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那倒是我这做婆婆的不知礼数了。”王夫人怨毒地看着她:“要不是因为你,只怕我们家涟漪已经是丞相夫人了。”
管隽筠抿了口茶,抬起眼帘:“您还没歇晌觉,怎么说起梦话来了?就算换了人,不是我而是管岫筠,她能够容得下一个王涟漪。您也太小瞧人了。她说答应您的,要您把稚儿给她,然后答应王涟漪做平妻,把我当什么,又把夫君当什么?两个泥塑木雕的玩偶还是傀儡或许您忘了,稚儿是我儿子,除了我跟夫君,谁也近不了他的身。”
王夫人好像是受了惊吓,脸色铁青起来:“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王夫人的神态更是坐实了这件事,管隽筠嘴角紧抿着。脸色越发是青白的难看,仙儿要把手炉递过去,一摆手没有接。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您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管隽筠把手里的茶盏交给仙儿:“这儿是我自幼的丫头,有句话我放在头里。您日后想再回京城难于登天,若是在这儿想吃口安乐茶饭,不难。我会叫人按时送东西来,足够您颐养天年。若是您再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我想青鸾的下场您是看到的。我不是管岫筠,为了顾及谁的颜面,还会手下留情。我的每一件东西得来都不容易,要是谁有觊觎之心,先掂量一下我会不会答应”
“怎么,还专门到这儿兴师问罪来了?你别以为有人说你是什么嫡妻,就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这里住的都是诸葛氏列祖列宗,你那点出息在这里吓不倒人。”王夫人冷刻地一笑。
管隽筠捂着手炉:“我是奉了诸葛氏历代祖宗之命,从相府中门抬进来的。母亲这话可是好笑?母亲日后颐养天年,能想清楚这点最好。我倒是想要一心奉养孝亲,只是世人生就了一双势利眼睛,得势不得势都是看的清楚明白,就是有些什么冤枉气只怕也只能受着了。”
屋子里有些冷,就是捂着手炉都不觉得暖和。拢拢外面的大氅:“话我都说了,听在您,不听也在您。你还想着有人能把什么王涟漪娶进相府做平妻,且别说答应不答应。只看看着天地祖宗容得容不得?贱庶人,也配”
王夫人气得手指乱颤,脸色铁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比之于先时被诸葛宸说的话更加难听。而且管隽筠眉眼间的神情,比起继子的冷言冷语更加难堪。她知道女人最叫无法接受的事情是什么,何况无子?
“好了,时候差不多了。”管隽筠扭头看着仙儿:“咱们走。”
“是。”仙儿扶掖着她起来走了两步,管隽筠侧过脸看着仙儿:“吩咐手底下的人,好生照顾老夫人起居。有谁胆敢不尽心伺候,且问问腔子上长了几个脑袋,胆敢让丞相担了个不孝的罪责”
“是,奴婢早就吩咐下去了。小姐放心就是。”仙儿也是朗声答应着,无时无刻不是在提醒王夫人听着,就算是丞相府夫人不作数,也还有一个手执兵权的娘家在背后撑着,想要鸡蛋往石头上碰,看看这鸡蛋有多硬实。
“夫人。”两个相府跟着来的小丫头请了安,规规矩矩在门外跪着。
“仙儿吩咐的话你们可都听清了?”冰冷的声音在寒冬里听来,很有些刺耳。
“是。”两人异口同声答应着。
“要是谁敢违了我的命令,有什么等着也都知道了?”冷冰冰的神情加上没有起伏的声音,变得格外难听。
“奴婢万死,不敢有违夫人的谕令。”两个丫头吓得头都不敢抬,一个劲儿磕头。
“知道就好。”管隽筠还没出屋子,就听到茶盏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的声音。
“去看看。”仙儿呵斥了一声,小丫头赶紧跑了进去。
管隽筠头也不回地出去,站在翠竹掩映的院中,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一股寒意袭来,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娘。”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院外,熟悉的童音在耳边响起。循声望去,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已经从马车上下来:“娘。”
“你们怎么来了?”管隽筠还没走两步,诸葛宸已经抱着儿子过来:“这么大雪,也不怕把孩子冻着了。”
“你都不担心冻着,我们这算什么?”诸葛宸看她的打扮,有些放心:“要送什么,叫人送来就行,非要自己来。需要这么郑重其事?”
“母亲出来久了,很是不放心。”蹲下身摸着儿子的小脸蛋:“冷不冷,让娘渥渥手。”
“不冷,爹抱抱。”稚儿抱着母亲的脸狠狠亲了一下:“娘,回家去?”
“嗯,过会儿就回去。”管隽筠被男人拉起身:“既然来了,何不进去看看母亲?”
“你看过就行了。”诸葛宸摇头:“这么多人进去,不知道的还以为预备要把她怎么样才好。谁有那个精神做这些无谓的事情?”
