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荷顾不得欣赏景色,领着一众伙计径直来到了那块相对平整的山坡,在活泉旁蹲下身,带着一点希冀的心情,将压在表面上的一块石头揭开。
泉水没有像初次发现时那样呲出来,弄得她一脸都是,事实上,看上去它压根儿就像是一个落雨过后的小土洞,只在边缘上一颗颗地冒水珠。
她的心顿时往下沉了沉。
“这水……咋比昨天还小?”小六子也有些担心起来,“咋整的呀这是,这山里头的泉水,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吗?”
林初荷没有说话,伸出手来,将其他石头扒拉开,伸手在那泉眼旁边的土壤上摸了摸。
土是干燥的,这就意味着,泉水并不是从地下渗进土壤中被吸收了,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
“哎呀,真是奇了怪了,这水咋这么不让人省心呢?咱那猴儿酒,若没这个水,滋味肯定是要大打折扣的呀!”老李嘴快,在旁喋喋不休地抱怨道。
废话,这个道理,难道在场的还有谁会不明白吗?偏偏要大大咧咧地嚷出来,这大叔还嫌大家伙儿不够糟心?
林初荷垂下眼睛盯着出水口,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过了半晌,忽然嚯地一声站起来,像是下定决心般道:“把它挖开。”
“挖?”顾老头忙道,“荷丫头,你可得想好了啊,这水现在虽然小,但只要咱取水的时候多花些时间,也还够用。万一……”
他要说什么,林初荷心里十分清楚。
水的品质、味道,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酒的质量。把这泉眼挖开,底下到底是什么情形没人知道,然而万一一个不小心,让这天赐的好水沾染上了泥腥味,那就根本再也没法用了。如今简家酒坊的猴儿酒,刚刚和镇上的石记酒家开始长期合作,一旦水出现问题,带来的麻烦,将一波连这一波,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林初荷回头看了看身后站着的那些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焦急之色,小六子甚至还大声道:“荷妹子,你可得想好了啊,要是出了岔子,咱可就……”
“挖开!”林初荷咬了咬牙,斩钉截铁地道。
三更~~
第137章挖山
正文 第138章一场虚惊
第138章一场虚惊
见林初荷这样坚定,伙计们也都不再多说什么,真个拿起锄头铁锹,立即便忙碌起来。
“手轻一点,尽量别碰着那出水口,往旁边的土里挖。”林初荷嘴里吩咐着,一双眼睛紧紧盯住那眼活泉。
这当然是个冒险的尝试,运气好的,或许能将这活泉真正地开掘出来,但若一旦衰星附身,那猴儿酒,很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便没了着落。这样的好水,原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想再寻一处?哪有那么容易!
许是多少看到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几个伙计在下手的时候都十分小心。顾老头年岁大些,自然用不着亲自动手,便立在那乱石堆旁边,眉头紧紧揪成一团,时不时地,还来回踱着方步,显然心事重重。
“荷丫头,今儿这泉眼若彻底被我们给弄坏了,回去可咋跟东家交代啊!”他长吁短叹地道,“咱酒坊的伙计,可都靠着每个月那两个工钱吃饭、养活全家人呢,这要是……”
林初荷冷冷笑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将这泉眼挖开,自然是要承担相当大的风险,然而,若对其不管不顾,放任它一日比一日枯竭,同样不是良策。她几乎可以想象到,如果有一天,这泉水真的枯干,谭氏将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说到底,不过是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在她一人身上罢了。毕竟这眼活泉是她发现的,好处大家一起分享,坏处,却只能由她一个人承担。既然这样,倒不如索性放手搏一搏。
伙计们的动作很小心,挖掘的速度也就相应变得很慢,花了一盏茶的功夫,也不过是挖了一尺来深,除了黄土和那个细小的出水口之外,根本再没有任何发现。
这是急不来的,纵是心里再焦躁,也只能静下心来等待。
“荷丫头,你这是作死呢!”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爆喝,几个伙计的手不约而同都是一抖。
林初荷转过身,就见谭氏气喘吁吁地正沿着蜿蜒的山路往上爬,一边走,一边还满嘴喋喋不休地斥骂,简吉祥和简阿贵远远地跟在她身后。
“你要干啥,啊,你想干啥?”谭氏几步冲到林初荷面前,抬手就想给她一个耳巴子,被她用眼睛一瞪,竟然迟迟下不去手,愣怔了半晌,才气急败坏地嘶嚎道,“昨儿个说了你两句,没打你没骂你,你就满心里记恨上了,这是要砸了咱全家人的饭碗?咱家酒坊里还等着用水,你把这泉眼挖了,咱往后该咋办?死丫头你心狠啊你,你是坏到骨头里了!”
