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师傅听完佟妃的“高论”,半天没响动,倒像是有些犹豫。
“皇上,您若是下不了手,不如让臣妾来替您执行。”佟妃说着就转过头,跟我悄悄眨了眨眼,又高声吩咐梁九功,“去拿戒尺来!”
到这个时候,我大约明白了,佟妃是要跟我演一场“周瑜打黄盖”啊!
片刻后,梁九功果然就拿了把戒尺进来。
佟妃接过戒尺,走到我面前,无声地跟我做了个“求饶”两个字的嘴形,我会意,立刻带着哭腔道:“皇阿玛,禧儿错了,求您饶了我这回吧,我再也不敢了。”我都这么说了,康师傅竟然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
好嘛,这回竟然连主动“竖白旗”也没用了。
“把手伸出手来!”佟妃故意高声命令道。
我将手藏在身后,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道:“不要啊,佟额娘,求您别打我。”
佟妃又跟我做了个“哭”的口型,然后不由分说地抓起我的左手,高举戒尺,做出要打的样子,斥责道:“别打你?你这孩子,再不惩治,就无法无天了!看把你皇阿玛气的!”她说着,还拿眼角偷偷瞟了一眼康师傅。没想到我们都演到这份上了,康师傅竟然不仅不言语,这时反而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起酸梅汤来,仿佛看穿了我们是在演戏似的。
看来,今天我无论如何都要受点皮肉之苦,才能消消康师傅的心头之气了。
佟妃约莫也没料到,康师傅会是现在这种反应,无声地跟我说了句“打啦”,我回给她一个“同意”的眼神,于是那把戒尺终于跟我的手掌亲密接触了。
“啪”地一声清脆而响亮,我这回是真忍不住“哇”地哭出声来了,眼泪很自然地流了满腮。唉,假戏真做了,没想到我也有机会演“黄盖”的角色。
“哭,你还哭,你这孩子越大越不像话了,竟然连你皇阿玛的话都敢不听!说,下次还敢不敢了?”佟妃演戏的技巧可真不是盖的,这声色俱厉的样子,要多逼真有多逼真,简直就是十足的“后妈样”!
“呜……皇阿玛,我错了,我真错了,再也不敢了!”我这可不是演戏,是真哭!泪眼朦胧中,看见康师傅似乎也显出些不忍的神情,但他愣是忍住了没开口。
佟妃见状,无声地跟我做了个“额娘”的口型,我初时一愣,而后明白过来,她那是让我把“额娘”两个字哭进去,引起康师傅的恻隐之心。
佟妃又高高举起戒尺,打了第二下,这下我是痛哭流涕,无比悲痛地喊道:“额娘!额娘!你在哪儿,快来救救禧儿吧!”
“额娘?你还敢喊‘额娘’?你这次犯的错,就是你额娘还在,也救不了你!”佟妃一边叫骂着,一边又高举右手,眼看戒尺就要跟我第三次亲密接触了!
就在这时,康师傅终于忍不住了,几步上前,抢过佟妃手中的戒尺,皱着眉不悦地对佟妃道:“好了,你先回去,禧儿的事朕自会处理。”
佟妃真是非常敬业的演员,临走前还特地叮嘱了一句康师傅:“皇上,您可千万别心软呐!”
佟妃一走,康师傅就急忙拉过我的手来检查,那两下可是实打实打的,手上已经通红了一片,康师傅的眼中霎时装满了心疼。
少顷,康师傅又站起身,稍微敛了敛心疼和不忍的神情,望着我,沉声问道:“你可是真心知错?”
我忙抓住这个机会,泪眼婆娑地道:“皇阿玛,禧儿真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不听您的话了。”
“希望你真能记住这个教训!若还敢有下次,你喊额娘也没用,朕非狠狠地罚你不可!”康师傅色厉内荏地威胁道。
我抹了抹脸上的泪,道:“禧儿记住了。”
“起来吧。”苍天呐,终于盼到康师傅大赦天下了。
因为跪得太久,腿有些发麻,我起身时一个站不稳,差点儿摔倒,康师傅一个箭步上前,将我扶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掀开裤腿一看,我的两个膝盖已经青了。
康师傅立刻边帮我揉腿,边大声吩咐梁九功赶快拿药进来。
*** *** *** ***
第二天一早,大部队又开拔了,这回我因为“身负小伤”,握不了缰绳,骑不了马,就改坐了轿撵。于是我就跟佟妃钻到了一块儿,一路上作个伴儿,唠唠嗑。
“禧儿,手还疼吗?来,让佟额娘瞧瞧。”佟妃说着拉过我的手,看了看,微叹了一声,道,“昨儿那两下,佟额娘也是没办法才打的,你不会记恨吧?”
