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青春》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啊,青春- 第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我的隔壁,也就是杨二屋里,寂静的夜,忽然会传来声音。
  是杨二的声音。
  别,别,她说,你别——
  我听得很清楚。
  别什么呢?
  别呀,她似乎含了热茄子,如此地模糊,如此地缠绵,却如此地渴望。
  所有人都喜欢刺激的事,我宁愿一边转动着自动笔一边听着杨二的呻吟,在初夏的夜里,那些呻吟带着绿色,带着湿润,悄悄地伸出枝条,*着另一个少年。
  哥呀—— 我忽然听到她叫。
  这声哥呀让我捂住了脸。
  后来我问过杨二什么感觉?杨二说,和飞一样,飞知道吗?就是在空中,飘飘欲仙,我茫然地看着她,她摸了摸我,她的手,顺着我的头发滑下去,带着她的温度,带着那飞的感觉,我心里一阵颤粟,我想象着飞的感觉,可是永远也想象不出来,空中的感觉,空中的感觉是什么感觉?
  哥呀!
  。 最好的txt下载网

合欢树(1)
合欢树在一中有很多棵,它们茂盛地长在校园的各个地方,成为一中的标志和最大景色,因为是树,不是过季就凋落的花,它们还出现在许多从一中毕业的人的*中,很多人在回忆时会写到这些合欢树。
  虽然它们仍然叫马樱花或绿化树,可是我仍然喜欢叫它合欢树,这个欢字多好,好象说爱情一样。
  那些合欢树知道我曾经有多么喜欢冯小唐。
  别人可以不给我作证,它们一定会集体给我作证的。
  我曾经在图书馆左边数第三棵上刻下过冯小唐的名字,在实验室门前那棵上写过“我爱你”三个字,在我们教室门前的第六棵合欢树下,我刻下过一个日子,那是我和冯小唐分到一个班之后我刻上的:1999年7月10日。
  又上作文课了,老师让写记一次有意义的事情。
  又是有意义?烦不烦,老不老?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中,我写了多少次有意义的事情,其实一次也没有意义,那些事情对我半点意义没有。
  这次我写了在一棵树上我写了一个人的名字。
  何彩霞把我叫了去,她仍然戴着100度近视眼镜冒充有知识,上有发给她的先进教师的奖状,落了一层灰,但仍然光荣地显摆着,我看着上面的日期有个三四年了,真他妈光荣啊。
  你写了谁的名字?在那棵树上?
  我沉默。
  问你话呢,她嗓门高了八度,我怀疑她更年期,四十岁就更了?真是太早了点。
  说呀。
  你说过作文都是虚构的,可以虚构,要把一说成一百,把一百说成一亿,我就是这样写的。
  她气得站起来,周七,你有早恋倾向!
  这还用她说吗?自从我描眉画眼大改作风之后,她就对我密切关注着,不时给我爹地妈咪打电话,然后开“三中全会”,就是他们三个人的会,然后我爹地和妈咪再开“两会”,就是他们俩个的会议。
  到底是谁?
  没谁。
  你不老实!
  我能老实吗?
  再不说我就给你爸爸打电话。
  你应该给公安局打电话,我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你别给我爸打了,他出差了,去上海看房展去了。
  那我给你妈打。
  我妈打麻将输了钱,心情不好。
  何彩霞气得手哆嗦,她挥了挥手,我会继续调查的,这个作文是有毛病的。我回到教室,看到尹瑟瑟正一脸坏笑地看着我,她说:完了吧,你以为你是《知音》杂志,写纪实文学呀,有毛病吧,皮肉发紧了吧,让她收拾你了吧。
  我忽然看到了“面的”。
  哎,我傻了,我应该说“面的”呀,吓死一个算一个,反正“面的”也喜欢我,我昨天还吃了人家的果丹皮呀。
  “面的”说过一句特别傻的话,周七,跟我好吧,你爱吃橘子我就给你剥橘子,你爱吃果丹皮我就给包果丹皮吃。这是什么样的精神呀,这是雷锋精神呀,乐于助人,不以物喜不以已悲,范仲淹也没有他可爱呀。
  但我就是不喜欢“面的”,就因为他太面,也许女人就是这点比较,越是喜欢你的你越觉得垂手可得,其实这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往往是垂手如明玉,最复杂的事情往往就是得不到还想着。
  就像电影《立春》里的王彩玲,宁可吃鲜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周瑜就是烂杏,虽然很爱她,黄四宝就是鲜桃,虽然他不爱她。现在,于我而言,“面的”是烂杏,冯小唐是鲜桃,我对鲜桃垂涎欲滴,虎视耽耽,而且,满心满意全是这个鲜桃!
