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膳以后,清雅回房去收拾了一番,换上了一件湖蓝色的衣裳,披上了一件披风,头上簪了一朵颜色比较素净的花,细细地描了描眼,扑了一层薄薄的粉,然后,她走出了门,
在外等着的栩廉见她这样打扮,有一刹那的惊诧,端庄又不艳丽,这身打扮将她的那种淡淡的性子烘托得恰好,他收回了视线,说了一句: “走吧。”
念儿和小宇也坐上了车,本来是只有念儿一个人来的,清雅由于上次的梦害怕小宇出事,将他也带上了,一路上,清雅的手一直握着两个孩子的手,念儿的手心都被她握出了汗,终于,念儿抬起头来问道: “娘,您生病了吗,怎么手出了这么多的汗?”
清雅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给他说,等会儿,她就要将他交给寒溟,并且,永远都不能再见面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想到了这里,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绽开了一个笑容: “娘怕冷,念儿和宇儿的手好暖和,娘手都热得出汗了。”
小孩子总是好哄的,念儿见到清雅笑了,就哦了一声,乖乖地坐了回去,小宇跟在清雅身边久了,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但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得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他看到对面栩廉的表情有些苍白,心里更是奇怪,眼光不断地在栩廉和清雅的身上打转,
“主子,到了!”随着外面赶车侍卫的一声通报,念儿感到自己的手猛地被清雅握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清雅,只看着清雅垂下的眸子里隐约的眼泪,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清雅也抬起头看栩廉,栩廉看着她说: “我在这里等你。”眼里的光,似乎有些灰暗,
清雅不敢去细想他是怎么样的心情,她现在的心砰砰直跳,自顾不暇了,连牵着两个孩子的手也有些颤抖,她将小宇交给栩廉看着,然后牵着念儿下了车,
下了车,清雅看着面前的一条小巷,一个侍卫等在一旁,弯了弯腰说道: “请跟我来吧。”
清雅跟在他的身后往前走着,这巷弄有些年代了,侍卫在一个乌漆的大门前停住了,伸出手去敲了两下,
焦急地等待着,一个人打开了门,是一个老头,他看到门外的两人,有些奇怪地问: “你们找谁?”
侍卫递上去一块牌子: “将这个交给你的主子吧。”
老头接过了那牌子,看了看,说了句: “等等。”就将门关上了,一会儿以后,门又开了,老头看了他们几眼,说道: “你们跟我来吧。”
念儿不由地牵紧了清雅的手,清雅跟在老头的身后往前走去,到了一个偏房的门口,老头说道: “请进吧。”
侍卫没有动,清雅迟疑了一下,走上前去,推开了门,
门内,一个人正背对着她看着窗外的景色,听见有人进来,他淡淡一笑: “皇上真是好兴致,不知为何事而来?”
清雅看着他熟悉的背影,心里早已打起了千百个结,她没有说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他的身影,想要将他的背影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脑海,
“皇上,那日的事之后,你我应该两清了,今日,你到底有何事?”说着,寒溟转过了身,眼光在触碰到了清雅以后,明显一怔,然后露出一阵欣喜,
他走上两步,然后又停住了脚步,眼里强压下那阵兴奋,有些不敢相信地说着: “雅儿,怎么会是你?”
清雅心里一阵伤痛,她强自笑了笑: “寒溟,我……”察觉到念儿朝她身后躲去,她将他提了出来,低下头低声道: “这是念儿,快叫爹。”
念儿在短短几日之内又见到娘又见到爹,有些纳闷了,不过还是听清雅的话走了出来,轻轻叫了声: “爹。”
“上去,给你爹看看。”清雅强忍住心里的哀痛,对着念儿说道,
念儿抬头看了看清雅,然后松开了清雅的手,往寒溟那边走去。
寒溟蹲下了身,将念儿抱在了怀里,眼睛却看着清雅,说道: “雅儿,你今日来是……”
“我今日来是告别的。”清雅不敢看他的眼睛,匆匆说了这一句, 然后又加上了一句, “我已决定和他回去了。”说完她就往门口走去,
寒溟放开了念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拉住了她的手: “你说什么?”
清雅微微侧开了头,说道: “我将念儿来交与你,然后,我就和他回大月的皇宫。”
“娘,你不要念儿了吗?”念儿听到这话,冲上来将清雅的腿抱着。寒溟不敢相信地看着她,问道: “你说的,是真的?”
清雅一下子抬起头: “是真的,我放不下他,对不起。”
寒溟咬着牙,抬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他的眼里满是伤痕: “那我呢?你对我,一点情谊也没有吗?”
