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烈焰大感愕然,他身上伤势未愈,气血至今流通不畅。但是他从这艘船的航向判断出来他们肯定是要到明州去的。他等不及伤势痊愈了,趁着今晚海面平静自个划一条小艇就靠近了这艘船,打算暗中掳人而去。
她怎么会走了?
烈焰的手又捂住了刘三爷的嘴巴,反手一扎就扎在刘三爷的大腿上,顿时鲜血四溅。
“现在你能告诉我她在哪儿了吗?”
烈焰放开手,看着刘三爷痛得眼泪鼻涕都溜出来了,他的脸上却还挂着那戏谑的笑容。“你还想要这条小命,就快手!”
“真——真的走了——”刘三爷忍着剧痛,把小玉今天早晨遇见故人,跟着别的船走了的事情断断续续的说了出来。
烈焰把峨眉刺在刘三爷脸上比划来比划去,似乎在思考着他的话的可信性。
“无聊!”烈焰叹息一声,猛的敲了刘三爷的后脑一下,刘三爷应声昏倒。
烈焰很遗憾的摇摇头,纵身一跳又隐入海中,乘着小艇迅速离开了这艘船。
小玉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躲过一劫。她美美的睡了一觉,天亮的时候,秋岚就过来告诉她,明州到了。
小玉是第一次来到这座文明遐迩的港口城市。只见港口上无数船舶停泊,万千船桅朝天耸立,场面何其壮观。不过她可不是为着旅游二来的,也没什么观赏的心情。
海棠现在刚刚和大房二房分家,打算下了船就住在分给她的那间绸缎庄里,不回陈家老宅了。南宋礼法森严,很多时候却又宽松的很,对于妻子的要求极其严格,而死了丈夫的无子姬妾,却可以随意改嫁——因为她们根本也没有什么社会地位可言。
海棠处境艰难,小玉可不好麻烦她,决定还是先在秦春雁的祖家住下。青争等人本来就是跟着她出来的,自然是她去哪儿大家就跟到哪儿。
“小玉姐姐,你这就要去严州了?”海棠依依不舍的看着小玉。她在这世上本来就已没什么亲人了,难得见到一个姐妹,当然不舍得和她分开。
小玉点点头。“海棠,你放心,既然知道了你家绸缎庄的地址,我总还会去找你的!”
得了小玉这句承诺,海棠才肯坐上马车走了。小玉的许诺却在日后会迅速的兑现,这是她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没有想到的。
秦春雁的家在明州城郊一处庄园里。她祖父那代开始就是当地有名的大夫,后来父亲因缘巧合进了太医院,便很少回来了。不过秦春雁和家中几个男孩子不同,是放在祖家由祖母一手带大的,因此和祖母感情很深。至于祖父,则早已辞世了。
在秦家安顿下来后,小玉和青争便去拜会了这位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一头银发,面容慈祥,但是精神确实不好。她见了这两个水灵的女孩子来问候她,强打起精神和她们聊了几句,便回房休息了。
“祖母的身体,看来真的需要好好调养一番了!”
秦春雁自己就是大夫,当然知道祖母的病是由于年老体衰引起的。正所谓医得了病医不了命,人一上了年纪,不是医生高明药物名贵能救得回来的。
青争见秦春雁情绪低落,安慰她:“我们做晚辈的,也不过是尽心尽力而已,你不要太难过了。”
青争自己也是丧父不久之人,当然能理解秦春雁对于祖母的担忧。秦春雁知道青争素来冷面热心,感激她特地出来安慰自己,点点头不再说话。
小玉在秦家休养了一天,喝了两剂安胎的药物,就急着要去严州。大家体谅她寻夫心切,秦春雁看祖母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异样,也跟着她去严州。
从明州去严州可就快多了,不到一天的车程。她们雇了一辆马车,先从明州去了严州城,再打听当日剿匪大战发生的地点,匆匆赶去。
在小玉到达明州的时候,戚升就已经到了严州城。
他脚程飞快,两天就走了常人七天的路程。这样虽然会耗费不少的内力,可是他想着早一天到达就可以多找一些线索,还是拼着耗损真元往严州城赶。
戚升到严州城之后,没有找严州知州来问情况,而是在城里到处打听谁参加过那些天的剿匪战役。
当日参加大战的兵勇极多,可是许多都是乡下赶过来的兵丁,严州本地兵大多都在镇守着州城,没有参与围剿。找了一两天,终于找到一个伍长是跟着校尉们上过战场的。
戚升没花什么功夫就把那伍长嘴里的信息给掏了出来。那伍长说,宋大人失踪的时候,在他福晋督战的是严州境内管界兵寨的知寨。去问问那位知寨,可能还清楚些。
戚升反复问了多遍,给了那伍长半贯钱。匆匆从南门离开了严州城。
当戚升离开严州的时候,小玉的车驾刚刚从北门进了城。
第一百三十一章:睹物思人
小玉不知道戚升也来了严州。
她一个女人家,当然没办法像戚升那样在民间寻找线索,而是直接去找了严州知州。
严州知州听说宋潜的夫人找来了,也是大吃一惊。
关于这位宋夫人的传闻,严州官场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宋潜一个正当宠的新科状元,天子近臣当的好好的,为何突然被贬到这山区穷地里来当通判?还不都是为了他娶婢为妻的事情!
