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一个人在这里也挺无聊的,所以带了那伽来陪你玩。怎么,你不喜欢?”阿烈古琪绝对不承认,这是他对当年见到朝儿和佳期时心头不满的一种报复。
“哦,你就不怕你的王后生气?”天枢特地强调了“王后”两个字。
“没事,殷妲从来不管他的。”阿烈古琪无奈道,虽说是有想气天枢的意思,不过他会带着那伽过来,主要还真不是为了这个,而是殷妲长期不理儿子,小家伙见了他便舍不得,就是央桑和伊赛儿也在一旁帮着说好话,他才不得不带上那伽的。
“是么?”天枢冷笑着哼了声,弯腰对那伽柔声道:“那伽,过来。”
那伽不到两岁,也不怕生,迈着两条小短腿就颤颤巍巍地奔了过去,甜美的笑容天真无邪。
虽说那伽是殷妲为阿烈古琪生的儿子,但是看在他和月华有那么几分相似的份上,天枢对这孩子倒也喜欢。
至于一出生就被殷妲仇视的那伽,就更是“有奶便是娘”,谁对他好,他就跟谁亲,几天下来就和天枢混得熟了,气得阿烈古琪有苦难言。
他这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把这么个碍事的小冤家给带在身边,而且赶都赶不走。
第七十八章
央桑生辰过后不久便是新年,就是殷妲再不待见儿子,这一年一度的除夕大宴也不能少了小王子的存在。除夕当天,怨念颇深的阿烈古琪亲自过来逮人,有了小家伙在这里,他和天枢是什么事也别想做了。
那伽哪里肯走,他窝在天枢怀里,搂着他的脖子,扭着小身子磨蹭,撒娇一般地摇晃着他,央求道:“不走,不走,那伽不走,那伽要在这里陪着苏叔叔玩。父王,那伽不要走啦,好不好嘛……”
“不行,你必须回去。”阿烈古琪板起面孔,对儿子的哀求无动于衷,他会带着那伽过来不过是一时心软,谁知小东西一直扭着天枢不放,他早就看不顺眼了,如今有了正大光明可以带他回宫的理由,他怎么舍得错过呢,想要和他抢人,小家伙,你还嫩了点。
“苏叔叔,那伽不想回宫里,你帮我跟父王说说嘛,他就听你的话。”小那伽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父亲当做了潜在的对手,他见眼泪攻势对阿烈古琪无效,就把游说对象改成了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天枢。
“为什么不回家呢?那伽不想母后和姐姐吗?”天枢略微皱眉,神情稍显不解,他用额头抵着那伽粉嫩的脸颊柔声问道。
“不想!”没有丝毫犹豫,那伽清脆地给出了答案,“母后不喜欢我,央桑姐姐和伊赛儿姐姐总是在一起,她们也不陪那伽玩……”
“是这样啊……”天枢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笑道:“叔叔喜欢你,也喜你在这里玩,可是那伽,你忘了你答应过叔叔的事情了吗?”
虽说前面几个孩子他是真没怎么管过,不过月华出生后,天枢也没少在她身上花过心思,因此就对付小孩子的经验而言,他比起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阿烈古琪还是要强上那么一点的。
“……没有。”那伽抬手搔搔小脑袋,似乎想起来了,面有不甘之色。
“这就对了,那伽先跟父王回宫去,如果你乖乖地听话,叔叔过几天再让父王带你过来玩,好不好?”天枢亲亲那伽,和他打起了商量。
“那好吧,不过叔叔,你要说话算话哦……”那伽是很聪明的小孩,他意识到事情已无转机的可能,立即就同意了天枢折中的法子。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阿烈古琪不是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内容,可他还是明知故问,他最不满意的就是这点,天枢对待那伽都比对待他要热情得多,这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哄小孩儿的话呢,你以为会是什么?”天枢避重就轻,顺势把那伽塞到阿烈古琪怀里,“你还不快点回去,就不怕客人等急了吗?”
“我这就回宫,你先自己用着晚膳,晚些时候我会过来,等我。”
发现距离晚宴开始的时间确实差不多了,阿烈古琪也不再多问,而是抱着那伽匆匆离去,不过他并没有忽视天枢的最后那句话,看来他还是很关注他的事情,不然怎会连他今晚有特别来宾的消息也知道呢。
阿烈古琪的这位特别来宾不是别人,正是天枢的三弟,天璇的胞弟,胤王朝的燕亲王——天玑。
和当年暗中勾结异族的摇曳不同,天玑此行并非擅自行动,而是打着当今天子的旗号行事的。当然,他所指的天子不是那个被架空多年的小皇帝摇光,而是取而代之的天璇。
“我们的合作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怎么他还会让你过来?”
