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我的左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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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我的左手边-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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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叫张怿。他是一棵挺拔的小白桦,曾在我16岁那年给了我最美好的关怀,也曾给了我最刻骨的伤害。
  可是,时光那么远,远到我忘记了伤害,只记下那些温暖美好的瞬间。因为,倘若不是成长,便意识不到那年那月的幼稚。
  我早已原谅他。只可惜,他躲闪着,不肯出现在我面前。
  他大声笑出来,然后说:“我夫人名叫段雅琪。”
  我愣一下,稍稍有点茫然。
  他的目光静静地看着练功房里旋转的身影:“筱琳,是我的女儿。”
  我的心脏猛地被撞击一下。
  我有些怔住地看着正随老师的手势认真练习的女孩子,她额上的汗珠滴下来,在空中划出一道细碎的光线,似乎可以反射出太阳的光芒。
  隐隐,听到沈校长的声音:“我和夫人说好的,如果有女儿,就随她姓,如果有儿子,就随我姓。作为我们的第一个孩子,琳琳出生的时候,我一度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是谁也没想到,琳琳五岁那年,一场大病使她的耳膜发生病变,后来,十聋九哑,她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琳琳了。”
  “是我们对不起她,我们都太忙了,等到我们发现她生病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轻轻叹口气:“也是从那天起,我突然发现,事业再成功,最爱的人却因此而受到伤害,那我们拥有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我不喜欢面对媒体,就是因为我不希望琳琳的故事曝光在媒体面前。这辈子,她如果要站在镁光灯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凭借自己的力量,让自己的舞蹈被世人认可,”他的声音柔和沉稳:“虽然她听不到,可是这么多年来,我和她的妈妈一直在很努力地想让她知道,只要有希望,只要肯努力,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对于一个懒惰的人来说,耳朵或是嘴巴并没有多么高贵的价值;对于一个执著乐观的人而言,即便失去声音,世界仍然是悦耳动听的。”
  我被这番话深深地震撼了。
  我突然想起岳哲提过的《彩虹桥》,下意识问:“筱琳看电视么?”
  他有点惊讶地看着我:“当然看,不然怎么会认识你?”
  “适合她看的节目多么?”
  “怎么可能多呢,”他苦笑:“教育频道倒是有手语新闻,可是杯水车薪。”
  顿一顿,他补充:“我们正在考虑要不要多请几位手语老师,上课时给电视节目配手语,让孩子们也随时了解外面世界的变化。”
  “说到慈善存在作秀的情况,”他的话锋一转,“我承认确实有这种可能,可是我想说的是,作为一个残疾女孩的父亲,我觉得结果比动机更重要。因为就算是做秀,肯用慈善而不是绯闻或者丑闻什么的来做,这本身就是值得尊敬的。”
  我不由自主点点头。
  那天晚上我回到学校,根据我平时在行知学校收集到的信息,用了整个晚上的时间做出一份节目策划书,虽然明知道很幼稚、很不专业,可还是在三天后递给了李主任,他看见策划书的刹那很惊讶,瞪着我看了三秒钟,问:“你不后悔?”
  我摇头。
  他神情恳切:“陶滢,你不过是个大学在读的本科生,你应该知道《青春纪事》这个平台多么宝贵。教育频道的收视率比较低,这个恐怕不需要我多说吧。”
  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主任,我妹妹,她是个残疾人。”
  主任愣住了,只这一句便够了。
  那一瞬间,我的脑海里布满了夏婉婷、段筱琳,还有很多行知学校的孩子们的笑容。
  我始终记得不久之前我选择成为一名主持人时的初衷:为别人带来欢乐,而我将从中获得欢乐。
  一个健康人,他们已经拥有太多欢乐的理由与机会。可是一个残疾人,他们的世界或许只有方寸天空,电视、广播、网络就是他们与外界交流的平台。他们要想战胜自己,首先需要有人告诉他们——你能够,你可以,你和其他人没有任何不同!
  而我,就想做到这些,或许,也只能做到这些。
  三天后,生活频道顾主任找我谈话,说着说着就叹气:“陶滢,其实你也知道,如果我们执意不放,你也走不成。因为你和省台签约5年,这5年里你辞职就算违约,不辞职就要服从分配。可是我还是决定放你走了。”
  他顿一顿,郑重地看着我:“我看了你的策划书,虽然从栏目的角度来说,这份策划书很稚嫩,可行性不是特别大,但是却让我们看到你的热情和善良。陶滢,你还年轻,未来可能有很多风雨是在你的承受能力之外,甚至因为你的善良和热情,在别人已经功成名就的时候你却还只能默默无闻,那么你要记住我今天说过的话——心灵的富足比某些昙花一现的荣耀更恒久、更宝贵,所以,选择了,就不必后悔。”
  我愣一下,看着主任的眼睛,点点头。
  转身出门的时候,我才感觉自己的眼眶有微微的湿。
  一周后,我到教育频道报道,正式成为《彩虹桥》的主持人,夏婉婷成为我的手语搭档。








