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十日谈-一个上海知青在缅泰的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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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国十日谈-一个上海知青在缅泰的奇遇-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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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务,兼管帮内的银钱出入。台云本来就是摆地摊的女光棍儿出身,性格泼辣,敢说敢干,一句话不对付,还敢跟男人既动口也动手,跟乌冬真是天生的一对儿。所以丈夫不在家的时候,帮内的事情,她也做得一半儿主,手下的弟兄们也都服她。
  别的帮派,一有了字号,就要在自己的地盘内收“月钱”,也就是“保护费”,大自商店老板,小至地摊商贩,每月都有一定的成数,不然,手底下的“弟兄们”就要上门生事儿。乌冬和台云自己都摆过摊子,知道摊贩的艰苦,所以他这个以摊贩为骨干的“落日帮”,只收商店字号的“月钱”,对于摊贩,只要入了帮,不但不用交一个钱,还能够得到帮里的保护。这样一来,曼谷的摊贩大都入了“落日帮”,夜市场的摊贩,则几乎没有一个例外。
  落日帮收钱少,手底下又不能不养一帮“镇山门”的闲汉,有时候外地帮派的老大们来了,还不得不打肿脸充胖子,请人家下馆子吃吃喝喝,以联络感情,图个日后互相照应。遇到帮里没钱的日子,他这个夫人,哪怕把自己仅有的几件首饰拿到当铺去当,也要给“大哥”圆过面子来。她的这些做法,手下人人人佩服,对她也特别尊敬。
  一天,从巴蜀码头来了几个朋友,专门要会会“落日帮”老大。巴蜀是巴蜀府的首府,也是泰国在马来亚半岛上国土最狭窄的地区,从东到西,不足二十公里。但是这里却是水陆交通的枢纽:铁路往北可通曼谷,再通清迈或柬埔寨的金边;往南可贯穿马来亚全国直通新加坡,东边就是巴蜀海港码头,往西坐汽车十几分钟就可以到达缅甸最南边的那沙大林区和丹老群岛。因此,巴蜀是泰国各种走私商品的主要进出口岸之一。曼谷的摊贩们,主要靠卖走私商品赚钱,如今码头帮的朋友慕名来会,作为摊贩帮的帮主,怎能不盛情招待?
  但是偏偏这几天不但帮内银柜空空,夫人的几件首饰还押在当铺里没有赎出来,而手下的几个兄弟也都外出未归。乌冬没了办法,只好一面把客人带到一家经常光顾的饭馆先坐下来,一面吩咐夫人急速想办法周转现金。
  这时候刚下午三点多钟。对阴阳颠倒的夜市中人来说,下午三点等于黎明前的三点,所有妓女户、暗娼寮、大小摊贩们都还在香甜梦中。对他们来说,这个时候去砸门借钱,是特别忌讳的。
  台云实在无奈,想起平时常到当铺当当,跟当铺掌柜的刘老板多少也有些交情,以自己的帮主夫人身份,因招待外地朋友而商借一桌酒饭钱,而且三天之内一准归还,这样一件小事,应该是绝无问题的。没想到这个华侨小财主,恪守典当业的规矩:只当不借。台云上门,说了事情经过及需用数目,不料刘老板死咬住一句话:“有东西抵押,按质论价;没有东西,免开尊口。”
  台云碰了一鼻子灰回家,急得团团转。乌冬在饭馆里陪着巴蜀来的几个朋友山南海北地一通神聊,又猜拳行令地尽量拖延时间,一顿饭从五点钟开始吃,一直吃到天色黑了下来。客人们几次以酒足饭饱告免,怎奈乌冬客气之极,一会儿说这个地方特产没上过,一会儿说那个风味特色没尝过,一张桌子上菜肴都摆满了,实在没地方可摆了,主客双方实在都再也吃不动了,可台云还没送钱来。乌冬急得手心儿出汗,心想:再过五分钟夫人如果还不到,只好到账房找老板卖面子,声明今天手头不便,这一席的酒菜钱要赊账,最快也得明天还了。
  就在这进退维谷的关键时刻,台云终于露面了。她以天色已晚,来请客人到旅馆安歇为由,悄悄儿告诉丈夫,酒饭钱她已经跟老板结清,旅馆也已经定好,只等一干客人过去了。
  两口子把客人送到旅馆,回到家里,台云才跟丈夫说起当铺刘老板的刻啬,幸亏弟兄们天黑后回来,立刻四处奔跑敛钱,总算把这个面子圆了过来。台云对刘老板恨得牙痒痒的,说是一定要让他知道知道摆小摊儿的也不是好欺负的。乌冬反倒一个劲儿地劝她: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当铺不是钱庄,借是客气,是人情,不借是本份,不能难为人家。
  台云却没听丈夫的劝告。过了几天,乌冬应邀到巴蜀去回访码头帮,台云把几个弟兄叫来,如此这般地吩咐了几句,弟兄们答应着走了。
  他们到殡仪馆借来一具普通的黑漆红头新棺材,四个人两根杠子抬到了当铺门口,进门就喊“当棺材”。刘掌柜的一看大惊失色,怒气冲冲地一面往外推一面嚷:
  “快抬走,快抬走!世界上哪有当这玩意儿的!”
