲜的桂花糕就要等明年了。以后都只有酿好的糖桂花糕,不如这个香。只是甜的多。”
“都好吃呢。”依依吃了一口桂花糕,紧接着将一枚桂花糕送到母亲嘴边:“娘吃吃。”
管隽筠在女儿手里咬了一口:“依依都会给娘吃桂花糕了。”几样精致的肴馔依次放到桌案上,其中还有诸葛宸喜欢的鱼汤和两样小菜。管隽筠常吃的紫米粥放到面前,依依看着冒着热气的紫米粥:“娘,这个粥不好吃,还是肉肉好吃。”
“娘只是吃粥,依依慢慢吃肉。”给女儿小碗里夹了一块让人垂涎欲滴的樱桃肉:“就是那天你说这肉肉好吃,膳房里专门到舅舅家跟着学的。还带回来不少腌好的樱桃。”
依依吃了一口马上眉开眼笑,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有滋有味地吃饭。这一点很像她的哥哥们,每次只要是遇到吃饭的时候有他们喜欢的菜肴,就一定会有滋有味大块朵颐吃个不停。这种时候,再多心烦都会抛诸到脑后。
诸葛宸阴沉着脸给管隽筠碗里夹了一大块鱼肉:“慢慢吃,不许夹出来。”
“我不想吃。”咚一声,碗里大块的鱼肉被扔到面前的小碟子里头:“换一碗。”顺手把手里的粥碗交给旁边伺候的丫鬟,换了一碗没有被鱼肉沾染的红稻米粥。
诸葛宸脸色阴沉得吓人:“你又在闹什么,我没有说任何话,你就回家闹了这么久。谁招惹你了?这件事先放着,你非要揪着不放。难道这样自己就好了?夫妻这么久,连这点事都信任不过还过个什么劲儿!”
“那就不过好了。”管隽筠把手里的牙箸重重放在桌上:“早就知道是多嫌着我了,只是没遇到合适的。这回可是好了,人家还是个小姐姐呢。”每次遇到这种时候,管隽筠都会有掩饰不住的醋意,或者是她自己都不自觉,所有的风范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单纯只是女人的醋劲儿,而且比天下所有的女人来得都大。眉目间带着别人没有的飞扬跋扈,谁都会说女人一旦吃醋就会变得其丑无比。但是管隽筠不一样,越是吃醋的时候,就越发会有女人的味道,不再是别人看到那种正襟危坐的丞相夫人。
“随便你。”诸葛宸掷下筷子:“也不知这个人是为了什么送来的,说不准就是两个人事先商量好的,不过是我蒙在鼓里罢了。”
“你少血口喷人。”管隽筠气得手指乱颤,给女儿喂饭都有些拿不稳羹匙。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个男人就知道用什么样的话来伤人心。
“娘。”依依不是第一次听到父母用这么激烈的言辞说话,不过看到母亲珠泪盈盈的样子还是第一次:“娘,哭了。”
诸葛宸本来还是沉着的脸,听到这话语气就软了下来。叹了口气,接过她手里的羹匙:“我来。”
“别跟人好一阵歹一阵的,要不是多嫌着人也不用这样子摔碗摔碟子。”管隽筠背着手擦了把眼泪,好像是要把一整天心事都吐露出来。女儿瞪着大眼睛看向父母,小丫头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淘气,伸出小指头在脸颊上轻轻刮着:“羞羞羞,娘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不许取笑你母亲。”诸葛宸在女儿脸上亲了一下,把女儿抱过来:“过来,爹喂你吃饭。等你母亲吃完了,我们到后头去走走。”
“爹,不要那个姐姐过去。”依依很执著地说道:“要是她也去了娘就不高兴了。”
“瞧见没,你吃味的样子女儿看到就知道了,做多了人人都知道了。”说这话的时候,男人一脸得意。管隽筠恨得牙痒,还不能说出来,只好是瞪了父女俩一眼,继续埋头吃饭。
第七卷 宰相夫妻 第四十章 别扭
兰芝战战兢兢跟在丫鬟身后到了小花厅,管隽筠早就坐在花厅的主位上,慢吞吞啜饮着手里的桂花茶。昨晚说了句新鲜桂花做桂花糕以后,马上就有人送了最好的鲜桂花。好像有人心里发怵或者是心虚,才会这么小心翼翼。
“奴婢给夫人请安,夫人万福。”兰芝对上管隽筠的眼睛,有些惴惴不安。以前只是听人说起过,丞相夫人是极标致的美人。看过一次以后绝不会轻易忘记,那天跟着汪总管出来的时候,汪总管也是不安的。提到丞相夫人的时候,只是说了一句夫人要是让你受气的话,认了不许多说。否则,不止是你就是你的家人都没命了。
一直都闹不清楚汪总管,这个内廷第一总管的大太监为什么会说出这话。只是看到丞相和夫人一起从大轿中出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那副情状。一直都没有人知道相府的大轿里,会是坐着丞相和丞相夫人。
“罢了。”摆摆手算是知道了这件事,管隽筠打量着面前娇怯怯的少女。不是有人说豆蔻搔头二月初?原来年轻的女子真是足够吸引人视线的,先时都有过女人在诸葛宸身边环绕着。不过都不能够让那个那人转移一下目光,这次似乎有所不同。
要不男人不会叫人送回那么多新鲜桂花,桂花不值钱只是难得而已,至少自家庄子上那几十亩桂花树上的上等桂花已经采摘完毕,多多的要送到地窖去制成蜜桂花。男人是从哪里弄来的?
