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誓,什么时候我碰见一个不入我的魔网的,或者进了我的魔网又能让他逃掉的,这个人就是真正的男人,我要把我的故事讲给他听,甚至可以听从他的吩咐,做他的奴仆。“
说完了这些话,她似乎满足极了,两手一捧后脑勺,哈哈一阵狂笑,身子往后一仰,瘫倒在地板上。
吴永刚不由得全身猛一哆嗦。这个女人,艳如桃李,却毒如蛇蝎。她微笑着侃侃而谈,说得如此轻松又如此愉快,而所谈所讲的,竟是她如何报复杀人的故事。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不过从她的简单叙述中,已经可以猜知她在茫茫人海芸芸众生中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了。所有这些苦、这些罪,都是男人带给她的,包括她自己的爷爷和爸爸在内。苦难多,仇恨深,报复得也重,这本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并不奇怪。奇怪的是:难道她真有这样大的力量,能让男人沾上她就倒楣?别是她以此来宣泄自己的积郁,以求得暂时的自我陶醉,片刻的自我安慰吧?他站了起来,走到她的面前,蹲了下去,颇具戏剧性地问:
“娜达莎,你这个人间的尤物,女人中的强人,别是拿我这个傻瓜打哈哈,故意说一些耸人听闻的大话来吓唬我,给你自己抬高身价吧?再不然,就是你受的刺激和苦楚太多了,幻想自己有朝一日能对男人生杀予夺,所以就这样信口开河了。我相信你有此心而无此力,心有余而力不足,是不是这样?”
娜达莎颇不满意地噘了噘嘴,又摇了摇头:
“你怎么对我的话始终不相信呢!告诉你,我跟你说的,全是实话。这是我对佛祖起过誓的,我能懵你么?”
“那么你是用什么方法来杀这些男人的呢?”
“嗨,我以为你早就明白了呢!我跟你说得那么清楚,而你居然还不相信,还不懂得。你真是个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跟你这样的大傻瓜说话,实在太累了。干脆说吧,我身上有毒,谁沾着我就逃不了也活不了。明白了啵?”
“是什么剧毒,这样厉害?口服的还是注射的?你自己沾上了怎么办?”
“唉!”娜达莎长叹了一口气,翻身坐起,脸对着脸大声喊叫:“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是艾滋病的携毒者!这回你明白了吧?”
吴永刚一愣,一个屁股墩儿坐在地上,本能地往后躲了躲,脸刷地白了。
娜达莎却故意往他身边靠了靠,还伸手抓过他的手来抚摸着,温柔地说:
“别害怕,我的主子!艾滋病并不是通过空气传染的。甚至连接吻也不传染。用不着躲得我那么远。看你吓的!我发现自己得了艾滋病,都没像你那么害怕过。一想到从今往后我可以无所顾忌地惩治那些臭男人了,我倒高兴得捧着后脑勺仰天哈哈狂笑起来了呢!告诉你,我怕的是梅毒,所以我不惜花费昂贵的代价,去购买各种进口的预防梅毒的药品。因为梅毒是能够医治的,现代医学很发达,得了梅毒,打几针就好,即便我得了,去传染给别人,人家只要花上几个钱,并不难医好。艾滋病呢,至少到今天还没药可治,只要我传上一个,就等于我杀死一个臭男人。你说我能不高兴么?”
“你明明已经知道你有病,却故意要传染给别人,好像也太歹毒了点儿吧!”
“那么,那些臭男人明明知道自己有病,却非得传染给我们女人,难道就不歹毒么?谁叫他们见了女人就动心,就不安好心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老太太买张画儿贴在墙上,还要选一张漂亮点儿的呢,谁买个丑八怪供着给自己添恶心哪!”
“所以你看了我的歌舞,也有所动心,是不是这样?”
“我承认我喜欢你。或者说我爱你。这是因为你人长得美,歌唱得好,舞跳得好。你说的‘动心’,应该有不同的解释。见美而喜,见美而爱,只不过多看两眼,是一种动心,秀色可餐嘛,应该是无可厚非的吧?见美而欲得之,这也是一种动心,如果郎才女貌,两厢情愿,也是无可厚非的。即便男人已经有了妻室,见了美女就想娶她为妾,甚至休妻再娶,都能理解。甚至既休不了妻,也讨不了小,只要两心相爱,来一个婚外恋,或者学一学柏拉图的‘精神恋爱’,至少总还都是人干的事情而不是兽干的事情。你说对么?总不能说,只有喜欢丑八怪的男人才是君子,喜欢美女的就是小人甚至坏人吧。不然,美女可就真的成了祸水了。只有见了美女当时就想用金钱或权力取得而不顾对方是否情愿的人,才是兽行。你能同意我的观点么?”
“勉强可以同意。”说完了,又莞尔一笑。“因为这是你的观点。再说,跟我的观点也不太矛盾。”
“那么你能饶恕一部分男人么?”
