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摇笑嘻嘻凑过来,仔细看了看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张玄,忽然说:“我怎么觉得他有点不一样了?好像注射了太久肉毒杆菌终于停止了一样,恋爱能让脸部肌肉变松软吗?”
我说恋爱能让骨头变软你信吗?
在我跟红摇打闹期间,舒道倒是一直微笑地站在旁边看着我们。表情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掩饰不了的宠溺。这是很正常的,传说恋爱中的人都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秀恩爱的气场。可是,连枪哥也这么安静,实在让我有点难以接受。
“喂,你怎么了?”我抽空戳了戳枪哥。
“没怎么。”他很快回答。
“别骗我啦,你看你脸上,方正剪纸字体写的五个大字:大姨妈常驻。来来来,看今天我心情好,就不嘲笑你了,说来听听嘛!”
枪哥嘴角抽搐了一下,把我推到一边。
“恭喜你,张玄。”舒道笑着走过来,“虽然在这个时候打断你们真的有些抱歉,可是,有些事情还是没办法回避的。”
我笑成一朵烂桃花的脸终于稍微收敛了一下,看向舒道。
“我从警察局调来了这些归档后的资料。”舒道推了推眼镜,从身后拿出几张打印纸,“是关于你当年那个案子的。”
我的表情稍微变得难看了一点。
“虽然是无头案,可是每年的失踪人口并不算少,这件事也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影响,因此只归于普通的失踪案件。尽管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头绪。”舒道推了推眼镜,说道。
放屁。
这还算是普通的失踪案件吗?!卧槽有几个人失踪到墓里一消失四十多年出来以后依然貌美如花,最重要的是变成骨头架子了还能出来乱晃荡的!这警察局长的脑子是被“哔——”糊住了才会觉得这样的案子普通吗?!
“阿守,我理解你的心情,稍安勿躁。”舒道安慰我,虽然完全没起到安慰的效果。
他拿出从警察局网站后台调出的案件报告,指着上面那个笑得傻乎乎的妹子问我:“阿守,这个人是你吗?”
“嗯。”我点了点头,“大三的照片。”
张玄也挪着凑过来,看了看照片,又歪头看了看我,说:“没有你好看。”
我家的天然呆哟……无论什么时候都这么暖人心怀!我喜滋滋摸了摸他的头。
枪哥和舒道迅速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我说,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枪哥严肃地问我。
“不对劲?”我拿起照片仔细看着。那是个崇尚清水出芙蓉的年代,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隔离霜粉底液睫毛膏啫喱之类的神物,虽然我现在也不怎么知道……但是照片上的妹子明显傻得以为凭一张大饼脸就能笑傲PS界,厚颜无耻露着痘痘雀斑就敢登上警察局的档案库,实在不可原谅。
“……你们是在谴责我的脸亵渎了神圣不可侵犯的警察先生吗?”
“不,阿守,你仔细看照片里的眼睛。”
眼睛?双眼皮,最常见的深褐色虹膜,看起来挺正常的啊。
“问题就出在正常上面。”枪哥头痛地说,“任守,如果你是死了之后被人拖到墓里面的,那么你的尸体在哪里?那个方瞳的尸体又是谁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枪哥的话好像一道皮卡丘的十万伏特,瞬间把我击得通体焦黑。我傻了一样重复着:“方瞳尸体?谁的?”
“这个问题你问我我问谁啊。”枪哥翻白眼,“你自己的身体都糊里糊涂闹不明白,我们怎么会知道?”
“张玄说过,那个粽子的方瞳僵尸,至少是千年以上的。”舒道询问一样看着张玄,得到对方的点头认可后说道,“我本来以为你是千年前被葬到贵族墓地中的陪葬,因为年代久了有了自己的意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四十多年的尸体不可能变成那种样子。更何况,还有那个奇怪的方形瞳孔……阿守,你没有告诉我们全部,对吗?”
对的。
之前在告诉他们身份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我隐藏了自己在地下被当成看门藏獒杀人的一段黑历史。可能是因为怕被他们看做杀人狂,也可能是我本身就不愿意承认有过那么一段让人想起来就如坠冰窟的记忆。现在舒道问起来,我低了头,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无意打探你的隐私。”舒道温和的说,“只是,如果你能说出来的话,或许能帮助我们推测到什么呢?毕竟你也想知道事情的全部对吗?”