但愿只是自己的胡乱猜测,那个男人不会因为心底的不安而做出什么叫事情来,这种胡乱献殷勤的故事,男人自己都说过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如果这话应验到他身上,该是什么?
“你是皇上让送到相府来的,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缘故。皇上事先没说过你来了是个什么身份,这个名分有多要紧,你比我清楚。”放下手里的茶盏,抬起眼帘的时候尽量让自己语调平稳下来。居然要说自己吃味儿,眼前这个娇弱到让男人心动的女子,就是要自己吃味儿甚至是方寸大乱的?
“奴婢奉了皇上口谕来伺候丞相和夫人。”只要想到那天看到的,丞相和夫人一前一后从大轿中出来的情形,心中就像是装着一头小鹿,扑通扑通乱跳。谁不知道丞相是多少女子都想要亲近却又亲近不来的,丞相夫人是天底下最奇特的女人,是她让丞相府多年来只有她一个女主人。
流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管隽筠扬起下巴:“伺候好丞相就行,我担待不起。皇上派遣来的人,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敢承受。下去吧,以后都不用到我跟前来。”
截然不同的两张脸,或者是两种谁也看不到的神态。桀骜,骄矜还有一种捉摸不透的冷淡,看向任何人的时候都是那种淡淡的疏离,没有人再敢往前走一步,好像汪总管说的那句话:丞相夫人就是发火了,你都要受着,任何人面前不要多说半句。
如今撞上这种神态,好像是懂了汪总管的话。再去看的时候,夫人已经移开了她的眼睛。很专注地看着面前厚厚的一摞东西,很专注让人不能多说半句话。
“把她安置在西面院子里。”不再是相府的旧院子,那些曾经安置过他身边女人的院落早就无迹可寻,如果诸葛宸真要做什么,拦不住,放任自流好了,“是。”跟随伺候的丫鬟也换了人,如意嫁了人。贞娘早就在她动了心思的时候就打发的远远的,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这些人都渐渐换了。有时候会想到以前,有很多人在身边的时候,那些人都是认识熟知的,原以为会同始同终,没想到最后还是天南海北各一方。
蘸了蘸手里的笔,在账簿上写了几个字。做下只有自己才看得懂的记号,从前曾经有人要过问自己掌家的细账,那时候何等生气,甚至觉得这些人会太过分,这些东西不论是放在什么地方,尤其是在家的时候都是不值一提的。怎么会有人觉得自己会看上这些?
“娘?”回过头,看着粉嫩可爱的小女儿玩弄着小辫子从外头跑进来:“娘,您又在忙什么啊?”
“没什么,你穿这么点儿冷不冷?”三个孩子只剩下女儿还在身边,那两个不算大的儿子早就送到军中去管教了:“来,给娘渥渥。”抱起女儿在身边坐下,亲了亲女儿的脸蛋:“等会儿就要用午饭了。”
“娘,您别生气了。”依依小手在母亲脸上划弄着,对上母亲略显淡漠的脸,小丫头怎么这么会看人的脸色?
“娘没生气,是不是依依不听话,娘才会生气的?”抵着女儿的额头,养了个女儿真的不如儿子省心,儿子可以放任不管。女儿不行,些微的不对劲儿她都能看到。就是神态和语气的改变,她能感触到。
“才不是依依淘气,是爹让娘生气。”依依小身子一扭:“爹还跟依依说,娘的脸不会笑了。”
管隽筠从后面的妆奁盒子里拿出一把象牙篦子轻轻给女儿梳辫子:“宝贝儿,等你再大些娘就是想要给你这样梳辫子,好像都不行了。娘也想把你就这样搂在怀里一辈子,不许再让人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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