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刺耳。她只能仰头向天,摒弃了所有的光热,坐化为魔,杀戮,利用,仅为争取一丝希望,五十人最后只剩八人,而他们最后最相似的便是眼睛发出的光,冷酷,戾气,锋利,森寒。
有了那人的接洽,她轻松不少,这让她本是郁闷的胸口为之一松,第一次急切的盼望马车快点到达皇宫。
苏怡并没有来,钦天监说是皇子皇妃,而她只是个姬,不够资格,思春心切的她岂不是心焦?想到这,苏晚觉得司徒凌霄可真悲哀,正妻,爱妾都心生外向,早晚有他知道的一日,到时,他会什么德行?还能否装出深沉?
两弊相衡,取其轻。在苏晚的心中,司徒凌霄被她列成了第一对付目标,死不能平其怒。
赫敏感觉身侧的苏晚越发的消弱,也越发的淡静,但却永远没有忧伤。是的,她早就发现了这一点,这让她惊讶,疑虑,畏惧……佩服,是她藏的太好还是根本就没这种情感?
“吁”车夫拉住了缰绳,皇宫到了。苏晚心跳有些加快,许久不曾光临的兴奋。赫敏先行下了车,很小心的轻扶苏晚下了马车,展开手中的披风,熨帖的帮苏晚披上,系好。永远的细腻温柔,安静稳妥,让苏晚很满意。
扶着赫敏的手臂,苏晚垂首而立,余光中待司徒凌霄先行走过,三步远后她才迈步跟进。那雨夜的插曲随风飘逝,像不曾发生,早上她依旧给司徒凌霄淡淡行礼,依旧说着言不由衷的陌生话,而司徒凌霄也是如此,她没看他,他也没看她。其实在他们各自的眼中,对方都是一样的………恶心不堪。如果没有那些不愿回想的往事,他们可以相敬如宾,也可以互不打扰,他是他,她是她,他们在一起就是夫妻。
她从未想过要找一个忠贞不渝的男人,也不稀罕至死不渝的爱情。为了情,抛却尊严,甚至生命那是傻瓜。爱很深,却无法到最后,很认真,落下的全是伤痕,情深不寿!那如烟花般的母亲最后一口微弱的气息,唇边微笑,咽下的仍是不悔,她只能冷眼看着怀中越来越冰冷的躯体,耳边轻弱的两字回响反复,让她那颗本已坚硬无比的心剧烈抽搐…………
不着痕迹的扫了一圈,这次来的人相对少了一些。皇家的祭拜不比寻常,丰富而有质量,所摆之物都是时间最好,五彩缤纷粲粲然满道。五月的风甚是柔和,男女拜者,各自手持三柱红香,飘飘散散,轻舞缭绕。趋黑混,择芳灵,列座尽恭,祈愿的程序与月夕时候的苏府到是差不多,想到那些清晰又模糊的面孔,都不过是过眼云烟。时间过的很快,那些好似已经很远了,一如那逝去的几声尖锐。
“吾王明示!”有人在前方喊了一嗓子后,全场寂静。
一身明黄的宝成帝踏前两步,只听他开口云:“朕生后世,受天明命,御历膺图,时代虽殊,而继治同道,泽被生民,仁周海宇,惟毕生之愿。朕以渺躬,缵膺大宝,继天出治,恭奉圣祖,合天弘运,文武广哲,恭俭宽裕,孝敬诚信,功德大成,鉴此精诚,仰冀明灵。”
他声音浑厚,仰天地之间,别有一番英姿。
自古帝王,最怕天下纷纭,有人乘机闹事,集众用武,霍乱政权,所以稳定人心至关重要。日前皇子们去圣祖庙祭祀时,门口竟是站着一双动物,似鹿非鹿,似马非马,其纹饰,兽身为云纹,兽口为S纹,腿上为绳索纹,更奇特的是它们竟是各自都长着双翼,上面是鱼纹。见到来人,那二兽不慌不燥,面带慈祥。学问渊博之人顿时跪倒,俯首叩拜,称之为“天禄”。天禄是何物?北丘史云,是孕育北丘的圣兽,守护北丘子民经久不息的神灵。光天化日之下,它们的降临让所有来圣祖庙敬拜的大,大臣,将士惊讶而兴奋,不足一日时间,整个北丘乃至天下都知道这件稀罕事。与此同时,前段时间带头闹事的文人学士大多被公然处决了,判其居心不良,扰乱民心。自此,再无人出口公然乱讲,一是无据,二是不敢。
这明晃晃的骗人伎俩低劣却很有用,向来如此。