我抬头看了看他,又扭过头看了看张玄。握在我手上的手好像加大了一点力气,我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开口:“嗯,我没告诉你们全部,因为剩下的部分,我连回忆都不太想。”
我告诉他们我呆的那个墓的样子,告诉他们我怎样杀了多少人,告诉他们我被一个老粽子控制着,而控制我的很可能是嵌在我脖子里的一颗红色珠子。有些部分是和原来我的解释重叠的,因此说起来没花多少功夫。可我却觉得好像过了一生一世。
“不是故意隐瞒的。”我揉了揉太阳穴,“只是……你们懂的,有些东西说起来就很恶心。干脆当不存在好了。”
舒道理解地点了点头,他转头看向张玄:“这么说,是张玄拿走了可能是控制阿守的那颗珠子?张玄,你没有提过这件事情,现在它还在你手里吗?”
张玄摇了摇头。
“你问他是白问嘛。”我摇了摇头,“这家伙自己都能走丢,何况那么一颗根本占不了多少脑容量的珠子。肯定早不知道被他丢在哪个时光的角落里了。”
“不。”张玄却说道,“没丢。它消失了。”
我们一起看着他。
张玄垂着眼睫,好像是在回忆:“在我手上,消失掉的。我没带回去。路上就不见了。”
“弄丢了就不要找借口嘛。”我冷汗,“大家都知道你是什么样子,不会怪你的。”
“没丢。”张玄抬头看我,“真的,消失了。”
“消失了……”舒道喃喃着,“能够消失,能够控制一个人的行动甚至思想,这到底是什么?”
“管他是什么,”枪哥耸肩,“反正最关键的东西已经被张玄弄丢了。线索全断了。”
在某些问题上,枪哥和我的意见惊人地一致。
“并没有。”舒道摇头,“阿守,你形容的那个墓穴,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熟悉?
我活着的时候是一个工科生,历史政治烂得拾都拾不起来。从事的唯一和“文艺”沾边的活动,大概就是看看相声之类的……不过,好歹在天门呆了这么久,我也受到了一星半点的熏陶。
地下河。奇怪的液体。漂浮在液体上的棺椁。还有棺材里趾高气昂的身为皇帝的老粽子。这些其实,并不是很难连起来。
我蹙眉:“我记得有一段日子……舒道喜欢在早读的时候大声朗诵《史记》。吵得我睡不着觉的时候,我好像听到过类似的东西?依山为陵,以水银为百川江海,以明珠为日月星辰……傲慢自大穷奢极欲,等等,那个老粽子给我起名叫禽兽,他该不会是……”
我刷的抬头,神情激动:“秦始皇!舒道!我呆的那个地方,八成就是传说中的秦始皇地宫!卧槽,我说是谁呢,原来是这个暴君!”
我激动地跳起来,原地暴躁地走来走去:“全对上了,那些机关,那该死的皇帝语气,还有那拼命把活人的东西堆到自己的死人家里的猥琐气质!就是他!”
我猛地停顿,转身握拳,咬牙切齿地说:“秦皇陵在山西对吧?我们这就去平了它!”
舒道扶额:“是陕西不是山西……算了,阿守你能想到这个进步已经很大了。不过我们没必要去了。”
“没必要?”我疑惑,“为什么!你们难道觉得他做的对吗?!”
“因为已经被发掘过了。”舒道静静地说,“在五年前的时候,国家斥资上千万,发掘了这个号称最举世无双的陵墓。而那个时候,你应该还在地下。”
“什么!!!”我大吼了一声,几乎吐血。
这个世界上最崩溃的事情,大概就是你刚想起来自己的仇人是谁,结果就得知,你的仇人已经连坟都被别人扒过了……
“这不可能!要是被挖过了,为什么他们没有把我挖出来!”我情绪不稳地喊着,我在地下等了那么多年,到最后也只等来一个人。要是国家提前把我挖出来,就算当试验品我也愿意!
“他们在那座陵墓里发现了不少陪葬,也有传说中的水银河川明珠穹顶。好像一切都与史书记载相似。但是……他们并没有发现秦始皇的尸体。”舒道沉思着,“这个陵墓的规模比想象中要小很多,陪葬品的数量和价值也完全没有记载中那么丰厚。这件事情当时震惊了不少人,最后,因为缺乏线索,不得不草草收尾。听到你的话,我推测……”
舒道抬起头来,他的眼睛闪闪发亮:“说不定,真正的秦皇陵另有所在!”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这次,激动得走来走去的人成了舒道。
“尽管史册上的记载,秦皇陵位于骊山。可是我们又怎么知道,骊山的那个不过是个疑冢?棺椁里的尸骨虽然身穿龙袍,可是从很多地方的科研结果都能看出来,那个人也许并不是秦始皇。更何况,陵墓的规模太小,陪葬品太少,和始皇帝豪奢的记载并不相符。我从前就在怀疑,现在听了你的话……说不定,你呆的那个地方就是真正的秦皇陵!阿守,对不对!”
我傻傻看着他,下意识张嘴:“对……”
“能控制人的思想动作的红色珠子,庞大的地下陵墓,秦皇陵……我一定会找到的!在我死之前,这是我能看到的最恢宏的历史!”
