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nny愣了一下,然后嫣然一笑,抱歉!抱歉!现在想起来,我好像从来没有正式中文介绍过自己。真抱歉,在国外生活久了,介绍自己都是外国那一套了。李是我先生的姓,我本姓陆,陆阮芸!
傅明歆脸色巨变,只是餐厅灯光并不强烈,其他人顾着看菜单,也没留意。傅明歆心里一直叫,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原来你就是陆阮芸!
那顿饭,傅明歆没吃就藉口忽然有重事走了。第二天,下令取消了跟jenny Lee的合作。王滢不解,问傅明歆谈的好好的合作为什么忽然取消;傅明歆下巴一扬,盛气凌人的说,我觉得她的设计风格不符合我们公司需要,还有什么问题吗?
王滢心想那你当初怎么没说风格不合?又不敢顶撞,抿了抿嘴,说,“没问题了!”
“那出去忙你的!”
没多久,Jenny打电话来,“傅小姐,我以为我们合作谈得相当顺利,何解忽然取消?”
“陆小姐,我们公司会计部还没有将聘请贵设计室的费用打入贵设计室帐号?”
“那倒没有。傅小姐,我只是知道,你忽然放弃我们设计室的原因。”
“就我所知,陆小姐并不是一个执着的人,你为何一定要知道?真有什么原因,那只能说你们设计的概念不符合我想象,并不是我需要的。很抱歉我们不能合作成功,希望下次有机会再合作。我还有事……”
“傅小姐,请稍等。你与我不过两面之缘,为何认为我不是一个执着的人,难道这与我们被放弃有关?还是我有什么得罪傅小姐、让傅小姐失望的地方?合作不成,还希望傅小姐能告诉我,如有不是,我也好改进。”
虽然没有见面,但是傅明歆几乎能想象陆阮芸如何面带微笑、优雅却地咄咄逼人——
傅明歆笑,并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也带着笑容,“没有。陆小姐优雅得体,并无任何失礼、得罪我的地方,陆小姐不必多心。至于我们不再跟贵设计室合作,纯粹只是理念并没有我初时想象中的合适。”
“谢谢!我不打扰了。再见!”
“再见!”
傅明歆放下电话,人就有两分颓靡了,想起小阮,脑海忽地又冒出很久以前小阮说的话,“我跟陆阮芸一起七年,七年,那是多长的一段时间?我认识你多久?我爱你?可能吗?”
假如……她忽然很想知道又害怕知道,假如小阮见到了陆阮芸,她会是怎生的表情,感觉?
小阮一直不肯说爱她,是不是因为……还忘不了她?
偶遇
阮珍秀对此一无所知。傅明歆没说。傅明歆每次看见小阮心情愉悦的做着家务,就有一种奇异的复杂的心情,她有种想告诉她看见你前任了我看见陆阮芸了的冲动,她想看看她的表情――小阮会有什么表情?震惊?愕然?呆住?漠然?还是表面冷静内心颤抖?——她想知道她是否还能平静得了?傅明歆也觉得自己这个念头过于疯狂愚蠢,她想证明什么?证明小阮爱自己比爱陆阮芸多?——她的确想证明!——可是她为什么要跟别人比?为什么她有这么该死的念头?
傅明歆心浮气躁,就算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情绪还是显现了,有时候莫名其妙的就冲阮珍秀和其他人发脾气,尤其是阮珍秀,有时候简直就是故意针对了,阮珍秀再好心情也常常被她弄得一脸黑线,其他人也替她不值,傅小姐实在太没道理了,可是公司的人也知道她们关系亲密,也不敢在阮珍秀面前说傅大小姐的不是,只有胆子大的会装着开玩笑的样子问阮珍秀傅大小姐是不是失恋了,阮珍秀哭笑不得,她还在呢!
阮珍秀只道自己最近太热衷于筹备林幽幽的婚礼冷落了她,傅大小姐因而不高兴了——她是知道她的,她那个人霸道而小气,需要人时刻十分精神的侍候她,你稍微走神,她马上给你嘴脸看,你若是胆敢继续无视,可以,她会使劲的折腾你,折腾到你全神贯注看她了,她才会得意地安静下来——阮珍秀回想傅明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高兴的,是从她购入十多匹上好苏丝、蜀锦喋喋不休的说要给林幽幽做衣服时?还是千方百计托人从异地买回很多罕见名贵香料时?那会儿她满心欢喜,心思都在筹备礼品上,根本就没留意过傅明歆,傅明歆为此不止一次的嗤笑过她,宫藏家要什么没有,你费那么多精神送她,最后说不定都沉仓库;她就板着脸怒目她,宫藏家再有钱那也是他家的事,我送什么送多少那是我的心意问题,我恨不得把天下最美好的都集中起来送给她,就算放仓库烂掉我也乐意;傅明歆那会儿就用诡异的眼神看着她,说话也阴阳怪气的:是!是!是!你说得是,你就无视我吧,你继续!——是不是从那时开始?
