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月,你说这个女子是不是有趣得紧?”床上的人并未睁眼,低沉的嗓音仿佛就要飘散在空气中。
“是很有趣。”好久好久,久到轩辕子扬以为不会有人回答时,一把比刚才更为低沉的声音在角落响起。
“你从来不会评价他人。”轩辕子扬凤眸微眯,嘴角微微扬起。
很久很久,房间里再没有声音响起过。
“明媚的一天呢!对不对,皓天大人?”大清早清言推开门,不意外的望着门外肃穆而立的黑脸少年轻轻扬起嘴角浅笑道。
“属下不知。”黑脸少年带着一副公事公办的僵硬表情回答道,语罢却又低低加一句:“若是不用护卫你一夜,每天都会是明媚的一天。”语调压得极低,若非清言有内力是绝不可能听得到的。
“绿意,好了没?”清言装作若无其事的清浅一笑,转身向屋里喊道。
“来了来了,绿意收拾好了,先生。”一身翠色裙装的少女提着一只颇大的药箱自屋内应声而出。那药箱实在太大,绿意两只手提着尚有些费力,只几步远便已累得额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
皓天满脸惊诧的上前接过绿意手中的药箱,转头问清言道:“先生这就要走了吗?”语气中有一丝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不舍之意。
“嗯,等会儿随我看完你家王爷便送我们出府吧。”水眸向皓天手中的药箱一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清言转头淡淡答道。
皓天不再多言,提着沉重的药箱走在前面带路,却不知为何清言主仆走得十分之慢,皓天总是要走一段路就停下来等等清言二人。清言说了药箱中是救王爷用的东西,决不能随手乱放,黑脸侍卫皓天便只得提着沉重的药箱陪着清言二人龟爬似的散步。
七王爷经历了昨日一番折腾似乎倦极的昏睡着不曾醒来,然而所幸脸色已然无异,脉象也趋于平稳,皓天等人大感欣慰,对清言自是一番感恩戴德的溢美之词。
一番检查嘱咐之后,刚出得门来,走在最前面的绿意突然狠狠地吸了吸鼻子,惊喜似的高声叫道:“先生!我闻到了玄参花的味道了呢!”
“是吗,你前些日子给你捡来的那条流浪狗开的方子不是正缺一味鲜玄参?”清言凤眸微转,眸光一扫看到皓天吃瘪的表情不禁心底大乐,面上却淡淡的接道。
绿意闻言立即转头直愣愣的盯着提着沉重药箱满头大汗的皓天,眸中闪烁着耀眼的希冀之光。那模样仿佛是一只等待食物的小小哈巴狗,可怜兮兮的令人不忍拒绝。皓天在心里叹口气,无奈地道:“先生请随我来。”
跟在皓天身后的二人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小狐狸般得逞的微笑。
于是这一整天就在皓天提着沉重的药箱忍无可忍喘口气再忍和身后清言二人狡黠的笑容中度过了。在花园赏花时,皓天看到清言神清气爽的对着一朵玫瑰笑得云淡风轻,心下一喜,悄悄转身打算先行将药箱妥善安置了再来与这二位斗法,却不想刚回身,便听到绿意的娇喝:“皓天大人是要吩咐人传膳了吗?这等小事绿意去找人吩咐一声便好了嘛,您不陪着我家先生万一有刺客伤了先生,那王爷可怎么办?”语毕便娉娉婷婷的转身吩咐小婢备膳。
皓天看着主仆二人认真的在书库里研究医书,便悄悄地打算放下手中的重物,却不想药箱放到一半还未着地,清言清冷的语调便传入耳中:“皓天,我找到一个更好的方子。你家王爷若是服用我原来配的药时再加上这味羊脂草,定能在十五日内恢复如初。”
黑脸少年皓天当即神色一正,提着药箱的手臂蓦地收紧——这可是自家主子的救命药啊!
终于到了傍晚,用膳后皓天终于如愿以偿的提着药箱送两尊大神出了府门。
绿意看了看漆黑的天色,眼珠一转,娇声埋怨道:“都怪你这个黑狗熊!我们一大早上出来的,却一直推到这么晚了才送我们走!这么黑,我们怎么走嘛!”
皓天闻言原本就黑的脸变得更黑了,分明是这主仆二人拉着自己要逛这逛那的,现在反倒成了自己耽搁她们的行程了……想归想,要说出来他可不敢,只得满脸无奈道:“是,都是小的的错,给先生添麻烦了。”
第二十四章
“绿意,怎可如此无礼?皓天兄这样做也是一番好意。”清言眼见皓天的黑脸上几番神色变化,忍笑出言道。闻言,皓天差点没吐出血来。
“好吧,既然我家先生都这么说了,我就勉强原谅你吧!不过天都这么黑了,我可不敢回去了,先生,不如我们就屈尊再宿一夜?”一巴掌拍在皓天已经不堪重负的肩上,绿意的语调轻快明朗,灵动的双眸中闪烁着一抹慧黠的光。
“呀!药箱——”紧张了一天的手臂实在酸痛,经绿意这么一拍,药箱直直脱手,皓天不禁急得大呼。清言二人却满脸不置可否的无所谓神色,眼睁睁看着药箱落地,却没人伸手。皓天心中懊恼,无奈拼尽全力全身狠狠向下坠去,“呼——好险!”在药箱落地前,一个用力终于接住了它,轻轻舒一口气,皓天不禁叹道。
“皓天大人为何一天都提着这个药箱,还如此小心翼翼?”清言听到皓天的叹息,心中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问道,一双清澈的眸子如千年寒潭般不食人间烟火。
“这不是救我家王爷命的珍贵……”
皓天话未说完,便被绿意打断:“是救你家王爷用的不错啦,不过也不用如此宝贝啊!”
