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杨局长叹了口气说,保不保护,真还难说,那是一种殖民化的东西。当地人不拿它当回事。老昭也附和说,就是这样的,殖民化的,老外欺侮我们的东西,我们保护它干什么?贾仁说,那倒未必,蒙自的米轨铁路,这个东西就很好,在全世界都很新鲜,我看要保护。贾仁一副非常文化的样子。老昭有些不同意见,他说,贾仁你别拿老眼光看这些人造的东西,大山大川有的是,白云蓝天,峡谷和青荞麦,还有山弯,河涧,你别老拿这些洋玩意说事,云南人哪个喜欢?贾仁看出杨局长跟老昭意见差不多。
三人不多扯,坐老昭的车子往锦华的桑拿房赶。老昭问贾仁在北京爱不爱泡澡。贾仁说,我在北京只爱到团结湖,十五块的,泡的大澡堂,也有干蒸房。杨局长只是笑,他说,锦华是个好地方,保证比你那团结湖好。杨局长的口气,比老昭对锦华桑拿还要熟。三人到换衣间锁了衣服,光溜溜的进了大池子,杨局长顶着块白毛巾在拐角熏蒸汽。老昭和贾仁在池沿那儿用毛巾往身上甩水。贾仁问老昭,你认识一朵吧,一朵讲我在电视上乱讲话,我那节目是瘦猪逼我上的。老昭顿了一下,看了看贾仁,捣了捣他的头,说,你跟一朵搞一块去了?贾仁说,你认识她?以前怎么都没听你讲过。老昭说,说不清,这女人的事,你还是自己走着看吧。老昭不把一朵说开来,贾仁也不逼迫。老昭整个身体泡到水里,只露出坚硬的平头,眯缝着眼。他斜着看了一下贾仁说,杨局长是来跑事的,他有重要的合作项目要在昆明铺路。贾仁不当回事,因为他对商人,对那种纯粹的商业始终缺乏热情,但从老昭的口里他听出老昭这次很看重杨局长的事。贾仁故作深沉地问,不是你前些年说过的他要往省里调的事吧。老昭把头向上拽了些,靠在沿上,看了朦胧中的不远处拐角的那个杨局长一眼,对贾仁说,他现在不会走仕途了,他明白还是钱重要。贾仁缩到水里去了,他说,老昭你怎么不说是天堂呢,还讲钱。老昭往桑拿房去,杨局长已经先进去了。
看这两个家伙关在木头房里,贾仁想不出他们有什么打算。过一会,杨局长出来了,到贾仁旁边坐下,腿都搭在水里,热气往上薰。杨局长问,贾兄,还是想着文化啊,我们不行,我现在俗,你不知道,我们在底下,特别在蒙自那么个地方,开发区空无一人,实际上事情都做在桌面底下,你和老昭在昆明,我才敢到省城来跑动。贾仁看老昭也从里边出来了,裹着个大毛巾,老昭的头发跟刺猬似的。贾仁笑了笑说,老昭,你比老谭更像鲁迅,毛都竖的。老昭说,哎,你别这么讲,我不敢比他老人家,我现在俗。三个人有说有笑,做了脚摩,然后就出了桑拿洗浴房,换了衣服。杨局长付了钱,他说他请,还要请晚饭。贾仁要付钱,但老昭把他挡回去了,说人家从蒙自上来,让他有脸些吧。杨局长毕竟读过书,学过中文,谈吐不俗。
三人红光满面出了锦华,往后院的停车场去。先前下过雨,现在天空无比清爽,西天有淡红的云,约四点多钟的样子,老昭也有些兴奋,但贾仁却接不上茬了,他说过什么,杨局长要上来跑什么项目?老昭小声地说,你听好了,杨局长要上的是药业项目,跟老涛已经交流很多回了,我也是一直看在眼里的,这不,老涛到成都去了,是他让杨局长一定要把你拉进来,这不是个小项目,没有像样的人员,恐怕是做不起来的。贾仁听到说是要做药业,心底一沉,他想起几年前跟老昭也吹过他有这方面的想法,云南是个最能出好药的地方,尤其是中成药,听到这,他感到有些迷,为什么在这时候拉他进来。老昭还欲说,这时一朵挂他的手机,让他七点钟到她家去,世纪花园七栋,讲清了号牌。贾仁是记不得上次晚上去过的情形了。
离七点还早,但贾仁跟老昭和杨局长说,你看,我不能跟你们吃饭了,说的事,我们再议。杨局长还是觉得贾仁有些突然,生怕是他听了这事有什么反应,还是老昭明白贾仁,他搂了搂杨局长说,你放心,贾兄不过是女人缠身。一边又问贾仁,是一朵吧。贾仁说,是啊,这些天我跟她走得近。杨局长这才缓和下来,他踌躇满志的样子,无限感慨地说,我明早回蒙自,这次见贾兄才明白兄真是人物,要不,你也可以和老昭一起来一下蒙自,我做东,在那让你们吃最地道的蒙自小锅米线。贾仁也乐了,连忙答应说好。杨局长跟他握手,天空有云彩,他真是高兴了起来,向大门口走,招了辆的士回家。
10高婷婷和《小河淌水》
