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禧儿又睁开了眼睛,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而我也第一次看到这个倔强的丫头,因为恐惧害怕而哭泣。我将她抱上马,紧紧地拥在怀中,带回营地,同时,也在心中暗暗发誓:这一辈子,我一定要好好地呵护这个上天赐给我的天使,不让她害怕,不让她哭泣。
这一次的事情过后,纯禧病了一场,之后学骑术却突然进步神速。我知道,她那是对我心存怨恨,想要早早学完,再不跟我有瓜葛。这真是雪上加霜,我的禧儿妹妹原本就对我有莫名的偏见,这回偏见升级了。看来今后的道路会更加艰难曲折。
围猎结束了,我也要回科尔沁,临走,我将自己多年随身携带的匕首留给了禧儿。这丫头虽然聪明,可功夫实在太差,连“三脚猫”都算不上,我现在还不能在她身边保护她,只好留下这削铁如泥的匕首,但愿在关键时刻能护一护她吧。现在她对我是怨恨重重,也许分开一阵子再见时,这种情况会有所改观。
额涅说,皇上不愿意禧儿离开自己的身边,要当禧儿的额驸,就只有像汉人所说的那样“入赘”。我于是毫不犹豫地辞去了协理扎萨克的头衔,义无反顾地回到了紫禁城,终于又见到了日思夜想的禧儿妹妹。
皇上封了我为御前侍卫兼南书房行走,我知道,他是希望我能多学习政务,将来成为他的左膀右臂,这样才真正有资格成为大公主的额驸。皇上显然也觉察到禧儿对我有抵触心理,便特意安排了我当禧儿的蒙语师傅,希望借此能消除我跟禧儿之间的隔阂。
不出所料,禧儿不满意这样的安排,她找了众多的借口,希望皇上能收回成命,可是皇上这次站在了我这一边,禧儿摄于皇上的威势,无可奈何只得学起了蒙语。这丫头在她皇阿玛那儿不敢反抗,就全部回报在了我的身上。她那消极怠学的招数是一个接一个,令人眼花缭乱,她小时候恶作剧的天分,现在是发挥得淋漓尽致。在她闹得实在不像话的时候,我是真有一股冲动想把她按住,好好地揍她一顿。可是理智提醒我,这只能适得其反,她的目的就是要气我,我可不能着了她的道,一定要忍。幸好还有能镇得住她的人,为了避免三个月后被皇上考倒而受罚,这丫头只好缴械投降,总算认真地学起了蒙语。其实,这“三个月之约”是我临时想出来的,就是为了暂时镇一镇这丫头,事后才跟皇上报备,以防穿帮。唉,想我班第,素来以治军严谨著称,我手下的将士,但凡看到我脸色不好都会噤若寒蝉,可是,在这个丫头面前,却偏偏一点作用都没有,这不能不让我有时会觉得有挫败感!
禧儿的生日到了,我知道她有收集文房四宝的爱好,便送了一个自己亲手雕刻的笔筒给她,上面雕的是在围场围猎时,我与她一起策马飞奔的情形。那天恰逢我当值,便提早去晨曦阁给她送礼物,却不料恰好碰上四阿哥胤禛也在场,四阿哥对我似乎有非常大的戒备心,当场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让我很下不来台。禧儿这丫头,大概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破天荒主动给了我一个笑脸,那笑容真美,美过灿烂的金莲花。如果禧儿能每天这样对着我笑,那么我愿意四阿哥每天都给我来一个下马威。
我以为我可已就此呆在禧儿身边,再也不离开了,可世事总是难料。
可恶的罗刹人又开始发犯边了,皇上决定这次要彻底将他们赶出大清的领土,因为我熟悉那边的地形,且跟罗刹人交手多次,皇上便命我做了萨布素将军的副手,同时也给了我一个密折专奏权,随时将那边的动向上报。临出发时,皇上也嘱咐我,要记得给禧儿多写写信,联络联络感情。
我真舍不得离开禧儿!在宫里待了那么长时间,我了解到,其实宫里嚣张跋扈的不是禧儿,倒是二公主蓉玥。蓉玥似乎非常嫉恨禧儿,开始我还以为是我的原因,后来经过多方了解才知道这是素来已久的,原来禧儿只是皇上的养女,蓉玥才是皇上的亲生女儿,可是太皇太后和皇上,甚至连王爷们显然都偏爱禧儿。我明白了蓉玥的心理,却也暗暗担心纯禧的处境,毕竟蓉玥在宫里还有她母亲荣妃,她亲弟弟胤祉,甚至还有跟她素来亲厚的皇太子胤礽给她做后盾。相比之下,禧儿就势单力薄了许多。听说,倔强的禧儿曾吃了不少的亏。
可是“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为了长久的安宁,我必须要先把罗刹人赶出去!带着对禧儿的牵挂,我来到了边关。我没有一天不想禧儿的,夜深人静的时候更想。战争毕竟是残酷的,每一次战斗,都会带来伤亡,战场上没有常胜将军,也许有一天,我或许就不在这世上了呢?我于是把思念全部写进了信纸,写成了诗,寄往紫禁城,尽管我知道,这丫头不一定会给我回信,可是我心甘情愿,我的情感一定要说给禧儿听,让她知道,我想她,我牵挂她。
