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敢跟我缠斗?”邬连环险些气昏了龙脑。“阁下究竟有没有职业道德?──过来!”
两位成年人加起来也有五十岁了,吵起架来仍然像娃娃国的娃娃兵一样,幼稚得不象话。
躲在主屋里看热闹的一人一猫禁不住摇首,彻底无法苟同。也真难为了上帝造人的公平性,既捏塑一个邬连环,成就他原始而稚真的本质,又特制一名和他旗鼓相当的搪瓷娃娃。
蓦然间,嗤啦一声。
“啊!”灵均尖叫,飞快拥着从左胸裂开的薄衣蹲下来。
娇躯骤然浸到十度左右的冰泉中,重又抖了一下,连忙弹立起来。
“呀!”第二声娇呼从打颤的唇间迸出。
好、好冰!尽管她的小腿已经习惯了凉温,其它部位可还没有。
鲁男子邬连环的举措,猛地又僵凝住。
美……
软衫一沾着了水,霎时形成透明朦胧的第二层肌肤,紧密浮贴着她丘壑玲珑的身躯。而她犹不自觉,拥着酥胸的裂口,努力想甩掉黏附的小水珠子,一大片粉光玉肤泄漏了女性的秘密。
滑润的体肤,晶莹的肌理,当年米开朗基罗若是有幸亲睹如许完美无瑕的女体,或许他名传千古的塑像就不会是男身的大卫王。
每寸雪肌玉肤的表层,濡贴着一层米白的透明丝料,那种若隐若现的吸引力甚至超越艳星蓄意裸露的诱惑。
要命!他,又想动粗了……
“喂。”灵均斜瞄到他逐渐深暗的瞳眸,剎那间俏颜涨红,警觉心大作。“你、你又想做、做什……呀!”
最后一声轻呼含进他的唇里。
真的怪不得他!任何正常男人面对这般的可餐秀色,不可能按捺得下独吞的念头,更何况他向来不避讳原始的人性需求。
“邬……唔……”她用力挣撼着不动如山的钢臂,其势却如蜻蜓卯上石柱。
直到这一刻,她向自己肯定,邬连环真的太逾矩了。必须有人出面教导他,他没权利说哭就哭、要笑就笑,没事还顺手拉过一名半裸美女偷偷腥。地球自有她运行的轨道,可惜的是,这条轨道并不依循邬连环先生的性情而生。
虽然他的唇诱使人沉沦……
“放、开、我!”灵均勉强挣开他的狼吻,却扯不脱铁箍般的拥抱。
“你、你你──”酝酿多时的怨气随着忿忿的泪水,迸发成灾。“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藐视女性?家里藏了一个,臂弯还想偷抱一个……你……贱!”
邬连环不确定自己是被她开了水闸的目眶惊住,或者她的指控。
“这是什么?”他接住几颗下滑的小水珠。
“咸的水蒸气。”灵均忿忿地抹去软弱的证据。
“眼睛怎么会淌冒咸的水蒸气?”
“因、因为──”她一时语塞。“因为我看不惯你金屋藏娇,败坏自己的身体康泰。”
“你还真有良心哦!”他顿了几秒。“谁跟你金屋藏娇,小结巴?话说回来,只要出言辱骂我的时候你就不口吃了,所以现下不能再唤你“小结巴”。”
“本、本来就是。”她坚持己见。
“小夏的老爸扛下我的经纪业务,而她本人则是艺廊目前力捧的画家,大家纯属公事关系,抱歉让你过动的想象力失望了。”他翻个白眼。女人狭隘的脑袋除了装一些风花雪月的幻想,难道就不能来一点新鲜的?
灵均哑然。真的吗?
“这间别墅虽然名属于我,却已经打了契约,明言出租给小夏避暑作画,所以咱们俩还算客人哩!你教我撵她走吗?”解说至此,就算大功告成啦。偏生他老兄喜欢多加一句尾大不掉的注脚。“即使我和小夏之间发生过什么,也已成为过去式,夫复何言?”
所以说,有时真不知该赞赏邬连环具有艺术家的敏锐眼光,还是抢白他愚钝得天下第一。
反正他和小夏曾经混过一阵就是了。而且小夏那副拿她当情敌一般端睨的眼神,哪像个自甘为下堂情妇的苦命女?
灵均的心火又起。“你你你──你这个“乌鲁木齐”呆子!”
“什么意思?”他给她吼怔了两分钟。
“就是姓“邬”的“鲁”男子既“木”讷又“奇”怪。”她期盼能以一双怒目瞪得他心虚惭愧。
邬连环忽尔眉开眼笑。“嘿,你的创造力不错耶!”
“讨厌鬼!我正在骂你!”这个该死的家伙永远学不会依循正常人的逻辑来反应!
“骂得好,多来几句。”他居然要求“安可”。
恨哪!气哪!她的温柔文静、秀雅婉约,一旦遇上魔高数十丈的变色龙,马上化为危险摇摆的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仇”!