祭祀完毕,不迟不早,正是晌午,要吃斋饭,人不多,宝成帝下令孩子们一起,皇子王妃一起,嫔妃与他一起,算上还没满月的幼崽也不过三桌。召亲殿上除了太监宫女传菜的声音,就剩轻浅的呼吸声,拘谨而别扭。苏晚坐在司徒凌霄的身边,就算不看,也能感受他身上的谨慎。他们这一桌总共六人,依次司徒凌岳,司徒凌霄,她,司徒凌云王妃,司徒凌云,司徒凌钰。
不知是谁先拿起的筷子,苏晚随着他们,不急不慢,开始吃饭。因昨天那黑衣蒙面的话,她也不甚担忧,那人一定会找机会和她单独见面的。心情放松,吃起东西也别有一番滋味。
人在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样子往往很好看——即便是吃饭。
不知何时起,一个,两个,三个……像是被传染似地,跟着宝成帝的视线凝在一处。青白无血的脸,瘦的颧骨似乎只罩着一层皮,身体像根竹子,头泛栗色没有一丝光泽。明显的病态,不过十六岁却让她显得如此苍老,像冬日落了的黄叶已然枯黑……然而就是这个衣服都快撑不起的女人身上却散发出一股与外表截然相反的矛盾气质,她始终在默默吃饭,神情专注、动作优雅、姿态万方,像一个作画者在精心雕琢自己的作品,执着而引人侧目,丝毫不能看低她。
苏晚吃完最后一口米饭,照旧一个米粒也没有剩下,垂着的眼睛缓缓撩起,迎接那些形色各异的错中复杂的视线,将目光很直接的定在那明黄处,心中所想,嘴角微微牵起。
宝成帝浑身一震,恍惚间曾经也有人这般,风轻云淡的冲他笑,眼中什么也没有,如同海拉山上流淌下来的圣泉,静,净。
“吃好了?”宝成帝轻声问道,虽没提名字,但大殿之人都知道他在对谁说。
苏晚心中微微迟疑,但她还是决定不站起,亦是轻声回道:“饱了。”
他笑了,声音异常温柔:“好吃吗?”
她诚实回答: “一般。”
他挑眉:“那还吃的那么香。”
听着他们一问一答,众人心内均是诧异不已,苏晚的行为完全可称的上放肆。可宝成帝却毫不在意,二人说话娴熟而自然,仿若家常怎能不惊讶?
而苏晚想的是,在刚刚宝成帝看她的目光中,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闪动,她抓不住,按住疑惑,她照着心意坦然回道:“浪费粮食可耻。”这话绝不虚伪,是真的发自肺腑之言,没挨过饿的人永远不知道粮食的珍贵,而她恰是知道的那一派。
闻言,宝成帝愣了一下,那屡缠缠绕绕的线哒的一声在脑中断了,他终究是帝王。微微一笑,目光移向苏晚的身体:“听说你有孕了。”
苏晚神经一紧,缓缓站起,微微一福“承蒙上天垂爱,圣祖庇护,苏晚如能顺利生下孩儿,日后必将终日诵佛,余生不伤一草一木,以谢天恩。”
字字誓言,句句虔诚。只可惜事实会恰恰相反。
听完,司徒凌霄浑身一僵,司徒凌岳似笑非笑,司徒凌钰眉头微蹙,司徒凌云神情肃穆,宝成帝凝神思量……而大多数的人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在乎她是否能生下孩子。
“你如此诚心,是位好母亲。”想了一下,从衣襟内掏出了一块金灿灿的东西,不是金却胜似金,光泽柔和高雅。“当初一个有缘之师赠它给朕,说可以护身挡邪,你身子不好,朕转赠于你。”说完冲一旁的太监的示意递下去。
众人又是一阵惊,苏晚也愣住了,嘴上赶紧说道:“如此珍贵特殊的东西,苏晚实在惶恐,请…父皇自带身侧,当是苏晚的微薄孝心。”她怎好在众目睽睽之下收留,她不是十六岁的少女,很懂得做人不可太过,审时度势,恰到好处才好。
傲完全可以,但那是要凭本事的。如她现在这副鬼样子,若还像以前那般无所顾忌,就是蠢!
一番必要的推让,东西最后仍还落在了苏晚的手中。不仅如此,宝成帝当着众人面封了了她肚子中那块肉为福慧。福泽集慧,寓意颇深,却是白费心思。
苏晚见司徒凌霄站起身,立于她身侧,与她一起做着谢恩的动作,说着同样谢恩的话,心中顿觉爽快,这不可谓不是一种幼稚心理,她知道最后伤的多的还是她。想到此,她就越发急切想扳倒司徒凌霄,为此,她会全力以赴,不离北丘都无所谓!
