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次,他撑着手帕护在她头顶,挡住了越来越大的雪花。
在路的另一边,姜渡远远望着,雪安静地下,认真地下,他说过了,脚步就不能移动的,他转身背对那两个身影,越走越远。
申家的危机闹翻了天,对言笑笑来说,她似乎帮不了阿重了。
“姐,你没事吧。”
阿重坐在饭桌前,吃着姐姐大失水准的饭菜,望着游神状态的姐姐。
“要不要我去给姜渡解释一下。”
“不用,我没事,够吃吗?”
“够了,够了。”阿重给她夹了点菜,她根本没吃几口,全让他吃了,“马上天暖了,姐姐和思思该添一些新衣服了,咱们去逛逛。”
当是散散心也好,反正他现在也被姜家排斥着。幸好,姜渡现在的态度,并没有因为姐姐的事情突然大变,他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般,从来不露面,什么都不管。
“我和思思不用了,衣服已经很多了,你可不要乱花钱,钱多也要省着花。”
“那就陪我买,反正我需要添新衣裳了。”阿重打定主意要出去走走。
言笑笑没法,阿重抱起思思,就出门了。
本来说好给阿重买,结果思思买了一堆,阿重又把她推到了一个女装精品区,挑了一件裙子让她试,她多少年没穿过裙子了,扫了一眼,拿个件衬衫。
等她出来的时候,找不到人了。
商场的人不多,她走了几步就看到了。
阿重低着头,他对面是一个贵妇人,看起来盛气凌人的样子。从她这里看过去,阿重像小孩一样正在被她训斥。
出了什么事吗?做姐姐护弟弟的心跳了出来。
她赶紧走过去,“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要训斥他。”
阿重一看是她,摆摆手不让她说话。
晚了,贵妇人已经开口了,余怒未消,“你是他什么人?”
“他姐姐。”
“那就该好好管教他。”
“不知他哪里得罪了你。”
阿重眼见势头不妙,赶紧插嘴制止,“姐,是我的错。这是姜夫人,姜家的姜夫人。”
他强调姜字,希望她明白。
“当然是你的错,我女儿现在还在家里哭,你是不是该好好给她一个交代。”
终于,话题引回他身上。
“她不见我。”
姜夫人一肚子气,孩子们都在干什么,一个哭哭啼啼,一个半死不活,问什么事没人说,她以为他们是普通的吵架。今天好歹拉出来一个散心。
阿重向言笑笑偷偷示意,她回头见到了坐在咖啡休闲区的姜渡,抱着思思吃东西。
姜夫人继续教训在她面前高她一头的大男孩,唉,这些孩子,没一个省心的。
几步之外,思思发现了妈妈,跳到妈妈身边,牵着她的手往姜渡那边去。
言笑笑尴尬愧疚为难之间,姜渡已经起身,路过她的身边,没有停下。
应该够了,对于阿重的小小惩罚,姜渡走到两人中间说了什么,姜夫人似乎缓了下来,他挽着姜夫人要走。
“爸爸,你去哪儿啊?”
思思突然的声音吓得言笑笑心惊,但是抓不住她了,思思已经小跑着扑进了姜渡的怀里。
同样吓一跳的还有姜夫人。
“这孩子……”
姜渡没有回答,因为思思已经被言笑笑抱走。
姜夫人继续问,他没有回答挽着姜夫人离开。
言笑笑再没有出门逛街的心情。
偶尔邱悦要她帮她带团,偶尔周绍晖请她喝茶,其实都可以,这就是生活。
在嫩绿的新芽里,在鸣叫的小虫里,在新雨的歌声里,在泥中的芳香中,春天如约而至。
金家结束了。一个多年的大家族轰然倒塌。
有人说,申家熬不过这个春天。
上班的路上,没想到接到了申松年的电话。
和上次一样,只说了一句话。但这次,她没有轻视。
他在电话里叫救命,让她救他。
她实在不明白,他们申家搞什么,上次让她快走,来了申西瑶,这次叫她救命,又会发生什么。
她打电话给阿重,相信能救他的只有阿重。
作者有话要说:
☆、错过
三天后,一个急切的电话把她叫到了医院里。
第一次遇见重重把守的病房。
阿重他们,究竟在干什么。
病房外的白大褂欧阳朗正在跟阿重说话,见到她过来自动停了下来。打了个招呼便走了。
她从没见过阿重这样的脸色,“到底怎么了?”