“寒溟,栩廉还在外面等我。”清雅的眼里,是一阵清澈,
寒溟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装的,全部都是平静,他下意识地松开了她的手,有些苦笑地道: “雅儿,我不相信。”
清雅的心已经快不能呼吸了,她使劲地掰着念儿的手,念儿泪眼模糊地看着她,哭喊着: “娘!”清雅心里一狠,然后使劲地将他的手掰来了,有也不回地往外面走去,
寒溟抱起了念儿,看着清雅的背影,喃喃地说着: “雅儿,我不相信……”
清雅快步跑到了车上,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死死地攥着一条手绢,哭着道: “快走吧!”
栩廉看到她满面的泪痕,轻轻别开了头,吩咐道: “出发!”
车轮滚滚地转了起来,车窗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孩子的哭声: “娘,娘,不要丢下念儿,娘!”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仿佛将所有人的心也都撕碎了,
小宇有些急得一下子趴到了窗边,隔着窗纱将脸贴着使劲往外看着,他有些着急地说: “娘,为什么不等哥哥了?娘。”
清雅只是一个劲儿地垂泪,没有说任何话,小宇跑到了她的身边,摇着她的手,哭道: “娘,您不要哥哥了吗?”摇得清雅头上的珠钏乱晃,她的表情充满了无奈,眼睛怔怔地看着小宇,突然扑上了前去,跪在车里,将小宇拼命地搂住,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
车窗外的哭声越来越小,却久久地回旋在了车内所有人的心里,栩廉看着那哭成一团的两个人儿,只是眼里泛着不知名的情绪,他别开了脸,隔着窗纱看着外面有些模糊的光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清雅和小宇才渐渐得好了,只是那种叫做离别的悲伤还是在车里不断地涌动着,见缝插针地补在了每一块空出的地方,
清雅将小宇抱在了自己的膝上,给他轻轻擦着泪痕,小宇哭得累了,靠着她睡熟了,清雅也靠在了靠枕上,眼睛半闭着,也是哭得倦了,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了一声叹息: “雅儿,你可后悔?”
心里一惊,头却一歪,她的意识渐渐飘忽了,只是这句话,伴着她入了梦,
三个月后,一道圣旨传遍了整个月国:皇上将于一月后迎娶皇后,
顿时,人人都感到了欢欣,两次宫变,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而新皇一直不肯迎娶皇后,大臣们的劝谏一点用都没有,秀女纷纷选进宫,却没有听闻任何子嗣的诞生,人们甚至在猜测了,如果当今皇上无嗣,是不是大月会再次面对一次动荡,
而现在,这道圣旨,仿佛长了翅膀一样传了出来,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件事,渐渐的有一种流言传了开来,当今的皇后是皇上以前在当郡王的时候就迎娶的妃子,因为种种原因分开了,皇帝这些年未曾立后,就是在四处打探这位王妃的下落。
当听到这番话的时候,他的手一松,刚刚从井里提起的木桶咚的一声,洒出了一大滩水,淋湿了他的鞋子,还将井沿上的铜盆打翻在地,然后滑回到了井里,在水面上浮浮沉沉,
正在交谈的两个人听到这番动静,都转过了头来看他,一个小孩子扯着他湿漉漉的衣襟下摆,仰起头有些紧张地问道: “爹,您怎么了?”
那脸色明显苍白了许多的人听到这个问句,平静了一下思绪,扯出了一个笑,蹲下身来抱起了孩子,说: “念儿,爹的手刚才有些滑了,走,爹给你买糖吃去。”说着,就抱着他往巷口走去,铜盆和木桶也没有拿,那两个之前交谈的人都有些诧异地互相看了看,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买了几块糖,念儿吃了一块,立刻笑了起来,眉毛眼睛全部都跑在了一团: “爹,真甜,你也吃一块吧。”说着,就将一块糖塞进了寒溟的嘴里,
含着那块甜得似蜜的糖,寒溟却觉得,这糖一点都不甜,要不,他的心里,怎么一直是苦苦的呢?机械得抱着念儿转过了一个拐角,不知道方向地往前走着,
“爹,好吃吗?”念儿把玩着手上的纸包,然后习惯性地回头问道,却在看到了寒溟的脸的一刹那,笑容顿时就消失了,他伸出自己胖胖的小手慢慢地抚摸上了寒溟的脸,有些奇怪地问道: “爹,这糖不好吃吗?您怎么哭了?”
听到了这句话,寒溟才回过了神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笑道: “哪有,这糖真甜,念儿乖自己吃哈。爹只是沙子进了眼。”
“哦。”念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是他总觉得沙子进了眼不是这样的,自己以前沙子也糊过眼,可是爹怎么不像自己又吵又闹叫人吹沙子呢?想到了这里,他轻轻得将手放在了爹的眼皮上面,正要去帮他吹沙子,就听到爹问了一句: “念儿,你想不想娘?我们去看看她好不好,偷偷地看看她?”