阮珍秀回想起来,傅大小姐的不满也许早已有之,只是她没在意,傅大小姐觉得憋屈,所以才使劲儿折腾她,阮珍秀无力,傅大小姐真是五百年如一日啊,孩子气就没见半点长进!阮珍秀总怀疑,傅明歆那种古怪的脾气到底是天生的还是如S所说是她宠坏了她?叹气,也许兼而有之——
阮珍秀人陷入沉思,想着怎么哄傅明歆高兴,傅明歆在兴隆的秘书章小姐走了过来,见她在发呆,轻轻的敲了敲她桌面,阮珍秀回过神,章小姐指了指傅明歆办公司,小小声的说,“傅小姐找你!”
阮珍秀苦笑,通常其他人这么小心翼翼的跟她说话只意味着一件事:傅明歆小姐又不高兴了,要她小心。
阮珍秀去敲傅明歆办公室门,进去。傅明歆坐在办公桌后咬着唇看着她,阮珍秀慢条斯理的在她跟前落座,“怎么了?”
“小阮,你好像很熟悉广告方面的运作,不像是生手,你不是第一次做广告方面的工作吧?刚才有客人打电话来称赞你了。”
阮珍秀一愣。“嗯……我以前就是做广告方面的工作。”
到傅明歆一愣。“怎么没听你说过。”
阮珍秀微微撇开头,淡然道,“也没什么好说的。”
傅明歆滞了一下。
“你做开广告方面的工作,怎么忽然跑到我们工厂做文员?”傅明歆做了个手势表示不解。
阮珍秀浅笑了一下,“我在车上看邻座留下的报纸,看到你们工厂在招工,还说包住宿,那时我刚到X市,人生地不熟,身上带的钱又不多,最巧的是,车就停在你们工厂前面那段路,我鬼使神差的就跟着别人下了车。本来应聘的是林经理的助理,不过人事部的经理告诉我那个职位刚有人应聘成功了,问我愿不愿意去船务部,我也没什么想法,就答应了。她问我什么时候可以来上班,我说马上,她很高兴,叫LISA带我去办入职手续,然后……那天我还见着你了,穿着一身白衣服,光彩夺目,站在办公楼前面跟林经理陆厂长她们说话。”
傅明歆被称赞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这样啊……”忽地又衍生了一堆的疑问,譬如说小阮来X市之前在哪里?她为什么失魂落魄的来到了X市?这似乎牵涉到小阮过去的隐私——显然并不是愉快——而且小阮也摆明了“没什么好说的”,追问实在毫无意义——她也不好意思问出口。
“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阮珍秀言归正传。
“啊……我想将我们楼盘的广告策划交给你去办。”
“可以,但是我只能负责前期。七月中幽幽回来,我会跟她回日本一段时间,直到八月份后婚礼结束才回来——你答应过的。”
傅明歆郁闷了一下。林幽幽八月下旬才举行婚礼,她七月中随夫婿到上海参加族中德高望重长者八十寿诞,贺寿完毕,她们专程折回H市接小阮,再从H市经过香港飞日本,美其名曰带小阮去见识一下日本的风情,谁知道她打的什么居心,哼!傅明歆恨自己过于轻率流氓,当时太高兴,想着林幽幽终于嫁出去了,她小小牺牲一下让小阮陪陪她也无妨,就同意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她将一个多月见不到小阮!
傅明歆哼了一下,“我没忘记。就让广告部的小李跟你一起做,你去日本那段时间,她可以先负责着,你回来了再接回来。”
“可以。没有了?”
“嗯……没了。”
“那我出去了。”阮珍秀站起,犹豫了一下,“傅明歆……今晚早点回家。”
傅明歆愣了一下,“噢!好!”
阮珍秀提早下班准备回家准备烛光晚餐——傅明歆大概会喜欢吧,她对浪漫的事物有着偏爱!阮珍秀抱着一袋子食物从超市出来时想,希望她高兴吧,她高兴的话通常就不会记得生气了!
她车位旁边刚好有辆银白色的宝马切入,阮珍秀待对方驶入车位停好,才走到自己车边,阮珍秀开了后尾箱放下东西,走到前座拉开车门正要上车,忽然听到有人轻轻的叫,“珍……”
阮珍秀如遭雷击。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她——除了陆阮芸她想不出还有谁会那样叫她——阮珍秀扭头,陆阮芸一身悠闲打扮,神色怔忡不定的站在刚才的银白色宝马旁看着她,形容比起当年,只更加的艳光照人、不可方物——阮珍秀想笑,微微的笑,心里有百般滋味的感慨:真是人生何处不意外!她从来没想过此时此刻这样的情景下重遇陆阮芸,可就是此时此刻这样的情景下遇上陆阮芸。
真是好大的意外。
“珍……”陆阮芸痴痴的看着阮珍秀,看着她微微的笑看自己,有种恍若梦中不敢置信的感觉,“真是你!”所有的感概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想法所有的思念所有的落寞所有的惆怅所有的所有,轻轻的纠结成三个字:真是你!
