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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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呼唤-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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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化验结果得什么时间出来呢?”毛实祥问了一句。

  “那得看市局里的办事效率了。以以往的经验,最快也得四五天。”杨新愚说。

  游局皱了皱眉,说:“那你老杨得抓紧点,务必今天下午将全部材料送上去。我也给市局里打个电话,看他们能不能尽量搞快一点。”

  “我有个问题想说一下。”毛实祥搔了搔乱蓬蓬的头发,“现场大家都看得非常清楚了,但是我始终不明白,谢小芬是怎样将自己挂到那棵柿子树上的?从坑上面吊上去的吗?上面一点儿痕迹也没有。从坑里面直接吊上去的吗?坑里同样一点儿痕迹也没有。那就是怪事了,除非她谢小芬能够腾云驾雾,否则她是没办法将自己吊到那棵树上的。”

  “毛所长说得一点儿不错,坑里面确实一点儿痕迹都没有,所以从坑里直接爬到那棵树上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但是坑上怎就一点儿痕迹都没有呢?”李锐说。

  “有什么痕迹?”毛实祥问。

  “茅草没有倒伏的,荆棘也没有折断的,这是我们看到的事实。但是要知道,谢小芬是前天晚上在这儿上吊自杀的,经过几乎一整天后,现场还能保持当时的原状吗?还有,我们在坑上面发现的那个装有香烟的塑料袋又作何解释?”

  “你是说这个塑料袋可以证明谢小芬是从上面将自己吊到树上的吗?”毛实祥激动得站了起来。

  李锐却不置可否地看着他。

  “得亏是个装有两包烟的塑料袋,如果是几张钞票,我还真没办法回答你了。”毛实祥不屑地看了李锐一眼,“我如果是杀害谢小芬的凶手,为了掩人耳目,误导大家的判断,我不会将这个塑料袋从坑里扔到坑的上面吗?要知道,如果是几张钞票,谁也没办法扔到上面去的。退一万步讲,我们凭什么又能认定那装着两包香烟的塑料袋就是谢小芬留在坑上面的呢?”

  面对毛实祥的回答,李锐一时语塞。

  他们俩谁也没办法说服谁,就没再吭声了。

  让我始料不及的是张明金那儿还查出了一些眉目,他说昨天下午在县中医院查到一个叫甘光忠的人,买了五百多块钱的消炎药。

  “发药的护士对甘光忠印象挺深的,她说甘光忠与她是同乡,都是范湖乡的。甘光忠药买得多,没东西装,还是她帮着找了个空纸箱子。那护士对甘光忠衣着的描述与电话亭老板的描述是一致的,可以肯定是同一个人。昨天下午我与范湖乡派出所打了电话,晚上马俊所长就给我回了电话,说他们范湖乡赤矶山有个单身老头叫甘光忠。历史非常复杂,解放前当过土匪,好象是周小山的部下。至于这老头的其他情况,马俊也说不清楚了。”

  “那手扶拖拉机的事呢?”我问。

  “马俊也讲了,说那老头有一台手扶拖拉机,平日里他就是靠这手扶拖拉机帮人拉些货,收取几个运费钱来谋生的。”张明金将面前的笔记本翻开,“马俊说那老头是一九二八年十月份出身的,好像没有结过婚,由于没有儿女,还得一个人在外面忙活,借以养活自己。”

  我的眼前浮现出那天在牛头山见着的那老头坐在手扶拖拉机驾驶座上的身影,单凭那老头精瘦的身子还真不能判断出他已是年近七十岁的人。这个叫甘光忠的人与疯婆子、小男一雄以及与小男一雄的死到底是什么关系呢?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频繁地出现呢?我的脑子里一连出现了几个问号。

  在大家发言完后,我也简单地将自己了解的一些情况作了介绍,着重谈了从陈祖安那儿得到的消息。我认为从种种迹象判断,截至现在仍不能排除谢小芬是杀害小男一雄的凶手的可能,并且在我们现在所了解的人员当中,她的嫌疑仍是最大的。

  “她为什么故意隐瞒小男一雄死亡的那天晚上去过魔芋厂的事实呢?足以说明她的内心有不可示人的秘密,这个秘密有可能直接揭示她就是直接杀死小男一雄的凶手,也可能间接揭示杀害小男一雄的真正凶手。谢小芬虽然死了,但是我们必须在短时间内查明她故意隐瞒的这个秘密。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使这起凶杀案大白于天下。”最后我交待毛实祥和李锐:“这两天你们务必找到谢小芬的大儿子,这不仅是侦破小男一雄这个案子所迫切需要的,同时也是谢小芬的家庭迫切需要的。并且在找到这个孩子后,你们必须保证这个孩子的人身安全。对于其他派出所,我将通知他们安排必要的人员协助你们的寻找工作。”对于甘光忠的问题,我觉得有必要自己亲自到范湖乡去一趟。