“别一上来就骂骂咧咧的,荷丫头不是那起不晓事的孩子,你好歹听听人家咋说啊!”简阿贵也领着简吉祥赶了上来,一把拉住谭氏尚举在半空中的手。
林初荷皱起眉头,看了简吉祥一眼。后者眼睛一暗,讪讪道:“我去酒坊,见一个人都没有,墙角立着那些个家伙事儿也全不见了,就想着你肯定是领着人上了山,实在是有些担心,所以,就……就跟娘提了一句。没成想她……”
话虽没说完,林初荷却是什么都明白了,当下便冷着喉咙道:“哥,爹娘要忙活地里的事儿,咱家的泥鳅苗刚买回来,且得花些功夫养活。这酒坊里大大小小的事务,现在可都落在你身上,难道你还事事都要麻烦爹娘帮你出主意?”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对简吉祥有些失望。从前她一向觉得,这人虽说身子不好,但却仍然是个有正确是非观,有脑子的聪明人。可眼下,在遇到问题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去找谭氏和简阿贵——难不成,还指望着爹娘给你当一辈子指路明灯吗?
听她语气不善,简吉祥就朝后退了一步,张口结舌道:“我……我没那个意思,只不过一时有些着急,没了抓拿。妹子,我知道你要把这活泉挖开,必然是从头到尾想清楚了的,只是再咋的,咱也该让爹娘知道知道,咋说他们也比咱有经验,你说是不?”
“我可没想清楚,走一步看一步罢了。”林初荷嘲讽地一笑,“这眼活泉是我偶然发现的,如果不是这样,咱家现在还用井水酿酒呢,那猴儿酒能不能如此轻易就卖出去,那还未可知!我只知道,若什么都不做,有一天这泉水要是枯竭了,咱就只能干瞪眼了!”
简吉祥垂下脑袋不再言语,谭氏却没工夫听林初荷在说些什么,扑上去就要夺过小六子手里的锄头,声嘶力竭地道:“你们咋还挖?老娘说不准挖!你们再不停手,到时候出了岔子,一个个儿的别想再从我这儿领到工钱!”
“荷妹子……”小六子求助第向林初荷望过来,顾老头也蹙眉道:“荷丫头,你看这……”
“继续挖,不把这水的事情解决,咱酒坊照样挣不着钱,往后你们也照样领不到工钱的。”林初荷淡淡地道。
小六子脸都快皱成一团了,想了又想,终于下定决心似的一点头:“那行,咱继续挖吧,反正坐着站着都是死,好歹也得死得明白点。”
几人便又忙碌起来。
谭氏见拦不住,干脆坐在地上哭叫起来:“……死丫头,没心肝啊!才来多久,这就要夺我的权,把我的脸皮扔在地上踩啊!这十几二十年,不是老娘养活着你们这群废物,你们早就穷死在家里头了。如今将我的话当做耳旁风,忘恩负义,你们都是白眼狼啊!“
林初荷偏过头,索性不再看她,简阿贵在旁边想劝两句,又不知道该帮谁,急得抓耳挠腮,拉着林初荷道:“荷丫头,你有主意,爹信你。可你看你母亲这样,你好歹给她句软乎话,这……”
“爹,我现在说啥,娘都是不能信的,我再上赶着招惹,只会让她更生气。”林初荷摇了摇头,“其实道理很简单,咱早点将问题的根源找出来,就算以后再用不上这水了,还能及时想办法寻找替代品,咱不能到了关键时候才手忙脚乱啊。”
“我明白,我明白。可是……”简阿贵依旧有些惴惴不安,急切间,又找不到什么有用的话来反驳,正发愁时,那老李忽然发出一声叫喊:“挖开了!”
林初荷再顾不得跟简阿贵细说,奔过去蹲下来,朝挖开的洞口里看去。
这活泉如今已经被挖了足有三尺来深,坑底汪着一泓水,显然是从泉眼种漏出来的,和泥土混杂在一起,呈有些浑浊的黄色。土坑中间中间压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头,水从石头的边缘汩汩往外渗。
“这是……”林初荷嘀嘀咕咕地道,“不要告诉我这水是被压住了啊。”
语毕,伸手抓住那块大石,用力向上一拔,“呲——”一股沁凉透骨的泉水立刻从石下涌出,喷了她一脸。
“哇!”她忙不迭地就朝后退,使劲儿抹掉脸上的水珠,哭笑不得道,“吓我一大跳,这是个什么情况?!”
那一头,小六子已经欢呼了起来:“还真是给压住了啊,太好了,这下咱能放心了!”
谭氏早已忘记了哭号,扑上来将众人挤开,嚷嚷道:“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那股喷出来的泉水足有拳头大小,没有了大石的压制,一窜而跃至半空中,在太阳底下,水珠晶莹剔透地闪着光,弄了旁边的伙计们一头一脸。谭氏更是狼狈,因为凑得太近,头发被浇得透湿,简直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真是奇怪。”林初荷纳闷地自言自语道,“咱把这出水口挖开挖大了,泉水更加丰沛,这倒很正常,可是无端端的,怎么会有块石头压在上头?没事儿谁也不会掘地三尺地搞这种恶作剧吧?”