17…1

  夏薇薇与岳哲终于进入状态,这期间消耗掉我10张赠票。
  当事人却没有应有的感激表情,反倒对我说“世界和平,人人有责”,渐渐讨票上了瘾。
  “夏薇薇喜欢看吗?”我还是有点怀疑岳哲的意图。
  “没说不喜欢啊。”他那副样子好像我给他票是天经地义一样。
  我真是越来越不相信他了:“是你自己喜欢吧?”
  “我喜欢和美女一起看,至于看什么无所谓,”岳哲三句话就暴露本质,看我十分不屑的表情,才换一副学生会主席的义正辞严给我看:“我在追求夏薇薇,你看不出来吗?”
  我终于笑出声:“师兄,浪子回头金不换,做师妹的怎能不支持?”
  怎么能够不支持——何况还是夏婉婷的姐姐、我的旧日同窗夏薇薇?
  “可是,你喜欢夏薇薇什么呢?”我还是有点好奇。
  岳哲微微笑笑:“心地其实蛮好,可是眼睛里常常有很忧郁的东西,这样的女孩子,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
  他想了想,又补充:“有一次下乡义演回来,她在长途车上睡着了,睡着睡着就在梦里开始掉眼泪,当时我坐在她旁边,觉得很难过。”
  岳哲的表情真诚而坦然。
  我稍稍有些吃惊——掉眼泪?那个是夏薇薇么?
  依稀又想起了田佳佳的话:她对妹妹实际上是关心的,可是因为一些不甘心的因素而选择了敌对,或许只是下意识,可是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或许我们本质上真的都是孤独的人,所以都习惯了把自己包在厚厚的壳里不撒手。
  但不管怎么说,从那以后,见到岳哲的时候就可以常常看见夏薇薇。又过了一段时间,岳哲与夏薇薇恋爱的消息就飞遍了全校。
  很多很多人掉下巴——是金牌司仪岳哲么?那么夏薇薇又是谁?
  直到看见了,很多人就在背后嘟哝:“也不漂亮啊!”
  是不漂亮啊。可是爱情这个事,哪里有常理可以讲?
  倒是从夏薇薇的爱情里,我和夏婉婷成为最直接的受益人:偶尔可以在盥洗室里遇见洗衣服的夏薇薇,人少的时候,她甚至会问我一点关于夏婉婷的情况;夏婉婷的眼睛里干脆盛满了殷殷的小喜悦,并且相当热切地告诉我:“今天我姐姐带我去琴房教我唱歌,她给我弹钢琴啦!”
  她紧紧攥住我的手,忙着比划:“虽然我听不到,可是我知道她一定弹得很好呢!”
  然后小女孩在我面前愉快地转圈:“姐姐还给我买了新衣服,看!”
  是白毛衣、格子裙,可爱乖巧的小女生形象。
  “姐姐说——让我谢谢你。”小姑娘微笑着伸出手,“告诉”我。
  那一瞬间,空气似乎停滞了。
  “姐姐说——让我谢谢你。”她重复。我却在女孩子干净的目光里睁大眼,有风从窗口吹进来,吹乱了我手中的书页。洁白的书页如羽毛般翻飞,柔软地裹住我的呼吸。
  夏薇薇,你想谢我什么呢?
  岳哲的10张赠票?夏婉婷的明媚笑容?还是对过去全部事情的原谅?
  其实很想对你说,如果要谢,请感谢时光。
  时光如同魔法师的手,掩盖在宽大的黑袍下,只轻轻拂过,便有足够魔力令我们遗忘那些昔日的哀愁。
  总是要成长的啊。
  因为成长,我终于学会站在别人的角度上体会夏之欢悦、冬之壮美,我终于学会理解,继而学会宽恕与原谅。
  我们终究是相似的——相似的孤独与相似的自卫,好像磁石的相同磁极,在靠近的瞬间迸发出巨大的推力。
  因为相似,故而排斥。
  那么,因为相似,为什么不能握手言欢?
  夏婉婷生日的那天,夏薇薇和岳哲也参加了婉婷的生日宴会。那天夏薇薇站在我面前,第一次卸掉脸上敌对的光芒。
  是第一次,我从夏薇薇的眸子中看见自己的影子,寂静平和。
  我们曾经是同桌,是世界上最近的距离,可是我们之间却曾有着世界上最长的心理防线。
  “辛苦了。”夏微微一边往我杯子里倒水一边轻声说,我听见了,微笑着看她。她的脸稍微有点红,有点赧然,有点羞涩,也很真诚。
  “我们一起祝婉婷生日快乐吧。”我举杯,建议。岳哲忙不迭说好,于是我们三个人便轻声唱生日歌。婉婷听不见,可是一定看懂了,整张脸都泛出激动的潮红。
  那天,夏婉婷是最幸福的女孩子,而我也同样幸福。
  对这一切,林卡几乎当作听神话。
  晚上,林卡难得地早回寝室,坐在我对面的床上盯着我看:“陶滢,你是神仙?”
  看见我抬头冲她笑,她还是不太相信:“你真的和夏薇薇化敌为友了?”
  “是啊。”我低头继续看一本严歌苓的小说,却仍能感受到面前难以置信的目光。
  目光的主人靠过来,摸到我桌边,手搭在我肩上,手掌的热度穿透厚厚的毛衣。
  我扭头看她。
  林卡瞪大眼:“你是说真的?”
  “是啊。”
  “那个疯婆娘?”
  “她曾经是我同桌,现在是咱们师兄的女朋友。”我纠正她。
  “啊——”林卡尖叫:“你害死岳哲了!”
  她的嘴角同时耷拉下来:“岳哲那么好脾气的人,会被夏薇薇欺负死的啊!”
  又抓住我的胳膊:“陶滢你怎么尽干些对不起戏剧系的事?”
  她都快哭了:“我不管啦,你们都去做好人,只有我帮你们出气,还要做恶人。”
  她“啪啪”地甩着课本,我忍不住冲她的背影笑。我伸手拉拉她的胳膊,她却使劲地僵持着,不肯转身过来。我再使劲拉,她终于回过头,眼睛里有小孩子撒娇一样的不服气、不甘心,一副很受伤的表情。
  “谢谢你,林卡。”我是真心实意说这句话的。
  “谢有什么用,我还是要唱黑脸。”林卡的语气仍然很别扭。
  “谢谢你帮我出气,谢谢你总是支持我。”
  “可是以后再看见夏薇薇怎么办啊!”林卡的五官都快要皱到一起了。
  “打招呼,说你好啊。”我看着她。
  “我做不到。”她瞪着我,斩钉截铁。
  “其实我也只能做到这些。”我耸耸肩,轻轻叹口气。
  “我以为你们快要变成闺中密友了。”林卡似乎终于松口气,肩膀也松弛下来,只不过口气还是郁郁的。我忍不住想笑:很多时候林卡真的就像小孩子呢。
  想了想,我答:“怎么可能呢,毕竟打闹了那么多年。”
  何况——直到今天,我们之间仍有许多结没有解开。
  可是,我相信再多的结也终究会解开的。
  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一种智力玩具:小巧的钩与环,勾连在一起,银白的,轻巧便捷。
  据说聪明人可以将所有的结都打开,然而实际上,打开那些结的人有许多并没有用太多的智慧和技巧,更多打开环的人用的不过是耐心——耐心地相信所有的结都不是死结,耐心地相信所有的结都终能打开。于是反复尝试,直到解开一个又一个的结。
  也包括人心上的结。