  但是我刚将自己准备去范湖乡的打算说出来,游局就打断了我的话。他说:“范湖乡那边你就不要去了。昨晚上县委吴江书记通知我,说明天有一位台湾客人,要到范湖乡的一个什么村子去拜访一位以前的老朋友。吴书记除了要亲自作陪以外,还点明要李锐跟随作保卫工作。我看从节省人力方面考虑,李锐可以顺便将甘光忠的情况了解一下。”

  会议原本就这样结束了,但临散会时李锐却非常认真地要求大家多坐一会儿,他说有个想法已经在心里憋了好久了,想借这个机会谈谈。已经站起来的游局和毛实祥只得重新坐了下来。李锐客气地向在座的各位散了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

  “其实我这个想法在昨天晚上就酝酿好了,所以借今天开会的机会多耽搁大家几分钟。不当之处大家可以批评。”说完开场白后,他将面前合着的笔记本摊开。看来对于这个“想法”他是有着详细的准备的。“小男一雄这个案子发生后,不仅我们全局,就是县委和县政府的压力都非常大。以前我们经常说涉外无小事,在这件案子上就充分体现出来了。受游局的信任,这个案子我自始至终参与了全部的侦察工作,所以对相关的问题还是有一定程度了解的。在这里我不是自我表功,我李锐对这件案子还是动了些脑筋的,进而形成了可能有别于在座各位的观点。老话说的好,鱼梗在喉,不吐不快,我犹豫了好久,觉得还是将我的想法讲出来好。我的想法其实非常简单并且直接,那就是小男一雄这件案子应该结案了。”

  李锐的话一出口,我感觉到大家与我一样都非常吃惊,不知道李锐所说的结案的根据在哪里?但李锐对大家吃惊的表情却视而不见似的,也可能大家的表情根本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仍不慌不忙地侃侃而谈:“作为人民警察,保护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有效地惩治各类犯罪分子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但是,有些案件的处理我们却不能过于机械,不能因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而将自己深深地陷进去不能自拔,我们应该站在一定的高度上以发展的眼光来看待这起案件。小男一雄这件案子,我认为根据现有的证据材料可以认定谢小芬是杀人凶手。昨天上午的碰头会上,我已经将我的理由讲了一遍,今天我在昨天的基础上再作一定的补充。其一,谢小芬是有作案动机的。与一个男人厮混了几年,一点企求都没有是无法让人相信的。谢小芬有可能不恋小男一雄的财产,但其想与小男一雄结婚的可能性就没有吗?刚才毛实祥所长也讲了,从骨子里看谢小芬,她应该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女人,既然传统,她肯定要追求名正言顺。在小男一雄不能满足她的要求时,她难道不会杀人吗?其二,谢小芬是有作案条件的。这一点大家都清楚,小男一雄房间的锁匙除了小男一雄本人以外,再就是谢小芬有了。小男一雄的死亡现场大家看到了,门窗都完好无损,这只能说明凶手是直接从大门进到房间的。谁有这个条件呢?那只有谢小芬了。第三,谢小芬有作案的时间。刚才曾队讲了,小男一雄死的那天晚上,谢小芬就去过魔芋厂。以上事实完全可以构成一个环环相扣的证据链,并且所有的证明对象都直接指向谢小芬。谢小芬当然知道我们公安局不是吃干饭的,她隐瞒的那些事实终究会被我们侦查得一清二楚。在巨大的压力下,她无路可走,只能选择畏罪自杀。我认为认定谢小芬为杀害小男一雄的凶手是完全站得住脚的,并且这样认定对于大局来讲肯定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李锐讲到这儿将话停顿了一下,他肯定感觉到大家被他所说的大局吸引住了。他喝了口茶,神情变得异常严肃:“不管我们怎样瞧不起小男一雄,说他是杂种也好,是流氓也好,毕竟他是一个有着日本国籍的人,也就是说是一个外国人,并且是在我们县投资办厂的唯一一个外国人,所以,他的死不仅有涉外因素,并且也直接影响着我们县吸引外商投资的前景,进而直接影响着我们全县老百姓生活水平的改变。现在我们查明了他的死只是因为他的生活不检点造成的,与我们县的治安环境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么外商肯定不会以治安状况不好作为拒绝来我们县投资的理由。这是有利的一个方面。我们在案发后不到五天的时间内,及时查明了案件事实,认定了真正的杀人凶手,我们江夏县公安局也可以摆脱以前社会上对我们办案能力的怀疑,以确凿的事实证明我们的办案队伍是有能力的,是有责任心的,从此以后在上级领导面前、在群众面前肯定可以扬眉吐气。这是有利的另一个方面。第三个有利方面我认为最重要,这就是游局的局长位置无忧了。游局在我们公安局的重要性在座的各位以及我们全体干警都是心知肚明的,如果这个案子不能在上级领导规定的期限内破案,游局真的被罢了官,那么受损失的仅仅是游局一个人吗?肯定不是,而是我们全局所有的干警。既然县里的领导要我们在十天内将案件破了,否则就撤游局的职,现在我们在五天时间内就将案子破了,看他们还以什么样的理由撤游局的职。”