大家都听说了宋大人这段艳史,而且有着越传越烈的倾向。说是宋潜不娶小姐,偏偏看上了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然后弃婚约于不顾,和丫鬟私奔。被人揭发之后居然还堂而皇之的给这丫鬟正名,明媒正娶的接了过门,真是一桩千古奇事!
因此在宋潜到任之前,大家都在不怀好意的揣测着,不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浮浪子弟。
但宋潜的作为所有人大吃一惊。这个相貌俊秀的状元郎,行为端正,不喜言笑,而且竟能在严州城危急之时,带领手下校尉一个县一个县的去发动义勇,将严州所有的武装力量凝聚在了一起,抗击流寇。
这哪是个只懂得偷香窃玉的书生,分明是文武双全的能臣!
严州城里,上至知州下到百姓,都对这位到任不久就做出重大建树的宋大人赞誉有加。而宋潜在战场上重伤失踪的消息传来,不少兵丁和百姓都为他的遭遇感到惊愕,不但官方出动了多次搜查队,民间百姓其实也自行组织过人员来搜索他的行踪,可都没有消息。
大家都明白,宋潜这一回定是凶多吉少了。最可怕的可能性是,他重伤落马后被战马们疯狂踩踏,导致尸骨无存,才会一直找不到他的尸体——
严州知州也在痛惜失去了一个得力手下。因为对宋潜的好感,在听到小玉来访的消息时,知州大人还是很给面子的在官邸里接见了小玉。
当见到小玉的时候,知州大人有些微微发愣。
当然不是因为小玉有多么的美貌,事实上,陪在小玉身边的青争就比她美丽得多。而是因为她淡定大方的仪态,和清晰有礼的谈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丫鬟出身的女子,但又比那些羞涩的良家闺秀们多了几分大气。
怎么看,她都像是个好出身的女儿家。但盯着女眷看明显是无礼的行为,因此知州大人也不多话,直接切入主题。
小玉得知官方和民间都数次出动搜索无果后,一颗心更是沉到了谷底。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那就没人见到过——我夫君的什么随身物品吗?”
“哦,有,有!”
知州大人被小玉提醒,便回到内堂里去寻找一番。片刻后他走出来,手里拿一个颜色发旧的布囊,递给小玉说:“宋夫人,这是天成平时随身带着的腰袋。他的随从士兵都认得是他的东西。我们去搜索的时候,在战场上也只发现了这个布囊掉在地上,没发现其他——”
知州还是不想将他认为的真相告诉小玉。试想一个女子若知道丈夫被战马踏成粉末,将会何等悲催?听得小玉已有身孕,他就更加觉得不能刺激小玉,免得小玉一时激动坏了胎,那宋潜连点骨血都没能留下了。
小玉接过布囊,解开带子一看,里头是一堆彩色碎泥,左一块右一块的早就看不出原型是什么。
她的心狠狠一震,只有她认得这是什么——
这是宋潜离京的时候,她塞在他行李里的那对泥人儿。只是如今,早就被摔烂踩碎了。
去年七夕的时候,宋潜陪她逛天街,花了三贯钱给她买的一对胖乎乎的泥人娃娃。
那时候他们没什么钱,为了买这对小泥人她还和那摊主砍价砍了好久,还是宋潜果断的给她买下的。
那是宋潜第一次送礼物给她,她心里一直将这对泥人儿当成他们的定情信物。
因此宋潜远嘀的时候,她特地让他带上了这对泥人儿。她记得当时她对他说:“愿君睹物如思人!”
而宋潜回她的则是:“以我心,换你心,始知相忆深!”
睹物思人!
小玉抱着布囊,泪水不可抑制的潺潺而下。宋潜是不会轻易丢下这个布囊的,而布囊掉落,证明他——难道真的是——
物犹在,人不存!
知州大人早就知道布囊中的内容,不懂为何宋潜要将一堆碎泥块放在随身布袋里。听跟着宋潜的小厮说,宋大人对这个布囊可是宝贝了,早晚都带在身边,从来不肯离身的。有时候大晚上的,还看见他抱着布囊在发呆呢!