念儿听话地点点头,他也想娘,只是,看到爹眼里的光,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到了京城已经是半月以后,爹没有什么盘缠了,将自己身上带的一块玉佩也给当了,但是却背着一个大包袱,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他和爹在城外的一户农家住下了,有一天晚上,他看到爹悄悄地出了门,仿佛怕惊动了自己一样,过了好久,他都等得以为爹也不要他了,才听到开门的声音,爹一脸失望地进来了。自己有几次问爹怎么还没见到娘,爹都没有说话,只是爹发呆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隔壁的小孩子这几天都开开心心的,听他们说,皇上要娶皇后了,皇上,不知道和皇叔有什么样的关系,念儿一下子想到了自己身上的白玉扳指,皇叔说过,这个东西可以让他做任何事,如果,要让他带自己去见娘,应该能见到吧?可是,到哪里去见皇叔呢?
有一天,忍不住将这句话告诉了爹,爹听了以后一个人在椅子上坐了好久,然后摇了摇头: “皇叔要娶新娘子了,我们不要去打扰他。”怎么都要娶新娘子啊,难道长大了以后都要娶吗?那自己要娶娘,这样就可以和娘永远在一起了。
今天就是他们说的皇上娶皇后的大日子了,每个家里都贴满了红字,只是只有自己家里,好象没有什么变化,爹一大早就出门了,说要出去买点吃的,让自己乖乖的在家里待着,一定不要开门,可是爹怎么还没回来?
雅儿,现在的你,应该在皇宫里拜天地了吧?寒溟一个人站在人来人往的桥上,看着桥下不断淌过的河水,心仿佛也被涤净了。
刚才,皇后的送亲队伍在街上过了,华盖,仪仗,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光鲜和美好,甚至,让站在那么远的他也能感受到那份喜悦,
坐在轿子里的你,一定也是喜悦的。你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他的回来,你终于可以伴在他的身边了,
寒溟挪动了一下脚步,往下走着,四周的人都笑着交谈着,全是刚才看到的那番热闹景象,
他们都说你是幸运的,有皇上这样的怜惜,那你一定要这样幸运下去,经过了这么多,他的心你应该看得更透了,只是做皇后,真的很累,你一定要照顾好你自己,
寒琴,暖琴,终究只是一场过去。或许,当时你遇到了这把寒琴,就注定了,我们之间不过是一夕的相思,
在烈国的点滴,我都会记得,即使,已经没有了你,
寒溟一步一步走下了台阶,最后,转过了身,朝着皇宫的方向,深深地凝望着,良久,才转回身子,念儿我会好好地照顾,会将他抚养成人,告诉他,他有一个了不起的娘亲,很爱他的娘亲,而现在,念儿和自己,会离开这里,无论在哪里,我们都会祝福你平安,
回到了自己的家门前,寒溟发现自己的家门是大开着的,而念儿,却没有了影子,寒溟一下子着急了,将所有的房间都找了个遍,依旧没有。他又跑到了邻居家,没有人看见过他。
寒溟的心猛地往下沉着,念儿,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一条巷子一条巷子地走了过去,刚刚转过一个拐角,他就看到了念儿在一辆马车上冲他笑着,而一个熟悉的人正看着他: “太子,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吧?”
“阿连?”寒溟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阿连笑了笑,身后钻出了个小脑袋,是念儿!寒溟快步上前,吓得念儿往后缩了缩,
阿连伸出了手拦住他,笑道: “是我将念儿接来的,这些年,他就是跟着我和欧阳的。”
寒溟这才松了口气,看到阿连一身远行打扮,有些迟疑地问道: “你这是要去哪?”
“去接秋霜,我的亲妹妹。”阿连笑着, “你呢?”
寒溟跳上了车: “我也要去散散心,一道走吧。”
两日过去了,阿连看着寒溟的沉默,也听闻了那一场亲事,没有问他什么,只是在寒溟沉默的时候,他会将念儿抱到自己身边。
这日清晨,行不多时,雨下得有些大了,两人只得将马车赶进了旁边的村庄里,
寒溟下去找农家投宿一日,阿连和念儿待在车上,
撑着伞,独自走在石板上,雨打在伞上,发出丁冬的声音,寒溟一连走了几家,不是有着老弱病残就是家里很穷,不好去打扰,
前面拐角有个巷子,去那看看吧,寒溟想着就走上了前去,转过拐角,他愣在了当地,
一个人背对着他,正吃力地开门,由于雨太大,伞有些控制不了,而手上拿的东西又多,好几下,那钥匙也没插进锁里,
寒溟不自觉地走上前去,隔着雨帘,轻轻地吐出了一个词: “雅儿?”
这雨势越发得大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根本不可能听得清,可是,他却清楚得看到那人的手抖了一下,咚的一声,那锁掉在了地上,而那人,吃惊地转过了头来,那双秋水目,闪着盈盈的水光,
“雅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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