“我不是饶恕了像你这样的男人了么?”说着,她站了起来,取纱龙盖在自己的头上。“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睡觉了。”
“你的房子不是漏了么?”他也站了起来,似乎还不想让她这样早就走。她内心的秘密,还没有掏出来呢。
“请你看看窗外,雨早就停了。要是雨不停呢,你是不是敢留我在你这里过夜呀?”
“这有什么不敢的呢,你不是饶恕我了么?”
第三天
第一个故事:风雨夜游人
半夜里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复仇女神的房间漏了,她怎么睡觉呢?
吴永刚花了夜度资却放了玛妮一夜假,她睡得怎么样?
这一夜,天气像小孩儿的脸,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变化无常。吴永刚躺在蚊帐里,本来就有些心神恍惚,雨声一大,就想起娜达莎的房间,“屋漏偏逢连夜雨”,不知道她是不是会无处藏身,或者那嘀嘀嗒嗒的屋漏,是不是又会勾起她对苦难童年不愉快的回忆,无法入睡。
他在想:这个狠毒的女人,其实心地原本是很善良的。她本来应该成为一名歌唱家兼舞蹈家,甚至是世界闻名的超级明星。但是生不逢时,所遇非人,惨痛的生活经历,扭曲了她的心灵,把她磨炼成一个憎恨一切男人的女人,试图以牺牲自己为代价进行报复。这也是一种心理变态,而且已经根深蒂固,除非通过某一种事例,产生力量,自己来一次否定之否定,兴许能够大彻大悟,从而改变对男人的憎恶。否则,靠外界的力量,特别是靠男人的劝说,是不可能产生任何效用的。
想想玛妮,想想娜达莎,他怎么也睡不着,竟失眠了。
突然雷声隆隆,暴雨如注。雨点打在房顶上,像有人在空中撒豆,像几百挺机枪同时扫射。吴永刚猛地坐起,掏出打火机打着了,看看手表,时针指着两点多钟。他的手表用的还是北京时间,而这里用的是泰国标准时间,比北京时间晚一个小时,也就是说,现在刚刚一点多钟,离天亮还有四个多钟头。娜达莎如果“床头屋漏无干处”,这几个钟头叫她如何过?好在泰国的旅店不比中国大陆,只要你付房钱,对于男女旅客之间怎么睡觉,老板是不管的。如果她房间里果然漏得无法容身,只好不避嫌疑,把她请过来继续作彻夜长谈了。
他披上一件外衣,拖着拖鞋开门出来。门外漆黑一片。阳台外面,檐漏如帘。好在刮的是西北风,阳台的地面上,倒还不太湿。根据娜达莎出门以后身影曾经在窗前经过,可以判断她住在自己东面的房间。从天桥过去,走到她的窗户面前,只见房间里面没有灯光,也没听见有什么动静。这倒使他又犹豫起来了。是她已经换了房间,还是她的房间根本就不漏?这样大的雨,如果按她所说漏得哗哗的,她能安然躺着,不起来么?
这个谜一样的女人,办的事情,也像谜一样!
正不知所措,一眼看见她东面的那间房间,窗户上却亮着灯光。他迟疑了一下,说不清出于一种什么动机,还是走过去了。窗户配的是花玻璃,看不见房间里的动静。正想往回走,房间里面突然传出一个女音,虽然是在暴雨的噼啪声中,依然隐约可辨:
“没见过你这样儿的,没完没了。这半夜里,你已经玩儿了五次,出的汗连头发都湿了,还不歇一会儿呀?你看看,都什么时候了,你不累我还累呢,你也得让人家合一会儿眼睛嘛!”
说话的分明是玛妮。
“咱们可是说好了的,五百铢一夜,没说只许玩儿几次。只要我有那兴趣、有那劲头,你就得听我的。我都不累,你还嫌累呀?你嫌累,别做这买卖呀!你要是顶不住,那就退包袱,我立马放你走!”
说话的是一个粗声嘎气的男人。
“还说你是大老板呢,就知道自己舒坦,玩儿命地折腾人家,一点儿都不知道心疼人!”
“我们做买卖的,讲究的是现钱买现货,明码实价,最公平合理了。我给了钱你不给货,就跟要了我的命一样。要我白花钱来心疼你,谁心疼我呀?要我心疼你,那你就退钱吧!”
“你们做买卖的,就知道算账!那你快点儿,这可是最后一次了。”
“是不是最后一次,这可由不得你。这一次呀,不到天亮不算完!要不,怎么对得起我那五百铢哇?”
