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奉命回京,今儿在内书房见了我。有一封你哥手书的家信,也不算是家信。国事家事都有,你看看。”诸葛宸指着自己的袖袋,抱着儿子腾不出手。管隽筠愣了一下,伸手去摸他的袖袋,摸索了一下摸出那封信。
抽出信笺慢慢看完,复又装进去放到一旁:“在外头也有这么多要操心的,真是个劳碌命。”不得不说二哥担心的事情确实是发生了,也只有他知道自己是会有很多麻烦。所以很多时候都很想还像从前一样,把自己护在掌心里。只是一切都回不去了,哪怕是担心也只能用这种无关痛痒的话来排解几句。
“你们兄妹还真是一样。”诸葛宸笑起来,大概是觉得父亲这样抱着很舒服,稚儿没有继续闹下去,依依呀呀在父亲怀里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头,玩了一会儿就把手指塞进嘴里,吸吮得津津有味。
第二卷 变故 第二十九章 避火图
“夫人,可是了不得了。”管隽筠还没说话,松云轩的沙嬷嬷大呼小叫着跑进来:“夫人,您快去看看吧。”
“什么规矩,有这么回话的?”诸葛宸的脸色铁青:“有规矩没规矩。”
“丞相。”沙嬷嬷看到诸葛宸,愣了一下:“奴婢该死,只是松云轩实在是闹得不像话了,要是夫人再不去看看,真是见不得人了。”
“怎么回事?”不用想也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凑巧,恰好是诸葛宸在家的时候闹将出来。
“青鸾姑娘跟骊珠姑娘,两个人也不知是为了什么,闹得不可开交。奴婢过来的时候,两个人都要打起来了。奴婢跟丫头们拦不住,皎月就那么跪在园子里。看着两人在那儿吵闹不休。幸而今儿个老夫人不在,要不可怎么收拾啊。”沙嬷嬷也不知是有意夸大还是什么,说话的时候急得眼泪都下来了。
“没有半点规矩。”管隽筠缓缓起身:“是谁惹的事儿?”
“奴婢去看的时候,已经是两人吵闹得不可开交了。”沙嬷嬷看了眼脸色铁青的诸葛宸:“不论是怎么拉扯都扯不住。”
“看看去。”管隽筠起身走了半步忽又转身看着诸葛宸:“这事儿怕是不好办,骊珠到底是高丽大将军送给丞相的,我可是怎么说呢?”
“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还有什么高丽不高丽的,既然是到了松云轩,你该怎么发落都可以。”诸葛宸抱着稚儿,白嫩的小指头摆弄着父亲衣襟上的连环白玉扣。看到母亲起身,一下放掉了玩得正兴起的玩意儿:“妈,抱抱。”很干脆很清晰的声音,一点都不像是不会叫父亲的那种口吻。
“不是你爹抱着的。”管隽筠住了脚,刚要伸手接过来忽又忍住了:“这地方可去不得,娘都不想去。”一面笑着转身出去。
诸葛宸把孩子交给在外面等候的乳娘,也不说话跟着一起出去。绮媗远远跟在后面,诸葛宸不许人说话,显然是不想前面的小姐知道,难道是想看看小姐怎么发落那两个闹事,不知礼体上下的女人?
管隽筠带着人到了松云轩,下意识抬头看看门口两株合抱不拢的合欢树,嘴角微微一翘便收敛住。仙儿有些发怵,倒不是害怕别的。里面那两个女人就是加起来,只怕也不能撼动小姐。
“这是做什么?”管隽筠立在院子里的太湖石旁,那个叫做骊珠的高丽女人,除了第一天远远看过一次,这么多时候能够不见,多半是打发的远远的。没必要去跟这些女人纠葛不清,诸葛宸喜欢跟这些女人在一起就在一起,从上次那件事情以后,他那么不信任自己,就不可能让他觉得自己还有多少真心,或者自己如今真的只是在做一个丞相夫人而已:“闹得这么沸反盈天的,好看?”
话音未落,沙嬷嬷已经让小丫头搬来紫檀交椅在石边放下:“夫人,您坐会儿。”
管隽筠摆摆手,绮媗已经拿出手帕子铺在交椅上:“小姐,歇会吧。”
“谁先起的头儿?”管隽筠慢慢摇着团扇,看向两个已经被小丫头拉开的女人。青鸾脸上有两处挠痕,看样子这个高丽女人还真不是省油的灯,青鸾前些时候不知高下,想要给自己难受,也该有这两下。
不过青鸾也没吃什么亏,骊珠头发全被拉散了,鞋子也掉了一只。看得出来,沙嬷嬷听懂了自己的话,把她身边的人全都给换了,两个人不甚得力的小丫头跟着伺候,加上青鸾时不时来上两句,够受了。
“夫人,是她先起的头。骂我是高丽蛮子。”骊珠夹杂不清还在旁边叫嚣着:“都是她惹得我。”
青鸾立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把小银剪子,上面粘着几缕头发。一脸的不服气,好像要是骊珠继续说下去,还要上去剪掉她的头发似地。
“怎么档子事儿?”转过脸看向青鸾的时候,语气缓和了不少:“我跟你说过的话,忘了?”