得知禧儿也跟着皇上来东巡祭陵的消息,我兴奋得一夜没睡。跟着皇上到了盛京,再一次见到活蹦乱跳的禧儿时,我的心暂时放下了。几个月没见,这丫头似乎又长高了一些,又变漂亮了,从见到她面的那一刻起,我再也不能将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
其实,来见禧儿我还有一个目的。临来之前,我受纳兰容若所托,还要请禧儿帮忙救一个人。那个人我也认识叫吴兆骞,是受冤被流放到宁古塔的江南才子。此人才高八斗,与他相比,我那些所谓的文才简直不值一提。若是不搭救他,这人可能就此命丧宁古塔,这对国家来说也是损失了一个人才。出于强烈的同情,我便应允下来,同意试试看。
然而,当走到跟容若他们约好的茶馆时,我犹豫了,因为我想到这件事情的背后还涉及到太子,以及明珠党和索额图一党的党争。而皇上也曾经跟我说过,对于禧儿,他是绝对不允许她沾染政事的,他只希望禧儿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过一生。然而,当我想到这些的时候,已经晚了,禧儿硬拉着我进了茶馆。这一整天陪着禧儿逛下来,我跟她之间的关系似乎有所增进,她对着我不像之前那样要么冷冰冰,要么恶语相向了,这不禁让我心中窃喜。而进了茶馆,见到容若的一刹那,我知道,这种好不容易得来的融洽关系又面临着瓦解的危险。
冰雪聪明的禧儿果然很快就意识到,她钻进了我和容若给她设计好的“圈套”里。禧儿对我横眉冷目在我意料之中,依照她善良的本性,她明知这件事有危险却仍然伸手相援,也在我的预想之内,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处理这件事的方法。这一次,她又充分展示了她的智慧,与我一起联手,不显山不漏水地,成功地将吴兆骞救出生天。
当禧儿冷静下来与我冰释前嫌时,我终于忍不住,将我在心中藏了多少年的话告诉了她:“禧儿,我喜欢你!”还将额涅给我,让我交给我心爱的女人的镯子,套到了禧儿的手腕上。
禧儿没有直接回应我,是意料之中的,可她开始关心起我的生死,却让我欣喜不已,此外,她竟还口占了一首诗送给我!
冰雪聪明的禧儿,古道热肠的禧儿,精灵古怪的禧儿,倔强任性的禧儿,满腹才情的禧儿……我真不知道,禧儿到底还有多少宝藏在等着我去挖掘!
我真的感谢上天,将这样一个禧儿送到了我的面前!
禧儿,我一定会好好保重自己的,平安回到你身边,一生一世守护你,耐心地等待有一天,你的心能再一次真正地属于我!
☆、皆是故友
在张孟球的引领下,我们绕过影壁,穿过垂花门,到了客厅。分宾主落座后,上了茶,张孟球开始跟王和均说起他跟我相识的经过,那口气是带着崇敬和感激的,末了,竟然说:“唉,晨曦兄,恩公,若不是你,恐怕我就要客死异乡了!”
“欸!孟球,不是说了别‘恩公’,‘恩公’地叫吗?‘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这样的忠义之士,神明肯定会保佑的,就算没遇上我,你也不会有事的!”我尽量淡化自己在张孟球这件事上的作用。张孟球是纯粹一介书生,可经过上次的事后,我直觉他身旁的王和均可不是一般人,刚刚张孟球那么一说,他那双虽含笑却充满了探究意味的眼睛已经在我身上来来去去逡巡了好几遍了,好像要把我看穿了似的。我喝了口茶,平复了下心中些微的不安感,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问道,“哦,王大哥,那天我走的匆忙,后来靳大人派人来保你和陈大哥了吗?”
“没有。”王和均挑了挑两道浓眉,点漆般的双眼带着些许玩味和不解直勾勾地望着我,道,“不过,这件事也有点奇怪,你走之后不久,他们就把我们这些人全都放了,说是奉了两江总督王新命的命令。可据我所知,王新命这厮向来为官也不清廉,且为人八面玲珑,这回他怎么敢去得罪邵甘呢?那邵甘可是满人,且听说是索额图的人呐!”
“是吗?”我迎上王和均意味深长的眼神,打着哈哈笑道,“王大哥,你懂得可真多啊!小弟我就只会吃喝玩乐,对这些乌七八糟的朝局是一窍不通啊!那天走的时候,我还跟家父提过,能不能把你和陈大哥一起保出来,无奈家父一介生意人,跟那边官府的人又不熟,实在有心无力!今儿看到你平平安安的,小弟我可就安心啦!”