到了此刻,阿重复杂的心情只剩下一句叹息,“他时日无多,你去见见吧。”
房门推开,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病床上的人输着氧气,打着点滴,头发全白,整张脸消瘦地不成样子,或者更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你……来了。”他的声音太虚弱,言笑笑几乎靠着床边。
她真的不明白,“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他是申家的掌家人,申氏集团的董事长,地位、金钱,什么都不缺,有妻子有孩子,他得到了很多人望尘莫及的东西,为什么变成这样。
“我对不起你和阿重。”他一生的愧疚都弥补不了。
老泪纵横,见他如此,她只有同情,毕竟别的亲子间的感情,他们之间是没有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离开了露月。”
他像是陷入了无限的回忆,言笑笑没有打扰他,静静地听着。
“洛赛节的时候她的舞跳得最好,她的长发跟风一起,跟花香一起,格桑花开得正好,她做的糌粑很好吃,很甜。”
他说得很乱,他的气息更乱,她打断了他:“不要再想了,好好养身体最重要。”
他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不久,我就和她团聚了。”
“我已经立了遗嘱,我在申家所有的股份和投资都给阿重,申家有一块百年老宅还有我之前给你买了一所房子,我留给你。我的现金存款,所有的,都给思思。申家,交到阿重手里,我放心。”
言笑笑不能不吃惊,他所有的东西给她和阿重,没有申夫人和申西瑶一点点儿?就算赎罪,他毕竟有别的妻女。
阿重算尽心机想要的,他拱手相让。她一直认为,阿重做的是想让他们痛苦,让申松年尝尝伤痛的滋味,弄垮金家,败落申家。如今看来,申松年完全不在乎,他所承受的痛苦,或许,早就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我只有一个心愿,等阿重找到你妈妈的骨灰,一定要把我们带到泽当故乡合葬,生前我没有好好陪着她,以后,在她喜欢的泽当,我们永远在一起。”
“求你们,一定要答应好,好不好?”
他出口越来越艰难,哪怕源源不断的氧气,似乎都供应不上,他一遍遍求,好不好,非要一个结果。
“好。我答应你。”言笑笑实在不忍心让他再讲下去,“你好好歇一会儿,我出去一下。”
他终于停了下来,似乎耗尽了力气,闭上眼休息。
门外,阿重脸色不太好,坐在长椅上发呆,言笑笑坐在他身侧,握住了他的手,想给他一些安慰。
“我找到他时,他被锁在一个破屋子里,他的双腿已经残了,每天吃的不是安眠药便是被注射巴比妥钠盐。”
言笑笑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他一定比她更了解。
“我等了许多年,当我终于有能力的时候,第一件事便是彻查当年。记得有一天母亲与一个女人见面吗?那个女人就是如今的申夫人。”
“申夫人这个女人面上仁慈,其实狠如毒蝎。”
“就是她找人害了母亲和我们,老天有眼,姐姐隐姓埋名,而我,如同进了地狱。她找了我们多年找不到才作罢。”
“我一直以为当年的事是申松年做的,后来才知道,是申夫人一直瞒着他,他们做夫妻,貌合神离。其实根本称不上夫妻。”
“知道吗?申西瑶根本不是申松年的亲生女儿。”
阿重冷笑,“这件事申松年一直知道。”
言笑笑不能不吓一跳,就算是普通人,都不是一件可以容忍的小事,申松年究竟是不在乎至此还是另有隐情?
“知道申松年的腿是怎么残的吗?是他最亲近的申夫人,申西瑶五岁的时候他就已经不能正常行走了,他们俩,斗了几十年,有输有赢。”
“申夫人得不到申松年,想要申氏公司,可是申松年握得很紧。就算后来他双腿残废,被她折磨得疾病缠身,不能出门。申氏的大多股东是申松年的心腹,所以申夫人多年没能如愿。”
“直到我们的出现,我想,她是狗急跳墙了。给申松年注射致幻剂,可惜,申松年不是傻子,在严密的监视下,居然能给你打电话。”
“不过,就算救了他,也是枉然,以他多年身心所受的伤害,他撑不了多久了。”阿重叹了口气,这样的结果,他始料未及。
言笑笑沉默不语,有的时候,缘分就是如此,阴差阳错,或者,你可以叫他,天意。
他与母亲,唯有在另一个世界相守了。
不管怎么样,这几天阿重与言笑笑轮流守在申松年身边,有时候病房外会出现奇怪的人或者小小的争吵,很快会被阿重和欧阳朗医院的人化解。幸好阿重早有防备,申松年的病房没有任何的外人闯入。