“青鸾不敢忘了夫人的嘱咐,只是这个高丽蛮子说话处处掐尖要强,指望着丞相待她好些就以为是擒了反叛来的,不知道自己都是哪儿来的。要不是夫人大人大量,能容得下你,这个小骚达子!”青鸾虚福了一福,好像是除了管隽筠以外,没有人可以引起她的注意。
管隽筠抿嘴一笑,看向另外一边的骊珠:“青鸾说的可是真的?”
“我没说什么,不过她仗着自己是什么二老爷的女儿,还在我面前说呢,夫人也不过是因为顶了人的缺儿,要不是她来得晚些,根本就不知道是谁的夫人。”骊珠汉语很不流利,说话的时候结结巴巴,但是每一个字还是能让人听懂。
管隽筠笑起来,从椅子上起身指着紫檀交椅:“青鸾,这位子你坐如何?”眼角不自觉泛起一丝寒意,看向青鸾的时候明明是带着笑意,但是这种笑意看起来叫人心寒:“看样子,我还是对你们太宽纵了,两人吵架拌嘴连我都编排上了。”冷冷一笑,转过脸看向沙嬷嬷:“打从今儿起,停了他们俩的月银份例,丫头们吃什么用什么,她们一样。什么时候改了这毛病,再说。”
“夫人,我可是从高丽来的,就是皇上面前也有我三分薄面。”骊珠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话,毫不畏惧的说道。
诸葛宸听到这句话,也来了精神。因为跟皇帝那件事,管隽筠从没有跟自己提过半个字。说不准骊珠可以借此问出什么。
管隽筠闻言冷冷一笑:“皇上面前你有三分薄面,是么?”看着骊珠,抬手就是一耳光:“你大可以捂着脸去告诉所有人,丞相夫人赏了你一耳光。走到天底下,我是主你是奴,进贡来的奴才,提鞋都不配。”
停了一会儿看向青鸾:“罚了你的月银不是第一次,不知道悔改不知道眉眼高低。自以为自己有多大体面,别说你来迟来早。就是一开始在这儿,也是奴才命。让你有这半个主子的身份,已经是看在二老爷份上抬举了你。要是再不知道进退,轰你出去也不用多说半个字。”
“来人啊。”立在合欢树下,看着两个斗得乌眼鸡一样的女人:“给我去把她们屋子里那些跟身份不符的东西拿出来,什么时候懂规矩知进退了再说。”
“是。”这下轮到仙儿雄赳赳气昂昂的过来:“小姐,奴婢在这儿。”
“仙儿,跑这么快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事先就想好了要怎么处置他们似地。岂不知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管隽筠抿嘴笑笑:“去看看,尤其是这位高丽女子的屋子里,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等会儿拿出来咱们好好瞧瞧。”
绮媗看出她不愿坐在方才的紫檀交椅上,况且这紫檀交椅也不是他们能放在屋子里的。早早叫人将四把紫檀交椅搬了出去,仙儿却从里面拿出两块自己不认得的锦缎:“小姐,您瞧瞧这是什么,奴婢好像都没见过。”
管隽筠就着手看了看:“打哪儿来的?”
“从骊珠屋子里翻出来的。”仙儿左右翻看着这两块锦缎,不够大又不够好看,不过很厚实。
“这是仿着高丽纸的话样子做成的锦缎,你们素常穿的也比这个好很多,给她留着吧。”管隽筠摆摆手,正准备让仙儿拿走,忽然又看到了什么:“慢着,把这个翻过来。”
“是。”郑重其事的样子倒是把仙儿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又是做错了什么。旋即把锦缎翻转过来,一边骊珠的脸已经惨白。
第二卷 变故 第三十章 离家
仙儿跟绮媗都是未出阁的大姑娘,也不知道其间画的什么。沙嬷嬷等几个妇人离得较远,看不见下面画的什么。管隽筠自己的脸登时涨得红透了,急急看了两眼便从仙儿手里拿过来掖在袖子里:“挺有出息的,看来是有备而来了。”看着被自己一耳光扇得紫涨的脸:“这会儿可就怨不得我了。”
“绮媗,你到外头去找何熙。告诉他,就说是我说的,把这个骊珠给我送到衙门去,告诉府尹大人,请他帮忙彻查骊珠的身份。这可不是谁的一番好意,稍有不慎只怕还是高丽人的探子,如何了得?!”管隽筠立住脚,双颊依旧是通红的。
“是。”绮媗大惑不解,这么点事儿犯不着去找京兆府吧。上次一个沁儿的事情,就够瞧了。后面都有人说丞相夫人不能容人,不过碍于身份的不是因为小姐是丞相夫人,而是因为家里将军的缘故。
“慢着。”管隽筠忽然有止住绮媗:“总是胳膊折了藏在袖子里,我今儿倒是不把她送官了。省得说我是倚仗着有谁在朝中似的。给我关到后面小屋子去,等我想好了再发落。”
“是。”看样子这场祸不小,都能让小姐说出平时难得一闻的尖利言辞,要是别人只怕还真是见识不到。
管隽筠看了眼青鸾,又一次把自己蜷缩起来躲到一边,没敢说话。耷拉着脸,一双手在裙边不知哆嗦着。
“我们走。”看着沙嬷嬷带着人把屋子里的东西全都搬干净了,就连有些花纹的桌椅都搬出来锁在一旁的库房里。带着仙儿跟绮媗出了松云轩,却又站在门口看看那两株合欢树,看看身后的两个女人,已经有人看着骊珠换了粗布衣服,打发她到了后面的屋子里。
管隽筠把掖在袖子里的两块高丽缎子锁在一旁的匣子里,微微拧着眉半晌没说话。绮媗端了盏冰糖雪梨羹进来:“小姐,吃点东西吧。”
“哦?”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管隽筠扭过身看着绮媗:“先下去吧,看看稚儿是在老夫人那边还是乳娘抱着呢。索性到我这儿来好了,这孩子最近都有些闹腾,也不肯好好吃饭。”
“小姐,方才丞相传话说是晚上过来用晚饭。”绮媗点头答应了,旋即说道:“小姐,可要预备些什么?”
