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色龙终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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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色龙终曲-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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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别叫他回来。”灵均吓坏了。
  两条瘦腿终于支撑不住重担,软软地瘫倒向地面。
  “当心。”邬连环及时接住她的身体。
  白晰的凝脂俏颜蒙上一层惨白,惊乱、惶恐、得救、放松等诸般情绪同时交织在一起,浑然分不清她此刻的心情究竟如何。
  但,他可清楚极了自己的心情。
  “你疯啦?”凶恶的怒吼陡然扑向她的面门。“你以为自己入选奥运,正在比试女子百公尺短跑呀?”
  “我……我……”她的嘴唇毫无血色,才放松的神经立刻又回复纠结的紧绷状态。
  “你明明已经走往另一端的出口,还跑回头路做什么?闲着没事干,好心陪暗巷小偷锻链身体呀?”他瞄到她掌沿血流不止的伤处,又气又心疼。“你看看,被杀人蜂叮到了吧?活该,血流干了也没人理你!”
  “我……我怎么晓得……”灵均平白生受了一场惊魂记,回头还要承挨他的暴龙嗓门。她也是出于关怀他的好心呀!“人家……人家担心你嘛!如果……如果你跟着进来……正面遇着了抢匪……而我一个人逃脱了怎么办?”鼻子吸了两声。“人家是一片善意……你、你干嘛对我……这么凶……呜……”
  两颗蓄圆的水珠子滑下容颊。领头的两滴泪之后,连绵着声势浩大的阵容。呜呜咽咽的哭声伴随着滔滔江水,转瞬间泛滥成灾。
  哗啦啦,水闸全部开启!
  打从脱离幼儿期,邬连环就没见过女孩子哇哇大哭了。这小哑巴也真可爱,明明自己能够脱险也就罢了,居然还担心他“落”入歹徒手中。那种三流痞子多来个两打半,他也没放在眼里。
  不过,他好象很容易逼哭她,该死!
  “别哭了!”巨灵掌一把将她捞贴进怀里。
  心底深处一个不知名的角落,缓缓沁流出温醇的浓意。每当她绽露深受委屈的神情,或者畅流两串清泪,他的体内便会自动发酵着如是的温存。
  邬连环细细品尝着这份韵味无穷的感受。
  这就叫“温柔”吗?
  因何独独为她而生?
  “嘘,别哭了。”他低声安抚,紧紧环拥着她的娇躯,粗重的劲道直如要将她揉进体内一般。
  说真的,他头一次遇着试图保护他的女人。这种感觉,不坏。
  况且,这也是他第一遭坐拥美女入怀,而回荡于心田的异样情愫却与肉欲无关。
  忽然间,他竟衍生一股……被“融合了”的心绪。暖洋洋的,说不出的快活……
  “有没有面纸?”她终于止住了泪,准备整顿仪容。
  “那是女人才随身携带的玩意儿。”邬连环抹去语气中的好笑意味,独留下娇宠。
  呼!某间餐馆的蒸气管路突然尖哨。
  “呀──”灵均脆弱的脑神经依然近似受惊的小鹿。
  警铃?他恍生一秒钟的晕眩。
  可不是吗?此起彼落的喷气哨音像极了变相的警铃声。
  他早就知道啦。举凡屈灵均所到之处,警铃一定会触响。
  这是邬氏独家发现的“连环科学定理”。


  第七章

  海鸟社发布全员紧急集会令。
  打从盘古开天辟地至今,青彤的优闲海鸟们尚未如同今日一样,以正经严谨的气氛进行开会议程。
  窗外方才飘歇了阴沉沉的午后阵雨,空气间弥漫着窒鼻的泥尘味儿,教人忍不住想打几声喷嚏。
  凌某人挺坐在主席位置,拚命忍抑鼻头的骚动,以免破坏此刻完美的凝肃气氛。
  “你是说,有人摸进黑巷子偷袭我表妹?”绕珍的双唇圈画成完美的鸡蛋形状。
  “呃……其实──”灵均试图安抚会议桌对座的表姊。
  “是的。”她身畔的邬连环极端不合作。
  “哇靠!是谁那么不识相?”绕珍明显感受到社长的权威遭受前所未有的挑舋。“那个痞子!如果被我逮到了,我保证插爆他两颗眼珠子,再把他的骨头劈了当柴烧,头发扯下来做成鬃毛刷,剩余的部分熬炖成红烧肉,整锅送给队长打牙祭。”
  邬连环总算见识到女人凶狠残厉的真面目。吓死人了!
  虽然他预期从小哑巴的亲友方面得到应有的护卫,因此才打电话通知她的师长,再转达给她亲近的朋友们,大伙儿一起来把关防护,可也没料到她表姊会把情节视得如此重大,看来他得提醒自己日后别得罪小哑巴的家族。
  “小姐,求求你表现出女性端庄矜持的气质好不好?”阳德叹息。“那种三流小角色犯得着让大伙动肝火吗?把他倒吊起来,打得他内脏吐出来也就差不多了。”
  喝!邬连环的焦距飞快移往自己对面的白面书生。
  敢情他们海鸟社专门网罗嗜血杀人狂?
