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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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舅爷驾到
柳巷生意最好的时候,尤其是康乐坊里头的红袖招,这会儿更是莺莺燕燕一片,姑娘们都穿了最好的衣服,带上最亮的首饰,跟着蝴蝶似地在亭台楼阁间穿梭,连走路都带着一阵香风。
康乐坊里头的园子不少,但是像红袖招这样的却没几个。她们家姑娘不多,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十个,可要论起姑娘的样貌才情,别家可以当花魁头牌的,在她这里能不能当上一等的还是两说。至于她家最有名的青鸾、绿珠,红袖以及紫烟四个头牌姑娘,更是个顶个的天仙,寻常的客人来了,若没有千两银子的茶水费,别说一亲芳泽了,就是想步入香闺都难。
可这世界上,既有寻常客人,那就也有不寻常的客人。
“沈郎,你品这酒怎么样?”红袖招里面最桀骜的红袖姑娘这会儿正柔弱无骨的贴在一个男人身上,一双玉手正捧着琥珀杯劝尝。往常的客人花千两银子也未必能得她一个笑脸,可此刻她却笑得有多妩媚就有多妩媚。
“沈郎,空腹喝酒伤身,你还是来吃几块点心吧。”更她齐名的绿珠不忿她的献媚,使了个较劲儿挤开她,自己整个人都依偎到男人的怀里,软软的撒着娇道,
“人家磨墨磨的手都酸了,你到底写不写”向来有着冰山美人之称的紫烟虽然冷着脸,可是娇嗔之意却是傻子都听得出来了。
“哼,沈郎你偏心,我的脚都跳酸了,你怎么补偿我!”随着一句嗲音,一只白的似雪的玉足就那么伸到了男人鼻尖,珍珠似的脚趾头调皮的动着,上面被凤仙花汁水染得殷红的指甲像是雪地里的红梅似地,带着一种天然的诱惑,只要是个男人都想忍不住亲一口。
“你们这群小调皮,等会儿我写完了,一个个帮你们按揉,可好?”看着那近在鼻尖的玉足,沈郎笑了笑,一双桃花眼无意的眨了眨,却让几个女人争抢的更加热烈。
论钱财,他绝对不是出的最多的一个,可论受欢迎程度,他却是这群女人最爱的人,哪怕不收钱,这帮女人也愿意自荐枕席,就是为了跟他一度春宵。
自古以来,鸨儿爱钞,姐儿爱俏,这楼里头的姑娘伺候人是职业,哪天遇到一个自己中意却又知冷知热懂得疼人的美男子,不殷勤才怪。见着男人打算雨露均沾,这些姑娘们显然不乐意了,叽叽喳喳的争着他的归属时,忽然看到门外的小厮急急来报,“国,国舅爷来了!”
“砰!”旁边服侍的丫鬟们跌了盘子,弹琴的乐师挑断了琴弦,打鼓的敲破了鼓皮,跳舞的绊倒了彩带,至于被众美簇拥着的沈郎更是惊慌,几乎是甩了毛笔的一蹦三丈高,“在哪里?在哪里!”
“刚走到门口,妈妈拦住了正在说话,沈大人,你赶快跑吧。”报信的小丫头趴在柱子上喘着气的说,而被通知的人则是连着靴子都顾不上穿的要往窗口跳出去,“后门,后门在哪里,我要赶快走!”
“靴子靴子!”
“外套外套!”
“玉佩玉佩!”
“帽子帽子!”
四下里正忙成一团,要人背了沈郎往后门走时,却听到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咳嗽声,然后一个坐在肩舆上的玄衣少年就那么出现在了门口,“父亲大人,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这一句话犹如一个定身咒,一下将所有人都钉在了原处。
被他称为父亲的沈郎僵硬着的转过了身,看着门口那跟他有七八分相似的少年,脸上出现了尴尬的表情,干笑着说“今天月色不错,你也来散步了啊,哈哈,啊哈……”
“你说呢?”那肩舆上的少年抿着薄唇浅浅的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很好看,带着一点天真,带着一点甜,在月光下优雅的如谪仙一样,清秀飘逸里又带着脱尘之气,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倾倒。
可是,这温柔的笑容却吓得在场的所有人都颤了起来。
“我,我,”被称为沈郎的男人,叫沈庭筠,是当朝的宰相,在别人面前也是威风凛凛的人,但是此刻在他的这个儿子面前,却跟见了猫儿的老鼠一样。
“我都不知道,我说的话竟然这么没有分量,你们连听都懒得听。”少年似乎极其怕冷,才初秋的天气,腿上就已经盖了一层毛皮褥子。他那莹白如玉的手安然的放在黑色的褥子上,随着她的说话节奏,似乎无意识的点着。
“小人不敢!”四周的人听到这句话,立刻呼啦啦的跪倒了一大片,胆小的甚至眼泪都流出来了。
“跪什么,都起来,让别人看到了,不知情的还以为我多么虐待你们呢。”少年笑了笑,然后挥了挥手,地上却是没有一个人敢起来。
“你们是做生意的,有客人进门我理解。只是,千不该万不该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收留不该进来的人。大家都是成年人,既然做了事情,那就要应该勇于承担责任。这也吧,我也不重罚你们,大理寺的牢房还空着些,你们进去暂住个五六七八天好了。”少年见着他们都不起来,轻微的皱了皱眉,却是淡笑着说出这番话来。
“大人,大人,国舅爷,民妇知错了,只是民妇这几个女儿还小着不懂事,让国丈大人进了来,你就高抬贵手饶了他们吧!”赶来的鸨母正好听到这番话,眼睛一黑,险些一口黑血吐了出来,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跪在地上哭嚎着,祈求收回成命。
她这做生意的,要是姑娘们往那里关上一圈,被折腾的出来还能见人嘛!