“什么懂得多啊,我也就是道听途说罢了!” 王和均哂笑着摆摆手,眼中的疑虑似乎消退了些,顿了顿,又带着几分真诚望着我道,“倒是晨曦你能惦记我平安与否,让我甚是感动,想想那天的牢狱之灾,还是我跟陈璜连累的你呀。”
“什么?牢狱之灾?怎么回事?”看张孟球一头雾水,显然还不知道这事儿的来龙去脉。于是王和均将整件事情简单地跟张孟球交代了一下,张孟球听后不无愤慨地道,“就是这些贪官污吏,把国家搞得乌烟瘴气!哼!等将来我中了进士,见到了皇上,一定要向皇上进谏,整顿吏治!”
听着张孟球带着十足书生气的话,我跟王和均不禁相视一笑,王和均拍了拍张孟球的肩膀,半开玩笑地道:“好,不愧是我的好妹夫,有志气!”
“妹夫?”我睁大了眼,望着王和均和张孟球,原来这俩人是亲戚啊!
“呵呵,是啊,我二妹一年前嫁到了张家,这回我是奉家母之命,顺道来这儿探望一下!”王和均呵呵笑着道。
“哦!原来如此!这可真是太巧了!”我朝张孟球拱了拱手道,“孟球兄,祝你和嫂夫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呐!只可惜这次我来得匆忙,没带什么贺礼,改天我一定补上!”
“晨曦兄有这份心我就感激不尽了,可千万别再说什么贺礼了!” 张孟球说到此,似又有些遗憾地道,“我与拙荆也说过在京城的遭遇,拙荆曾说有机会定要当面好好谢谢你,只可惜,今日你来的不巧,她和舍妹陪着家母去乡下暂避风头去了。”
“嗯?避风头?避什么风头?”我不解地望着张孟球,只见张孟球双眉紧蹙,摇着头,脸上的表情有愤怒也有无奈,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家门不幸啊!”
“出什么事了?”我越听越糊涂,怎么家门不幸都出来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不过,简单地说就是有仇家上门来寻仇了。”王和均帮着张孟球回答了我的问题。
“什么?仇家?”闻听此言,我更觉得不可置信了,这张孟球,怎么看都觉得他不像是能跟人结仇的人呐,他应该绝对不会武功的,不然他那时候怎会被星尼打断肋骨?要说是王和均有仇家我可能还相信。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虽有武功在身,但那是为了防身,可不是用来跟人结仇的,这个仇家千真万确是张家的。”王和均果然感觉敏锐,不但一下就看出了我心里的疑惑,还解释地一清二楚,仿佛在跟我表示他绝对是个正人君子,轻易不跟人打架似的。“妹夫,我说的没错吧?”
“唉!”张孟球又叹了口气,道,“是啊,是我们张家养虎为患呐!”
我安慰道:“孟球,你就别总叹气了,到底怎么一回事?把事情说清楚,咱们看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张孟球听罢,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才把事情的原委,从头到尾简略地跟我说了一遍。
原来,他们口中的仇家,名叫翟大亮,自小是在张家长大,名义上虽是张家的家仆,但张家人从没把他当外人。这翟大亮原本是个老实人,为人沉静内向,但不知什么原因,忽然性情大变,不仅染上酗酒赌博的恶习,还开始小偷小摸,看在多年的情份上,那时候还在掌家的张老太太训斥过他几次,开始那翟大亮还唯唯诺诺,表示一定痛改前非,可是渐渐地就当成了耳旁风,三年前的一天,他终于变本加厉,趁着酒劲儿,竟然非礼起张孟球的妹妹来!张老太太和张孟球得知以后,自是气血上冲,指挥着家丁将他打了个半死,并将他逐出了张家,任他自生自灭。不料,就在三天前,这个胡大亮竟然带了十几个恶棍,气势汹汹地闯进了张家,将张家里里外外砸了一遍后,威逼着张家将张家名下的织造坊无偿转让给他,还要娶张家小姐做妾!他扬言:给张家两天的时间考虑,两天后他来接收转让契和张家大小姐,如果到时候张家不答应的话,就别怪他不客气。
“怎么有这种人哪?这不恩将仇报吗?”我听完都觉得怒不可遏,这人的良心简直被狗吃了。“你们怎么没报官?”
“报了!怎么没报!”张孟球道,“我们当天就告到了苏州府,可是,那翟大亮到了堂上一说自己是恭亲王的家奴,在旗不在民,那苏州知府赵星禄当即就吓住了,不仅将状子退了回来,还待翟大亮如上宾。”
“什么,什么?恭亲王?”我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没听错?”
“千真万确,我亲耳听到的。”张孟球非常肯定地道。
“怎么?有什么不妥吗?”王和均那探究的眼神又一次出现了。
“哦,没有,只是我在京城的时候,听说恭亲王对手下的管束极严,猛听到你说那人自称是恭亲王的家奴,觉得有些意外罢了。”我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忙编些话补救,以免引起怀疑。“唉,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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