  “依我看,咱们最好知会警方一声,事先留个案底。”凌某人不愧为师长之尊,办事态度果然按照正常的程序进行。“如此一来,咱们宰了那尾小贼之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推诿成“自卫杀人”,大家都不用坐牢。”
  可怕……
  邬连环拚命敛住忌惮的畏相,开始推测社办附近的园圃被他们依样画葫芦、埋藏了多少具无名尸首。
  “有没有人……呃……赞成使用比较“温柔”一点的方式?譬如说,合组一个“守望相助团”,轮流看护屈小姐的出入平安。”他试探性地开口,而且很明智地改进了对哑巴妹的称谓。
  “别开玩笑了!”绕珍立刻推翻他的建议案。“最有效且接的方法就是找妥一群人,拿西瓜刀上门踢馆……”
  “表姊!”灵均听不下去了。
  她早就知道社团成员们一定会反应过度,因此一开始说什么也不肯让邬连环联络上他们,他偏偏不听,瞧!问题来了吧。
  严格说来,张姓兄弟也没犯下什么天大地大的罪责,顶多抢了几百万而已,而且还功败垂成,干嘛无端端威胁人家的生命安全。
  “走、走走。让助、助教他们继续研商细节,你陪我走一趟合、作社。”她招呼表姊离开肃穆的开会现场,以免大社长发扬她的火爆精神,以狂风迅雷之姿横扫无辜的抢匪。
  “你这是在干什么?”绕珍硬被表妹拖带出场,火药味喷发得意犹未尽。
  星光大道的两侧交错着密枝浓荫,雨后的林梢凝结成点点滴滴,一颗颗筛落在两个大女生的发上、身上。大多数学生全躲进遮风挡雨的建筑物里,因此,幽静的绿林唯剩姊妹俩同步谈心,很是宁谧。
  “都、都是你,你还敢问?!”她嗔怪地睨着表姊。
  “我又怎么了?”绕珍自觉很无辜。“又不是我教唆那条乌贼上路去骚扰你的。”
  灵均气闷地坐上小石凳,顾不得沾染一身湿。
  “谁教你不帮我忙,接手邬连环的CASE。否则我怎么会与他牵牵连连的,扯进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闲事?”
  “小姐,你少来这套连坐法。”绕珍傍着表妹坐下来。“当初你们俩与银行抢匪发生争执的时候,我可没听你提议过要把这个CASE让渡出来,现在又想干嘛?秋后算帐哪?”
  一针见血的驳斥登时挤兑得她说不出话来。
  “可、可是……”灵均拚命想反将表姊一军。“虽、虽然……就是……不管啦!反正你把美术系的委托接回去,我答应从此以后认、认命,专注处理行政工作,再也不与你、阳德抢CASE。”
  “唷──”绕珍的眼神和一样暧昧得令人想躲开。
  不容易嘛!区区一位邬连环大哥,居然有法子让表妹的平平春水起波澜。
  若说她是信心不足,决议放弃任务的执行也就罢了,看样子又不像。
  今儿个的情形远远相异于灵均过往怯缩的情状。她回躲的目标并非自己,或先天的卑懦不便,反而直接冲着姓邬名连环的大个儿来着。
  有意思哦!
  “你你你、你干嘛盯着我?”她给表姊斜瞄得浑身不对劲。
  “表妹。”绕珍亮晶晶的明眸犹如掘出旷世宝物。“你哦!你──嘿嘿,嘿嘿嘿。”
  表姊大人哼了一声怪腔怪调的评论,却没什么建设性。
  “什么啦?”莫名其妙的,她的俏颜却火红起来,活像什么私密被瞧出来一般。“人家、人家才没怎么样,你你、你不要胡思乱想。”
  “你又不是我,怎么晓得我在“胡思”和“乱想”。”绕珍的笑容贼溜透了。
  “你、你──”她真想抹掉表姊那一脸坏笑。“你少跟我玩庄子和鱼的问答。”
  “庄子酷爱怎么吃鱼我是不晓得,然而咱们家里头那个亲亲小表妹偏爱哪款“大鱼”……就瞒不倒我了。”
  方寸大的石凳压根儿没地方藏躲,她只好偏过了脸,烧着满颊的火烫不开口。
  “喂,别这样嘛!”绕珍用肩膀顶了顶表妹。“打小时候起,你事事都跟表姊商量,怎么,遇着感情大事反倒生疏了?”
  “……”没应话。她的语言能力八成给羞热灼坏了。
  “想当年,驻扎在咱家隔壁匪区的那位黑桃大哥让本姑娘心慌慌的时候,我也和你一样,巴不得他闪得越远越好。”绕珍故意吁了一声做作的长叹。“可是他若出差个两三天见不着人影,唉!那可就糟了,每天让人照三餐思念。”
  “……”她依然不作声,半晌才飘出一句迟疑。“真的?”
  “你默认了?”绕珍咧出盈盈的得意。
  “表姊。”她不依地轻嚷。“你干嘛尽学那个滑稽兮兮的刘媒婆?”
