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如果宋潜没有失忆,这一切都不是问题。一座山而已,他大可自己走回山下县城,说明自己的身份,然后就可以安然回到严州城。。。
可是他偏偏就是失去了记忆!
第一百三十七章:一丝隐忧
宋潜听到自己就是今年的新科状元、现任严州通判后,**表现出太大的震动,反而是那猎户的表现比他夸张得多,竟口称“大人”拜了下去。
当时封建制度已经发展得极为成熟,官本位思想深入人心,“民”与“官”的分野清晰无比,决不可越界。想来自己还给这位宋大人当了几天便宜老子,那猎户哪能不受惊吓?
宋潜忙安慰了那猎户一番,戚升当机立断问宋潜:“天成,你到底还跟不跟我回去?多少人在等着你的消息呢!”
宋潜没有过多的思索,点头道:“我们走吧!”
戚升从他的谈吐中,又看到了那个沉稳内敛的宋天成的影子。记忆没了,人还是没变!
算了!戚升安慰自己,只要他还活着,自己总还是能想出办法来把他治好的!
戚升,这一回也犹豫了。这种“失魂症”,普通的汤药是绝对治不好的,据说只有使用针灸配合内功来刺激穴位,才能让他脑子里的记忆重新活动起来。
金针之术,据他所知,当世最精于此术的只有秦家。
恰好秦春雁是陪在小玉身边的,这倒是方便了……
秦家祖母在一个清晨被吓人发现她停止了呼吸。
秦春雁痛不欲生,连接几天都不进水米,将家里的下人都吓坏了。小玉和青争死劝活劝,总算把秦春雁劝得喝了两口米汤。但是她还是强撑着替祖母操持丧事,由于父亲和弟兄们都在外地,一时不能举办丧礼,只能先做了法事让棺木停在庙里等待着男丁们归来。
“春雁,你好歹吃些汤面!”小玉捧着一碗热面条放到秦春雁面前,哄她吃饭。
秦春雁才从佛寺里回来,坐在厅中一角发呆一动不动。听到小玉唤她,才扯出个笑容,摇摇头表示自己不饿。
小玉这回是真的怒了。这个妹妹,一针把自己扎昏了直接拖回来都做得出,怎么到了她自己头上就这么颓废?
“春雁,这碗面条你一定要给我吃下去!你要是不吃,我还就不走了!”
小玉气鼓鼓的说:“你当日里怎么劝我的?这下都忘了?你祖母在天有灵,也不愿见到你这番模样!”
秦春雁见小玉动怒,知道是为了自己着想,便不在推脱,拿起面条吃了起来。
“这才乖了……”小玉在秦春雁身边坐下,抚着她有些凌乱的发丝,柔声说:“老人家睡梦中过身,乃是喜事,一般人哪有这等福气?也只有你祖母这种善心人才会被佛祖这般召了去吧。”
秦春雁听着小玉的劝解,心情好了一些。
这些天来小玉陪着秦春雁,加上害怕再次遇见那个海盗头子烈焰,是一次都不敢到明州城里去。青争却受海棠的邀请在城中绸缎庄里住下了,以来替布料染色,二来海棠也想有个伴儿。
她一个新寡美妇,不知道外头有多少双恶狼的眼睛在盯着。家里能多一个人就多一个人,夜里总是没那么害怕。
青争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奇异力量也许,也许和她过分淡定的性子有关吧?总是一副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镇静摸样,让靠近她的人心里觉得很踏实。
听惠娘说,青争染出的布料当天就卖出大半,现在海棠绸缎庄里的丝绸那简直是供不应求。海棠忙着让伙计到乡下搜罗更多的本色布,很多家里还有囤积着本色平纹绸布的机户听说有人高价收购,当然乐意出手了。
不过小玉听着惠娘喜气洋洋的报告,心里隐隐有一丝忧虑。
原因无他,而是——那位一心打压海棠的朱氏夫人,她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吗?
小玉自己可也是顶着人家的打压走过来的,当然知道业内老手的打压会有什么样的影响。想当日,临安医界泰斗庞一兴嫉妒自己的美玉药膏卖得火爆,居然使出了抢劫她一船药材这种卑鄙手段。要不是认识了时季峰,那次的损失可是够惨重的了!
而海棠现在的情形和自己极为相似,同样是毫无根基的外来女子,同样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当时还有个地头蛇戚升能依靠下,而海棠,是完完全全的没有帮手啊。
她该怎样帮助海棠度过这一难关呢……
海棠也许比小玉柔弱,可是她的才智,不会再小玉嘉儿之下。不然她怎么能力压群芳,坐上临安花街金字塔的顶端?