一朵约贾仁晚上七点到她世纪花园的家里去,这是个与晚饭稍稍有些相隔的时间,他和老昭杨局长分手时,他也想到了也许自己溜到哪个饭馆去吃个晚饭,再精神十足地到一朵家去,也许更恰当,西天半边的云彩,在雨后的天空那瓦蓝的大片的弯处,招着他的眼,他还是打了车子回到文化巷,进师大宿舍七楼他的房子。回到屋中,打开电视,他怀疑一朵是要去教训他,她显然是个能挑刺的女孩。贾仁打开阳台门,到阳台上给几盆竹叶红浇了水,然后打开外边朝马路的窗口,顿时从街道对面那个七楼的屋中传出激烈的音乐声,那里边的二十岁左右的男孩女孩每天都在打牌,听歌,要不有时就是七八个人在那闲扯。
贾仁觉着他们音乐吵,但也不愿回客厅去,他放眼从云大宾馆的灯管广告那个顶端往远处望,他第一次发现能看到远在北郊以外的长虫山,长虫山也叫长蛇山,在昆明人讲来,叫它虫,大有边区人特有的风味在里边。贾仁以前在下马村那里到过它靠城这一端的山脚下,山很长,且是南北纵向,所以在城中很少能望到。以前那些天,他在阳台上也没望见过,今天看到了,因是下了场雨,空气太清新,所以视力便远了,空气净了,云彩也白了,太白了,退到西边,往这北的方向,才能望得见那高而有些发青的山顶,他就望这山顶,像在真正的天堂上,能看见这远处的大山。长虫山那一字型向远处伸去的山顶使他愣住了,他有些激动,都不知道怎么感谢生活了,也许就为了看到这山,也应该永远在云南呆下去。
不知什么时候,他眼睛有些木了,这才稍稍回了神,却听到对面那些小年轻们的屋子里在播《小河淌水》,乐声轻飘,窗帘也在吹荡,下午的风有些凉了,再注意那边的阳台,有一个女孩刚走出来,她发现贾仁在看她,先是顿了一下,随后跟贾仁招手,贾仁往旁边的阳台看了看,以为她在跟别人打招呼,虽然很安静,但他还是不相信那人在跟他做手势。贾仁的举动一定很怪异,才使得那个女孩想跟他讲话,他看出那个女孩的嘴巴在动,但听不出她讲什么。女孩有些急了,又做手势。贾仁听见她放的音乐是《小河淌水》,这是云南很有名的一支曲子。贾仁想示意她把音乐停下来,但他的表达对方也不明白。房子里肯定是没有其他人了。女孩跺脚,贾仁如坠梦里,他拍了拍脑袋,怕自己是幻觉。他退回到客厅,关掉电视机,坐到那张破旧的沙发上,翻着杂志。这时他肚子明显有些饿了,他在客厅里感到街对边房子里的音乐已经停了,他听到有人在这边上楼,来敲他的门。
他开门,见是街对面楼的那个女孩,女孩穿着高跟鞋,她说她叫高婷婷。贾仁问你跟我打手势是什么事?女孩喘着气问贾仁,你不请我进来么?贾仁把女孩高婷婷请进了屋。女孩没坐,环顾了一下客厅,机灵地问,你是新来的老师吧。贾仁一听,乐了,问她,你怎么知道我是老师?女孩真是把他当老师的,并且他这么一反问,谁还不把他当老师呢。女孩高婷婷说,我跟他们打赌住在我们对面的先生是师大新来的老师,我赢了。贾仁不想败她的兴,没反驳。女孩又问,老师刚才在发呆看什么呢?贾仁把高婷婷领到阳台上,指着云大宾馆顶灯上方老远处,对她说,我在看那山,长虫山。长虫山?女孩问。贾仁说,是啊,也叫长蛇山。女孩往那看,但她看不出来。贾仁也看不到了。他叹了口气说,只有刚才那会儿空气最好,所以看得见。女孩又问,老师为什么要来云南当老师?贾仁说,我回来是因为这里是天堂。贾仁和女孩高婷婷一起下了楼,两人在街道拐角处站住,女孩说,今晚他们赌输了要给我钱,到时你要跟他们承认你是老师哦。贾仁说,我现在要去旁边吃东西呢。高婷婷随手指了一家店,就去小旺饭馆吧。贾仁看到了西头小巷飘着的蓝布招牌,女孩高婷婷往回走,贾仁问她,你爱听《小河淌水》啊。女孩跳了一下说,真好听,那才是云南。
贾仁进蓝布招牌后边的小饭馆,饭馆有两层,收钱的女孩腰上缠着个腰包,拿着圆珠笔,叫她上楼。贾仁说,我就是来吃个饭,也不喝酒,你推荐一两个菜就行了。点菜的女孩很高兴,跟他讲,你就吃个粉丝煲吧,贾仁一听粉丝煲,没胃口。那女孩又说,要不你就吃茄子煲,是保山的茄子。贾仁说,那好,吃个茄子煲,另外给我一碟油鸡棕。很快两样菜就上来了,还有米饭,油鸡棕真香,在那沁心的甘香的后边,还有一种细微的辣、麻和锥一般的刺。贾仁大口大口地吃饭,这时手机短信来了,是一朵发的,一朵让他到她那里吃饭。贾仁笑,心想自己都已经吃上了。茄子很烫,倒没什么保山的味道,他去过保山,保山的茄子更软,但这里的茄子硬。服务员被她喊过来问话,服务员解释说确实不是保山茄子,是呈贡的,因为呈贡的茄子皮硬,所以贾仁吃出来了。付了十几块钱,贾仁下了楼,他站到自己住的楼下向上看,又向对边七楼看,那个高婷婷还在,正向他招手,他有些不好意思,在小街上高声说道,我到世纪花园去。那女孩心情也好,说,你去吧。真是天堂,有话必答。他很高兴,竟走到拐角那儿,手扶着小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快活。