她恨他!虽然她并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恨些什么,还有,她何来的资格仇视他的旧情人。
“我再也不要……”
“理你了?”他扁起了唇批评。“NO,NO,NO!我已经听过这句老掉牙,麻烦你多研发几句“乌鲁木齐”之流的新产品。”
“你──”灵均皮相底下的火山已经烈焚至极尽,烧到最高点。“你你你……算了,和一尾爬爬、爬虫类计较,不是英雄好汉。”
彷佛庭院的男女之战尚嫌不够精采似的。
哩啪啦,轰隆哗喇──
平地爆起一声响雷,两位“戏水专家”同时停下对吵的圣战,焦点放在主屋内难以名之的骚动。
“汪!汪汪!”
犬吠声?
灵均的秋眸霎时睁凸了两倍。
邬宅里豢养着一只狗!方才那些个钟头它藏躲在第几度空间?
“嘶──喵呜!”队长凄厉惨烈的尖叫随之加进大合鸣。
“队长。”她忙不迭跳出水池。
护猫行动,开始!
“该死!大呆。”邬连环也夺宝不落人后,穿著湿漉漉的休闲裤上岸,然而他迫待拯救的口标却是自己的心血结晶。
“邬、连、环!”小夏扯直喉咙,为这首交响曲唱出女高音焦躁的乐章。“快点来呀!大呆挣脱了绳圈,冲进屋子──噢!不,大呆,不要……”
“要”字的余音依旧刺激着震撼的空气分子,可惜──
哗喇喇的碎裂声响起,当场言明了已经不容否认的恶兆。
“我的塑模!”邬连环的魂魄从牙关间飞窜至天外。他几个大步飞跨到主屋出入口,但另一品种的动物快了他一步,抢先闪出大门。
“喵呜──”队长厉叫着巴黏住他的五官。
一人一猫迅速交手两个回合。结局终了,使蛮劲的人获得桂冠。队长被一只充满恶意的巨灵掌硬生生“拔”下,随手甩到天不吐去。
“邬连环!”队长的监护人气急败坏,恰好盛接住弃猫的拋物线落点。
“邬你妈个头!如果我的宝贝胚模被那只瘟猫摔坏,你们俩的皮就给老子绷紧一点。”咻地一瞥,他大爷已然消失于门内。
她完全不敢置信,这痞子竟是两秒钟前犹想温存贪吻她的男主角。
“天哪──”惨绝人寰的痛吼果然不负众望地嚷起。“我的“手”、我的“头”!全部断成两截!外加几堆土屑!屈灵均,马上将那头疯猫给我交出来!”
“你、你你──”湿沁骨子里的娇躯刮进主屋,也不甘示弱。“你活该!“队长”是无无、无辜的,谁教你没告诉我屋屋屋里有狗狗!”
肇事的雄犬眼见主人们纷纷冒出头捉赃,一溜烟立即贼窜出现场,狗影也寻不着一尾。
“我又不是算命仙,难道还早八百年前算准你会提一只瘟猫来讨命!”他旋风般地从工作室飙出来,温热的气息直扑向她的跟前。
“可、可是,是你自己说,猫咪交给夏小、小姐看住,没问题的,你你你、你怎么解释队长面临生命危险的、的意外?”无论如何,她绝不能任队长在自己的羽翼下受到损伤。
邬连环已经分不清他到底想屠杀瘟猫,或者干脆连她一起毁尸灭迹。
她竟敢狡辩!
“那头衰猫,送到我手里,才算面临真正的生、命、危、险。”牙根几乎被他咬得寸寸断绝。
“对、不、起。”她扬高傲岸的鼻端。“你一辈子也染指不了队、长。”
SORRY,姑娘走人了。灵均三两下收拾好队长的小窝。
“等一下。”邬连环暴怒地扯住她的纤臂。“你想干什么?不守信用呀?距离咱们约定好的三小时才过了一半。”
“嘶──”队长嚣张地龇咧两排阴森森的白牙。
“SHIT!”他触电般地松脱五指龙爪。
结巴鼠怀抱笨小猫,果然符合“猫鼠同眠、狼狼为奸”的真理。
“后会无期。”
砰!厚重的木门甩回它险些没对准的门框。
他既气愕又困扰。
“搞啥鬼?”女人!早该了解仁义礼智信在她们身上起不了大用的。
“人家已经退庭啦。”从头到尾,最失职的主角正是小夏小姐,而她冷眼旁观的表情显然丝毫不觉愧疚。
男人被修理嘛!不看白不看,难得邬连环那脸吃鳖的狼狙相有机会让健全的第三者日睹。
“都是你!明天再不把大呆送回给夏先生,当心我冬令进补就吃狗肉炉。”
租赁合约上明明规定禁止豢养宠物,暂寄的也不成!
“那好,大呆起码仍剩几个月可活,够了。”她兀自幸灾乐祸。
邬连环鼓涨的皮球撑不过十秒钟,登时泄了气。
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就拿那个小哑巴来说,她的坏脾气可非一分一秒之内产生的,方才在水池里,她还赏了他好一顿丰盛的排头哩!