  弟兄中有一个走上前去彬彬有礼地与他“论理”:
  “俗话说:东当铺,西当铺,东西当铺当东西。棺材怎么就不能当?这不也是花钱买来的东西吗?你看看这棺材的货色,是地道的楠木做的,上过九十九道漆,再上一道漆,就可以用了。本钱嘛,花了一万铢,现在只要当五千,还不便宜你呀!少啰嗦,快兑钱来,我们还有急用呢!”
  刘老板气得满面通红,争又争不过人家,打更打不过人家,只好吩咐伙计上店门,买卖不做了。
  这几个弟兄既不与他动武,也不与他相争,只是不阴不阳地撂下了几句话:
  “刘老板,我们可是上门来当当的,不是上门来找茬儿打架的。棺材全新,价值一万,你不信,可以请行家来鉴定。你不让当,可就是你的不是了。这种东西,既然抬来了,总不能抬回家去吧?现在暂时放在这里,明天我们再来收钱。可别让人碰坏了,别让人偷走了哟!”说完,几个人一哄而散。
  刘老板虽然关上了店门,可一具棺材放在店门口,总不是个事儿呀?再说,这时候早招来了一群人围着棺材看热闹,如果真的碰坏了,让人家讹一笔,也不划算。好在这几个人大都认识,知道是乌冬的手下。心想:一定是台云来借钱自己不借,他出这个主意来报复我的。这样一想,他就气冲冲地跑到乌东家里去找他论理。
  出来接待的是台云。刘老板口口声声要见乌冬,台云说:
  “我们老大上巴蜀去了,‘落日帮’现在我当家。你有什么话,尽管向我说。”
  刘老板无可奈何,只好质问她当棺材的主意是不是她出的。台云又不阴不阳地一通损:
  “刘老板不是说:‘有东西抵押就可以当当,没东西抵押免开尊口’吗?我们几个弟兄可能手头紧了些,又没更值钱的东西可以拿去当,只好把给家里人准备送终的大物件搬出来了。这玩意儿,样子可能笨重了些,可确实是好东西哩!再说,也是遵照您老先生的规矩办事的呀!一具棺材,不过是万把铢的小事儿,当不当的,也没什么大关系。刘老板要是用得着,我作主,就送给刘老板吧。”
  话不投机,刘老板噘着嘴回到家里。想想实在没有办法了,最后一招,就是告到官府里。可现在是日军占领期间,大小事情都是日本人在管,又怕弄得不好,会引火烧身。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只好去找福建同乡会会长商量。
  会长一听是这么回事儿,苦笑着数落他:
  “乌冬现在是泰国的民族英雄哩,你怎么这样不开眼,竟把他给得罪了?一桌酒饭钱,别说是借,就是送他,大家交个朋友,也是应该的嘛!如今事情办成了这样,只能破财免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还怕事情闹得不够大呀?你要是告到了日本人那里去,激起了公愤,不但你自己引火烧身,只怕所有的泰国人都要跟你做对头,连所有华侨都要受你牵连呢!”
  一夕话说得刘老板面红耳赤,无可奈何,只好拜托会长出面转圜。第二天,两人带了礼品,到落日帮香堂登门拜访。会长先说了许多日占期间,物资缺乏,物价飞涨,开当铺的买卖更不好做等话,然后请台云多多关照,不要为难刘老板。刘老板也向台云道了歉,说自己不懂得交情,不会做生意等等。台云见找回了面子,也不再难为刘老板,吩咐弟兄们把棺材抬去还给殡仪馆。至于礼品嘛,坚决不收,以免人家说是落日帮敲竹杠。会长做好做歹,算是给弟兄们抬棺材的一点儿辛苦钱。这事儿才算了了。
  乌冬从巴蜀回来,听说了这样一场闹剧,哈哈大笑。他是不主张惹事的,不过事情出来了,他也不怕。
  没过多久,日本鬼子就投降了。他们在东南亚飞扬跋扈了一阵子,没在泰国打出什么市场来,倒给乌冬造成了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国王返京,重选议员,改组内阁。社会各界,几乎众口一词地都要选乌冬为曼谷市的议员。乌冬再三逊谢,说自己既不识字,又不是政界人士,怎么可以当议员呢?架不住名声在外,众望所归,他的弟兄们还来向他报告:什么地方什么帮的帮主参加竞选了,什么地方什么派的大哥已经当上了议员了,等等。既然别处的帮主可以当议员,为什么他乌冬不可以当呢?