昨天那两下,当时打得确实是火辣辣挺的疼,再加上我的手部的皮肤本就白皙又敏感,红得也挺吓人的,事后抹了些药,过了一夜,基本上已经恢复如常了。
我将手缩回来,笑道:“瞧您说的,我怎么会记恨呢,谢您还来不及呢。要不是您昨儿及时出现,恐怕我挨的就不是戒尺了。您可不知道,您没来之前,皇阿玛那样子有多可怕。”这会儿想想当时康师傅阴婺的脸,还说什么要“纠纠错”,我这心里还真有些后怕呢。
佟妃格格一笑道:“其实那会儿之前,我就已经到了。”
“啊?那您为什么不早进来,可把我急坏了。”
“我跟了你皇阿玛这么多年,他的脾性我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的,别看他有时候吼你候吼疾言厉色的,可在他心里,你可是第一精贵的,除非万不得已,他怎么舍得动你一下。其实,昨儿你皇阿玛原本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还没有,他都说要‘纠纠错’了!那意思就是要动手了!”
“还不是你之前那句话惹的祸?你这孩子,有时候稍微顺着点儿你皇阿玛能怎么样?”佟妃说着戳了下我的前额。
佟妃这句话说的没错,事后想想,昨天若不是我顺嘴说了那句原本应该“腹诽”的话,断不会引起康师傅的雷霆之怒,也就不会有后面那场“苦情戏”了。
不过,佟妃也的确是聪慧过人,居然想得到“反其道而行”。
“佟额娘,您真是女中诸葛,昨儿您说的那番话,一开始可真把我吓傻啦。”我这句虽然有恭维的成分,却也带了百分之五十的真心。
“我那也是万不得已,被逼出来的!”佟妃虽这么说着,但神情却略带些得意,“当时那种情形下,我要是帮你求情,只会适得其反。要是由着他在气头上亲自动手,事后他肯定得后悔得不得了。咳,甭说事后了,估计昨儿他放了话出来后,就有些后悔了,否则我也不能这么容易就进去了。”
“可是您瞧,昨儿我都哭得稀里哗啦的了,他不还无动于衷呢嘛?”我有些不满,貌似那时候康师傅还喝酸梅汤呢,哪有一点后悔的意思啊?
“算了吧,他那是强装的。”佟妃嗤之以鼻,“估计打第一下的时候,他就快坐不住了。可他毕竟是皇帝,一国之君,说过要管教你,也不能言而无信呐。打了两下,总算是顺了气,又顾了皇帝的颜面,你没看到第三下还没下去,他就急不可待地过来夺戒尺了嘛?”
我回忆了下佟妃所说的情形和之后发生的事情,细想想,好像……貌似……是佟妃说的那个意思。
佟妃凝望着我的双眼,很语重心长地对我道:“禧儿,你现在还小,有些事不懂。等你将来为人父母的时候就知道了,有时候孩子犯了错,爹妈会责打,可是,打在孩子身上其实比打在自己身上还要疼。你想,昨儿我假装打你的时候,都是强硬着心肠,更何况是平日把你捧在手心儿里的皇阿玛呢?”
我垂了眼,抿着嘴,默默咀嚼佟妃刚刚说的话。
佟妃揽过我的肩头,拍了两下,叹道:“唉——你们这对父女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入驻盛京
我们走了十几天,一路经过丰润,滦州,抚宁,锦州,过大凌河,辽河,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盛京——大清崛起于东北之时的都城,现如今的陪都。
我们连夜赶的路,抵达时是在清晨,那时,我正窝在佟妃的车撵上睡得死沉死沉的,佟妃把我摇醒,说到盛京了。我迷迷蹬蹬睁开双眼,掀开车帘一瞧,初时还不信,因为没看到城墙,城门什么的,待看到车前方不远处跪着的黑压压一群穿着官服的官员时,才确信佟妃说的没错。
这回祭祀福陵和昭陵的架势可比祭祀孝陵要隆重得多得多了!
还没进城,我们直接先去祭奠了一遍福陵和昭陵,两处都要三跪九叩,三奠酒举哀,回来后,就在城郊驻扎,随后各蒙古诸王都陆续到达;第二天康师傅又率领所有的扈从人员和蒙古王公去祭奠了一遍福陵,这回除了三跪九叩,三奠酒以外,还读祝焚楮,向太祖努尔哈赤汇报:继三番平定后,他连台湾也收复了,四海终于一统了,丰功伟绩啊!
我以为福陵就这样算是祭奠完了,因为我们终于进入盛京城内,住进了行宫。可谁知道,康师傅貌似还嫌给他太爷爷的祭品不够多,转天一早,我们又去了一次福陵,这回除了叩首,读祝外,还献了玉帛,然后隆重地祭奠了一遍隆恩殿!
太爷爷给了,爷爷和嫡奶奶的更不能亏待,接下来的两天,同样规格的祭奠在昭陵又重演了两次!
福陵,昭陵终于祭奠完毕,在稍远一些的永陵里,先祖们还等着咱们的祭奠,香火,祝词,和玉帛呢!
在永陵的隆恩殿里,磕完最后一个头,这回出来祭祖告祝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七天啊,七天!每天我穿着那一身厚重的行头,跪啊,拜啊,竟然硬撑下来整整七天!从来没有经历过像这次如此大强度的祭陵活动,我早已经疲累得不行,甚至心里都暗暗盘算,如果康师傅还要再像祭奠昭陵、福陵那样,再连续搞个两三天的话,我直接演个“当场晕倒”给他瞧瞧!
