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和均显然看到了我的诧异,笑了笑,解释道:“不是我消息灵通,而是太子的做法有点儿反常,我推测出来的。你出现在这边塞之城,说明失踪了不止一天,可是,直到昨日他才给各地官府下密令寻访你,依我看,他这么做这只不过是向你爹做做样子,好有个交代而已。”
听了朱和均的这番话,我心里凉了半截,胤礽这家伙太没人味儿了,再怎么说,他跟我总还有点儿血缘关系吧,他这么做根本就巴不得我彻底失踪才好……想到这儿,我想到一个可能性,便对朱和均道:“你说会不会……有可能是太子……?”
“那倒未必,”还没说完,朱和均就否定了我的假设,“此次绑你的人特地在现场留下了我们‘四明会’的印记,其用意就是想让官府误会我们‘四明会’劫走了你,把‘四明会’逼上绝路,从而迫使我们与他们合作,帮他们达成不可告人的野心。如此行事的,当今世上就只有噶尔丹了,太子跟你再不和,也不会跟你爹现在的死对头合作,除非他不想登大位了。”
我“哦”了一声,点点头,先前对于策旺阿拉布坦屡次南下“谈生意”行为的不解,这会儿也有了清晰的答案——原来噶尔丹是想说服朱家跟他联手,里应外合!
“所以啊,在查明内鬼之前,你回家是很不安全的,你还是待在你爹身边比较妥当。还有,晨曦,我真担心,一旦将来太子登位,你的日子可怎么过?”朱和均定定地望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回应,我低头看了一下脚尖,太瘦捋了下鬓发,呵呵干笑了一声,刚想张口,朱和均却轻轻叹了口气,接着道,“你回去后跟那个要娶你的家伙说一声,让他别留恋官位,趁你爹还在,带你早日远离是非之地。若是你们愿意搬到江南来更……”说到这儿,朱和均忽然停了下来,侧耳倾听了片刻,低声道,“石头叔来了!我跟他说过,你是因为跟我吵架离家出走,才被人绑架的。跟我演一场夫妻吵架合好的戏,快!”
夫妻吵架合好?我还在发愣了,就听朱和均高声大叫起来:“哎哟喂,我的好夫人啊,我跟高秀英之间是清白的,你究竟要我怎么样你才信呢?”
朱和均说完朝我狡黠地眨了眨眼,我会意——原来是要我配合着他演个妒妇,凭着先前看“苦情戏”积累的“经验”,我立马带着哭腔“控诉”:“我不信,我不信!你别想再骗我了,明明是我亲眼所见,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居然……居然……哇——”
“夫人啊,我的好夫人诶!”朱和均一面朝我竖大拇指,一面开始演“指天发誓”,“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儿,我碰都没碰过那女人,她肚子里的孩子压根儿就不是我的!我说的都是真的,若有半点虚言,天打……”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和朱和均正在表演的大戏,朱和均不耐烦地大吼一声,“谁呀,不是说了让你们别打扰吗?”
“总舵主,”门外果然传来石敬宗的恭敬的声音,“属下石敬宗,有要事禀告。”
我收了“哭声”,朱和均起身去开门,很客气地将石敬宗迎了进来,问:“石头叔,出什么事儿了?”
“总舵主……”石敬宗朝朱和均一拱手刚要说什么,那眼神瞟到了我这儿,却住了口,朝我略一颔首,想了想,就附在朱和均的耳畔小声嘀咕了一阵,我自然什么也听不清楚,就只见朱和均面无表情地听完后,在石敬宗耳边小声嘀咕了一阵,石敬宗连连点头,听完后对朱和均一拱手道了声“那属下先行告退”便退了出去,朱和均关上了房门,待听不到脚步声后,才微皱着眉头对我道:“什么时候,你跟那个策旺阿拉布坦成朋友了?”
“啊?”我有点儿意外,“‘要事’就是这事儿?你到这儿都大半天了,他们怎么这会儿才告诉你?”
“我心心念念都是你!一到这儿就到房里守着你了,哪有空顾别的!”朱和均这口气有点儿赌气的意味,我呵呵笑着道了声“辛苦辛苦辛苦”表扬了他一下,与他说明原委:“其实,我跟策旺阿拉布坦也不算什么朋友,只是这次,在你手下去救我之前,是他先出手救我的,只是没有成功。”
“他?会救你?”朱和均一脸地不相信,“他上回就想绑你了,他会救你?!分舵的探子回来禀报了,绑你的人是丹津鄂木布,也是噶尔丹的手下,跟策旺阿拉布坦是一伙儿的。”
“我知道啊,”我接着朱和均的话道:“而且我还知道更多的,丹津鄂木布是策旺阿拉布坦的弟弟,他们俩都想要噶尔丹的汗位,所以两人之间并非兄弟情深。”
朱和均鼻子里轻“哼”了一下,道:“这都是策旺阿拉布坦告诉你的吧?”