  大家的一致要求,他辞也辞不掉。直到“提名截止期”的前几天,他才算答应了弟兄们要他参加竞选的要求。为此他出高价专门请了一个政法系毕业的大学生来给他当秘书,办理一切文书文件,还兼他的文化课老师,教他识字、写字。他都已经三十来岁了,才开始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学写自己的名字,一笔也不马虎。每次议会开会,别人都夹着皮包独自出席,只有他算是例外,进会场也非带着那个秘书不可。
  竞选期间,刘老板为报当年“当棺材”之仇,给议员资格审查委员会写了一封检举书,检举候选人乌冬·乌达恭当年有“抬棺材进当铺敲诈勒索”等情事,企图破坏他的竞选。但是当时他的名声大得很,议会的人大都向着他,经过多方调查取证之后,证明抬棺材进当铺的,是他的弟兄,而当时他确实不在曼谷,也不知道此事。议员资格成立,并终于当选为市议员。
  乌冬爱憎分明,当选为议员以后,又亲自狠狠地教训了刘老板一次。
  一天,他手托一只鸟笼,笼子里是一对儿“十姐妹”,慢吞吞地走进了刘老板的当铺:
  “刘老板,生意兴隆,恭喜发财呀!”
  刘老板一看是新上任的议员,头皮有些发麻,不知道这个冤家对头将如何来报复自己,只好笑脸相迎:
  “哟,议员大人啦,今天怎么有工夫光顾小铺哇!快请到里面来坐!”一面说着,一面开开高柜台旁边的栅栏门请他进去,又吩咐伙计敬烟沏茶招待。
  “不用客气啦,免啦!我有两个兄弟从巴蜀来,还在饭店等着我哩!这两天我手头紧,办不成招待,只好老办法,当当啦。刘老板,你看我这两只十姐妹,值多少钱?”
  “这……这个……”刘老板为难了,说话也结结巴巴的。他知道,乌冬“讨债”来了。
  “快点儿啦,客人还在饭店等着呢,你要给我漏气是不是?”
  “不敢,不敢!你要多少,你自己开个价好了。我们铺子,本小利微,只要拿得出来……”
  “什么,你叫我自己开价,你好去告我新当上议员就敲诈勒索呀?你要我开价,我要一百万,你拿得出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急于用钱,要多少,我借给你不就得了吗!咱们是老朋友啦,干吗还要当当啊!”
  “那不行啊,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嘛!开当铺的,只当不借,这是规矩。我这对儿十姐妹,当年花一万铢买的哩!如今这种鸟儿正是行情看涨的时候。你看值多少吧?”
  “既然你是一万铢买的,那就算一万吧。怎么样?”
  “也没有这个理儿的。你们的规矩,我多少也知道一些。什么东西,哪怕是刚从商场里买出来的,只要拿到你这里,就只值一半儿钱了。我不破坏你们的规矩,这对儿十姐妹,就当五千铢吧!”
  “是咧,是咧!”
  刘老板唯唯诺诺地应着。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自己得罪了人家,欠下了债,如今不能不还了。他打开保险箱,取出五十张一百铢的钱来,点了又点,这才哆嗦着递了过去:
  “请你点仔细,这是五千铢。”
  “不用啦,我看你点了好几遍了,还会有错?这些钞票,不是用破的,都是让你这样的人点破的啦。”他把钱一把塞进衣袋里。“写张当票给我。我会来赎取的。利息照算。要是你叫我当一万,我也许赎不起,就不来赎啦!”
  刘老板哭丧着脸,开了一张当票,递到了乌冬手上。
  “看好我的十姐妹,我可是花一万铢买来的呀!”说着,把当票塞进衣袋里,出门走了。
  刘老板等他走远了,这才吐了口唾沫:
  “丧气,今天真丧气!”
  泰国山多林密,鸟类也多。日占期间曾经一度兴起过养鸟热,并曾有大量的观赏鸟出口。当时的价格,一对儿十姐妹,大约卖一两千铢。三十多年前,货币贬值不像现在这样厉害,一千铢,相当于一个教师一个月的工资,也够贵的了。乌冬说:他的十姐妹花一万铢买的,当然是瞎话。可这时候的刘老板不敢再得罪他了,只好听他说多少是多少。
  乌冬上当铺当鸟的故事不胫而走,在曼谷市一时传为笑话。刘老板当然笑不出来。一连十几天,他白天吃不好饭,夜里睡不好觉。尽管他派了一个小徒弟三步不离左右地看着鸟笼子,但只要听到一声猫叫或者耗子叫,就赶紧先看看十姐妹还在不在。他知道,只要这对儿十姐妹有个三长两短,他的五千铢扔进水里不算,只怕还要倒贴五千呢!
  好在乌冬作事并不太绝。他打听到刘老板拿十姐妹当亲爹亲娘看待,照顾得关怀备至,满意地笑了笑。过了半个多月,又亲自登门,把鸟赎了回去。利息当然照付的。他办事,从来不给别人留把柄。
  乌冬只当了一任议员,就不再参加竞选了。他说这不是他的行当,他不愿老带着秘书,一切都听秘书的指挥。不过这四年中间,他在秘书的指挥下,还真给百姓办了几件好事:
  第一,给摊贩们争得了合法经营的权利。原来曼谷的摊贩没有登记制度,谁愿意设摊,愿意设在什么地方,第一看摊主的高兴,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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