“既是救王爷命的药材,属下自当拼命相护!”皓天闻言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满脸正气道。
“那药箱里是给你家王爷熬药用的碳石。”清言心底早已乐得翻江倒海惊天动地鬼哭狼嚎,面上却仍装出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模样淡淡道,语毕,拉起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的绿意向茫茫夜色中行去。
皓天呆呆的看着飘然远去的两抹身影,还是无法从刚才的那句话中回过神来。
“小姐,咱们又回来了……”站在苏府围墙外,绿意轻声道。绿意不喜欢苏府——清言自是知道的。若是娘亲不在那里,清言想,或许自己也不会喜欢那个地方的。那座牢笼,囚禁了娘亲的青春、娘亲的幸福。
轻轻的叹口气,清言取出易容工具细细的在自己脸上涂抹描画。须臾,一张清秀娇怯的面容出现在清言手中的铜镜里,与原本恣肆张扬的绝美不同,那张脸雏菊般绽放着它安静的美丽。
“咱们带着夫人走吧!今晚就走!小姐就不必这般辛苦的掩饰自己了……”绿意看着清言涂涂抹抹的易容,心中苦涩,双眸不禁蒙上泪意上前拉住清言忙碌的手哽咽道。
清言闻言手下动作一顿,掩去眸中酸涩,轻声道:“娘亲若愿意走,又岂会独守空院十余年啊……绿意,我便是再苦,又何尝抵得上娘亲万一?”
清言不是没想过要带娘亲离开,然而看着娘亲凄婉忧伤的双眸,清言知道自己即便带走了娘亲,她也不会幸福。毕竟这天下可以有无数个苏府,却只有一个苏府中有那个人……
一大清早清言尚未起身,便闻得小院中莺歌燕语鸟啭鹃啼,间或有重物来回搬弄的闷响和着女子身上的环佩玲珑传入房中,好不热闹。竟是与堂试那日的程度相仿。
清言内力不弱,半睡半醒间便闻得嘈嘈杂杂的脚步声伴着女子的低语浅笑声自廊下传来,方向正该是自己的房间。清言微睁双目,一束精光自眼底划过。大清早便如此殷勤积极,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过须臾,便有娇柔的女声在门外响起:“言儿起身了吗?”语调故地压低,却仍掩不住娇柔做作风情万种的辞调——不是苏相的二夫人苏府大少爷苏清珣的生母又是何人?
“言儿身子不适,慢待二姐还请姐姐见谅。”和煦温婉的语调飘进清言耳中,那卑微谦恭的语气令清言心中微酸。
清言正待起身,却忽的听闻二夫人将声音压得更低些细声道:“妹妹轻点,可莫要吵醒了言儿!言儿久病多年,我这个做娘的实在放心不过这才过来看看,原也没什么要事,莫扰了言儿休息才是正经。”
清言闻言心中暗笑这二夫人着实有趣,十多年不曾关心,这一朝前来慰问又有何用?清言可不会单纯到以为门外这位是良心发现了。手下动作不停,清言当即穿好衣服易好容举步便出了房间。
清言身子本就瘦削,今日又穿了件鹅黄色的纱裙,衬得一张清秀的小脸儿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见到门外二人,清言盈盈下拜,更显得弱不胜衣“女儿给娘亲请安。清言见过二夫人,二夫人安好。”
请安礼方行了一半,清言便被二夫人一把扶住,亲昵的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清言看着二夫人妖艳的脸上涂着的厚厚的脂粉心中鄙夷,面上却故作惶恐的挣扎着仍要下拜见礼,却被二夫人急急阻住。
二夫人见清言微垂了双睫不再挣扎,遂浅浅一笑,执了清言素白的手指,慈声道:“言儿身子弱,昨日夜里为娘的让人送来的血燕燕窝言儿可尝了?”那般慈祥和蔼的模样虽有几分若非带着几分做作,倒是真的足以打动清言了。然而清言虽是穿越,却绝非半路插队而来,岂会不晓得眼前女子八面玲珑的精巧心思?
清言心中咯噔一下,心道昨晚便来大献殷勤,那么定然是昨日府中出了什么事了……这二夫人也忒的虚伪,昨夜送来的燕窝今日一大早便来讨好卖乖!
