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船尾怎么也还有人在玩杂耍?”小玉一指那龙舟高达几米的船尾,看到上面绑着许多彩绳,有好多小孩子在上下腾跃做出各种惊险动作,就像体操比赛似的。
宋潜解释说:“在赛龙舟前,是要由擅长嬉水的孩子表演杂技,你看那些孩子们一边耍着一边还在和岸上的人讨彩头呢!有人说,哪条船上的小孩儿讨得的彩头多,哪条船就更有胜算,也是有些道理的。”说着,他还给小玉解说那些孩子的杂耍节目,说那是“独占鳌头”、那是“童子拜观音”、那是“指日高升”,都有个吉祥名儿,大家果然很喜欢看,在岸上不停喝彩。
“天成天成,你看哪条船会赢?”小玉第一次看赛龙舟,四周的气氛又那么热烈,她兴奋得不能自已,拉着宋潜的衣袖催问他。
宋潜看小玉苹果般的圆脸染上两抹红霞,鼻尖也渗出一些汗珠,更觉得她纯真可爱,真想给她擦去脸上的细汗,终究是忍住了。他微笑着说:“看龙舟,要看那鼓吹手,鼓吹手吹打的越有力,那些划手才能鼓起劲来奋力冲刺。哎,你听……”
随着“咚咚咚”的鼓声缓缓敲响,临安一年一度的端午龙舟赛终于开始了!
那些巨大的龙舟如离弦之箭飞快的朝远处的终点冲去,每一条船上的划手都是那样的强健有力,动作整齐划一,十分好看,岸人的观众纷纷为自己喜爱的龙舟队伍呼喊鼓劲,更有许多妇人向江中抛洒花朵、手巾,把小玉惊的是目瞪口呆,古代的粉丝团也好专业好热情哟!
“鼓声三下红旗开,两龙跃出浮水来。棹影斡波飞万剑,鼓声劈浪鸣千雷。鼓声渐急标将近,两龙望标目如瞬。坡上人呼霹雳惊,竿头彩挂虹蜺晕。前船抢水已得标,后船失势空挥桡。疮眉血首争不定,输岸一朋心似烧……”宋潜也被周围人们激动的情绪感染了,不自觉的吟起诗来。这诗浅显易懂,小玉听着和现下的情形果真是一模一样,便问:“天成,这又是什么诗?”
“这是唐人张建封的《竞渡歌》,可见古人的龙舟赛之热烈也不输今日呢。”
小玉心想,千年之后赛龙舟在神州大地上也仍然是一项广为人知的活动呀,可见这赛事自有其魅力所在。突然间,身边人群爆发出一声声惊呼,纷纷叫着:“快些,快些!”
原来是到了冲刺的时刻了!小玉心情那个激荡啊,就好像回到了2008年的北京奥运会看着菲尔普斯拼命夺冠那些时刻,真是力与美的结合……
赛事完毕,人群渐渐散去,宋潜三人才缓过气来。小玉忍不住舒展了一下筋骨扭了扭脖子,哇,真像当年挤公车上班的感觉啊。
一回头,看见宋潜正盯着她呢,小玉不由得心虚的扯出一个笑容,问:“天成,怎么了?”不会是自己这举动在古代算是不雅吧?貌似有点哈。
宋潜笑着摇摇头,没说什么,内心是满满的疼惜。这女子的一举一动是越来越牵动他的心了,他真的能像当初承诺的一样放她离开吗?可她对自己……
刚才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谁知道突然就下起雨来,宋潜看了看雨势知道一时半会停不下来,连忙招呼小玉主仆二人到江堤附近那些小铺子屋檐下避雨。三人匆匆赶到一间茶肆门前,这时雨渐渐下得大了,许多游人都纷纷朝这儿挤来,宋潜当机立断,说:“我们到里面喝茶慢慢候着吧,不然待会屋檐廊下挤满人也多有不便。”
家主一开口,小玉和惠娘自然是听他的了,三人刚在一张小桌子上坐下,点了一壶茶,两碟点心。果然没过多久店堂里每一张桌子都坐满了,小玉暗赞宋潜细心周到,不然此时他们就得在外头挤着了。
“端阳骤雨,有些煞风景了,幸亏惠娘多带了伞。”宋潜向惠娘笑了一笑,惠娘忙道不敢。小玉也觉得惠娘这些天来帮着她把里里外外整理的是有纹有路,委实不易,能够得到这样一个帮手,她日后要是离开了,宋潜也还有个用得着的人照顾。
雨一直下个不停,原本在屋檐下避雨的人们也纷纷进了茶肆,小小的铺子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小玉皱了皱眉,突然这个时候,周围却静了下来。
嗯?发生什么事了?