“啧啧,瞧瞧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不懂事是可以被原谅的借口吗?这位妈妈,看你教导她们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该听什么话,做什么事,难道还不明白吗?若是□了这么多年的女儿还是这般性子,我看你这生意也是早关门的好,要不然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少年慢悠悠的说,话语极其诚挚,仿佛真的在给人什么金玉良言一样。
“沈言,你少嚣张了,本姑娘不怕你威胁!难道你以为这偌大的京城真的没有人治得了你吗!”听着沈言这番绵里藏针的话,红袖按耐不住,猛然间从地上站了起来,毫不畏惧的跟着那少年对视道,“哼,这天底下哪有儿子连父亲去哪里喝个酒听个曲都要管的,你就不怕有人参你不孝!”
“哦?”那叫做沈言的少年本来并没有看她,但是这会儿却不由得把视线移了过去,上上下下的扫视了一番之后,并没有发怒,只是淡淡的问着周围人,“这个,就是这书院里的头牌?叫什么红红绿绿的来着?”
沈言的态度极其轻慢,像是讨论一件什么物品一样,红袖自从挂牌以来,见到的男人哪个不是对她笑脸相迎,呵护百倍,哪里受过这等藐视,当下气的脸都红了。
“这京城里女校书的水准果然下降了,连这种人也能当行首。”面对着红袖的怒火,沈言一脸的平静,淡淡的评价道,“胸大无脑。”
“你,”看着沈言这态度,红袖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旁边的鸨母看到她这个反应,心中怕的又死,赶紧一把拉着她跪了下来,按着她就要磕头赔礼,没想到这红袖是个烈性子,这会儿却有些硬死不屈的架势了。
“有意思。”沈言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却更盛了三分,居高临下的环视了周围一圈人的表情之后,很是和蔼的堆她点了点头,下一句话却几乎要将这些人震飞,“是不是觉得报上了御史中丞的大腿,就可以跟我叫板?”
红袖听着沈言这话,一张俏脸霎时变得粉白。
“呵呵,我知道你们书院不一般,四大花魁更是簇拥着无数,不少官员都跟你们有联系,但是,你们觉得你们的那些姘头,会为了一个烟花女子跟我作对?真是太天真了。”沈言淡淡的笑着,口吻里充满了讽刺,“不管他们私下里怎么咒骂我,但是当面上,你觉得有谁敢于直言顶撞我?”
“就算他们想要为你们出头,也是有心无力。”沈言摇了摇头,却是懒得看她了,“真是太天真了,连这点门道都看不清楚,竟然还想在这红尘里打滚,花妈妈,你□人的手段却是下降了。”
“是,是……”被沈言点到名的鸨母下的两股战战,头挨在地上不敢有半点违抗。
她知道他这个女儿,今天算是保不住了。
“沈言,你虽然身为国舅,但是难道你以为这京城里没有半点王法了吗?!无凭无据,你凭什么把我们关进监牢。”红袖旁边的绿珠看着好姐妹这个样子,忍不住出声,悲愤的问道。
她们再无知也懂得大理寺的监狱里那是怎么个光景,她们这般娇滴滴的女孩子,谁都不愿意走一遭的。
“王法?”沈言听着这话,微微一笑,眼波流转,说不出的璀璨动人,“这京城中,谁不知道本公子最讲王法的。我不用被你们编织罪名,只要我想让你们进去,便有许多现成的理由会自动送上我的案头,绿珠姑娘就不用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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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又嫌我狠心了?”沈言沙哑了嗓子的低声问道,话语中倒没有多少内疚的意味。
他的父亲,当朝右相,大名鼎鼎的才子沈庭筠跟在他的肩舆旁边慢慢地走着,听着他问话,愣了一下,而后却是摇摇头,“没,没有。你嗓子不舒服就不要说话,免得吸了冷风,晚上回家又咳了。”。
看着老爹那无精打彩的样子,沈言想了又想之后,有些可说可不说的话他还是决定说了,“那地方不地道,我查过那几个女人的身家背景,她们可能是藩国派来的细作,还是小心为妙。”
“可是,毕竟只是一些娇滴滴的女孩子啊。”沈庭筠看着沈言的口吻松动了一些,忍不住小声的抱怨道。
“哼。”听到这种话,沈言也不再多说,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便让老爹成功的闭了嘴。
相比较别人家的父子相处模式,沈家的这种自然格外诡异。虽然在外人眼中是沈庭筠过于绵软将儿子宠的无法无天,但是沈家人自己知道,在他们家里头,说话算数的不是老爷,而是少爷。
沈家是有名的佞臣世家,从大夏国建立起来的那天起,沈家人便致力于做奸相,每代人都会有那么个出色的人物把持朝政,权倾天下。可以这么说,大夏朝可以没有人知道皇帝姓什么,但是绝对没有人不知道丞相姓沈。只是沈家这个优良传统,到沈言的父亲沈庭筠这里,莫名其妙的就给断了。