“宋夫人,这是——”知州试探着问。
青争递上手帕,小玉接过拭去面上泪痕,哽咽着说:“这是我让夫君带在身边的一对泥娃娃——”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知州大人只听得半句,也觉得荡气回肠。
谁说这对男女是苟且偷情的无耻姘头?这位知州大人也是位才子,见小玉和宋潜夫妻情深,也不禁难过。
小玉再三询问,知道在知州这儿问不出什么内容了。她正想告辞,知州忙问:“宋夫人,这是要回临安了吗?”
小玉说:“还没有。我还想去拜访一下各位知县、县尉大人,听听他们那儿有没有消息——”
知州大人本来想对小玉说,你这样做也是徒劳无功。但他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这位宋夫人对夫君感情深厚,她这么做也是寄托对丈夫的一缕哀思,自己何苦断去她这一点念想呢?因此知州大人便给小玉写下一封信函,让她到各县时不至于受到下僚的为难。
小玉感激知州大人的好意,拿了信函就告辞了。
“行了,小玉,你今天已经够辛苦了,就先休息一会吧。今晚先在严州城里住下,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好不好?”
秦春雁一直照料着小玉的身体。小玉是个孕妇,再健康的孕妇也还是孕妇!可不能再这样操劳下去了!
小玉靠在青争的肩头,缓缓的点了点头。
她的手,紧紧抓着那个布囊,将它贴在自己的心口上。
天成,你真的离开我了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柳暗花明
事情仿佛正在逐渐滑向最坏的方向。
小玉在半个月的时间里跑遍了淳安、遂安、分水、寿昌、建德、桐庐等严州下属的所有县城,所有人的说法都让小玉无比绝望。
没有人再见过他!
小玉甚至跟着狱卒去监狱里去审问那些流寇头子,连他们都不清楚宋前潜的下落。
事已至此,秦春雁觉得不能再让小玉任性下去了。
她本来不想用这个法子的——
在桐庐县县衙外的马车上,秦春雁看着一脸憔悴的小玉,问她:“小玉,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小玉低头抚摸着自己渐渐隆起的肚子,沉默不语。
她本来身子骨极为壮健,但这连日奔波下来,身心皆疲,肚子竟隐隐痛起来。她知道,这是孩子在提醒她,再不停下来,怕是保不住了…。。
可是想到不知下落的天成,她又怎么能停下寻找的脚步?
秦春雁看出小玉的犹豫,轻轻说了声:“你做不来决定,就让我来替你做主吧!“
“什么?“小玉一时迷惑抬起头来,突然觉得天旋地转,随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青争看着小玉脑后的一根金针,担心的问秦春雁:“这样行吗?”
秦春雁咬咬牙说:“放心,我下针有分寸的。她连日来精神紧张,我再不阻止她,她的身子可是撑不住了。”
青争对秦春雁的做法深感赞同。事实上这一趟她跟着小玉出来,就是存着要照看她的心思。她是天性冷漠没错,但是却一向把小玉当亲妹妹来呵护,不忍心见她再为宋潜之事操劳下去。
事实上大家都知道,宋潜能够生还的可能性,几乎是零了!
马车一路不停,往明州城而去。
当小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秦家的庄园里。
小玉缓缓坐起身来,看着窗外斜阳,怔怔发呆。
她很快就领悟了秦春雁的苦心。是的,她不能再任性了,如果她只是自己一个人,那怎么疯都没关系。可是腹中这未出世的孩儿——
“醒啦”秦春雁捧着一碗药汤走进房里,坐到床边绣墩上将药递给小玉。
“快喝吧,安胎的。我给你把过脉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不老实的很,你再带他跑来跑去,将来麻烦就大了!”
小玉“嗯”的应了一声。
“春雁——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小玉把药喝完,捧着余温尚存的瓷碗对秦春雁说。暖暖的药碗,就像是天成的手——可是天成的手不但暖,而求很温柔。
他常常握着她的手和她笑谈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难道以后,她只能左手握右手,假装他还在她身边吗。
太阳渐渐沉下了西山,秦家庄园一片寂静。
青争去看过小玉,见她乖乖睡了,才退出来关好房门,准备回自己客房去。
不想路过庭院时,看见假山下站了一个窈窕的身影。青争凝神一看,原来秦春雁也还没睡,正倚靠在石山上看月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还不去睡?”
青争走到秦春雁身边,陪她一起望月。月光如水照得这静寂庭院一片雪白,树影婆娑,虫鸟轻鸣,正是夏夜好辰光。
秦春雁轻轻叹息一声,说:“小玉姐姐对他的夫君,真是情深若海——为何那些日日吵架的怨偶,偏偏都能白头偕老;而像小玉姐姐和宋大人这般的天作之合,却要生生死别——”
青争对男女之事,素来看得很淡。她比秦春雁要大些,在秦春雁面前不免也以姐姐自居:“春雁,罢了,别去想这些情爱之事啦。“
“青争姐姐,你有没有心上人?”秦春雁突然问青争。
青争被她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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