  如果别人不知道,那些一中的合欢树也会知道。。 最好的txt下载网

合欢树(2)
我总会在那些树上记记号。
  如果那天我看到了他,如果那天我们正好和129班同时上的体育课,那么我就会在那些合欢树写下个记号,没有比那些合欢树更幸运的了,当然,也没有比它们更倒霉的了,我拿它们发泄,我的悲欢,我的惆怅,我的秘密。
  那些至少有五十年以上的合欢树越来越郁郁葱葱了,六月过后,它们此起彼伏地开着伞状的小花,比谁粉,比谁艳,一朵,又一朵,一树,又一树,整个院子被一种鬼气激荡着,回旋着,我说不清是那些花附了我的体,还是我附了那些花的体,我像一个游魂,游走在它们中间。
  我常常会跑到五号楼的垃圾堆那儿去。
  你知道我会去干什么。
  当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去,我不能让别人把我当成拣破烂的,也不能让人以为我有夜游症,其实在五号楼,在属于冯小唐家那个单元的垃圾箱前,我常常会拣到一些东西。
  我主要翻腾一些冯小唐扔掉的东西,我拣到过一个写着他名字的笔记本,还有他穿坏了一只脚的李宁鞋,我试了试,43码,绝对大,来回走了两步,不跟脚,这双鞋和他的笔记本被我整理好了放进我的抽屉里,只到搬家我妈李美凤发现了这双破鞋,她惊呼起来,这谁的破鞋?
  我已经知道破鞋是个不好的词,我说妈呀,哪有破鞋,是李宁运动鞋。
  我张口就来,我爹的。
  别骗我,李美凤说,你爹的脚是41号,没这么大脚。
  那是我拾来准备卖破烂的,当年我读书家里不是条件一般吗?我为我自己这个说法脸红不已,但已经说出去了,只能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李美凤瞪了我一眼,把那双我珍藏了两年的鞋扔进垃圾箱:周七,我见过没出息的,但是,还真没有见过像你这么没出息的,你真给我丢人,当年可是你爹追求的我,他给我写过好几十封情书呢。
  这和我爹的说法基本相反,我爹说是李美凤同志追求的他,他刚大学毕业分到我们这个城市,去买我妈那里的暧壶,结果让我妈一见钟情,我妈就天天到建筑公司去找同学,后来又托出人来说亲,我爹当年没有见过世面,于是上了我妈的贼船。在这一点上,我和我妈有一拼。
  那个笔记本我后来又还给了冯小唐,我把背面全用了,写上了他哪天穿的什么衣服穿的什么颜色的袜子,哪天和女生说了几句话,哪天举着个汉堡吃得正起劲,哪天的自行车速达到了80秒每公里,我送给他以后他说了一句话:周七,你真是花痴,服了。
  后来这个笔记本被他转战全国各地带着,后来又被他带到法国去,我说你扔了吧,让你女朋友看到不好,显得什么似的,他坚决地制止了我,说这是他的初恋,要和保护大熊猫一样的保护起来,将来留给他孙子看,孙子都要看,让他们学习一下,在上个世纪,我们是这样谈恋爱的。
  有一段时间他和我叫前妻。这外称谓让我非常反感,因为我们一没有结婚而没有离婚,叫什么妻啊,可是冯小唐说,在他的感觉里,他和我早就结过婚拜过天地了,就差生一孩子了,所以,他说,周七是我的发妻,现在,我们离开了,她就是我的前妻。他很游戏地讲着,而我在电话这边,听得泪流满面。
  如果我不小心说出了我的秘密,那些合欢树会知道的,就像《花样年华》里的那个男人,他跑到吴哥窟对着树洞说他的秘密一样,很多个无聊的正午或者说黄昏,我假装看书,坐在合欢树下,其实我是在对着树说着自己的秘密——我爱上了冯小唐了,我暗恋他了,我想和他在一起呀……

合欢树(3)
尹瑟瑟在看过冯小唐之后说了一句最著名的话,可以,有几分姿色,也有那个劲儿,可是,亲爱的周七,我会看面相,这种男人,最薄幸。你看它的鼻子,有点尖,在相书上,这种人是奸臣,你看他的薄眼皮,单眼皮的男人不可信,相书上说,薄眼皮的男人诡计多端,而且,容易见异思迁喜新厌旧,你可爱信不信啊,我丑话说前头了……尹瑟瑟看过多少本相书呢,我后来终于明白她为何迷恋马拉多纳到这种程度了,相书上说,马拉多纳这种男人,始终如一,不好色,不和女人乱来,会坚定不移地爱一个人。后来,我特别迷信她这一套,常常会躲在她的小屋里看这些相书,如果你在1999年夏天看到两个17岁的女孩子躲在一间不叠被子的屋里,墙上到处是马拉多纳明星画贴的,小屋看相书,千万别奇怪,那是我和尹瑟瑟,我们正在研究自己的战术,用以对付自己看上的男生。
  《孙子兵法》上说得好,知已知彼百战不殆,我后来才明白中国古代文化的博大精深,在爱情的初级阶段,它们就是我的指南针,就是我行动的方向,就是我要战胜对方的有力武器。
  所以我出国的时候没带那些言情小说,也没带那些曾经我爱不释手的旧衣服,我带了一本《孙子兵法》,我和尹瑟瑟说,这本书,对付美国佬,照样有用。
  在用了一段相书上说和子曾经曰过之后,我们就要分文理班了!