沈庭筠姓沈名庭筠,字飞卿,也是大夏朝现任的右宰相,同时是大夏朝最有名的婉约派词人。他小时候的确也很聪明,三岁识字,五岁能诗,十二岁做出的赋能羞倒太学院的一帮老博士,是远近闻名的神童,一点都不给老祖宗们丢人。但问题是,等到孩子稍微大一点,一直以为后继有人的沈家家主,也就是沈言的爷爷,终于认命的懂得,自己这儿子就是个做翰林的料,在文学上有极高的天赋,但人情世故一点都不通,若是放到官场上,没几天就会被人吞的连骨头都不剩,顺带拉着沈家一起陪葬。
沈家老爷子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换皇帝都没有手软过,何况于继承人。只是可惜这回他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沈庭筠是他的老来子,在这之前都是一帮丫头,自己现在除了这糊不上墙的烂泥儿子,竟然没有半块朽木任他雕琢。
沈言就是这个时候入了老爷子的法眼的,也不知道三岁的她做了什么事让爷爷刮目相看,总之从某天开始,她就被那个不走寻常路的爷爷带在身边当做继承人培养,爷爷亲手教她写字读书,待她出入宫闱,拜亲访友,将一身厚黑学都传授给了她,然后心满意足的等到她十二岁的时候撒手归西。
在沈老爷子去世之后,沈庭筠在半年内成功的将沈家带到了几乎覆灭的边缘,沉默的沈言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棒子敲醒老爹之后,这沈家的家主也就不知不觉的换了人做。在她的处心积虑的筹谋以及沈庭筠这个完美傀儡的配合,沈家终于一步步走上了正轨,并且在沈庭筠当上右丞相,沈言的妹妹沈菲加给皇帝成为贵妃之后达到了顶峰。
只是,不管随着外物怎么发展,沈庭筠不靠谱的本性却没有一点收敛,反而是在死了老婆之后更加不靠谱。他本来就是风流才子的本性,最喜欢眠花宿柳,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可偏偏每次兴起,总要自降身份的跟着那帮青楼女子唱和赠曲,然后闹得满城皆知,然后被文武百官拿来嘲笑。沈言最是不耐烦这点,为此没少跟沈庭筠吵,可这个老爹跟小孩儿似的,一口答应的那叫一个爽快,可事到临头却隔三差五的偷溜,让她苦不堪言。
今天晚上,她本来是留在值房里披着那些差点被沈庭筠当成飞机纸折掉的奏折,却忽然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招来侍卫去家里头一问,果然散朝之后就该回家的人到现在还没有人影,于是立马带了人出来,果然就在这里遇到他了。
看着在自己面前一边诚恳的检讨错误一边却眼珠子四处乱飘的老爹,沈言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然后果断的做了惩罚,“私自跑出门逛妓院,败坏沈家名声,禁足三十天。这三十天内,除了皇宫内院,其余时间每天下朝后乖乖回家,由阿九负责看送。阿九,听到没?”
“是。”旁边一个精壮的汉子走出列领命道,然后对着沈庭筠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老爷,得罪了。”
“三,三十天!”沈庭筠听着这处罚,忍不住一蹦三丈高,正要辩驳,却看到沈言一挑眉,冷淡的望着他,“再狡辩一句,就再加三十天!”
“好好好,我知道错了,我是想说阿言你罚的太对了,我绝无异议,绝无异议!”沈庭筠见着女儿这样,赶紧见风使舵的转了话头,看着沈言因为咳嗽而有些泛红的脸颊,有些内疚的站在她旁边,拿着脚无意识的在底下画圈圈,“我,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烦了,小言言,你别生气好不好。”
沈言看着认罪态度良好,但是转眼又会再犯错误的老爹,无奈的按了按太阳穴,“好了,回家了,以后不许再来这种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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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京城?
方远拉了拉背上的小包袱,向着顺路载他来的老爹道了谢,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时有种如在梦中的感觉。
他是在乡下长大,自小勤奋苦读,这辈子除了院试和乡试也没有到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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