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怡凝目不语,眼中却暗含针芒,似乎想把她穿透。苏晚目光淡淡撇过,若有似无的傲气仿佛是个罩子,笼罩着整个大厅,让人不敢小视。碧月心中有些惶然,这事是不是闹到了?可一想起苏晚肚子里的孩子,她就如芒在背,无论如何,这人留不得!
苏晚心中不免冷笑,终于找来了,她已经快有些等不及了。瞥了眼暗自不开心的胡姬,灵光一闪,计上心来。双目微睁,直视胡姬,厉声喝道“胡姬,你这不言不语的,莫非你定要在我这弄出点血来不成?”
胡姬听此,抬起头来见苏晚浑从上到下,由里及外均是带着一股寒气。惊的她浑身汗毛倒起,心生颓软。垂头应道“胡姬不敢。”
苏晚眼内的寒霜有些许暖化,拿眼扫了一圈,碰到她目光的人大都是回避,当然这里面不包括苏怡。她一副无害的回视着,仿佛再表达一种无形的挑衅,又仿佛是一种了然,意思是,苏晚,你终于原形毕露了吧。
“赫敏,去把东西递给胡姬。”淡淡的吩咐赫敏,然后看见她将红色的白水木盒亲自递给了胡姬。而胡姬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了过去。
事情算是告于了段落,苏晚缓缓走到太妃椅边,在众人的眼前躺了下去。淡淡的说:“有孕在身,我累了。”
人们识相的,纷纷离开了。苏晚懒得看苏怡是何表情,仇怨总需要还的,不是她还,便是她还。看谁技高一筹了。
地上的赫兰依旧昏迷不醒。赫敏看了看闭着眼睛的苏晚,咬着下唇快步走到赫兰前,弯腰将她抱起,脚步有些不稳的朝着她们住的地方走。
“今天她很可能发高烧,你就看着她,不用来伺候我了。”
赫敏垮过门槛,双脚刚一落地便听见后面的苏晚如此说。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她和赫兰已经习惯成自然了,罚过,骂过,打过之后,她们依旧是苏晚身边的丫鬟,她们的任务就是照顾她,关心她,服侍她。即使满身伤痛和委屈也从未敢说出怨言,赫兰的心脏没有献出,却失去了两根手指。凄然一笑,赫敏想的是,她们终究不过是草履。
待赫敏出去后,一抹残忍从苏晚的嘴角划过,目光也随之犀利。冰冷的双眸仿佛似两把尖刀。赫兰的两根断指就好似一个导火点,嘭的一声,瞬间点燃了苏晚心中的炸弹。她真的等不及了!
又是一个漆黑的夜幕。
“你今日迟到了。”
“司徒凌岳带着他的姬妾出去泛舟,我跟了一下午。回去的时候发现有人跟踪,费了些时间摆脱。”
“明日,我进宫,申时中,你在祖玛庙那等我。”
骆箫皱了皱眉。“这么急急见我不怕别人多心?”
苏晚不愿解释,只清冷的说“记住准时等我。”
骆箫十分的不满苏晚这样的态度,可他也知道说什么也没用,哼了声:“若没事,我走了。”
低低的应了声,听见骆箫离去的声音后,苏晚下了床,漆黑的夜里没一丝月色,她摸着黑向外走去。
一灯如豆,柔柔的火苗轻轻跳动着,牵出跪在在地上,姿势奇怪的两个人。青纱的帘幔微微飘扬,传来小声的哄劝。
“赫兰,当初你连死都怕,没了两根手指又有何惧?这么想不开你又是何苦。”
没有人应答,室内一片静,只有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看着赫兰睁着一双憔悴的眼睛,盯着屋顶看一眨不眨,眼神空洞而绝望。赫敏心里很焦急,刚刚赫兰一醒转就记起发生的事情,愣愣的看着那双包扎的左手,下一刻,便不管不顾光着脚往外跑,若不是她早有防备,眼疾手快抱住她,她便对着柱子撞去了。
“你要是有事,让我怎么办?难道你就一点也不顾及姐妹情分?”