“是啊。”我点头。
“这你也信?!”朱和均一副“你真是不可救药”的神情。
“为什么不信?”我提高了音量辩解,“当时丹津鄂木布狂揍策旺阿拉布坦的那个狠劲儿,你是没看见,要不是你的手下出现得及时,策旺阿拉布坦被打死都有可能!”
“傻丫头啊傻丫头,”朱和均一脸无可奈何的笑,“他们就不会演戏么?”
“呃……”其实当时我也有这个怀疑,可亲眼目睹的现场实在跟我想象中的演戏差太多,不过,现在想想,按照“兵不厌诈”的原则,他们演戏的可能性也的确不能排除!
晕死,好复杂,为什么我碰到的这些人都这么复杂?这么一比较,倒是班第最单纯了!不知道这会儿他知不知道我失踪了,要是他知道的话,还有心思帮康老爹找宝藏吗?
“晨曦,晨曦?”一只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从思念中回神,朱和均一脸了然地道,“傻丫头,现在知道上当了吧?”
原来他误会了我刚才的片刻失神,误会也好,我没有解释,顺着他的话意道:“你打算怎么处置策旺阿拉布坦?不是要杀了他吧?”
朱和均望着我,半调侃道:“听这话,你好像还挺舍不得他的啊?”
“我?舍不得他?”我“切”了一声,不屑道:“我有病啊!我巴不得他早死早托生。”不过,依照当前的形势,这个人还是暂时留着比较好?”
“哦?”朱和均有点儿愣神了,“此话怎讲?”
“嗯……”我边斟酌边道,“我跟这个人打过几次交道,这个人的野心很大,他想要噶尔丹的汗位,如果能制造点什么矛盾,让他跟噶尔丹反目成仇,噶尔丹就少了一个得力干将,那他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嚣张了……”
“你爹也能有更多的时间来备战,是不是?”朱和均一语道破我未言明的另一层意图,这让我多少让我有点儿吃惊,不过,思及他的背景也就释然了——家学渊源,他们家本就是搞政治的,猜到我的企图对他来说并非难事。我笑了笑,答道:“是啊,打了胜仗才能让中原百姓免遭涂炭,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这也是你爹和你的心愿,不是吗?”
“不错。” 朱和均挑了挑眉,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我,笑侃道,“你若生为男子,你爹肯定让你当太子啊。”
“得了,我才不要,我宁可当闲云野鹤,没那么多规矩管着,多舒服!”
“我们俩真是志同道合!”朱和均笑望着我,眸光中又闪动着那让我心头不宁的情愫,我错开了目光,换了话题,“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送我回我爹那儿?”
“哦,”朱和均回头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才道,“再等一天吧,我要办件事儿,事儿一办完我们就走。”
“办事儿?什么事儿?”
“你刚才不是说想让策旺阿喇布坦跟噶尔丹翻脸吗?现在正好有这么个机会。”
“哦?”上天待我不薄啊,机会这么快就来了!我饶有兴趣地追问,“快说说!”
朱和均神秘一笑道:“据线报,明天罗刹国派来与噶尔丹接头的使臣要经过这里,若是策旺阿拉布坦能出面将那些罗刹人赶走,噶尔丹得不到罗刹国的援助,那他们两个肯定翻脸。”
“真有你的!”我朝朱和均伸了一下大拇指,可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不过,他怎么就能听你的话,乖乖出面赶走罗刹人?”
“你信么?”朱和均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我非但要让他心甘情愿地出面,而且,还要让他带走噶尔丹手底下的一部分势力,这样你爹才能真正有时间去备战。”
“哦?!”还以为刚才我想的离间计算是高明了,没成想朱和均还有更狠的,什么叫“少年老成”?什么叫“深谋远虑”,这下算是领教了!
“发什么傻呀?”朱和均轻拍了一下我的脸颊,笑道,“不用太感动,我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
我摸了一下有点儿发烫的脸颊,试探道:“你是要跟他交换什么吗?”
“你在屋里好好休息,哪儿也别去,我去见见策旺阿拉布坦,回头再陪你说话。”说完话,朱和均就旋风似地出了屋,关了门,叫都叫不住。
☆、乱麻一团
小桥流水人家;黑瓦白墙的三合院,举目一望,前有墨绿的小山一座,顶上双峰耸立,一大一小双塔矗立其上——咦?这怎么看着像那两支建于唐代的大小“文峰塔”啊?难道我已经到了巾子山下?正疑惑着;班弟那家伙忽然将脑袋凑了过来;嬉皮笑脸道:“娘子;宝藏已然被我寻到;你该给点儿什么奖励吧?”话音刚落;四周就起了一阵哄笑声;我打眼一瞄,那些侍卫护军们都低着头;捂着嘴在偷笑。
这班第,胆子越来越大了,这么多人,他居然都不害臊!我的脸颊一阵燥热,一把推开了他的脸,羞恼道:“死一边儿去!”谁知这家伙一点儿都不自觉,居然还撅着嘴拼命往我的脸上凑过来!四周的侍卫们都咧着嘴等着看好戏了。
我有点儿恼了,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的,我可不要给那么多人上演“吻戏”!班第这家伙越来越不正经了,得给他点儿教训,让他知道收敛才是!这么想着,我便握紧了拳头,趁他凑过来之时,一拳朝他脸上打去!