“看看有什么,不必特别预备了。”管隽筠依旧不好让丫头们看到那两块帕子上的东西,就是她自己觉得上头的东西真真是见不得人,不知道诸葛宸对这东西怎么看,还是骄纵了骊珠,所以才会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从屋子里搜出来这东西。
诸葛宸也不叫人打帘子,自己掀起湘妃竹帘进来。管隽筠微蹙着眉头,修长的指甲撑着额头坐在窗下,一脸疲惫不堪的神色。
“谁?”听到脚步声,警觉地扭过头,诸葛宸缓步进来,下意识要去收起手边的东西,想了想到底是不妥当,这件事少不得要问个清楚。
“烦什么?”诸葛宸在她对面坐下,其实她在松云轩所做的一切,都是看在眼里的。她处置人,确实不需要自己多加置喙。只是她涨红了脸处置骊珠的时候,丞相夫人就应该是这样子。
管隽筠看了他足有一炷香的工夫,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说的,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在乎他那样的绝情,不去问为什么会早产。反而是在处于生死一瞬的时候,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追根究底却是不信任自己,怀疑自己跟皇帝有不可告人之事。这对于他来说如此重要的话,最后看来不过是丞相的颜面而已。
“怎么了?”诸葛宸对她的眼神有些恻然:“我脸上有什么?”
“没有。”抿嘴一笑:“时候不早了,先用饭。等会儿稚儿来了,恐怕就没这么安适了。”手边的东西并没有收起来,反而是推到诸葛宸面前:“骊珠房里的东西,丞相若是觉得没什么,还是还给骊珠好了。”
诸葛宸看了看便扔在一旁:“避火图,夷人多以此为驱邪避凶的吉物。常常携带在身边,好像中原人常把这些压在箱底,两国风俗不同。却也是蛮夷不曾开化的缘故。”
“倒是我孤陋寡闻了。”管隽筠挑起眼皮看了眼诸葛宸,早就知道他会护着某些人,从那件事以后好像就不会再跟从前一样,也知道梦已经过去了。尤其是最近这段日子以来才知道,他画的那个梦永远都只是梦,不可能实现的。
“既是如此,倒是我错怪了骊珠,以为她是为了魅惑丞相,才把这些东西放到触手可及的地方。原来是为了趋吉避凶,也难怪她跟我说话的时候,那么不恭敬。还跟青鸾在后面说我,要不是青鸾来晚了,只怕这个位子也不是我的了。”说这话的时候,管隽筠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青鸾那张嘴,该活活打死。”诸葛宸也听到这话,管隽筠没有再给她一耳光,不知道是碍于身份还是听多了,只是为了手里的东西才给了骊珠一耳光,以她的尊贵和身份,不会不计较。
“到底是丞相二叔的女儿,我计较不来。”管隽筠停了一会儿,回头看向诸葛宸:“上次说过,我怎么当家你不问,是不是?”
“是。”诸葛宸点头:“我说过。”
“我想去别院住段日子,怎么当家你不问的。不论是我到了那儿,你都不管不问。这边我会好好安排,稚儿我也想带过去那边。”
“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别院住?”诸葛宸看着她平静的面容:“难道相府里哪里不舒服?”
“不是。”管隽筠没有说出任何缘由:“最近身子不舒服,只想到别院去舒散舒散。”
“把稚儿留在家里好了。”这个理由,诸葛宸找不出任何反对的因头,但是把儿子带走好像很不妥当。
“稚儿在家里的话,只怕不肯好好吃饭。你看到的,只要是一下离了我就闹个不停。”管隽筠看着绮媗等人把晚饭摆上了桌子:“稚儿呢?”
“乳娘已经抱来了。”绮媗笑道:“刚刚给小公子洗过澡,正在闹腾呢。”
“抱过来好了。”诸葛宸不等管隽筠说话,已经答应了。
管隽筠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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