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埋着头滴溜着眼睛看白大爷,白大爷眼睛一闭,不耐烦的甩甩尾巴,貉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钻进洞中消失。
白大爷尾巴缠住林子谦的手腕示意他继续,「诺,这只猪仔就赏给你了!」
……林子谦满头黑线,「我是不是要谢主隆恩。」
「嗯?」白大爷顿了一下,眯着眼睛,「以后这么说也行。不过你可不要老是没上没下的!虽然我性格很好,但是也不能得寸进尺啊!」
林子谦:……
“嘿!看看我打来了什么!”刘名扬人还没走近,声音就传了过来。
他肩上背着弓和箭筒,一手提着一只长耳兔子,嘴巴简直要咧耳朵根了,他长腿踏着愉悦的步子,兴高采烈的走近。
林子谦放下正在搭着的灶台,眯着眼睛笑,刘名扬的身后,每个人都是满满的笑脸,他们兴高采烈的聊天、说笑,露出好久不曾见到的愉悦。
山洞中有一条细细流淌的水源,山林中有数之不尽的猎物、野菜、松子板栗,每日和同伴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静的日子,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充满期待。不管生活曾经给他们带来了什么,也不管战争曾经给他们带走了什么,只要家人还在身边,只要同伴还在身边,他们就有勇气面对未来。
林子谦咧着嘴巴,挥舞着手臂,蹦跳着冲上前去,夕阳的金黄的余晖下,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美好的色彩。
一切,才刚刚开始。
“咻!咻!”儿臂粗的鞭子狠狠砸下,薄薄的衣衫炸开,血肉瞬间模糊,尖锐的疼痛突突的刺激着脑神经。
然而刘东华却无暇顾及,他必须立即起来,挑起一百斤的水桶,走完这剩下二十多里的山路,尽管昨天一整天他只吃了两碗野菜拌谷糠和一颗鲜红的浆果。
刘东华动动手指准备从地上爬起,甚至连身上的伤口都没有时间去理会,然而他缓慢吃力的动作却让大兵们暴躁的挥舞起了鞭子。
“动作这么慢,你他妈的找死?”大兵黑白分明的三角眼狠狠地簇向眉头,裹挟着不容忽视的狠砺与冰冷,吓退了一帮面色枯黄冷眼旁观的人们,他们眼中闪过惊恐的神色,纷纷向后退散,这个大兵发起疯来可是见人就打的。
鞭子毫不留情的咻咻咻抽在刘东华的身上,他缩起身子微微抽搐着,喉咙里透过几声微弱的哼哼声,脸色就和他发根的颜色一般,粗噶仓白的吓人。
大兵神色间染上几分得意,开始边打边骂,吐沫星子喷的像雾气,仿佛一个英雄抓住了为祸人民的贼人,痛心疾首,伸张正义。
李朝阳心中一直以来的一股憋闷喷涌而出,捏着手就要往前去,刘海勇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黑瘦憔悴的身子够搂着,须得垫脚才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忍住,你儿子小狗儿还在家等你呢。”
李朝阳竖起的汗毛一瞬间犹如浇了一盆冷水,七倒八歪的贴在身上,他那只在脑中打了个转的一瞬间的怒气和冲动,戳破了的气球似的一下子泄气得摊在阴暗的角落里。
他木讷着双眼,好不容易撑直的高大身躯一下子掩埋在人群中,踏着绵软的、沉重的步子,跟上一眼看不到前面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队伍。
队伍缓慢的前行,三角眼大兵动了一阵打累了,他收着鞭子呼呼直喘气,最后一脚揣向倒在地上的刘东华,发出一声揣进皮肉里的闷响,刘东华一动不动,三角眼刚消下去的怒火又有往上烧的姿态,旁边一个高大壮实的大兵拍了他一把,“还有完没完了?不就是没赶上采集的那一拨人吗?饿着你了?”
三角眼气不畅的闷哼一声,又踹了刘东华一脚,“老子就是不服,凭什么张大海那家伙能进去,老子就不能进去?”
大高个冷哼,“他进不进去关你屁事?到是你?要是进去,保准老子每天的晚饭少一两!也不怕喂肥了被宰!”
“你当老子是猪呢!”三角眼心中知道组长就是看中了张大海的老实,可他就是不服气,在狠狠踹了刘东华一脚,“嘿,这是跟我犟上了?”
三角眼撸起袖子一把拽住刘东华的头发往上提,刘东华一动不动死人模样,三角眼身后的大高个脸色变了一下,他沉默着走上前制止三角眼的动作,手伸到他鼻子下面,又伸到他脖颈上,皱了一下眉头,三角眼有些心虚的问,“咋了?死了?”
大高个哼了一声往前走,“死了!又死一个!人手这么紧!……都别打水得了!专门给你出气了!”