小玉想到得问题,她也已经想到了。
她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可以迅速给她助力的地头蛇。
想到这层,海棠心底禁不住感到丝丝苦涩。她自然知道***这色艺俱佳的女子,要依附一个官家或富户,并不是***事情。在临安的时候,她从来就没有
少过追求者,很多人只求她一首歌儿就愿意舍出千金。
可是她最后选择嫁的,人才家世都不见得出色的陈继汉,一个已经有妻有妾有子女的外地客商。
多少姐妹为她可惜?还有人拿她来和绣心的加入官家作比较,认为她最不济也该嫁个杨万里那样的官家当妾室,才算的威风。
她当初看中陈继汉的,是他对她的诚心。事实证明,陈继汉是真心对她的,她还以为从此能够过上安逸的好日子了…——谁知那天有不测风云?
难道自己,注定是一朵水上浮萍,过不了安定平和的家庭生活吗……
“海棠,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青争从房里出来,看见海棠对着院子里一匹又一匹晒起来的绸缎发呆,便走过来问。
“没什么,我在想那位大夫人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海棠说,“我们这些天卖的这么顺,她不可能一点都没听说。她既然狠心到不让染坊给我染布这地步,当然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
青争赞同海棠的说法。
“我虽然没见过这个女人,但从她的行事作风中推断,她应该是老辣的人……海棠,我们现在光靠卖丝绸,全靠从下面的机户那儿进货,还是很危险的。”
“嗯,对。她要是想干涉我们收购原料,也不是没办法……”海棠很明白朱家在明州城绸缎生意上的影响力。
青争也没想出什么法子,便说:“明儿让小玉上来一趟,我们问问她的意见吧!”
在青争心中,小玉的鬼点子,那可是装了满满一肚子的。
真的到了严州城里,戚升又在犯难要不要送宋潜去衙门了。
“天成,你说实话,你对这儿有什么印象?”戚升指着严州城的大街对宋潜说。
“没有。”宋潜摇摇头,“我不记得这个地方。”
戚升感到深深的挫败,因为面对一个病人,他居然想不出任何方法来为其治疗。要是秦春雁在就好了!
然而宋潜却反过来安慰戚升:“之问,没有关系。虽然我不记得这严州城,但是我可以从现在开始慢慢记下来。就当我是第一次来好了!”几天相处下来,宋潜对这个找到自己的好朋友戚升已经很熟悉了。
宋潜骨子里的乐观与坚韧并未随着失忆而消失,戚升想起宋潜很久前对自己说过,他沦为叫花子的时候都没放弃过希望,可见他心智坚强,不是一般人所能比及的。
“好,天成,就让一切从头开始吧!”
严州知县见到宋潜的那一刻,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宋潜居然活生生的回来了!
“好啊,天成,好啊……”知州大人和宋潜相处的日子并不长,可是对这个才华出众的下属极为看重。现在看见他竟能生还,哪有不高兴的呢?
就连府衙里的衙役。兵丁们都涌来看宋潜,他们对这位在关键时刻出力解放了严州之围得宋大人也是满心仰慕的。
“知州大人,请借一步说话。”宋潜只是微笑,一句话都不说,反而戚升悄悄附在知州大人耳边说了这么一句神秘兮兮的话。
值周大人微微一愣,随即点头带着二人进了后堂说话。
在戚升的可以帮助下,宋潜失忆的情况,只有严州知州一人知道实情。
这也是戚升的一番苦心。试想宋潜日后还要为官,他失忆的事情要是传了出去,那些懂事点的还好,就怕些别有用心的人说他已经重伤“痴傻,”不堪大用,宋潜的官路也就是走到头了!
为了宋潜的将来,他失忆的事情可不能随便传扬出去。
知州大人知道真实情况后,惊讶万分。但他看见宋潜已然口齿清晰谈吐有物,便说:“我看……宋通判总还是会好起来的吧?”
戚升本来没有信心,但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那是当然!”
知州大人微叹一声,说:“唉,那位痴情的宋夫人要是知道宋通判现在病成这样,可不知道有多难过了……”
宋潜本来一直站在旁边不发一言,此时不觉呆住了。
痴情的宋夫人……
是说他的妻子吗?