回到盛京行宫——这座曾经上演过太宗那一朝恩怨情仇的宫闱里,我已没精力四处闲逛去好好地追古抚今一番,一头钻进永福宫,沾了炕,就呼呼大睡去了。
一阵胃疼,将我痛醒,睁开眼,房间里一片黑乎乎的,我唤了声小穗,小穗急忙应声点灯,过来掀开了我的床帘。
“现在什么时辰了?”我坐起身,小穗忙给我披了件衣服。
“刚过三更。”小穗答道。
竟然一睡就睡到了半夜,怪不得胃疼,原来是饿了。因为太累,晚膳时起来,迷蒙着眼,匆匆扒拉了两口,我就又睡去了。这会儿,睡是睡饱了,可胃空了,这是跟我抗议呢。
“主子,怎么了?肚子痛么?”小穗见我捂着肚子,非常紧张地道,“奴婢这就去禀报皇上请太医来。”
我急忙伸出左手拉住她,:“别去,我没事儿,是肚子饿的,你给我弄点吃的来就成。”
本来我能单独自由地住在永福宫,就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永福宫啊,这可是孝庄老太太的故居,当年在这儿的时候,她可还是“满蒙第一美人”——庄妃!这座宫殿,承载着多少恩怨情仇,是一个能掀起连篇遐想的地方。进盛京前,我就惦记着了,可康师傅一开始非要让我跟着他住清宁宫,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这是要亲自监管我!我坚决不能让这个“阴谋”得逞啊!我是又赌咒,又发誓的,保证安分守己,这才得偿所愿。这会儿,大半夜的去惊动康师傅,明儿他非把我拎回清宁宫的暖阁去不可。
小穗犹豫了一下,道:“不成,奴婢还是得去,不然皇上和皇贵妃又要责怪奴婢事主不周了!” 这丫头是被上次的事给搞得留下“心理障碍”了,生怕这次瞒下不上报,又会重演一次“历史”,那她这回就真的跟“晨曦阁”说“永别”了。
我一瞪眼,故作愠怒道:“你就不怕我责怪你抗命不遵?”
小穗顿时面露难色,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僵了。
“好啦,别哭丧着脸了,这回跟上回不一样,甭担心。”我见达到预定效果,就换回温和的口吻,道,“你快去给我拿吃的来,我真的饿死了!”
在我又打又揉的策略下,小穗终于放弃了上报的念头,乖乖地给我拿来了随身带的食盒,我就着热茶,吃了一些糕点,这胃疼果然跟我告别了。
其实人生就是不断解决麻烦的过程,比如说现在,我解决了疲累的问题,又解决了胃疼的问题,蛮以为可以安生了吧?却发现我又面临着一个非常大的难题——睡不着了!三更刚过,也就是差不多零点,离天亮还有大把的时间!永福宫很宽畅,却少了点玩乐设施,我带来的那本《西厢记》也已经看完了,没得看了,难不成就只能看着小穗无聊地纳鞋底?
小穗这丫头,自我告诉她那个荷包已经送出去以后,她似乎就受到了鼓舞,鞋底是纳得越发地积极了。看着她在灯下,右手拿针,一上一下不停地穿梭,我都替她烦!
我起身,推开窗户,一阵清风顿时扑面而来,再仰头往外一瞧,一轮圆圆的明月正高挂中天,挥洒着皎皎清辉,似乎给整个行宫都涂上了一层银光,一个声音开始在心中诱惑:这么好的夜色,岂不正是怀古的好时机,不如出去逛会儿?
“小穗,别纳了,陪我出去走会儿。”我说着抢过小穗手中的鞋底撂在一边儿。
“现在?”小穗回头看了一眼窗外,“半夜三更,您要上哪儿?”
“你看今晚月亮多大啊,正好不用提灯笼了,咱们就到外头随便逛逛,逛累了正好回来睡觉,走吧!”我说着就拉起她,起身往门外走。
“等会儿,等会儿!”小穗急急跑过去拿了件披风披在我身上,道,“半夜风大,您可别又冻着了。”这个小穗,自从“下岗培训”回来后,就越发地仔细周到了。
我们很有技巧地没有惊醒在外间值更的宫女和太监,成功地溜出了永福宫,来到大院里。借着明亮的月光,我第一次好好地打量了下这座太宗皇太极时期的“后宫”。
比起现在紫禁城里康师傅所拥有的后宫,这座后宫未免也太小了点,数来数去也就只有五座宫殿——清宁宫,关雎宫,衍庆宫,麟趾宫,永福宫。当年,这五座宫殿住着五个蒙古女人,其中博尔济吉特家的就有三个——皇后哲哲,宸妃海兰珠,庄妃木布木泰。
说起来,那时候庄妃的位分最低,而皇太极最爱的女人,庄妃的姐姐——宸妃海兰珠位分最高,据说嫁到这宫里来的时候已经二十六岁了。当年皇太极一听海兰珠病危,竟然可以抛弃战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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