赫敏见自己说出的话一点也没作用,心下焦急万分,不知该如何去做。她总不能一直这么抱着赫兰,不让她动吧。却在这时,她听到门口有了动静,快速的回过头,只见苏晚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披风沿着暗夜一步步向她们走来,她看不清她的表情,也听不到她走路的声音,只能感觉到衣服随着她的走动逶迤飘摆。
苏晚走近,立在一步开外。她瞥了眼赫兰的左手,用白色的棉布包扎着,有些松散,渗出的血已经干涸有些泛黑。往日灵动的大眼,此时有些呆滞,双颊青肿,没了往日一丝明媚光彩。
“有一个养蛇的人,他每日都要喂一大盆肉给大蟒蛇吃。这一天,这人突然想看看给大蟒蛇吃鸡会是什么样子。于是他就关了一只鸡到大蟒蛇的笼子里。这只鸡突然遭遇飞来横祸,什么办法也没有,因为她已被关进大蟒蛇的笼子里。可它一想,反正是一死,干吗要坐着等死,也许搏斗一翻还有活命的机会。这样想着,它就使劲地飞起,狠狠地对着大蟒蛇猛啄起来,大蟒蛇被这突如其来的猛攻弄得措手不及,被啄得眼睛都睁不开,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半个时辰以后,大蟒蛇终于被这只小鸡啄瞎了,缩在一处奄奄一息,不敢冒然上前。第二日,养蛇人进来一看那蛇颓废的神情和小鸡英勇的姿态,很吃惊,他被小鸡的勇敢感动了,最后把这只鸡放走了。”说到这,苏晚顿了顿,敏感的发现地上的两人呼吸有了异样。
单膝缓缓蹲下,附在赫兰的上方,直视着她的眼睛,声音微扬,清冷的说道:“百年人生,逆境十之八九。很多事先天注定,那是“命”;但更多的却是你决定怎么面对,那便是“运”!
只有那睫毛间或一抖,赫兰那本是涣散的眼珠忽然动了动,仿佛一只破壳之鸟将将苏醒,却不是纯真,迷茫,而是盖不住的伤痛。当她将目光慢慢移向苏晚时,大大的眼睛闪了闪,袭上团团云雾。
见她如此模样,苏晚有些不习惯,但仍没移开视线“有一种花,我很喜欢,自小周身荆棘环绕,她就那么绽放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壮烈之美,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令人肃然起敬。”
“嗒。。嗒。。。”先后两颗晶莹顺着眼角落在了地上。“她叫蔷薇。”苏晚笑着说。
无法压抑的呜咽自那沙哑的嗓子中呜呜涌出。一旁赫敏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忧伤,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无声落下,打湿了赫兰的侍衣。
看她们哭着,那一声声低低饮泣在耳际间来回牵扯,心底那根绷得紧紧的线如琴弦被拨动般,泛起喧然□。
赫兰颤抖的抬起右手,重重的逝去不断涌出的泪水,眼睛里冲刺着一种叫做渴求的东西,寻求的望着苏晚。扯了扯嘴角,嘴唇哆嗦了半晌,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晚眉头微微拧起,暗示着等待她开口,目前最重要的是让赫兰自己说话,面对现实。
赫敏心思细,她感觉到苏晚的意思,便小声开口鼓励着赫兰。“赫兰,你看,郡主来看你了,你有委屈就跟她说说吧。”
赫兰听完,缓缓的摇摇头。“我…没…委屈。”她费力用吐出四字,声音嘶哑几不成音。
赫敏在一旁边轻抚着她的背边柔声哄到“好,你慢慢说,不着急。”
咽下嘴内苦涩,赫兰泪又染上眼眶。“我只是觉对不起郡主,令郡主蒙羞了。”
看着一脸惭色的赫兰,又偷看了眼郡主,发现她的眼睛竟没有一丝波澜,看不出任何情绪。赫敏心中戚戚然,整件事她最明了,真不知是该说赫兰有些傻还是太过天真。
“你没有对不起我,对不起的只是你自己。那一对火龙果拿了便拿了,在我眼里,根本没有什么该不该,对不对。”依苏晚本性,她该泼几句冷水,既然拿了就该不着痕迹的放好,让别人发现只能说太过愚蠢。可鉴于此时赫兰一副寻死觅活的样子,她便给了面子打住了。
赫兰觉得好像听错了,一脸惊疑的看着苏晚,不知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赫敏也一副不可思议,面现惑色……
苏晚懒得继续解释她的人生观。伸出手,牵过赫兰受伤的左手,一点一点慢慢打开,入目,白皙的小手有属于女子独特的修长,可惜食指,中指却被齐齐砍断,露出了残缺的端口,突兀而扭曲。虽然已经上了药,浅红色的血水依旧没有止住,渗了出来,显得格外触目惊心,本是冷硬的心猛的一抽,眼神一凛,微微用力拉住了赫兰想往回缩的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小瓶,洋洋洒洒的淋在了伤口处,轻车熟路的将白布重新包扎,麻利而专业。站起身,趁着赫兰回神之际,第一次认真的看着她说:“路的尽头不是死亡就是重生,这很简单,可是,即便是死,你要给我等上半月,赫兰你给我记住这句话。”