  就是说,我有机会和冯小唐一个班了!
  他学什么科我就学什么科!
  他学理我就学理,理是我长项,他学文我就学文,虽然文不是我长项,我连地图的东南西北都搞不清,不知道是上北下南左东右西还是左西右东,不知道几大洲几大洋,不知道非洲和亚洲有什么区别,不知道汉唐与魏晋,我活得够不容易了,还要学立体几何还要暗恋还要看相书,我凭什么要知道那么多?
  凭什么呢?
  可我们要分班了!
  我派尹瑟瑟去打探冯小唐学什么科,因为我自己折腾这么热闹,我和冯小唐之间,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发生过一个眼神,更不用说握握手之类,这几个月,我基本上是自己折腾,从班里二十多名,飞流直下到三十多名,有一种国将不国的感觉,但我作文水平明显提高,我按照与何彩霞完全相反的写作思路给当时的《少年文艺》投了一个小稿子,我记得好象写的是春天,写我在春天如何蠢蠢欲动,如何和《立春》中王彩玲一样,到了春天,感觉风真的是不一样了,我就可想哭了,我知道自己是被自己给感动了……我写很酸,很抒情,很文艺,结果我收到了用稿子通知,可想而知这在一中的是多么轰动,因为一中没有人这样牛逼过呀,没有人才上高一就在《少年文艺》上发文章了,我当时就挺后悔,我应该投给《青年文学》呀,《少年文艺》听着多么小儿科呀,但我还是牛了一把闪了一道,至少校长知道我是谁了。
  当然,当他得知我就是那个看《*》的小孩之后立刻就对何彩霞说,以后,还要正当引导。
  何彩霞也因此名声大震,这个名声大震和后来湖南卫视那个《名声大震》节目基本类似,都说她教得好,看,人家教的学生写作文忒他妈厉害,都上了《少年文艺》呀。天知道我是因为和她背道而驰才上的《少年文艺》,不过我没有点破,因为,我没那么小人。
  冯小唐是因为这件事情才注意到我。
  如果不是所有同学们对我指指点点,我估计他还不会注意到我。
  感谢那篇叫做《立春》的散文。
  在2008年,我看到了顾长卫和蒋雯丽两口子的电影《立春》,他们和我十年前写的作文叫一个名字,看到王彩玲执著地追求时,看着她自顾自地陶醉于自己的歌剧时,我忽然想起自己的一根筋,我想起我曾经多么多么地热爱自己的爱情,在17岁,在迷上一个叫冯小唐的时候。
  我彻底被自己感动了。
  是这篇文章让冯小唐注意到了我。
  在我再次与他在红绿灯擦肩而过时,他叫住了我。
  哎,他说,哎。
  我不晓得是在叫我,因为我又要和风一样,“刷”就要从他面前超过去了。
  哎,哎——他叫我哎。
  后来他还是常常叫我哎,哎,就是我的名字。我说,哎,他大声叫着我。
  他回过头,在六月的阳光下,他的黑发闪着奇妙的光泽,真动人,真像一株正抽节的植物,他嫣然一笑,露出洁白牙齿。
  叫我吗?我问。
  是,你是那个叫周七的吗?
  我忽然不好意思起来,想象了千百遍第一次如何和他说话,却是在红绿灯这里,以这样奇异的方式出现。
  怎么了?我反问他,我的心扑腾扑腾地跳着,我一直记得那时的心跳,好象一台风车,永远地转着,速度那么快,又好象一台战鼓,咚咚咚。
  我看了你那篇文章,写得挺好。
  谢谢。我酸不拉几地回答。天知道我多不想说这个谢谢,我多想说,亲爱的,我天天跟着你,我知道你哪天穿什么衣服,我知道你有多少双李宁袜子,我知道你大概晚上十点半熄灯,我手里有你扔掉的笔记本和烂鞋……
  可我却客气而冷漠地说了声谢谢,装大尾巴狼。
  我们好象是一个院?他又说。
  怎么会好象呢?我们本是一个院。
  是,我说,我们是一个院。
  你总和那个胖丫头在一起,我总看到你们俩在厕所门口站着,干什么呢,那多臭啊。
  我能说我等待看他吗?我回答得驴蠢不对马嘴,我说,我们习惯在那站着了,别的地方人忒多。
  这种回答只有我这种智商的人才能回答出来,我真是佩服我自己,习惯,对,我们就是习惯,我们习惯于高处不胜寒,绝对不和别的同学争风水宝地热闹,不,那绝对不是我。
  就这样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