“阮芸,好久不见,你好吗?”阮珍秀淡淡的笑,轻声问好。爱得再绚丽,终究是落幕,恋得再情深,也不过是轻言放弃,爱得再缠绵,你也抵不过世俗一个眼光,分手了,便是梦一场,梦醒了,心痛了,痛久了,麻木了,不爱了,遗忘了,再见了,你不是你了,我也不是当初的我了,你我,不过是似曾相识的路人,路人,能说的、会说的,不过是好久不见,你好吗?
不爱了,决定不爱了,就是真的不爱了!
我不爱你了,你再美好,与我,也不过是一个路人。
让我猛然想起以前而黯然神伤的路人。
仅此而已。
“你呢?”
“我很好!”除了傅大小姐经常闹别扭耍小脾气之外,一切还不错!
“看得出,你笑得很……幸福!”陆阮芸微微点头,低垂的某种掩盖不住的浓浓黯然。
阮珍秀笑了笑,“我还要回家做饭,就不跟你聊了。我走了。拜拜!”阮珍秀拉开车门门——
“你结婚了?”陆阮芸惊问。
阮珍秀低头看了看手指上的戒指,傅明歆将戒指套进她手指时说,“别人若是问你,你就说你结婚了。”
笑。“是!”
陆阮芸愣住。阮珍秀上车。阮珍秀系上安全带,正要踩油门,陆阮芸忽然抓住她车门,“珍……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阮珍秀轻柔的打断她。“抱歉!我现在一起的人比较爱喝醋,我不想做任何她不高兴的事。”
陆阮芸松开手。“我明白了。”
“珍,再见!”
“再见。”
阮珍秀踩油门。车开出没远,毫无预兆地,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到底曾经那么深爱过的,再见,到底太伤感!
傅明歆晚上八点多才赶回家,家里没开灯,一片黑暗。傅明歆开了灯,小阮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傅明歆看见饭桌上摆放着鲜花、烛台,想来小阮让她早点回家是要跟她烛光晚餐,不由得内疚,她这几天为着莫须有的理由对她发脾气,她不计较还对自己那么好,心里柔软温柔欢喜,又为自己的小心眼难堪——
傅明歆蹲在沙发前轻声叫小阮,阮珍秀张开眼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我睡着了?”
“小阮,对不起,你让我早点回家,我加班到现在才回来——”
“傅明歆……”阮珍秀坐了起来,看着傅明歆,傅明歆靠近,“嗯?”阮珍秀伸手抱着她脖子,挨着她的头颅,轻轻的闭上眼睛,叹息,“傅明歆,你没回来,我一直在想你!
“好想你!”
证明
“自从我们公司机制改革成功,成绩大有长进,比起去年的同期,业绩是有百分之三个点的提升的,同时,近期股市价位亦有不同程度的涨幅,交易十分活跃,买家多是大手笔……”
耳边隐约传来絮絮聒噪的男中音不停的说着什么,傅明歆心不在焉的听着,人在,心思却一直失控的在小阮身上打转。
她害小阮哭了!她从来没见过小阮哭,可是昨晚小阮哭了,抱着她低低幽幽的哭,哭得人心都碎了,她手足无措,只能不停的说着对不起,结果只是诱发她更多的眼泪,看着她眼泪断线珍珠般的不停掉落而她很不好意思地反复拭去并且不停的跟她抱歉,说自己一时情绪激动,她没事时,那一刻,她只觉得心痛难当,她真的是太混帐了,为了一个民国年间的陆阮芸让她受了多少委屈?若不是委屈难过到了极致,她那个人,又怎么会哭?还哭得如此凄凉?
她太过分了,仗着小阮对自己宽容就肆意任性的对待她,结果把她欺负哭了——小阮跟陆阮芸一起的时候,陆阮芸对她一定是温柔体贴呵护备至,不像她,会让她哭吧?——又来了,又比较了——S说会比较只是因为想证明,想证明只是因为底气不足,小阮是她的,她陆阮芸不过是一个遥远的过去式,就算小阮还没有完全忘记她,可是也不可能会回到她身边,跟小阮一起的人是她,她们会白头到老,她又不是没信心,她为什么要底气不足?真想证明,那就让时间来证明,用自己的幻想来打击自己,她实在是太愚蠢了!
傅明歆出神的想着,想到自己的可恶处,不由得咬牙,浑然不觉一会议室的人都眼睁睁的看着她,她的秘书又轻声的叫她,她已经叫好几次了,可是傅小姐就是神游天外不知人间事,主席位置上的老太爷一脸不悦,用带着指示的眼神看秘书小姐,秘书小姐不得已用手轻曳傅明歆手腕,傅明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