舒道激动得几乎不能自已,只是红摇的表情却有些不太高兴。她看了舒道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到最后却隐忍了下来。
舒道说了一句他要去查资料,便旋风一样冲了出去。
枪哥一直低头坐在我旁边,等到我伸了个懒腰准备去睡觉的时候,他忽然抬头笑起来。是那种一贯的阳光爽朗的笑。他说:“任守,我发现你是个好姑娘。”
“啊?”
“你看,张玄追你,一分钱没有花,说了几句话就哄到手了。这么廉价的好姑娘,去哪里找啊。”枪哥摇头叹息。
在我把茶杯砸到他脑袋上之前,枪哥身子一闪敏捷地蹿出了房间。
Chapter 09
这大概是我被拐卖进盗墓团伙以来过的最惬意的一段日子。
睡觉睡到自然醒,提着张小玄的胳膊把他晃到三分醒,然后拖着一只半梦游状态的张玄去觅食。无聊的时候打枪哥,有兴致的时候溜张玄。话说领着这么一只高富帅上街真的是一件神清气爽的事情,特别是街上的姐姐妹妹们完全不了解高富帅也可能是坑爹王时,她们严重的羡慕嫉妒恨简直能让我六十多年的老人心瞬间年轻起来。
六十多年没被人这么看过怎么办好高兴oo~~
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日子我一直没有看见九叔,据舒道说,在我们分开的第二天,九叔就接到了家里的电话,提前回去了,他甚至没顾得上自己一身重伤就消失在我们视野里。每天住五星级酒店吃好喝好看不见领导,晚上还能拖着自家天然呆快乐地滚床单,这种日子让我真心祈祷九叔家里最好急事完了就失火,失火完了就水灾,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等等!”枪哥猛地撕破了我快乐回忆的背景板,一张大脸指着上面的一段话难以置信的说,“什么玩意儿?你和张玄……已经滚过床单了吗?!”
啊,没错,我们的确天天滚,床,单来着……滚床单!张玄以非一般的速度在这个酒店置办了一间酷似天门基地的小黑屋,然后拖着我冲入堆积如山的毛绒玩具里面,熟练地两只手卡着我的腰下巴放在我肩膀上,倒下就瞬间陷入昏迷状态。剩下我言语不能地僵在毛绒山之中。
然后这厮到早晨被我拖下楼的时候还在揉眼睛,一脸很不高兴的表情:“你好硬,抱起来不舒服。”
……不舒服你抱你的兔斯基去啊!还天天抱我干什么!八嘎!
为了一只连五官都不全的兔子和男……男朋友(小声说)生气的人,大概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个了吧。悲催的是,尽管我想表示一下“劳资一点都不在乎那只汤圆兔子你抱着它睡吧”,还是被屡次镇压在张玄的拖人上楼技能下。而且睡得久了,我发现这家伙的身板的确比床铺睡得舒服……捂脸……
这段日子醉生梦死得让我以为九叔已经默默解散了天门。一直到某天枪哥把我从小黑屋里拽出来,两张飞机票丢到了我面前。撂下一句话:“九叔让回基地,有任务。”
我蹲下去拾起飞机票,比较了半天才抬头问他:“为什么我坐头等舱张玄经济舱?”
“你坐头等舱?”枪哥冷笑,“你说反了吧?另外那个才是你的。”
“……凭什么啊!打扰别人谈恋爱是会被驴踢的!要换!”
枪哥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了一个很和蔼的笑容,然后丢下了两张火车票。括号,站。
……你妹。
我敢用我家张小玄的一个笑打赌,枪哥肯定是在小月氏的山洞里被下了大姨妈蛊了。自从他从医院爬出来之后,就一直是这张□脸,完全不顾及自己还欠了我一屁股债,深刻证明了这年头欠钱的是大爷的哲理。
算了,缺乏妹子的空窗期枪哥总是不能被人类理解的。我理解。
我拿着四张票走进小黑屋的时候,张玄头顶一只皮卡丘还在睡。我戳了戳他的脸,把四张票往脸前一摆,笑容灿烂:“买一送三大抽奖哦!奖品是陪九叔去那未知的地方送死一次,机会不多过期不候哦!”
张玄兴趣缺缺地看了一会儿,转身继续睡。
不管张玄怎么想要逃避现实,摆在我们脸前面的四张票已经宣告了这段醉生梦死日子的结束。除非我策反张小玄一起辞职,不过目前还指望天门更名地窗组合替我找禽屎黄的时刻,显然辞职报告还不太好意思递交上去。
“张玄,”犹豫了很久,我还是开口,“别睡了,走,跟我去个地方。”
拖着张玄打车明显比我一个人拦车快了很多,曾经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