“哪里是当初念书的地方,让稚儿好好看看,若是不听话,不肯好好念书,就送到这儿来。”管隽筠见说了无用,索性携着儿子的手:“乖乖,以前你爹念书就在这儿。要是你不好好念书,娘就把你也送到这儿来。”
“稚儿不到这儿来,不来。”稚儿扭了一下身子,毫不犹豫坐到地上:“娘不要稚儿了。”
“谁说不要你了?“还没见过儿子撒赖,这一下两口子都傻了眼。诸葛宸俯身抱起他:“学得跟个女孩子似地,你母亲就是不要爹还能不要你去?”
“越说越不像话了。”管隽筠笑着打了他一下:“仔细以后学会了,就跟着一样说,看看到时候脸往哪儿搁。”
“你都说我念书不用心了,我还不能说这话?”诸葛宸笑着握紧她的手:“我住的院子离这儿远,在那边庄子上。恐怕还有几样好东西。”
“那我们看看去,远不远?”看样子好像还要上了马车,管隽筠本来想要抱儿子上去,孩子的爹已经是把儿子抱上去,一家三口坐在马车里。稚儿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嘟着小嘴不理人。
大眼睛里噙着泪水,要是谁再跟他说不要他的话,肯定接下来就要哭出声了。儿子这样子看得人好气又好笑:“稚儿,还嘟着嘴呢?”
“娘不要稚儿。”稚儿抽噎着,小脸蛋挂着泪水。诸葛宸环着手臂看着母子两个:“瞧瞧,这要是换了我,你是搭理还是不搭理我?”
“就会跟着添乱。”管隽筠笑着把儿子抱进怀里:“娘逗你的,稚儿这么乖,以后还要做哥哥,娘怎么会不要稚儿?”
一面说,已经在儿子小脸上亲了好几下:“以后娘不这么说稚儿了。”
“娘,亲亲。”这才破涕为笑,把脸埋在母亲肩上不说话。诸葛宸见怪不怪,又多了两分感慨:“再生一个,又是这样子,我看是不是两个要闹起来才罢休。”
“就怕到时候,您也跟着。”白了他一眼,把头挨在他肩上:“宸,我其实……”很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诸葛宸摸着她的鬓角:“不说了,我知道。”
第三卷风起云涌 第十八章 病案
“你知道什么?”惊讶地抬起头,总不是说在到这里来的缘由是什么他也知道吧?
“你来的缘故不就是为了这个臭小子?”诸葛宸看着她:“若是有人想把他带走,我们谁都不答应,连这个念头都不许有。你做的事情,就是我做的。日后怪罪下来,全是我一个人的罪名。”
“你知道了?”看着一脸平静的男人,管隽筠有些彷徨。原来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做的话,是不是他也会做?
“如果你不来,我会来。”诸葛宸把她搂在怀里:“不论我们有几个孩子,不论将来如何,我答应你的事情都是不会变的,我们是夫妻。我不会放任我的女人和孩子被人欺负。”
“没有,好像都是我在欺负人。”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语气都比平时透着柔和。
“那就欺负好了,为夫都是甘心情愿被你欺负。唯一你能欺负的人就是你儿子。”诸葛宸笑着点点她的鼻子:“以后再来个欺负人你的人,我就不管了。”
“爹,胡子扎人。”稚儿有点不耐烦地扭着头,实在是很不舒服。因为爹把娘抱在怀里,顺便就把小朋友也搂在怀里了。
管隽筠笑着在父子两人的脸上各自亲了一下,稚儿格格直笑,那个做父亲的还有些不好意思。把脸扭到窗外,不让儿子看到脸上的神情。
哄着儿子入睡后,管隽筠刚走到门边,看到诸葛宸环着手臂靠在门边:“怎么,睡了?”
“嗯,玩得累了。”管隽筠点头:“要不是这样的话,还不知道要淘气到什么时候才会睡呢。”
“有件事,要跟你商量。”自从那天从乡间回来以后,诸葛宸三天没有回过相府。问了荣立才知道,他是在兵部忙了三天,没有合眼。
“你先去睡觉,我不想听。”深陷的眼眶,加上乌青的眼圈和细密的胡茬,不知道这三天都在过些什么日子:“等睡好了,我们再说。”
诸葛宸不由分说把她抱进怀里:“现在说,等会不想说了。”已经打横抱起她进了屋子,轻轻放在榻上,然后两人并肩躺着。
“好了,这会儿可以说了?”管隽筠好笑,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非要这样才能说?
“只是要你这样陪着我,看着谁都觉得累。”诸葛宸看了她一眼:“还好,回来你就在。”
“难不成就说这个?”娇嗔着给他摩挲着两侧的太阳穴,看他还像是很受用的样子,忍不住加大了力道:“可好些?”
