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菲雨拭去泪水,揭开面具,一张坚毅的脸已是惨白到了极点,手缓慢解开宇文皓轩的武士服,眼睛又再次模糊。
缠了厚厚的里衣已是红的摄人,伤口已经全裂开,血肉模糊。莫菲雨倒抽一口凉气,她是真不知道这么重的伤,流了这么多的血,他是如何支撑到将她稳稳放下的。
忍住泪水,迅速为宇文皓轩处理了伤口,敷药后仔细包扎,这才全身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咏兰慌得不知如何好僵愣在原地,钏儿则匆忙奔上来将她扶起,浅笑安慰却仍是掩不住心底的担忧:“小姐,王爷他一定会没事的。上回兵营的那次不比这个重?还有最初见到王爷的时候,那伤口更是看得比这个还要吓人,王爷不也都挺过去了吗?王爷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小姐,相信钏儿!”
钱裕附和道:“再者说身边又有您护着,王爷定然不会有事。”
莫菲雨讽笑:“只是不知刀上的毒是谁下的,又是谁料定王爷会将短刀用在自己身上。”
冯竖上前:“圣主放心!属下定会查清此事,给圣主个交代。”
钱裕疑惑的道:“王爷中毒?”
“是‘焕彩’。”莫菲雨道。
“焕彩?”钱裕忽然面色惨白,蹙眉惊道:“这毒是赤月皇室惯用的毒,难道赤月左熙他?”
莫菲雨将信将疑,摇头:“赤月左熙?我料定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冯竖低眉略思说:“今日为何王爷的伤口会再度裂开?”
咏兰一旁怯怯道:“那个、那个是因为璃太子提议要与王爷比试骑射,所以王爷才会弄成这样!”
房内一时很静,莫菲雨在短暂的沉默后似忽然想起什么惊道:“校场比试时我似乎听到王爷他提到了‘解毒’什么,难道楚云璃早就已经知道王爷受伤的这事?”
“这样想也没什么不妥,依着楚云璃的实力想弄到赤月皇室的毒也不是不可能。观现在局势,几国之中赤月、大兴、幽国实力最为强悍,赤月皇赤月左熙登基后虽与大兴交往甚密不过也是时刻提防着,而幽国自然担心赤月与大兴结盟,这点楚云璃应该早已经料到,而阻止结盟的唯一办法就是挑拨!”冯竖捻须分析。
“听冯兄这样分析自然在情在理,只是王爷自离开大兴开始便将我等抛在身后先行而去,路上听闻也没有片刻停歇,若是下毒便只有在没离开大兴的时候。”钱裕豁然心中透亮,提醒道。
“我也正是这样想的,一路之上我们几人自认未离半步,更是没见王爷他见过谁人,应该是在大兴之时便被人下了毒。”冯竖说完向莫菲雨躬身道:“圣主放心,属下定会将此事查明!只是现在王爷昏迷不醒,圣主有何打算?”
莫菲雨转眸望向床上静静躺着的宇文皓轩,抬手拂上他的脸颊,眸色微沉:“既然此事牵连到楚云璃,那么幽国便已经不安全,王爷一会儿若可以醒来,迅速离开返回幽国,钱护卫一切有劳!”
“请……”钱裕无措的挠了挠后脑,他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了,叫王妃?没武帝圣旨;叫圣主?他又不是圣雪族的人;叫姑娘?看王爷如此喜欢着又实在不妥,迟疑了片刻,“请您放心!”
莫菲雨莞尔一笑:“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倒是叫钱护卫多虑了,还是称‘莫姑娘’吧。”
“这样自然好!”钱裕勉强笑笑,心里却实在不静,这女子当真是聪慧过人!
“咳咳!”宇文皓轩有气无力地咳了两声。
莫菲雨欣喜:“阿轩!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宇文皓轩睁开眼:“一个男人流点血没什么。”
莫菲雨白他一眼:“流点血?你倒是说的轻松,缠的厚厚的里衣都是血水,你倒是大方!”
冯竖凑上前,笑言:“王爷,你醒了就好,可是把圣主急坏了!”
见一旁咏兰、钏儿等人相视掩嘴偷笑,过不多久便都退了出去。莫菲雨却忽然止不住泪水,双眼笼着朦胧狠狠瞪他一眼,也不说话起身便要走。
宇文皓轩拉住她,将她的手紧紧圈在手中,手上轻轻为她拭去泪水,“对不起!雨儿。”
莫菲雨双眼满含委屈的望向他,目光相交织时有不舍有不安亦有恐惧。“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我只要你答应我好好活着,爱惜着你这身子,就足够了!”
“我答应你!”
莫菲雨扑在他胸前,泪水再度止不住的涌出,却听宇文皓轩打趣的道:“你这若再哭下去,别人还以为我掉水里了!”