吴永刚啐了一口唾沫,扭头就往回走。
走到娜达莎门前,鼓了鼓勇气,在门上轻轻地叩了两下,里面没有动静。再叩两下,还是没有动静。看样子,房内不是没人,就是睡着了。或者是敲门的声音太轻,雨声中房内的人听不见。再一想,算了,如果她真在房内,只能说明她已经入睡;如果她不在房内,再大声敲门也没有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吧。
回到自己房间,钻进了蚊帐,脑子里翻江倒海,乱成一片。起来抽了一颗烟,再躺下,迷迷糊糊地,好像自己在密集的枪声中紧贴地面慢慢儿地往前爬行,爬呀,爬呀,突然一颗子弹,打中了大腿,一阵剧痛,他昏迷过去了。
昏迷中,他似乎看见了柳芭,她在为他清洗伤口,为他包扎,给他换上干净的衣裳,还给他炖了鸡汤……
“吴先生,马车都套好了,您还不起来吃早饭哪?”分明是玛妮在叫自己起床。
他猛地睁开眼睛,果然见玛妮又穿上了络骚甲子和筒裙,笑容可掬地站在蚊帐外面。
这时候天色已经大亮。窗外云消雾散,昨夜的暴雨,竟好像压根儿就没下过,全是自己的幻觉。他坐了起来,梦中大腿上被子弹打穿的地方还有些火焦火燎的。怪了,难道不是梦,是真的负伤了不成?低头一看,大腿外侧鼓起一个小包包,中心又红又肿,大概是昨夜起来,蚊帐没掖好,被泰国特有的大毒蚊钻进来咬了。抬头看看蚊帐,果然有一个大花蚊子,六只半寸来长的大腿,黑白相间,一个圆圆的大肚子,几乎是半透明的,能看见里面吸满了血浆,高高地蹶在全透明的翅膀上面。他气恼地举起手来,两掌一合,“啪”地一声,摊开两手,满是鲜红的血,还有几点溅到了脸上。玛妮在蚊帐外面看见,叫了起来:
“哟,吴先生,你两手沾满了鲜血,成了凶手了!”
“这叫血债要用血来还!”
“这蚊帐里面,昨夜我检查过的,可是没有蚊子的呀!是不是您半夜里跑出去把蚊子请进来的?”
“你这叫倒打一耙!是你偷偷儿地把蚊子藏在我的蚊帐里,害得我大腿上被它叮了一个大包!”
“我看看,在什么地方?……哟,那么大个儿呀!快抹上点儿唾沫吧!睡觉能让蚊子把大腿叮了,可见您睡觉不老实。”
“就因为睡得太死了,才让它乘虚而入呢!昨天夜里,你睡得怎么样?”
“我呀,一直来都缺觉。昨天夜里难得能睡一个整觉,还不逮住了睡呀!一躺下,就跟死猪一样。要不是老板喊我,只怕也跟您一样,这会儿还没起来呢!”
“哪个老板?他可真懂得心疼人,没让你喊他,倒是他来喊你的呀?!”
吴永刚点了她一板,她似乎有些觉察,来一个“王顾左右而言他”:
“别啰嗦了,快洗脸吃饭吧!车都套上了,就等您啦!”
等到吴永刚吃完早饭,结清了账目,玛妮帮他背着帆布包到了大门外面,马车上的人果然都已经各就各位,单等着他了。
扎嘎一甩鞭子,车子猛地起动,玛妮还有些依依不舍地在后面喊:
“吴先生,回来的时候,还住我们这里呀!”
第二个故事:黑社会无法无天有判官
什么叫黑社会?词典里没有解释。似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各人有各人的理解。
黑社会的各帮派,大都是无法无天的亡命徒。他们之间要是有了争执,既不服从国家法律,又无共同遵守的帮规,怎么办呢?
黑社会也有自己不成文的规矩:请出一位年高有德、为各帮各派所共同敬重的“前辈”来,仲裁争执,解决矛盾,摆平事端,俨然是一个判官。
这里介绍一个泰国黑社会的“最后仲裁者”乌冬。他的一生充满了传奇色彩。至于是不是值得敬重,不同地位的人,当然有不同的看法。
下了一夜雨,如今天倒是晴了,道路却泥泞不堪,被车轮压出来的两条车辙,深深的,里面积满了水,好像两条小溪流。
好在出了敖县县城,道路就平坦多了。越往北走,巍峨挺拔的山峰逐渐减少,进入了丘陵地带,公路两旁,大都是起伏的缓坡,主要是一眼望不到边的丛林,很少再有一边是高山,一边是深渊的险路。因此,塌方、滑坡、泥石流之类的险情,也大大减少了。
晨风拂面,气温很低,人人都穿着长袖子的衣服。妇女们都把纱龙披到了头上。
吴永刚看看娜达莎,只见她依旧半低着头,像一尊蜡像似的凝神坐着,脸上没有半点儿表情。吴永刚最后一个上车,她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就好像昨天晚上她根本就没到他房间里去过一样。既然她不想打招呼,想来总有她的理由,因此他也不搭理她,装作根本就不认识她的样子。
努丹挨着吴永刚坐,昨天两人就交谈过的,可以算是“老朋友”了。今天重新见面,就主动先搭茬儿:
“吴先生,您住的那间高级客房,价格很贵吧?”
“不算小费和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