小玉顺着众人的眼光往门口望去,也不禁看得有些呆了,原来从门口进来了两个袅袅婷婷的女子,一身湿衣,钗横鬓乱,面上脂粉融融,要是别人定然显得十分狼狈,可这二女不仅未见难堪,相反却如带雨梨花,更添几分动人颜色。
美女,纯天然的美女啊!
连小玉一个女子都看直了眼睛,其他的男人更不用说了,一个两个茶也不喝了,话也不说了,直勾勾的看着二女,就怕一眨眼这两位神仙似的妹妹便没了影子。
那两位佳人原本也是来看赛龙舟的,没曾想大雨一下,她们步子太慢,走到附近这茶肆时身上已是湿了大半,几重湿透的罗衣粘在身上,将两个丰似多肌、柔若无骨的身子透露得明明白白,曼妙的曲线展露无疑。
细看这二女,虽然同是奇娇异艳,光彩夺人,但是二人风采又略有不同。一个年约二八,穿件浅绿褙子,系条嫩黄襦裙,身材高挑秀美。再看那相貌最是动人,月挂双眉,霞蒸两靥,肌凝瑞雪,髻挽祥云,真是如同“一枝秾艳露凝香”般娇媚入骨。
另一个年纪小些,不过豆蔻年华,容貌刚刚长开,正像含苞欲放的花蕾,一双美目清澈如深秋幽潭,目光到处,无人不醉,穿的却是婢女衣裳,想来是那位娇艳美人的丫鬟。
那些男子看佳人想要落座,纷纷想请她们到自己一桌来,但那高挑丽人妙目一转,看见周围都是大汉,唯有宋潜这桌有女子,又刚好剩下两个空位,便轻移莲步走到小玉跟前,对她说:“姐姐,可否让小妹在这儿暂歇一歇?”这丽人声音就如出谷之黄莺般伶俐动听,要是小玉是男人,身子必定酥了半边。
小玉说:“可以啊,两位请坐。”又让宋潜吩咐店家给二人上茶。
那丽人道了声谢,款款落座。这时她身边的俏婢从怀中掏出绢子给小姐擦拭面上水痕,丽人接过绢子轻轻印了印脸颊,小玉心中感慨,造物主太偏心啦,怎么造得出这种绝世美女?连擦个脸都那么好看,让她这等姿色寻常的女孩子好自卑哦。
“妾身绣心,这是我小婢娴娴。姐姐贵姓?”丽人自道姓名,又问小玉。
小玉正在努力习惯古人的谈话方式,微微思索了一下才说:“我姓梅名玉,你就叫我小玉好了。这是我夫君宋潜,家人惠娘。”
绣心又向宋潜微微一福,宋潜拱手回礼。店小二又端上两杯清茶,绣心拿起来轻轻呷了一口,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小丫鬟娴娴惯知主子性子,低声问道:“小姐,要不我让店家给煮一壶我们的茶?”
绣心迟疑了一下,点头应可,又对小玉说:“妾身喝惯家中的茶水,出门总要带着些许,不知姐姐可愿赏脸同品?”