待坐下,她似有若无的扫了一眼司徒凌岳,见他正好也扫向她,四目刷过,带出噼啪嘲弄。他是笑她冠冕堂皇,虚伪造作,她是讽他彼此彼此,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还未坐稳,就听宝成帝又开口了,严肃而认真:
“司徒凌岳,年方二十有三,正是大好年华,却玩物丧志,不求上进,成家方立业,朕口谕,东盛田家小姐田颜,典雅美丽,聪慧多才,为二王妃上上之选,六月十三,时日俱佳,特为良辰。”
司徒凌岳豁然立起,他躬身而立,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排斥,未等开口,就听前方的宝成帝沉声说道:“不得违令!”带着十足的命令,帝王的威慑力昭然若现。
司徒凌岳久久没有抬首。殿上异常寂静,连司徒凌岳那不足一月的孩子都没有一句哼哼声。不知多久,方听到他开口:“儿臣遵命。”声音依旧邪魅,却少了几分韵味。
他是北丘最俊美的男人,二皇子。她是北丘最不堪的女人,三王妃。
她于他,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他于她,迫不得已,两弊相衡取其轻。
他害她苦不堪言,注定是敌非友,他们却静待结盟。
桃花潭水深千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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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已经偏西,集了一上午的温度,空气微醺。微风吹来,一阵清新、幽香、淡雅的泥土气息迎面而来,自然而迷醉。
拐过一廊,苏晚看见领她来此的小太监转瞬间离去,什么也没说,速度快的惊人,她挑眉抬首,满苑粉腻,芳草鲜美,落英缤纷,中无杂树,尽是桃花。深处,有一抹身影背她而立,伟岸修长。
嘴角微抿,苏晚没动,停在当处。在谈判中,因为双方都有各自的底价,便都想尽可能的获得最大利益。在面对强硬深沉的对手时,稍有不慎,便会偷鸡不成蚀把米,落下无限的懊恼与后悔。敌不动我不动,这是心理战术,看似平常,却敲山震虎。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过,苏晚一点也不着急,颇有桃花笑对春风之姿,因为她料定,必有收获。
男子静静的立在那,他知道她来了,看着的他的视线是冷,是淡,还是利?眉头微微皱起,五日前他从没过有朝一日会以这种形式见她,当真是人生如戏,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场是欢还是悲,依依呀呀中尽是世间百态,仿若梦幻,那般不真实。
耐性很好,如此忍功也难为她了。缓缓转身,那个不及他胸口高的苍白女人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眼内幽深,堪比日暮潭水,没有一丝波澜,让人看不出情绪。
苏晚迎着夕阳,丝毫没有被日光影响视线,看的很清楚。他一身淡红色的锦衣华服,胸前绣着朵朵金色菊花,墨发披散在肩头,脸孔白皙如玉,剑眉入鬓飞扬,凤眼邪中带魅,放纵又隐藏微蓝,点点发寒,嘴唇殷红性感,可称是力与柔的完美结合。眼波流动,他微微眯起眼睛,邪邪一笑,无限风流“来的到快。”
苏晚暗自打起精神,坦然点头,嘴上却带出几分讥讽:“谁叫你长的这般好看。”
男子挑了挑眉,神情一如既往,说不出的轻佻:“原来是投怀送抱。”
闻言苏晚嗤嗤而笑,竟是举步上前,立于他身前一步,眼睛上挑,几分随意,几分挑衅 “也不无不可,只是……”她顿了一下,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问着“你敢吗?”日光下的面容惨白,眼角纹路如鱼尾,声音清冷,彷如地底深处传来的寒气。
男子眉头皱了又松,眼中暗流涌动,细细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女人。冯远说到她,破天荒的用了一些修饰,嘴刁心厉,胆大异人,言行毫无章法,非常难缠。最后恨声加了两句,令人恼恨,杀之方快!好奇之下,问了细节,听完后他诧异之余不由莞尔,她是越来越耐人寻味了。
“没什么不敢的,只是你不像她。”男子声音里有着可惜,眼中却尽是嘲弄。
鉴于所知,苏晚当然知道他说那个她是谁。如果一个男人一边把已故的挚爱挂在嘴边,又一边大肆去寻花问柳,寻找所为的影子。那说明什么,在她以为只能说明两点,一,他根本谁也不爱,所作所为不过是一种不可告人的掩饰。二,他本身就是多情,喜欢这样的生活方式,乐此不疲。
苏晚根本懒得理他那轻浮的虚夸,嘴上不无讽刺的回道:“还真是够遗憾!”
听出苏晚声音的不屑,男子也不甚在意,想起一事,嘴上笑容扩大“我听说,你很不喜欢别人说你不好看,可有此事?”
听此,苏晚当然知道他听谁说的。她这副样子是谁弄的?想此,她淡淡点头“那是人之常情,就譬如若是有人当面说你是种猪,你可愿意听?”
咚!如石落水潭,带出瞬间波澜,男子面色未变,嘴角却益处一抹笑来“你这样说话真不好看,一点也不像个大家闺秀。”声音低柔富有质感,让听者为之酥麻。
苏晚淡笑:“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给你看。”
男子呵呵一笑,手缠上发梢,意有所指的说:“那当然,你是给他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