也不知二夫人此举是硬着头皮背水一战孤注一掷,还是真当其他人都傻了,以为单凭几句好话一碗燕窝便可以轻易收买。
心中作如是想法,清言面上却不动声色,脆声笑道:“说起来言儿还打算今早儿去给二夫人请安呢!托二夫人的福,清言昨日吃了那燕窝,竟觉得浑身舒泰呢。”
清言原就不是喜好惹是生非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又身在苏府韬光养晦,虽隐隐看出二夫人的逢迎巴结之意,却并不想作趾高气昂状平白的令人生厌。只是低垂下湖水般清澈无波的双目轻声浅笑。
第二十五章
二夫人闻得清言一番话心中一喜,再细看清言神色真诚目光清澈如水不禁愈加暗喜,心道:这傻丫头竟还真的信了自己一番说辞、感念自己的好了,那么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心中算盘打的噼啪直响,二夫人刚要开口便听一道安和婉转的女声自廊下传来:“言儿,这是相爷前些日子着人送来的云锦,三娘觉着这么好的料子还是该配言儿这般的可人儿。刚好今日天气不错,不如顺便叫了裁缝过府来给言儿添置几件衣裳如何?”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清言闻言眸中一道厉芒闪过,抬头正看到三夫人携了二小姐苏清瑜婀娜多姿仪态万方的迈进门来,身后的小丫鬟手中托着一匹包装精美的布料。
不似二夫人满头珠翠一身脂粉的艳光四射,三夫人青丝高挽,如云发髻上仅就了两支金簪在两侧固定,与平时的高调艳丽风格截然不同。
发上虽朴素了些,却身着一袭宝蓝色团花百褶裙。不动时似乎仅在裙角处流连着几只彩蝶,移步间却犹如百花盛放,美不胜收。
“清言见过三夫人。清瑜姐姐好。”清言是一群人中最小的,虽不清楚今日众人来此所为何事,却也自然不会傻到自己做错了事情空等着他人挑错处,自然是礼节周全的深深一福。
“呦——这不是三妹嘛!什么风把你给吹到这儿来了?清瑜这丫头也是,见了长辈竟不请个安问声好?”二夫人原本多半是想要说些什么的,却不想被这后来的母女二人生生打断,心中郁结,忍不住开口尖酸语出刻薄道。
闻得二夫人语出尖刻,竟是挑了自己的错处,苏清瑜倨傲的微微抬首,轻哼一声却并不答言。
二夫人本是苏相的表妹,出身卑微却为人尖酸刻薄,因着当时的老夫人才嫁进了相府得一夕庇荫。却不想二夫人在产下大少爷苏清珣后竟愈发的张狂尖刻,在府中已隐隐有平妻的架势,对三夫人更是刻薄。好在清瑜受宠,二夫人一时倒与三夫人成了掎角之势,倒也一时维持了府中的平衡。不过在清言看来,这却是那位父亲的能耐之处。
三夫人见此情景,虽心有不甘却深知现下不宜发作,只面上作一团和气状轻笑道:“二姐说笑了,妹妹我是听说言儿这几日身子好些了,这才取了这云锦想来给言儿坐几身衣裳。瑜儿想是见到妹妹太开心了,以致忘了行礼。妹妹以为单冲着这份姐妹之情姐姐也不会责怪她们姐妹二人的。四妹也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清言闻言心中冷笑,这三夫人着实厉害,这一番话把自己和娘亲都扯了进来,又叫二夫人再开不了口。清言眼波一转,见自家娘亲轻轻颔首轻声应“是”,却脸上忧愁之色愈重,不禁心下一沉。
清澈如水的双眸一转,清言的眼光落到了二姐清瑜身上。苏清瑜一张白皙精致的芙蓉面上唇若丹寇眉似柳叶,却透出深深的不耐。一件淡青色的百褶裙,外罩一层淡若云烟的轻纱,勾勒出大侑第一美女姣好的身姿。
美则美矣,清言却觉得分外奇怪:清瑜素来有作为大侑第一美女的自觉,衣必华服、食必精点,今日这一身纱裙虽也不是凡品,却着实不符合她张扬外溢的性子。
水眸微闪,清言盈盈下拜轻声细语道:“言儿粗鄙浅薄,怎配得起这上等的云锦,三夫人还是拿回去给清瑜姐姐裁了衣服吧。”
清瑜闻言面色一变,当下落下脸来,恶狠狠地盯着微垂臻首的清言冷哼道:“本小姐云锦裁的衣裳多得是,不然岂轮得到你?”
清瑜原本穿了件攒了绢花的淡粉霓裳,那件霓裳所用的布是江南游氏每年只出五匹的秋锦,却不想刚出门便被母亲劈头盖脸一顿喝斥,硬是被要求换了这件老气横秋的衣裳。清瑜本就窝着一口火,清言的言语更似一星火苗,瞬间便点燃了她的怒火。当下也不管三夫人狠厉警示的眼色,口出恶言恨声反唇相讥。
清言见的清瑜生气发狠,变得愈发狰狞的一张俏脸儿,倒也不生气,心下更觉好笑这大侑第一美女也着实太令人失望了。
敛下清澈如水的双眸中一闪而逝的笑意,清言轻垂臻首敛裾深深一福,“清言以为唯有清瑜姐姐这般绝世风姿才配得起云锦华服,清言不敢承领。”说完也不顾清瑜愈加难看的脸色,复又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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