他只好向敌方阵营不耻下问。
“小夏,你猜猜看,屈家小哑巴是不是生理期不适?”对男人而言,这是唯一可以解释雌性生物脾气恶劣的原因。
“邬连环?我只有一个结论。”小夏只能摇头叹气。
“你说说看。”女人谈女人,观点应该比他准确。
“当年我和你分手,还真是分对了。”
第六章
“黑桃兄,这条新闻够优。”绕珍跷高两条二郎腿。
袁克殊家的大理石茶几,一如海鸟社社办的会议桌,任劳任怨地接纳她NIKE鞋底的灰沙,服行它千百年来无法抗换的牢役。
基本上,期待这位大姑娘奉行坐有坐相、站有站相的仪态守则,不如设坛祈求天下早日大同,还来得快一些,袁克殊早已放弃将她塑造成娇贵纤弱的淑女。
“你又发现新大陆了?”清逸的俊颜被计算机萤光幕映成青白调,潜心研究着精心设计的机器人模型,打算为英国公司再赚一笔营收。
在绕珍大学未毕业之前,他势必得将就欧洲与台湾两地赶场的飞人生涯。
人生以赶图为目的,这倒和凌某人的赶稿苦难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听。”社长大人朗诵着社会版角落的小方块。“本月七日下午涉及银行抢案的嫌犯之一张阿生坦承,过去四个月以来大台北地区的十六起持械抢劫,系他与哥哥张阿先合力犯案,昨日警方正式宣布搜证完毕,将张阿生移送地检署侦办,并加强缉拿在逃的共犯张阿先──这姓张的痞子不就是表妹瞎蒙到的死耗子吗?”
“嘿,小姐,你的语气似乎对贵社副社长存有种族歧视哦!”袁克殊分出一只眼睛发射笑谴的目光。
“干嘛还歧视呢?”绕珍哼笑一声。“本姑娘压根儿从没看好她。”
并非她有意挖偏爱的小表妹墙脚,实在是理想敌不过现实,以灵均习惯性畏怯的根底,冀望那位“MISS小驼鸟”顺利成就反共复国大业,未免有违她崇尚实际的趋旋光性。
“大伙儿等着看吧!”袁克殊秉持着公平正义的原则。“你没听过狗急跳墙吗?人的潜能往往在最逼紧的时刻,才会剎那间释放出来。聪慧的小灵均一旦卯起了劲,应该会誓死坚持到底,奋勇拔得终点的标竿……”
“表姊。”说曹操,曹操到。灵均匀细的嗓音从大门口飘进客厅。
“这么神准?”绕珍顿时对未婚夫的预知能力钦佩得五体投地。“表妹,门没锁,自己进来。”
淡雅的云白色裙裾漾带着一股清新的气流,悠悠晃进袁宅大厅。队长安然蜷缩在看护人柔软的臂弯中,当室内的唯一男性被精锐的猫眼相中,它咪呜一声,立刻娇憨地跃进新偶像怀中撒娇。
“乖──”袁克殊心不在焉地拨搔着它的耳后。
“喵……”队长陶醉得眯了眼。
男主人的未婚妻霎时满心醋味。风流小野猫!
“我想交给你一件、东西。”一纸卷宗落在NIKE的灰堆里。“喏。”
“这是什么?”绕珍拉回酸妒的视线,瞪望着表妹凝伫的倩影。
可别告诉她,小表妹的标竿已经拔到手了。
“邬连环的委托。”灵均斩钉截铁地宣布。
“你──真的完成了?”她小心翼翼地求证。
天杀的!早知道就磨着黑桃哥哥替她预测几组香港的六合彩号码。
“不,我、放、弃!”灵均吐出积累了四天的闷气。为了防止外人误会,她特意向表姊夫提出分辩。“是我自己决定回、回绝这项委托的,而不是能力有限,你们、你们要弄明白其中的分别。”
“我了解。”袁克殊轻轻领首。
躁人辞多,吉人辞寡,他决定维持“吉人”的形象。反正四季豆按捺不了多久的,让她强出头个尽兴好了。
“为什么?你被那块“邬铁板”打伤脑神经啦?”果然,绕珍完全不谙言多必败的真义。
“他哦!他他……”话题只要转到那尾变色龙身上,愤慨的颤抖就会挣脱主人的掌控,自动接管她全身细胞。“反正就是──他他──哎呀!我不会说,你自己打、打打……”
“打他?”哇塞,文弱的表妹何时变得如此暴戾来着?
“打电话给他。”灵均恼得跺跺脚。
绕珍仍想弄懂她和标的者之间的恩怨。“等一下,你再讲清楚一点,你们俩到底……”
“四季豆!你拨通电话给邬先生,不就真相大白了吗?”袁克殊无愧成功事业家的智能,适时而理智地介入她们。
既然他对这个未婚妻还余存几分奢想,总不能眼睁睁见她被怒颜相向的小表妹吞杀吧。
他方才所言一点也没错,人类的潜能是不可小觑的,尤其是在火爆的时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