他的妻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
宋潜脑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些片段,但随即头疼欲裂,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指点迷津
小玉次来到海棠的绸缎庄的时候,发现前后差别真是有着天壤之别。
那时候店堂里几乎没有顾客,柜台里也没什么货物,连带着两个秋计也蔫蔫的提不起劲头来。
现在却是顾客盈门,好多客商知道了这家绸缎庄卖一些色泽鲜艳款式特别的丝绸,还会染花样繁复的间色丝绸,绿夹黄、粉带紫、红连橙,款色别致,让人爱不释手。
“我以前怎么都没发现你有这么一手啊,青争!”小玉对心灵手巧的青争佩服得是五体投地。绣娘绣花好不算稀奇,一个会染布的绣娘,可真是够特别的。
“跟亡父学的,不过更多是自己摸索着玩……你没发现绿波布庄里的布料都是我自己染的么?”青争坐在海棠院子里手捧一杯香茗慢慢品尝,眼前是无数条被晾在半空的丝绦迎风飞舞,煞是好看。
海棠和小玉分别坐青争的两边。三人喝完香茶,海棠便说:“小玉姐姐,今儿请你来,是有桩事情想请教……”
“啥事用到‘请教’二字这般外道了。有话就说好了,咱自己姐妹,有什么要藏着掖着的啊。”小玉格格笑着,最近这些日子,她又渐渐恢复了原来活泼开朗的性格。
虽然在她心中也明白,宋潜这一回大概是回不来了。但是她把对宋潜的哀思藏在心里,对自己说:“小玉,天成也许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就像你从原来的世界到这儿来一样,他在那儿一定活得很好很好……”
靠着自我开解,她终于逐渐有了些元气。青争看在眼底,喜在心头。
海棠说:“我这儿生意好是好了,但这么着总是让我心里并没有不踏实。”
“你是担心那个朱氏来找你麻烦是吧?”小玉问了一句。
“对!小玉姐姐,你可真神了,连我要问什么都知道。”海棠对小玉做生意的手法有种肓目的崇拜,当日在临安,症状玉坊的火爆销售场面她可是忙犹新。她是看着小玉从无到有一点一点把美玉坊做大的,知道小玉有时总会冒出些奇思妙想。
小玉只见过陈继汉的二房邹氏,没见过这位大夫人朱氏。
邹氏一看就是没什么脑子的那种泼辣婆娘,这种人好对付,只要捏住了她的命门威吓一番,谅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但是这个未曾谋面的朱氏,感觉就棘手得多。听海棠说起,陈继汉在世时,朱氏对她态度温和,不但没有为难过半句,还处处给她方便。想不到良人一死,朱氏立时翻脸无情到这般不堪的地步!
她没有明着把绸缎庄夺回去,而是切断货源,阴她染布,这两招就足以让海棠的绸缎庄陷入困境了。现在海棠安然度过难关,她又会出什么招数呢?
“海棠,想来你也知道,开门做生意,有两样东西是最重要的——货源和客户。”小玉一边思索一边说,她在脑海中整理了下自己做生意的心得,发现做生意归要结底就是要抓住这两点。
海棠全神贯注的听着。青争对这些不感兴趣,听小玉要点拨海棠,便起身到染缸里去看自己新染的绸缎去了。今天她调了个明亮的湖水蓝颜色,正想染一匹出来看看。
“这两样,你现在可以说是一样都没有,”小玉毫不客气的说:“货源,你是临时到乡下去收购那些机户的存货。万一他们没存货了呢?人家别的绸缎庄绝不会这么慌张,一般都有固定的机户向他们供应本色绸缎吧?”
海棠羞愧的点点头。她其实对做生意一窍不通,以前陈继汉是怕她身份低微,在陈家说不上话没有零用钱,才把这间绸缎庄的收益拨给她。但是那时绸缎庄里可是有两具大小掌柜和一个帐房先生在管着,她只需要直接提钱,完全都没插手过半点具体的营运。
直到陈继汉去世,这绸缎庄真的归了她,那几个掌柜和账房却不看好她的经营,纷纷请辞了,只给她留下两个打杂的伙计。
小玉接着说:“所有你现在要做的,是要请几个靠的住的掌柜和账房回来,然后让他们去和乡下机户谈条件,给你拉拢一批机户,每到一定时候就给你供应足量的丝绸。只有有了充足的货源,你才能把生意做下去。”
海棠忧心的说:“请人?怎么请呢……”
小玉笑道:“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海棠你读的书也不少,怎么连这两句话也忘记了?只要你出了比行情价更高的工钱,我就不信请不到人手!”
海棠本来也是聪明人,一想也就明白过来了。趋利避害,人之常情,有了个“利”字,怕人家不来?
“那,有了货源,接下来又要如何行事?”海棠继续请教。
“有了货,就要卖,不能让货色囤积太久,毕竟丝绸这行,买的也是个新鲜花色。囤积久了,颜色不亮,款色不久,就掉价了。你往常都卖给什么人?
“卖给什么人?”海棠还真给问住了。这些日子,她只求有人来买她的丝绸就好,还没想过是些什么人来买货。她说:“都是些富商、官家……一般人也没不起啊。”
小玉点点头。“那这些富商、官家,都是买来自己穿吗?”
“这……绸缎不穿,难道是要吃的?”海棠不敢大声说话,低声嘟哝了句。在这位姐姐面前,海棠觉得自己那点小聪明可是不够用得紧,就像个刚刚受了先生教训的小孩子似地低头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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