小玉心叫妈呀,美女你真讲究啊,当然不会推辞人家的好意。
娴娴起身去了后厨,不多时,就有一店伙捧出一壶香茶,给各人重新倒上。
宋潜也是好茶之人,见这茶汤通透明亮,色如杏绿,香气自然绵长,便知道是上品龙井。细细一品,果然入口甘润,汤味爽口,不由赞叹道:“果然好茶!许久没尝过这般甘洌的龙井了。”
“色绿、香郁、味甘、形美”四绝,是上品龙井的基本特征,缺一不可。若以虎跑泉水冲泡,更是香气袭人中人欲醉。
绣心见宋潜品茶,先观色,后闻香,再玩味,知道是个行家,一听得他赞赏,脸上绽出一抹甜笑,真如春花怒发,国色倾城,周围那些男人的眼珠子都要沾在她身上脸上下不来了,一边又狠狠的瞪着宋潜,这脸上又粗又疤的男人也太有艳福了吧,一人身边就围了四个小娘!
“宋公子果是内行,妾身是最嗜茶的,喝了不合意的茶,总有些不太习惯。”绣心这话听着平和,却也透出一股子傲气,小玉不以为忤,美女总是骄傲的,很正常嘛。惠娘却看不过眼了,在她观念里太美艳的女人都不太正经,这狐媚子长得一副祸国殃民的模样,还和老爷拉什么家常,哼!
宋潜对绣心“内行”的赞誉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第十五章:共话佳茗
茶兴于唐,而盛于宋,宋人爱茶,又以临安为甚。临安茶肆众多,往往张挂名人书画、陈列花架、插上四季鲜花。一年四季卖奇茶异汤,冬月卖七宝擂茶、馓子、葱茶等等,到晚上,还推出流动的车铺,作应游客的点茶之需。当时的临安城,茶饮买卖昼夜不绝,即使是隆冬大雪,三更之后也还有人来提瓶卖茶。
市井如此,官宦尤甚,宋家原先虽只是清宦,也极好此道,宋潜自幼跟着父亲品茶,自然有些心得。只是父已仙逝,家已非昨,他也很久没想起要寻茶来喝了!难得见有人与他论茶,不由得多说几句。
“绣心姑娘的茶当然是好茶,只是可惜了!”宋潜摇了摇头。
“哦?”绣心好奇,说:“愿闻其详!”
“茶本性洁,可为修身怡情之物,只宜于清风明月之下,与三五好友,同品其香。姑娘的茶虽好,如今在这熙闹茶肆,可品不出这‘意’了!
绣心的美眸亮了起来,想不到这貌丑少年也是个雅人。她抿嘴一笑,真想说:“那绣心可否邀公子到寒舍同饮?”但人家娇妻在旁,她自然不会如此失礼,只是看向宋潜的眼神又多了几许欣赏。
小玉终于觉得有些不太妥当了,怎么这二位是在演才子佳人共话佳茗么?她有点气不过,好哇你个宋潜,看见漂亮美眉就把持不住了是吧,显摆你有文化有品位是吧?你正牌老婆还在这儿坐着呢,给老娘悠着点!
“公子既然好静,今日怎的也来凑趣看龙舟?”绣心显然是个极善言辞八面玲珑的角色,不知不觉又将话题延伸开来,引宋潜说话。
“赛龙舟是我们江浙的盛事,怎可不来?”宋潜应道。
绣心说:“是呀,妾身也极爱看龙舟竞渡,想来真是多得当年范文正公独出心裁,一力主张龙舟赛事,才成就了临安龙舟百舸争流的盛会。”
小玉插嘴问了句:“龙舟活动不是民间流行的吗,怎么还是有人专门组织的?”