“哎哟!”一声惨叫入耳,我一瞧,有个人捂着鼻子在那儿哼哼唧唧,但不是班第,而是朱和均!我愣了两秒才醒悟过来,原来刚才是在做梦!往四周看了一下,我也不在巾子山下,而是在四明会分舵的房间里。朱和均离开后,我就靠着床头想事情,想着想着,没想到就睡着了。
“你也太狠了吧,”朱和均纠着眉毛,揉着鼻子,委屈道,“我怕你歪在床头睡觉太累,想帮你躺平而已,你居然拿拳头砸我!”
我一撑身子,跳下床来,也忍不住轻“啊”了一声——果然脖子那儿有点儿疼,便不好意思地朝朱和均笑了笑,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儿吧?”
朱和均放开手,我凑过去一瞧:居然有血迹!看来刚才那一拳还打得挺准。
“快把头仰起来,不然血会一直流的!”说着话,我拉着朱和均在床沿上坐下,用手在他额头轻拍,估摸着鼻血不会再流时,便停了手,道:“好了。”
“好了?”朱和均有些讶异,仰着脖子道,“刚才你那一拳手劲儿可大呢,拍这么几下就能好?继续拍,继续拍!”
刚才因为内疚,一开始帮他拍额头时,我心无旁骛,可拍了一会儿,那感觉就有点儿不对劲儿了。我跟他之间贴的太近了,可离远了吧,我又够不着!跟异性之间贴得这么近,目前让我觉着心里比较舒服的唯有班第,对于他,说实话,这会儿只觉着尴尬。
“拍了好一会儿了,应该不会再流了,我流鼻血的时候,也差不多拍这么长时间,一般都可以了的。” 我开始找理由推脱。
“你可以,我不行啊,我小时候鼻子受过伤,稍稍一碰就血流不止,得拍老半天才行,在家的时候都是我娘帮我拍的,这回是你肇的事儿,你可得负责到底!”朱和均说话的口气和神色都像极了被人欺负了的小朋友,有几分正经却更带了几分赖皮,我疑心他这话是诓我的,便迟疑着没动,朱和均瞄了我一眼,抓起我的手往他额头上一摁:“快点儿,不早了,你帮我拍好了,我还得给你做饭去呢,你不想再吃馍,吃馒头之类的吧?”
唉呀,居然拿吃的来威胁我!果然是想吃豆腐哇!看我怎么拆穿你!
我依言在他额头轻拍了两下,而后忽然右手捂了肚子,作痛苦状蹲在地上,朱和均大惊,立马弯下腰来关切道:“怎么了,怎么了?肚子痛吗?”
“我……我……”我故意顿了片刻,才痛苦万状地抬头望向他——这家伙果然在骗人,鼻子好好的,一滴血都没再往下流。我没说话,收了方才装出来的痛苦表情,笑吟吟地望着他,站起身来。朱和均立马明白他上当了,他刚才的假把戏也被我看穿了,便“嘿嘿”地干笑了两声,一脸谄媚地道:“你的手法就是不一样,你拍的时候吧,我觉得特别的舒服,比我娘强多了!瞧瞧,拍了那么一会儿,鼻血就止住了。有什么诀窍吗?”
“朱总舵主,”我堆起笑脸道,“若我没记错的话,你快当爹了吧,拜托注意点儿形象好吗?”
一听这话,朱和均脸上所有的嬉皮笑脸瞬时全收,眼神略略暗了一暗,张了张嘴,想要跟我说什么,却又低头抿了抿嘴,朝我干巴巴地笑了笑,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明白什么?这什么跟什么啊?这话什么意思?完全“牛头不对马嘴”嘛!正想问个究竟,朱和均却抢先道:“我去厨房,你再睡会儿吧,这回别靠着了,当心脖子疼,吃饭了我叫你。”说完话也不等我答话,转身又出去了,好像房间里有鬼一样。
这家伙,怎么了?不高兴了吗?难道我刚才说的话不对?他真正的老婆不是怀孕了吗?他是快要当爹了呀,当爹的当然要给孩子竖立个好榜样,所以要注意形象啊!就像康师傅那样,处处以身作则,呃……当然了,康师傅是过于严格了,要是能稍微松一点儿就好了!班第这家伙处处学康师傅,将来可不要成为康师傅第二啊,要是那样的话,我们孩子的童年岂不是很悲惨?呃……我这是怎么了,胡思乱想些什么呀!
我坐回到床上,抬眼看了一眼窗外。外面果然天色渐暗,又接近傍晚时分了。我伸了个懒腰,感觉还是有点儿累。捶了捶酸疼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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