“我懒得理你,没个正性!”快速的踱步出了内室。
依照莫菲雨的意思,他们一行人并未等到第二日清晨离开,而是黄昏前离开。路上在莫菲雨日日精心照顾下,总算伤口结痂,只是把宇文皓轩憋闷得难受,每每要骑马之时身后总有一声厉喝响起,叫他扫兴退回。尽管如此莫菲雨却俨然乐在其中,只是在快入大兴之时,才在宇文皓轩怀中沉沉睡下,或许是她太累了,又或许是终于见他无事可以放下心底的包袱,总之睡得很沉,唇角处似乎还有一抹满足的淡笑……
第16章 再见青云
不知睡了多久,莫菲雨醒来时屋里安静的很,屋子里飘着淡淡幽兰的味道,睡梦中似乎听到宇文皓轩对自己说已经到了大兴,如果自己当时听得没错,那这里应该就是宇文皓轩的轩王府了,只是对于自己是怎么进的王府却一点没有印象。着眼打量屋中的摆设,并非奢华繁丽,反而有种既雍容大方又雅致的感觉。每一件摆设都让人觉得很顺眼,尤其是墙上一副幽兰图。
随着忽刚劲忽柔软的笔锋霎时觉着心中异常安谧而平静,尤其是隔着纱帘,似朦胧的暮霭,淡而幽,很是喜欢。
掀了搭在身上的丝制薄被走下床来,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被换了一件白底坠蓝边的衫子,宽宽荡荡同样颜色花式的绵绸长裤,干净清爽,正是她常日最喜欢的两种颜色。随手披了件搭在屏风上的外衣走到画前抬头细看,半晌突然叹了口气。竟从不知他也会画出如此别样的兰!刚挺而柔秀,本以为她是最喜欢兰花的人,也常有人在看了她的兰石图后便会赞不绝口,更是听人说过“作画作画,画的便是作画人的心境!”,如今看看这画,虽说与兰石图上所表现处的意境有有异曲同工之妙却远远无法比及,抿唇浅笑时忽然愣了一下,往日自己睡着时钏儿都会陪着,为何至此都未见她人影?莫不是自己睡着的时候他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样想着,刚才凝神看画时所生出的片刻平静霎时便瞬时消弭,曾经她以为自己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陌生的身子,陌生的环境……所有陌生的一切,甚至包括陌生的丈夫,不过她并不是一个认命的人,只要思维还属于自己,那么她便就是莫菲雨,她还可以笑,可以哭,可以洒脱随性的接受或是拒绝,只可以影响别人却不能让人影响了她。但是现在她越发觉得自己变了,小小的心竟不知从何时起装满了他的一颦一笑,有喜有悲,有苦有乐甚至更多,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刻骨入心的爱吧?
没走几步只觉身子乏的很,趁着停下休息之际又豁然想起,这偌大的王府要她去哪里寻他?负气又有些不甘的转身,身后突然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
莫菲雨吃了一惊,猛的回身,见宇文青云竟不知什么时侯进来的,面带微笑站在身后,仍是一副不着调讨打的散漫不羁,看到她回身,道:“谢天谢地总算是醒过来了!若是你再不醒来,恐怕皇兄都要急疯了!睡的可好?”
莫菲雨本想回他一个白眼,但又想到素来宇文青云便是这样一副模样,你若要他好好一本正经的说话自是不可能的,淡笑着道:“嗯……还好……”然后一想,做为礼貌的问候,似乎是应该称呼人家一句七皇子的,于是按着幽国的礼数对着他福礼,小声称了一句:“谢谢七皇子!王爷现在在哪里?”
岂料宇文青云愣了片刻,刚刚还盈满笑意的一双桃花眼忽然瞪得圆圆的,“扑哧”竟止不住的大笑起来,“你可千万别这样,要是叫皇兄看到了可是要死人的!再说你何曾看到过有皇嫂给皇小叔福礼的?”
莫菲雨此刻真的很想上去狠命踹宇文青云几脚,方可泄了心底怒气,不过还是忍住了。“七皇子可真是会说笑,什么皇嫂,自古王爷迎娶正妃必要有皇上圣旨,此时称皇嫂实在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再者说死人,我看王爷他也不像个嗜血滥杀的人。”
宇文青云看着她眼中掠过的无奈又十分有趣的神色,道:“不与你说笑了,二哥要我先回来看看,父皇召见二哥有要事,府上我又出入惯了,所以便直接过来了。”
听他这样说,忽然莫菲雨又想到了楚云诺,与宇文青云性情很相似的一个人,不知现在可依然活的自在洒脱?有些失望随即又很快恢复如常道:“说到底还是要谢谢七皇子亲自前来探视,只不知王爷他现在如何?怎么才回来便要入宫,莫非有什么要事不成?”
宇文青云止不住轻笑:“才回来?拜托都已经回来两天了,你也别总七皇子七皇子的叫着了,听得我真是浑身不自在,随了二哥就叫青云好了。”睨见莫菲雨一脸绯红,又笑着小声道:“再说你私下里应该也是没少这样叫吧?”