作者有话要说:
真对不住大伙了,最近年末,忙得乱七八糟,总忘更新。
《十年花开》的另一个结尾正在写,貌似还不错的样子,呵呵,虽然不是很顺利,但希望能如期完工。
目前还没想好最后选哪个结尾,但是如果选中了第二个,前面的情节说不定也要跟着改,工程满大捏,怵头中……呵呵
看电视上说最近南方天气不好,南方的朋友们要注意保暖啊~~~哦,我只知道乐宝贝住在南方











17…2

  转年九月,是我梦想路上的一块里程碑——我终于进入考研冲刺阶段。
  虽然报考中国传媒大学硕士研究生这件事对我来说并不是个很偶然的决定,却仍然要下很大的决心——跨省、跨校、跨专业,我就是传说中的“三跨”考生,不仅要学英语、政治,就连专业课都要从头学起。
  不是不辛苦的。
  每个不录节目的日子里我早晨6点30分便起床吃饭、听英语听力;8点踩着图书馆开门的吱嘎声去找座位,背英语单词到12点;午饭在12点30分结束,继续回图书馆做阅读理解,一直到下午5点,去餐厅吃晚饭;5点30分吃完晚饭,开始复习考研政治,10点图书馆锁门,我回寝室继续复习专业课到凌晨1点,睡觉……如此往复,我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一条橡皮筋,马上就要绷断。
  寒冷的冬天里,六点半的时候天都还没有亮,我怕吵醒室友,只能小心翼翼端着洗漱用品到公共洗手间洗漱。走廊里没有暖气,刺骨的冰冷一下子就鼓透我的衣裳,似乎要把我冻成硬硬的一小块。冷空气打在皮肤上,想不清醒都不行。
  睡眠严重不足的后果是每次上节目时我都要用厚厚的粉底压住眼袋与黑眼圈,皮肤粗糙喑哑,整个人疲乏得要死,却仍然要在摄像机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出现。当那些温暖的笑容与明亮的眼神出现在电视屏幕里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我的呼吸都因为疲惫而变得越来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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