她会带思思过来,并且让思思叫他外公,思思每次叫外公的时候,申松年都很高兴,尽管他笑得艰难。
从他眼里,他们能看到他的期待,可是爸爸这个词对言笑笑和阿重来说,实在太陌生,以前是误会太深,以后是完全没有亲子的感情。
直到最后,在还带着寒气的春天里,他闭上了眼睛,会有遗憾吧,但是人生就是这样。至少他是笑着去寻找她的。
申松年的离去在G城引起轩然大波,特别是他的遗嘱问题,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叫重的男子拿出了一张,而作为他妻子的申夫人也有一张,双方都有律师,这场申氏的争夺战在所难免。
阿重不让言笑笑插手这件事,在风雨面前,他习惯于把他想保护的人放在身后。
周末的时候,言笑笑和思思、邱悦、周绍晖一起去福利院帮忙,因为春季运动会开始了,一般情况下福利院周末会有义工来,正好这次都能帮上忙。
运动会开场都有开幕式,言妈妈作为院长是主要发言人,但是坐在台上的除了她和几位福利院的管理员,居然有姜渡,而且坐在言妈妈身边。
标语的广告上,写着姜氏,看来是他赞助的。
言妈妈在发言中,多次感谢了姜氏多年来对福利院的资助,言笑笑坐在台下,望着台上默不作声只有和风般微笑的人。
周绍晖作为场上的活动人员,站在外围,目光没有离开坐在前面发呆的女人。
突然头上一个爆栗,他回头,正是邱悦。
但是邱悦见到他不善的脸色,有些后悔,尴尬的收回手,“呵呵,你也在这儿。”
周绍晖无语望天,他们刚刚才见过。
“一会儿我记分,你干嘛?”邱悦赶紧转移话题。
“颁奖。”
“你这个活儿好干多了。”
邱悦话音刚落,呼啦啦的掌声响起,发言完毕,春季运动会开始了,各归各位。
言妈妈站在言笑笑身边欲言又止,让言笑笑很疑惑,“言妈妈,有什么难事吗?你只管说,我一定帮你。”
言妈妈想了又想,最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人,还是作罢。
“笑笑,让思思也去玩吧。”
这么简单?言笑笑随手一指,思思已经围在小时身边讨好了。
小时参加跑步,围观加油的人不少,特别是在最后一圈,围上来尖叫的人越来越多,言笑笑渐渐被挤了出去,到了最后一圈,脚上没有站稳,一下摔倒在地。
一双手伸到她面前,她借着他的力站起来,“谢谢你,周绍晖。”
“怎么这么客气,”周绍晖的笑意还未加深,紧张地赶紧又拉她一把,“小心。”
要不是这一下,她又被撞上了,言笑笑尴尬地离开他的怀抱,“换个地方看吧。”
“好。”周绍晖跟着她换了地方,不管她站到哪里,他都担心,这算什么呢。
姜渡告诉自己,他只是来参加开幕式的,他只是偶尔看到小时参加了跑步才来加油的,他只是慢了一步伸出手护住她而已,他只是临时来的而已。
那两个与他错身的身影,只是两个他认识的普通人而已。
与言妈妈打过招呼,姜渡离开了运动会,最近TONG出了些问题,他们几个需要商议的事很多。
这次急急把他们全部召回总部L市,看来是出了大问题。五个人围坐在沙发上,什么不语。
柏非受不了了,气氛太沉闷,只有让他来打破了,“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一个不起眼的旅行社都能联合国外大公司打压我们?都什么来头啊?”
他实在不明白,他们TONG从来不做旅游这号生意的,怎么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旅行社拖到这步田地,生产技术危机、竞标失败、项目被夺、资金周转不灵、产品被检出质量问题、一半多的客户突然毁约,涉及到TONG公司的很多领域。
而且突然一下,齐齐涌来,任谁都明白这不是一场简单的公司危机。
坐在上位的唐渭朝一言不发,没有了往日的锐利和贵气,只剩憔悴。
无所不知的顾二爷难得替他开口:“钱小安在陆杰那里。”
一句话道明真相,柏非哀嚎,怪不得大哥不敢动手,投鼠忌器呀。
他就奇了怪了,“钱小安为什么找陆杰?凭咱们的本事找回一个女的易如反掌,更何况……”
他话没说完,被顾二爷瞪了一眼,气势全没了。
要说也是,英雄都难过美人关,感情这回事,他哀叹,真是麻烦。
“那现在怎么办?”欧阳朗这句话问在点子上了。
顾二爷看了一眼唐渭朝,吐出一口香烟,“那边的条件只有一个,放了钱小安。”
“放了钱小安?她不是在他们手上吗?还怎么放?”柏非咋呼起来,在欧阳朗暗示的眼光下脑袋灵光一现,张大嘴巴看向唐渭朝,他们的意思,难道是让大哥放了她?那不就是……
怪不得,气氛这么僵,按说早年TONG公司从腾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