绣心笑了笑说:“我们本地人,是有赛船的风气,但以前也只是偶尔几艘小船凑数玩玩,哪有今天的盛况?是神宗年间范文正公来临安做官,主管江苏、浙江一带,那一年江浙正是大饥荒,饥民成群,饿殍遍野,到处逃荒。虽说官府放了粮,可是公粮余粮毕竟有限,在大家都拿不出好办法的时候,范文正公别出心裁,一反常态的想了一出好计!”
绣心说话又软又糯,口齿伶俐,小玉不由的被她说的话吸引了,追问道:“什么好计?”
没想到,却是宋潜接过话来。
宋潜说:“范文正公组织民间的划船比赛,自己也天天乘船游于江湖之间,观看赛事。由于他的提倡鼓动,江浙的龙舟赛事是热火朝天,从春到夏,比赛不断,尤其是端午节的大赛,更是吸引了无数游人,你可知道这样使得多少饥民找到了生路?这些饥民就统统当上了划船手、造船匠,或者靠着卖小玩意给游客们挣吃饭钱,连带着整个江浙都变得兴旺起来。”
绣心赞道:“范文正公真是奇才!公子您也对这些典故知之甚详呀?”
宋潜轻笑一声,说:“范文正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风骨,哪个读书人不敬佩,他的事迹,小可自然不敢不知。”
看看身边二人谈的这么投契,小玉十分不爽,怎么看着像是古典戏剧中男女主角相遇的经典场景?她可不想当女二号!
宋潜对小玉脸色微变浑然不觉,看了看外面,雨势也快停了,便对小玉说:“我们回去了可好?”
“好啊好啊!”小玉一迭声的应着,响亮得很。
宋潜说:“那我去叫轿子,惠娘,你陪夫人坐。”
惠娘也巴不得快点离了这两个女子,连连点头。宋潜去了不久就回来了,说:“轿子请好了,走吧。”
小玉欢欢喜喜的起身,谁知宋潜又说了一句:“绣心姑娘,我也给你二位叫了一顶轿子,不冒昧吧?”
绣心一喜,说:“公子真是多礼,绣心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玉和惠娘那个气啊!人家说家花不如野花香,还真是句至理名言!
更气人的还在后头,出了茶肆门口,天上还飘荡着几许雨丝,宋潜伸手探了探雨势,便将自己的油纸伞递给了绣心。宋潜说:“天气难料,怕二位姑娘回去后又要遭雨淋了,还是将这把伞先带上吧?”
绣心还待退却,娴娴却笑嘻嘻的一把接过,说:“谢谢公子!”
绣心没有再说什么,看着宋潜的眼睛像是要滴出水来。
小玉噔噔噔噔走进轿子,气得脸都绿了,惠娘见主子真的生了气,自己反倒不敢撩拨她,只好宽慰她两句,心中也暗骂男主人见色眼开。
宋潜也走进了自己那一顶轿子,吩咐轿夫起程回家。他撩起轿帘,看着前面小玉乘的轿子,嘴角露出一丝可以称为“奸猾”的笑容。
“原来,你也不是不在乎我嘛……”
天空依然阴霾,宋潜的心却像是晴空万里,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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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枕头砸到床榻上的声音。
“咚!”鞋子扔到地上去的声音。
“啪!”巴掌打到桌子上的声音。
“哎哟,好痛……”小玉把发红的右手拿起来轻轻揉着,心中不停的骂:“混蛋!色狼!淫魔!重色轻……轻友的家伙!”
惠娘正给小玉打了洗澡的热水端进房里,看见她在气鼓鼓的又摔又打,忙把水盆一放,过来看看小玉的手伤着没有。
“没事没事!”小玉大大咧咧的挥了两下手,“没伤着。正好,洗个澡下下火!”
惠娘小心观察了一下小玉的脸色,说:“夫人,您也别气坏了,我看那两个狐媚子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儿,哪有未出阁的大姑娘张嘴就跟人说闺名的?这些女子,最会哄人,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小玉听惠娘这么一说,细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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