那老曾便凑上来,若有所思地道:“我们方才挖坑的时候,觉得泥土很新鲜,而且发松,像是被人动过。荷丫头,从前你说有个胖猴子也在这里取水,依你看,会不会是它发现了咱们和它抢水用,所以,故意整咱们?”
林初荷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走到土坑边上瞧了瞧,果见那泥土很松动,像是新铺上去没多久的。按理说猴子就算再聪明,也不过是个野物,断断干不出这样高智商的事。可那山涧旁石洞中的胖猴子,人家连酒都会酿,这点小伎俩,还不是信手拈来?
“臭家伙,等得了空,我得跟它好好聊聊。”她笑骂了一句,又鞠了一捧泉水尝了尝,见味道一如往昔的甘甜软滑,这才搁下了心中大石,又对伙计们吩咐道,“这土坑既然挖开,就不用再填上了,咱依着原样把那石头盖上去,再在旁边铺上乱石堆,别让其他人发现咱这眼泉水就行。”
几人依言而行,喝了两口水,便又开始忙活起来。
谭氏见此情景,也彻底放下心来,从鼻子里喷出一口冷气,低低道:“哼,瞎猫撞上死耗子。”
“娘,虽说咱是虚惊一场,但我今儿要不做主把这泉水挖开,这死耗子,咱可碰不上。”林初荷看她一眼,微微笑着道。
“……”谭氏被她呛了一句,又找不到由头发飙,一跺脚,拽着简阿贵便下了山。
简吉祥有点尴尬地来到林初荷面前,嘴张了又张,却仿佛始终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许久,才带着哀恳的意味轻声道:“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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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
第138章一场虚惊
正文 第139章养泥鳅
第139章养泥鳅
林初荷偏过头看了看简吉祥,淡淡道:“下山吧,好几天没去酒坊,我得去瞅瞅我那几缸酒酿成咋样了。”
说完,就打算随着顾老头一起往山下走。
“妹子!”简吉祥有些发急地拦在她面前,这一回,语气却是硬了些,“你……”
他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朝渐渐走远的人群看了一眼,这才压低了嗓门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林初荷心道,废话,能不生气吗?既然你已经想到了我可能是要带人来把那泉眼挖开,那么,你就该替我在谭氏面前先瞒住才是,省得她上来捣乱。你可倒好,二话不说领着人就来了!平日里口口声声说信我信我,真到了紧要关头,那个“信”字,就被你塞进狗肚子里去了?
简家这几个孩子,除了简如意脑子进水,把爹娘的话不论好赖,全部当成耳旁风以外,其余几个,却都是那种正经听话的主儿。而简吉祥,虽说他会为了简老爷子的事情跟谭氏呛声,但从根本上而言,却仍旧是一个将父母之命奉为圣旨的乖宝宝,轻易不愿悖逆。
十几年里一直生活在谭氏的高压之下,性子软糯些,当然可以理解。但是,只要一想到简吉祥遇上了事儿,第一反应是跑去找谭氏,林初荷浑身上下就哪哪儿都不得劲,总觉得仿佛看见了一个哭着喊着抱住娘腿要糖吃的超龄鼻涕孩儿,让人恨不得给他两巴掌。思维方式和态度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要改变,也的确不易,但如果不扭转这种局面,往后,可就别指望着简吉祥能立场坚定地站在自己这一头。
想到这里,林初荷便对简吉祥笑了一下,道:“头先儿也不知那泉水到底是个啥情况,我心急火燎的,又见哥把娘也带了来,心里难免有点不高兴。不过仔细想想,你不也是因为担心咱家酒坊吗?我一个小孩儿,办事不分轻重,也不怪你放不下心。”
“我……我不是那意思!”简吉祥赶忙摆手道,“我见酒坊没人,一时不知道该咋办,就回了家。娘见我失魂落魄的,追在我身后一个劲儿地问,我这才把事情给说了出来。我也知道她肯定会上山来找你的麻烦,可是一着急,就啥都顾不上了……”
“娘那性子,假如今天不来,任凭我做主的,那我还真要觉得奇怪了。”林初荷就笑着道,“哥,你别这么紧张,我想明白了,就再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我有几句话,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进去。”
“你说,我肯定听得进去。”简吉祥见她脸色平和,使劲点着头道。
“咱家虽然只有六亩地,但人口少,如今买了泥鳅苗,又请不起帮工,那咱爹和咱娘肯定就得把大部分精力都花在那上头。酒坊的活计,既然咱俩接了过来,那就得靠着自己的力量来将事情照应好。咱家这酒坊是娘当年一手一脚竖起来的,她肯定比任何人都紧张,如果咱再一出点啥事就跑去找她,还不把她给忙死、急死?”
“我年龄小,办起事来难免会莽撞些,也很可能会有照顾不周全的地方,但哥你是念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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