莫菲雨看着他一脸坏笑,沉了面色赌气道:“你倒是会猜!自作多情。”说罢觉得过于唐突,再又抿嘴一笑:“不过,我也不介意勉为其难称你一句‘青云’。”
宇文青云被她突然的一笑惊得有些呆楞,又正色道:“二哥对你的一片真情你应该早就觉出来了,即便最后父皇还是无法下旨赐婚,想来二哥也不会顺从皇命娶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子回王府。我只是拜托你,以后要离开二哥的时候先吱一声,不要再像上回那样,什么都不说只留下一封信便将二哥独自丢给阿晴。”
莫菲雨不语,只暗想宇文青云口中所说的“阿晴”应该就是婉晴了,原来婉晴真的与几位皇子都相处的很好,或许将来若有一日可以面对武帝的时候她便已经输了,输在没有婉晴在武帝心中的地位重,这样想着心底竟生出些微疼,感叹如果她可以与他相逢在婚姻自主的现代该有多好!细声缓缓道:“我不想因为自己让他与皇上闹得不欢生了隙,说到底生身父母只有一个,妻子女人可以有很多。”
宇文青云睇了她一眼,长吐了一口气:“我的姑奶奶!现在不是谈论女人多少的事情,这两人的情分当然要两个人共同面对了,二哥这样的男人怎么能叫你独自一人去扛?你是不知,上回二哥醒来后整个人都快要发狂了,这还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一次。只是无奈听说西北楚云祈佣兵不撤,担心对大兴有什么企图故而才拖到现在。说来也怪,二哥素来沉稳,西北一战怎么就会率先偷袭了幽国的兵营还叫人给伤了?我真是有些想不通。”
莫菲雨心惊,不想宇文青云竟可以将她与宇文皓轩之间的情分看的如此清晰,而宇文皓轩为何会去偷袭幽国兵营自然她也无从得知,当日情形再度浮上眼眸。她由冯竖护着出了竹林去到兵营的时候,命悬一线的宇文皓轩口口声声喊的竟全都是她。本以为她的心在分别的日子里会是最痛的,可没有想到他的痛苦并不比她的少在哪里,声声梦呓带给她的除了锥心的痛更多的还是震撼,可是她真的不能等到他彻底醒来的时候,不能让他再痛苦一次,于是带着对他的牵挂她还是偷偷再次离开……
宇文青云拉着她坐下,自己又寻张椅子:“不管以后如何,我都请你莫要再轻易丢下二哥独自离开,我是实在不忍看到二哥再受苦的样子了,如果你要离开也请你给二哥开副绝情会失忆的方子再走。”
听他语气中隐约有担心的意思,莫菲雨心中歉意之情越发浓沉。旋即又想到,在竹林相见时宇文皓轩的确比她想象中消瘦憔悴了好多,抬眼看宇文青云。
宇文青云却并未说下去,反而朗声笑道:“难得你与二哥能凑在一起,这王府也总算有些人气了。”
莫菲雨顺手倒了两杯茶,随口问道:“难道他真的不宿在王府?还有听你的意思,他不止一次发过狂?”
宇文青云接过茶啜了一口,想了想:“似乎只有过节年末的时候二哥才会回府上住上几日,这府上后院皇祖母为二哥送来的那些花花草草看着都让人生腻,实在是惹人厌烦。至于发狂,若我所记不错的话,还是当年大哥他为了二哥害了腿疾的时候。再就是这回,因为你的不告而别。”
“我?”莫菲雨猛一抬头,眸子内写满惊讶刚要反驳,想想又道:“我承认自己做的确实是有些伤了他,可当时也由不得我,婉……再说我又何曾想到过他会如此!”她是真的未曾想到宇文皓轩竟对她的情到了如此之深的地步,想到太后无缘无故为他送来那么些女子竟没有一个能入了他的心时,有些小小的满足又隐隐有些担忧,不知道这回她随他来到大兴终究是对还是错。又暗自补充一句也算是转了话题:“原来传闻轩王爷不住王府单只宿在军中竟是为了躲避那群府上女子。”
宇文青云晃着杯盏豪爽的仰头一笑:“你啊,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的很呢,往后日子长的很,你自己慢慢发现,若是招架不住千万记得不要吝啬差人去寻我,定然看在二哥的面上助你一臂之力。”
“你——”莫菲雨狠狠剜他一眼,赌气道:“我就知道你青云的嘴里是吐不出好话来的!老话怎么说来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看也是,青云的嘴里向来就说不出一句好话来!”不知何时宇文皓轩出现在他们身后,沉着一张脸瞪着宇文青云。转而看到莫菲雨面颊的红润,轻缓走上来接了披风为她披上,道:“千万别听青云他胡扯,他没个正性。可睡的舒服?”
莫菲雨拢着还带着他体温的披风,笑着答:“还好!就是身上乏得很,也不知怎么这一觉竟睡了如此长的时间。”
宇文皓轩为她拢了拢垂下的碎发,眼内竟生出些不舍的疼惜来,清清嗓音柔声道:“可能是太累了,又一路坐着马车。”
青云怒道:“你们太过分了!竟将我撂到一旁,没天理,七爷我很生气先回了!”
宇文皓轩也没转身看,只道:“晚上王府有好酒,你若回了我倒是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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