。 想看书来
11找那对浙江男女
天上的云彩在云大宾馆顶上广告架的侧角远处向北方飘荡而去。贾仁目光所及的地方,有几个人围在一起,他发现他们背对这边,动静很小,已经不短的时间。他感到那个斜朝着大门的那个女人似乎有些熟悉,他努力辨认,原来那旁边的几个人是警察,有的穿着制服,他惊异于自己居然没有发现有警察在那个地方。他向那几个人走去,走近,他和那个女的同时发现了对方。这个女的就是新建设路那家中介公司的张涵。张涵用眼睛向他暗示了一下,大概是让他走开的意思。贾仁愣在那里,这时警察也发现了他。
一个警察走过来,贾仁想发火,警察你走到我面前要干什么。警察很礼貌地跟他说,我们正在调查两个租房的人,听说你也是在她的公司租的房子。贾仁没搭理警察,向着张涵走去。张涵弄了弄头发,显然她很紧张。贾仁安慰她说,这不关你的事,你紧张干什么。张涵还是不停地弄头发,警察让张涵问问贾仁认不认识那两个租房的人。张涵这才告诉贾仁警察要找的便是贾仁租房那天跟他在中介公司一起出现的那两个浙江的男女。贾仁记起来了,他为自己能记起这件事而感到高兴。他拉了拉刚才那个问话的警察的肩膀,小声地说,记得记得。警察并不认为这有什么搞笑的,所以贾仁的笑容又僵住了。张涵想走,警察不让。贾仁让张涵不要急,他对她说,我这也有事,别人还约了我。警察指了指几十米开外坡顶的师大宿舍的七号楼顶楼那个窗户问他,那是你的住处吧。贾仁见警察知道他住处,他很生气,几乎是一种被欺骗的感觉,说,我还真帮你们努力回忆那两个人呢,原来你们对我感兴趣。警察放下架子耐心地说,你别乱想,我们只是在调查那两个浙江人,如有可能希望你也能提供一点线索,比如你是否认识他们,或者你最近见过他们没有。贾仁突然就发怒了,说自己不认识。贾仁这一怒真把警察弄得有点架不住了,只得叮嘱他好好回忆回忆。贾仁转身走开,站到坡顶那端,就在云大宾馆西门的上边,看这群人还在那个地方来回地问话。
过了好久,张涵和警察分开来,警察往南边,一二一大街方向,张涵向贾仁这边走来。天色暗了许多,贾仁知道现在离一朵约定的七点已经很近了,但问题是张涵的事情让他很是放心不下。张涵走近,他看她脸色发白,整个人像纸一样,只有她的腿和高跟鞋还残留着他当初在那租房时闻到过的某种特殊气息。张涵问,他们没去敲你家的门吧。贾仁朝上看了看自己房子的窗户,说,也许没有,不过下午我洗桑拿去了,不在家。张涵靠在小树上,他对贾仁说,那两个折江人,是惹了事的,现在逃了。贾仁问,这是事实吗?张涵说,不知道,反正警察在找他们,他们是在浙江有经济案子,听说数目还不小。贾仁一听,觉着乱,什么案子不案子,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张涵说,问我要登记和合同的底单,要核对那两人身份。贾仁说,你别担心,到我房里去说吧,两人往宿舍院大门那边走,到大门边上,张涵说不上去了,还是回店里好,于是两人又往文化巷南段走。贾仁问张涵,让那房东出面不就行了。张涵说,房东到外地去很久了,房子是一直托我们公司租的。贾仁觉得没趣,但心里很想安慰这个张涵,在小吃店旁边,辣味飘出来,张涵已经走出不近了。
贾仁发现自己是在一家小店门口,他怔在那儿,看那女人消失的背影,后背有些发凉,心中浮起那两个浙江男女的样子,心情顿时就差了。
12去一朵家
那晚贾仁赶到世纪花园一朵的家时,是近十点钟。一朵刚洗过澡,穿件T恤,外面套着黑色短袖毛衣。因为头发和肩上都湿漉漉的,使得贾仁差点没认出来,站在门口,问一朵,你头发下边不是卷的么?一朵弄了弄她的头发。她的神态跟先前的张涵差别很大,看来女人和女人之间,根本不是一回事。进了客厅,贾仁记起上次好像见到的很多的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