阿烈古琪审视的目光中有着深深的不信任,比起当初和天璇的相知、相惜,他觉得自己对他这个弟弟完全喜欢不起来,他看不透他。
“二哥没让我来,和陛下一样,他也觉得你们已经没有合作的必要,但是——”天玑压低声音,眼中寒光闪过,“我不这么认为……”
晚宴开始不久,阿烈古琪就借着更衣之名回内殿了,殷妲则是和母亲歌丽雅王妃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什么,对殿中发生的一切熟视无睹,央桑和伊赛儿自己都是孩子,玩得兴起时哪里还会注意到那伽,于是小家伙摇摇晃晃地就蹭去格蓝斯身边了。
“王叔,抱抱——”那伽张开牙还没长齐的小嘴,热情地伸出双手。
格蓝斯虽然面露疑色,却也没有拒绝他,那伽兴奋地扑进他的怀里,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格蓝斯的脸色立时变得严峻不少,随即又放松下来,他的这位表兄,果真不是简单的人啊。
和格蓝斯的如释重负不同,雅尔海晴即将迎来的,是他过去二十三年人生中最郁闷,同时也是最惨淡的一个新年。七天,只有七天,如果拿不到紫湮珠,他体内被若离以金针强行压制的“烛泪”就会发作。
江湖的汉子,沙场的勇士,向来都是以不怕死为荣的,雅尔海晴却是一个例外,他从来都不忌讳承认自己怕死,而且怕得要命。
只有活着才能看到蓝的天白的云,只有活着才能摸到青的山绿的水,只有活着才能吃到好吃的,玩到好玩的,也只有活着才能和相爱的人相依相随,共度每一个黄昏,每一个黎明。
既然活着有这么多有趣的事情可以去做,他怎么会舍得去死呢?
雅尔海晴也不是没有试图过逃跑,却因为强行运功差点引得“烛泪”提前发作而前功尽弃。本来阿烈古琪并没有限制他在园子里的行动,逃跑未遂后,他的活动范围却被缩小到了房间。
他却不知道,正是那次失败的逃亡计划让天枢知道了他的行踪所在,而他要格蓝斯做的,恰好就是这件事。
那天晚上,雅尔海晴正在房间喝闷酒,突然有人在外面轻轻叩窗。
他闷得无聊,于是推开窗,问道:“是谁?有何事?”
“什么都别问,你跟我走。”格蓝斯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不要多话,以免节外生枝。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雅尔海晴不想理他,打算继续喝酒。
“三表兄来过流芳城了,听他的意思,他似乎也看上紫湮珠了。”
“你怎么知道?”雅尔海晴的神情立即紧张起来,他已经顾不得去想这位素来小心谨慎的赫提二王子为什么会在他的兄姐欲置他于死地的情况下冒险救他,他只知道,天权现在很危险。就算是平日,天权也不会是阿烈古琪的对手,更何况是现在,他妊娠足月,即将临盆,这样脆弱的身体对上阿烈古琪,不是以卵击石,又是什么?
“这不是重点。”格蓝斯回避了他的问题,“我只问你,跟我走吗?”
“我走!”雅尔海晴没时间去判断格蓝斯的话,不过明日就是初七,一切就是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静寂的深夜,飘飞的白雪,仿佛没有尽头的长路——
一切都是那么静,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
快点!再快一点!!
在清江之畔,雅尔海晴见到了让他心惊胆颤的一幕,他看见天权全力一剑刺向阿烈古琪,他也看见阿烈古琪轻易挡开天权的剑……
“不——!”雅尔海晴大叫一声,飞身上前,“天权——!!”
急剧的速度令他感到拂在面上的风似刀刃般凌厉,但他却仍觉不够,尽力冲到天权身边。
然而,仍是晚了一步!