  李锐一口气将他的话讲完了。最后他激动地看着游局说:“游局,这只是我的一孔之见,不管对错,我想总是一个办法。”

  游局肯定没有料到李锐会讲出这样一个办法来,所以他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他咬了咬下嘴唇,一脸苦笑地看着李锐:“你所说的应该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可以这样说。”

  “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游局摊开双手,看看我们大家。

  但大家谁也不敢表态。

  只有李锐一个人肯定地说:“退一万步讲,即使有办法在十天以内也解决不了问题。”

  “那就是说,我为了保全我这个局长的位置,别无选择,只能用你这个办法了。”

  “我是真心的,游局,我本人不愿意看到,我也相信我们全局的同志都不愿意看到你因这个案子而被他们硬生生给罢了官。”李锐的嘴唇在微微发抖,蜡黄的脸上竟泛出一抹淡淡的潮红。

  “谢谢你的好意,李锐。但你的这个建议得容我好好想想,在座的各位也可以出出主意。”游局低头沉思了一刻,缓缓地站起来,隔着桌子向李锐伸过手去,使劲握了握。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散会后回到办公室,我半天没有从李锐所说的那个“想法”中回过神来。他的这一番话有如将一直禁锢着我们思维的一个套子陡地一下揭开一样,让人在轻松的同时,也有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不是吗?几天以来,那些看似别无选择的问题竟然还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去认识,并且能够收到我们自己都没有想到过的奇效。多年来,虽然我对李锐的一些作态和处世习惯不是十分欣赏,但是,今天我不得不承认他的许多思维方式比我以及局里的绝大多数人要高明得多。用一种不是十分准确的方式进行比较,我们充其量是一只关在笼子里孤芳自赏的画眉或者八哥,而李锐则是一只在苍穹上飞翱翔的雄鹰。我们的目光只能认清一个点,而李锐认清的则是一个面。这方面与李锐比较,我们只能自叹弗如。

  诅丧的思绪不知困惑了我多长的时间,最后我的目光越过面前的桌子,直直地落在对面的墙上。墙上挂着一幅条幅,是三年前我当上刑警大队长时,我特意要父亲帮我写的,作为自己在以后工作中的座右铭:“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我不知这首诗的出处,但自看见它以后,我就将它死死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并且将它作为一把尺子,时时丈量我人身旅途中的每一个脚窝,每一个印迹。可以说在我参加工作后的二十多年中,我勤勤恳恳,小心谨慎,努力将自己一言一行与这首诗的要求相吻合,尽量使自己的心灵不留一丝一毫的尘埃和懊悔。多年来,我自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虽然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大事,但最起码能够对得起自己的良知。但是,现在我竟感觉眼前的这首诗变得异常模糊和陌生,仿佛是谁刚刚不经意中将其挂在对面的墙上。窗户玻璃上折射过来的阳光照在黑黄色的纸面上,竟浮现出让人炫目的光晕,让人怀疑眼前的一切是否真实存在。是的,这一切都缘于李锐刚才的那一系话,他让我以前认为是真实的东西在一霎那间都变得虚幻了。没错,人们追求真实,但是在这繁杂的社会中仅仅有真实就足够了吗?大行不拘小虑,我突然想起这个成语,与现实联系到一起,我们将谢小芬这个还不能肯定的凶手暂定为凶手,其结果比冤枉谢小芬和弄一个假案要好得多,前者是小虑,而后者则是大行呀!

  漫无边际地想着,我突然忍不住大笑起来。我知道,我是在笑自己以前的幼稚。不是吗?“莫使有尘埃”充其量只是人生追求的目标,但现实是你生活在尘埃中,你没办法与其他隔绝,你只能尽自己的心,尽自己的能力减少这些尘埃对自己的影响和侵蚀。现实与理想是有着遥远的差距的,你不能将两者等同起来。否则,你只能在两者之间永远挣扎下去!

  余小伟这家伙真他妈像一个鬼魅,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到我的办公室的。他轻手轻脚地往我面前的茶杯里倒水时吓了我一大跳。我吃惊的表情肯定也将他吓了一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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