苏晚柳眉微挑,凤眼带煞,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迫人的气势,震的赫兰,赫敏惊愣当场,她们感觉苏晚仿佛变了一个人般,有种说不出的霸气。
暮色渐去,黑暗的天空带着破晓的躁动,看不到的银河远际,却已经有了不可避免的变动。
第二日一起来,天有些发阴,等苏晚下了鸾车,几阵隐隐的春雷过后,雨像绢丝一样,又轻又细,听不见淅淅的响声,也感觉不到雨浇的淋漓。只觉得好像这是一种湿漉漉的烟雾,轻轻滋润着大地和人心。在细雨的滋润下,红的墙,绿的瓦,姹紫嫣红的花草,宫内的的颜色更加鲜明,最吸引人眼球的则是中宫屋顶九条金灿灿的精龙。有大有小,有升有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权利是什么?中国历史上,人们大多为了追求最高权力,不顾父子之情,母子之恩,兄弟之义,朋友之谊而大开杀戒。弑父弑兄、屠杀功臣已成为他们打败敌手,爬上或坐稳皇帝宝座,获取最高权力的惯用手段。拿破仑的密码塔列朗曾说过:“与人为善便是恶,作恶多端才是善。”多么精辟的一句话。
苏晚眯着眼,冰冷的目光毫无掩饰,讽刺的藐视那些傲然的怪物,所谓至高无上的皇权在她心中狗屁不是,可如今她却不得不自己走进去。
今日进宫,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现在的她情况糟糕透了,她发现,她的人生,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总是荆棘环绕,举步维艰。她越是小心翼翼,事情越不可预料。现在比当初在黑帮中更难,几乎步入了绝境,死亡下一刻来临,而她却一点防范也无。这也好,让她多了一份孤勇和洒脱。
赫敏举着伞,目不斜视的跟在苏晚的身侧。经过了昨夜,她对苏晚生出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感觉。她浑身的冷冽就好似一把蓄势待发的箭,下一刻便能将人连着心脏穿透,说实话,对着这个有时连路都走不了的主子,她从心底生出一种惧怕。
太医院在皇宫的东侧,从进了宫门到那大约也就三千米。短短的一段路,她走的有些喘,短短五天,她身上的毒就犯了两次,好在她已经摸出了规律,每次发病前她体内的神经都像有万千虫子在啃噬,若及时吞下她自制的药,或多或少能缓缓病情。她并不是医生,对医学的了解大多是人体的结构,那也是为了更便于杀人。那些药是从西西里岛深处的土著人手中学来的,本身就是致毒,无事时,吃了会立时毙命。西西里岛属热带,终年潮湿闷热,毒物繁多,一旦被剧毒之物咬了,吃了这样的药便不会立时死去,可延迟医治的时间。她曾经亲身经历过这样奇妙的事,没有问过医生到底是怎么个原因,大概就是所谓的以毒攻毒吧。深中寒毒,她也是突来的灵感,尝试的想用用,竟然管点事。
这不是第一次踏足太医院,一个月前,宝成帝派人送她来过这,可那次很不凑巧的是正赶上司徒凌岳的姬妾生产,一众太医该去的都去了。若不是这样,王太医定是能早些诊出她怀孕这事。她也不会像如今这样凶险异常。
太医院很大,一进殿门就闻到浓浓的药味,一排排篓子里,整齐的放着各种干呼呼草,一群太医来来往往,很忙碌。
苏晚坐了一会,就见王太医跟着先前引她进来的太监过来了。苏晚淡淡打了个招呼:“王太医,好久不见。”
王太医老远就看见苏晚了,从上到下先打量了下她的气色,眉轻轻皱了皱“王妃现在怀着身孕,有事大可唤下官过府,不该大老远的过来。”
苏晚心中冷笑。人果然是不可貌相,如此和蔼的老头竟也入戏颇深。以往,虽然王太医未诊出她体内的寒毒,但她对王太医的印象一直不好也不算坏。可是,当她喝了自制的药后,就一切都变了。
那日正赶上她毒来的很凶,吃了药后久久不醒,赫敏赫兰真的慌了,匆匆忙忙的跑去找了司徒凌霄,然后就把王太医请来了。等王太医来的时候,她已经清醒了,不咸不淡的看着他为她诊脉,很清楚的看见他脸现异常,眉心猛的跳了一下。良久,他睁开眼没看她,却偷偷瞄了下司徒凌霄,沉吟了一会方说,下官愚钝,实在看不出王妃具体何病,她体质实乃特殊,目前来看,只能注意保暖,好好休息。
如果说先前体内的毒他诊不出到是有情可原,因为不止是他一人,玄藩王请来的几个名医也确诊不了。可是,她自己吃的那些毒药,连路边的郎中都能看的处,他却假装不知道,想想也是,堂堂三王妃刚新婚不久,便中毒了,旭阳那边如何交代?太傅大人那又如何去解释?整个天下都知道北丘的三皇子仁慈,宽厚。这么一来,岂不是陷司徒凌霄不仁不义。所以,不说不一定有事,说出来一定会出乱子,至少会惹来司徒凌霄的恼恨。一个并不受宠的王妃,身体不好,久卧病榻,就算是死了,也不会让人诧异。
“王太医,您太客气了,我来是有点事想请教您。”说到这,苏晚身子轻轻前移,从嘴里小声冰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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