  “好啦、好啦。”绕珍总算展现出宽大为怀的一面。“其实那个姓邬的为人满不错的,外表虽然豪迈粗犷,可事情涉及到你的切身安危,他比谁都焦急,眼巴巴就把大伙集合起来商量对策了;想来人家也是个有心人,阿姨和姨丈一定会看中眼。”
  是吗?但,熟识邬连环到今日,她却不明了变色龙的心头存着哪些念头。他太善变了,性格又阴晴不定,虽然她感受得到他的粗中带细,却又无法明白这份温存代表什么意向。
  “你们又不了解他。他很坏的!”现在就提起尊长的意见,未免稍嫌太早。
  “多坏?”
  “他老是端出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绰号来糗我,没事又喜欢嘲弄我的结、结、结巴。”
  “打是情、骂是爱罗!”绕珍又有一番见解。
  “那我宁愿他少爱我一点。”赌气的词儿方才出口,脸色蓦地又羞赧成嫣霞。
  爱她……此时此刻使用如此“亲昵”的字眼,她觉得好别扭。
  “我看很难。”绕珍凑到她耳畔,轻咬着悄悄话。“做人必须反求诸己。同样的要求,你办得到吗?”
  “我才不、不不、不爱……”
  “停!”绕珍喊卡。“当局者迷,别太急着否认,当心日后砖头砸回自己的三寸金莲。”
  ※※※
  接踵而来的五天,灵均饱尝着出入有专人接送的日子,直到星期六她几乎给缠得发疯为止。
  大伙纵观近日来的查访,想来因为风声太紧,张阿先的鬼影似乎从大台北地区消失了。既然如此,索性饶她一命,稍稍放松了亦步亦趋的密切跟踪,换回她清静独享的私生活。
  昨夜邬连环联络她,今天小夏必须回台北陪老爸度周末,略尽为人子女承欢膝下的义务,顺便请他帮忙载送“大呆”回市区,因此两人可以约在中午一起用餐。
  “我担心你十二个小时没见着我的帅脸,可能已相思成灾。”他大言不惭得很。
  灵均又好气又好笑,偏偏奈何他不得。
  其实,周六中午碰个面也好,过去这几天的接送,多亏得他有心。小恩不愿言谢,那么,唯有以实质的回馈来答谢他了。
  她决定答允他充任模特儿的提议。
  灵均回学校上完一堂补课,正好搭坐同学的顺风机车前往市区。
  “连环艺术殿廊”的挑高玻璃门依然闪耀如新,亘长焕发着优美的艺术气息,静静候迎文人雅士们驻足品评。
  ““生活禅”画展。”她的顺风车主李子霖缓缓念出门口的小看版。“嗯……好象满有意思的。连环艺廊的展览鲜少让人失望过。”
  “你、你要一起进来吗?我和朋友约在里头碰面。”她提出善体人意的邀请。
  “好呀!”李子霖爽快地停妥机车。“你去忙你的,不用理我,我自己逛完了就走。”
  灵均进了艺廊前门,直接步往行政部门区域,堪堪行至展览区与办公区交界,小夏正好从她父亲的办公室离开。
  “嗨!你来找连环吗?”小夏打着鲜朗的招呼,迎上来。
  “嗯。”腆的浅笑跃上灵均的唇角。
  小夏人如其姓,天生属于浓艳多情的夏日,狂野的吉普赛卷发,鲜红翻领衬衫,源源不绝地散放着冶媚鲜丽的风情。其实,似她这样奔放的女人很难让同性感到亲和、易接近,而小夏却以她爽快俐落的气质办到了。
  “他五分钟前匆匆地跑出去,嚷着要买一样不知道是啥东西的东西。你先四处晃晃,等他回来好了。”小夏笑咪咪地牵起她的柔夷。“来!我带你观赏几幅我的作品,老爸建议我藉由这次的“生活禅”画展,先挂出几幅来探探路,等到正式的个展推出后,再央求邬连环那他超级大牌帮忙宣传一下。你若不介意的话,顺便也提供一点意见吧!”
  灵均暗自吐了吐舌尖。
  这就有点糗了,因为她对艺术一窍不通。
  变色龙,快快回来解危吧。
  “连环艺术殿廊”的展示空间区隔为三大部分,以因应“生活禅”画展。
  小夏的画作陈列在第二空间的“活之源”区。
  两个女人杵在色彩浓艳的抽象画前,齐齐屏气凝神。画家本人满心期待着来自参观者的第一手意见,而观赏者则沉思着应该如何措辞,才能避免尴尬的场面出现。
  “如何?”画家的圆眸亮晶晶的。
  小夏的画风恰似她本人,用色浓艳大胆。不规则的亮红色线条填满整幅画布,底色则采用艳黄和鲜绿,画布正中央回旋着青蓝色的漩涡。
  “呃……”灵均努力领悟那一堆乱糟糟底下的深义。“很……很漂亮。”
  对于艺术家而言,“漂亮”两字绝非他们期待听见的评语,因为真正的艺术往往无关美与悦。
  “然后呢?”小夏期待更多。
  “有好多……颜色。”她简直无从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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