“嗯,好。”微闭着双目,点点头。再要说话的时候,已经听到鼻息沉稳的呼吸声。看样子是睡着了,瘦多了。就像上次四婶说的,一家子两口子全都瘦得了不得。只有一个稚儿,还是个有些肉的娃娃。真不知道是不是一家的肉全都给孩子一个人吃了。
“唉。”轻轻叹了口气,给他掩好被子。这才从床上慢慢下来,还担心惊动了他。掩门的声音变得很小,走到门口仙绮媗已经等在那里:“小姐。”
“怎么了?”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直觉告诉自己又出了麻烦。
绮媗看看左右,又探头朝里头看顾着:“奴婢听说,老夫人不知打从哪里把青鸾找到了,还给赎了出来,看这样子就是要把青鸾弄到乡间去。”
“嗯,叫人留心。要是还想要谁的话,比如说王涟漪什么的,都给她找来。”管隽筠浑不在乎地点头:“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也犯得着这样子郑重其事。就是让她跟管岫筠住到一起去,我也有法子。”
“小姐,大小姐在宫里病了。传了太医了。”仙儿也跟了过来:“荣立跟丞相回来的时候,遇到太医院的院正,说的就是这件事。连丞相都知道,还问来着。”原本这些事,仙儿是不会说的。
“君臣之间,不过如此。”管隽筠不在乎地摆手:“夫妻间,最要紧的我要信他。他自然也是信我的。要不怎么过?”声音不小,足够在梦寐间听见。他知道自己的耳目不少,荣立虽是他的护卫,但是注定要向着别人,首先就是要去疑。
“是,小姐跟丞相之间,说什么也不会有这些枝枝蔓蔓。”两个丫鬟都很见机,看她的神情也知道是为了什么,干脆顺水推舟起来。
“是什么病?”管隽筠扭过脸看着外面飘扬的大雪。
“这已经是第三次诊脉了,太医支支吾吾没说。”绮媗在管隽筠耳边低声道:“太医给大小姐诊脉,说是大小姐血瘀气滞,阴虚火旺。若是一般人倒也好说,只是大小姐在南中住了这么久,南中所用的岐黄之术与中原相距甚远。不知大小姐在南中吃的是什么方子,只怕原本不是会有的症候,因为是误服了药物,才一直没有生养的。”
“误服了药物?”管隽筠不可置信地看着绮媗:“她不是这种人,任何对她不利的东西,她绝不会往自己身上乱用。就算是说得再好,也会有只替罪羊。除非,这个东西她根本就不认识,或者以为是会有用,最后却反其道而行之。好像是绮娟一样,一定是她为了笼住南王的心,才下的狠药。没想到最后自己反受其害。”
“小姐,这是不是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绮媗看着她:“大小姐一定恨绮娟,恨得不行。”
“好像是恨我一样。”沉默了一会儿:“打听出她到底是误服了什么药,我不得不防。她一旦知道是什么,那么下一个要害的人或许就是我。因为绮娟有南王护着,南王自然是认得南中的药物和食物,但是咱们不知道。”
绮媗还没想到这一层,说到底两人都是孪生姐妹。她不敢说身边这位小姐会去害人,毕竟这么久的相处,还是知道的。但是那一位就未必了,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什么骨肉亲情都是可以置之不理的。当年在皇后面前诬陷小姐,这次回来又在王夫人跟皇太后面前用了多少心思,要不是提防着她,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事儿了。
“奴婢知道,小姐放心就是。”绮媗点头答应着,管隽筠慢慢在游廊上踱步。仿佛是在筹算着什么要紧的事情,忽的转过身:“记住,稚儿若是没有我跟丞相带着,不得离开相府半步,任何人都不行。”
“是。”绮媗点点头:“小姐,还没用晚膳呢。”
“传饭吧,我有些饿了。”摩挲着尚未隆起的腹部,这个孩子来得太巧了。不知道好还是不好,稚儿来的时候似乎都没有准备好要去做个母亲,那么这一个,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跟诸葛宸需要有个孩子来弥缝过去的伤痕,既然是这样。为何又要让管岫筠来插上一杠子?
王夫人先时居住的正院果然是比自己住惯的院落大了好多倍,就连周边的耳房和小书房也都一应俱全,诸葛宸除非是在外书房办事,多半都要把一些日常的东西拿到这边了,索性也就把那间小书房的所动用的东西都搬了来。
甚至连偶尔的理事也只用在议事厅就能办完,这是诸葛宸最放心的地方:不用再穿过水榭到花厅去,那边的寒气因为有了荷花池,变得寒冷莫名。
翻看着赖嬷嬷刚拿来的年酒帖子,不知道是不是事先就约好了,少有的没有一家重复了。这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请吃年酒,每年都是能推就推,要不是有了身孕,恐怕还有更多的推脱不掉。
“今年可是热闹得很,果儿也回京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二哥不在家。”笑着把年酒帖子放到一边:“你们两个只怕就要替我去不少的地方了。”
仙儿一脸有苦说不出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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