阿烈古琪看似平淡无奇的掌法让天权无力可挡,无处可避。
无可奈何地苦笑一下,天权近乎认命地伸出右手,接下这一掌,然后整个人被掌力带起飞到半空中,接着张口吐了一大口鲜血。
雅尔海晴迅速飞身跃起,接住天权下坠的身体,并且牢牢地把他拥在自己怀里。
与此同时,一道白色的人影疾速闪出。雅尔海晴怔怔抬起头来,只见天枢手中的长剑正抵在阿烈古琪胸口。他有些诧异,不明白天枢为何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海晴,快带喵喵走!”天枢回身喝道,手中的长天剑纹丝不动。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雅尔海晴或许还会有些担心,不过既然是天枢,他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就是因为太过放心,雅尔海晴抱起已经陷入昏迷的天权,飞快离开了现场,他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当然,如果他回头的话,他未必会走得那么急切。
“小苏儿,我果然低估你了。”阿烈古琪似笑非笑,表情略显遗憾,原来就算是阿莉森的药也没有办法彻底禁制他的功力。
“……你没有。”天枢神色平静,目光空旷而又遥远,“你了解我的,远比我自己还要多。”突然,他皱起眉头,神情痛苦万分,就连手中的长剑也“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天枢!你又在玩什么?”阿烈古琪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抢上前几步,及时抱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不是……”天枢伸手按住小腹,眼神充满歉意,却是什么也没说就失去了意识,他感受得到两腿间渐渐氲开的濡湿。
第七十九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枢逐渐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昏沉的意识尚未回复清明,他就感到下腹坠胀,灼痛难耐,有如针刺一般,浑身上下更是酸软乏力,就连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睁开沉重的双眼,抬眼望向四周,仔细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首先入目的是熟悉的天青色床帏和幔帐,以及阿烈古琪迫切的眼神。不知怎地,天枢忽然觉得那双金黄色的眼眸中隐藏着些莫名的情绪,有担忧,也有愤怒,还有一些他暂时看不懂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抚上隐隐作痛的小腹,心下彷徨不安,孩子,还好吗?
“为什么不说话?”阿烈古琪率先开口,他竭力想压制住自己的满腔怒火,奈何功力不够,显得不太自然,“天枢,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你想要我说什么?”天枢不自觉地裹紧身上的锦被,并往床铺里侧挪了挪,他有种感觉,阿烈古琪似乎已经知晓他所有的秘密了。
“你说呢?”阿烈古琪哑声喝道,他一步上前,一把掀开锦被,用力揪住天枢胸前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随即又松手,把人扔回床上,不悦地质问道:“为什么要瞒着我?你凭什么!”
“我没有……”天枢本就虚弱的身体如何经得起他这般粗鲁的对待,他眉心紧蹙,双拳倏地握紧,强行抑制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呻吟。
“你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体吗?竟然还敢这么胡来,你不要命了是不是?”看得出来,阿烈古琪是真的生气了,如果不是有所顾虑,他是真会对天枢下手的,他那么信他,而他却在骗他,而且一骗就是那么多年,如果不是今日的事情,他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天枢在多年以前就为自己生育过儿女,而这一切,他却从来不打算告诉他,一思及此,阿烈古琪的怒火就更不可抑。
“你、你都知道了?”天枢略有迟疑,言罢偏头看他,眼神清明澄澈,似是想从阿烈古琪震怒的表情中看出些许端倪来,“他、他还好吗?”
“你想问什么?孩子吗?”阿烈古琪嘴角浮起一抹冷笑,眼中闪烁出愤怒的目光,厉声道:“你既然知道,又为何带着他去冒险?小苏儿,你说你要怎么赔我呢?——你说啊!为什么不回答?”
“烈,你在说什么?”天枢秀目圆睁,浑身颤抖,满脸的难以置信。不会的,他的孩子不会有事的,他在骗他,是的,他一定是在骗他。
“我是说你搞丢了我的孩子,你要准备怎么赔我呢?小苏儿……”
也许是害怕天枢误解了他的意思,阿烈古琪把话说得再是清楚不过,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念想的余地,他就是要让天枢明白,他们的孩子是因为他的任性,以及他对他的背叛,才会出事的。
当然,阿烈古琪这番话也不是全无道理,天枢内力被禁制,本就不宜运功,然而他为了救天权和雅尔海晴却不惜冒险冲破禁制,虽然一时得逞,于自身却是极大的伤害,何况他现在有孕在身,又是最危险的前三个月,如此情形之下,胎儿不保也是很正常的。
“烈,告诉我,你说的都不是真的。”天枢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来,他的双手紧紧捂着肚子,神色一片茫然,显得十分无措。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他还是爱着这个男人的,即使他对他做了那么多无法原谅的事情,而孩子,就是他们最好的证明,可是现在,孩子没了,这是不是说他们最后的羁绊也没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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