三角眼晦气般的扔下刘东华,转头呸了一口涂抹,妈的,老子运气咋斟差?他骂骂咧咧的担起水桶,倒进每一个走过的水桶中,最后随意将水桶扁担加到一个15、6岁的男孩身上,仿佛看不见他苍白的面孔和打颤的双腿。
沿途的队伍,看不见领头人,也看不见最末梢,担着两桶水一步一步往前走,压弯的脊梁、低沉的头颅、呆滞的眼神,仿佛没有任何事物能够走进他们的心,他们漠不关心丝毫没有转眼看那个布满鞭痕、血迹、狼狈躺倒的男人,仿佛那只是路边的一块石头,纷纷有秩序的拐个弯从他旁边走过。
当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从天边落下,所有水桶才从山中挑出,所有人井然有序的将水倒进靠近村口的无数口大缸中,在村子沐浴在璀璨的火光中时,所有的水桶才空了。
“今天差了7缸水!”高壮魁梧的大兵双手背后巡视全场,所有人都在村口的空地上站着,瑟瑟发抖,拥挤成一团像一块脏乱、布满褶皱的泡菜抹布。
“昨天都能办到,为什么今天不行?那是不是说明天要差7缸水?后天要差14缸水?大后天要差21缸水?这里是军营,必须要有严格的纪律,既然你们这样无视纪律,那我也只有严格按照条款处罚。”大兵踱着步子、双眼射出严厉的刀子目光,一束一束,仿佛把下面的人都射成了筛子。
他黑着脸,对着下面大吼,“今天晚饭少7个锅!你们明天再少,就不要怪我早饭都不给你们吃饱了!”沉默片刻,而后又语重心长的说,“有吃有喝,我自问对你们不错,你们以为这样为难我,我就会妥协吗?人我是不缺的,周围大把的村子,那一个不羡慕你们这样为军队效力?这是荣耀!这是无上的荣耀!”
说完,他自我陶醉的看着下面沉默的众人,挥了一下爪子表示开饭了。
中尉马长福报告了这件事后,王洪诡异的大笑,他哈哈哈的拍着马长福的肩膀,“好!干得好!水少?少得好!”
他神经质般的笑了半天,灌下一大碗酒,胡吃海塞了一大桌子的菜,拉着马长福,满身酒味的出帐篷,“来,今晚和我一起,嗝~去泡泡澡,老舒服了,嗝~”
帐篷拉开的瞬间,一股风吹过,一大桌的鸡鸭鱼肉,各种饭菜香气,被细风拉长扯成一缕一缕夹杂着灰尘走向远方。
王小满抽着鼻子到处嗅,两只手支撑着身子爬行,而后陶醉的回头,软绵绵的说,“妈妈,你闻,真的好香,好香啊!”
刘大丫微笑着看王小满,伸出软绵绵的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来,到妈妈这里来。”
“妈妈,我想吃肉。”王小满瞪着那双快占了整张脸快三分之一的眼睛,皱着鼻子,嘟囔着说,“不然鱼也行,再不然,米饭、大饼也行……”他说着用手在肚子前比划着,“这么多,我都吃得完,妈妈,我再也不会乱丢胡萝卜了……”
酸气涌上鼻尖,她的喉咙好像有硬块堵住一般,微张的布满裂纹的嘴唇,喘不上气来,她把孩子抱在怀里,眼睛酸酸涨涨,却不住告诫自己,不能流,一天只有两口水。
“水又少了?”杜月儒皱着眉头,灯火下,更显得格外好看。
“是。”
“隔壁村呢?黄辉回来没有?”
“今天中午刚刚派人回来传话,说是附近村庄的人都跑光了,倒是山上有很多生活的痕迹。”
杜月儒笑了一下,慢条斯理的说话,“一、增加十队人手去山上抓人,去远一点的地方,沿着水流走。二,通知黄辉,山上的人不要放过,能抓多少是多少,100个人凑成一批送回来。”
“是。”
一阵风刮过,刘琛抖了一下身子,他尽力缩成一团朝里面挤,十月份的夜晚,没有棉衣棉被的护体,风仿佛刮走了骨子里的那一丁点温暖,怎么会这样?刘琛心中不断涌出巨大的愤怒,他是县城的师爷,通晓文墨、吃皇粮,他怎么是那一群在黄土里扒食物的人可比的呢?
明天一定要再去找那些大兵说说,让他们看到他的不一样,然后推荐给将军,他可是有用的人才啊!怎么能天天挑水呢?刘琛捂着自己凹下去的肚子,将自己缩得更紧,双手揪着衣服握成拳头。
锣鼓敲三次的时候,大家就开始起床了,刘琛以最快的速度起床,头发都还没有梳称,就在一片的瞪眼中踩着手脚出了门。
天还是蒙蒙亮,一出来,就被嗖嗖的冷风灌了满肚子,刘琛左顾右盼,很快找到了田勇,他露出谄媚的笑容奔过去,叫了一声勇哥。
田勇擦着自己的刀斜着眼睛看他,这小子三天两头的来找他,烦都要烦死了。
被田勇这样轻视,刘琛心中的怒气蹭蹭蹭往上涌,饿了一夜的肚子仿佛已经抱了,不过他还是转了个生硬的笑容,做了个揖,“勇哥,是这样的,我是县城的师爷,如今回来探亲,已经不少日子了,恐怕县令已经派人来找我了。不过,如今我即已来到洪大将军的营帐,是断然不会再回去为那狗皇帝卖命的,麻烦勇哥帮帮忙,我心幕洪大将军已经许久了,要是能见到将军一面,就死而无憾了!”
看田勇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刘琛一咬牙一跺脚,狠心掏出一块小灰布包,他心疼的层层打开,双手捧给田勇,鞠躬,“麻烦勇哥为我说上两句话。”
田勇看着面前雪白的二两银子,眼睛发光,他一把将银子揣进兜里,而后又左顾右盼,见没有被人看到,眼睛都笑弯了,他迅速收拾表情咳了两下,“这个事,我只能给你往上求情,你也知道的,洪大将军那是多么忙的人,他最后见不见你,我可是保证不了的。”
刘琛连忙鞠躬,表示感谢,“勇哥能帮我,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哪里奢求能真的见到洪大将军呢?”
☆、第五十三章
刘岸正在河边钓鱼,微风轻抚,淙淙流水泛起鱼鳞状的细波。
“爹,来吃饭吧,看来今天没有鱼加餐了。”刘贝从刘岸身后上前抽走他的鱼竿子。
刘岸一见是他,满脸的怒气瞬间消失,他无奈的敲敲他的脑袋,“臭小子,老爹还不是怕你馋了?”
刘贝走在前头给他一片大叶子,筷子递给他,“我不馋,晓春做的饭菜不错。”
刘岸哼哼两声,接过,看到里面肥滋滋流油的兔子肉,瞥了一下嘴,“怎么又是兔子肉?还是烤的!老子吃得都快拉不出来了,嘴里还长了一个泡。”
“有肉吃还嫌,爹,你不是最爱吃肉?”刘贝笑他,“吃得上兔子肉您还得高兴,下次指不定还有没有呢?”
“怎么人又多了?”刘西憋闷的在大叶子里翻来翻去,“下次抓两鸟蛋来烤烤。”
“要是有一锅,我绝对不做烤的了。”王晓春说了一句,又对着刘岸说,“爹,别翻了,今天有两朵香菇。”
刘岸的眼睛瞬间亮了,他从下面挑出几朵又大又肥的香菇,开始大快朵颐,可惜香菇确确实实只有两朵,“还是香菇最对老子的口味儿了,煮汤味儿更香,大白米饭浇一层香菇酱汤,啧,老子能吃两堆碗!”他舔舔嘴,“到哪儿抢只锅回来?”
几人闷头吃饭,刘岸回去继续钓鱼、挖野菜,顺道看看能不能找到两朵菇,他沿着水边走,却觉得这河水比前两天低了不少,黄土露在外面,湿润润的。
他猛然抬头,转身跑回去,边跑边喊,“刘贝!晓春!”
“快走,现在!收拾收拾东西,不能带走的直接丢下!”刘岸脸色严肃,他低着头眼珠子直转,口中不断喃喃,见他们一副疑惑的样子看着他,猛的吼了一声,“快收拾东西啊!马上进山!”说着他冲着四周,“官兵就要来了,往山里走!”
周围人看到刘岸一副神经了的样子,心中却不能平静,这几个月来,他们平静的生活被打破,家园丢失,妻离子散,最不缺的就是天降的灾祸。
不少人纷纷收拾行李,还有人犹犹豫豫,不想失去这里有吃有喝的优越生活。
刘岸见他们收拾好东西就带着他们继续往山上走,如果他猜测的没错,下面军营来这里是为了水,如今水位上升,他们打水恐怕会更往里面走,更有甚者,谁来打水?谁来运水?军营需要的用水量都从这里来,恐怕不会是一笔小账!刘岸心中后悔恼怒不止,他当初为什么要贪图那几两银子?搞得猛虎村所有人都失去了家园!失去了平静的生活!
敢了一整天的路,刘岸心中咕咕直叫,他坐在一块大岩石上面歇息,儿媳妇王晓春正在做饭,暮色四合,唯有那一点火光照亮,刘岸心中茫然,到底什么时候这种日子才会结束?
“啊!啊!”刘贝指着一处地方,惊慌失措的往后退,刘岸转身,却看见不少人举着火把上山,天色昏暗,那红云边的袖子却出卖了他的身份。
“快走,熄了火,今晚敢夜路。”刘岸说着一脚捣毁火堆,接过王晓春递过来的几串烤菜,苦腥的、温热的菜下肚,身上好歹多了两分力气。
看着脚边堆满的松子坚果,林子谦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貉从洞中露出半张脸,眼睛里露出惊慌和惧意。
林子谦不好意思的挠挠鼻子,“不好意思哈,吓着你了,你上来吧,我没有恶意的。”
貉的脑袋缩下去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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