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花- 第11部分

第三章　街荫（5）
如果真能变成这样，多潇洒啊。
　　可是，这是否意味着自己本来具有的女性魅力也将随之丧失？
　　进入十二月，往来于人行道上的路人大多穿上了大衣。
　　在秋天里呈现着红、黄和缤纷色彩的林荫道上，已是落叶纷飞，尖尖的树梢上，延展出一片清冷的天空。
　　一早一晚，开始能感到初冬的气息。可是，冬子仿佛觉得夏天才刚刚结束。
　　这是为什么……
　　冬子想了片刻，忽然发现是因为代代木的树林依旧还是郁郁葱葱的。
　　去店里的路上，能观赏到代代木的林荫。在下雪的冬天，冷杉和常绿树依然呈现着茂密的碧绿。
　　冬子从落叶的林荫道上走过来，看到这片树林，就像是从晚秋的萧瑟中，飘回到夏天的繁茂。的确，在这片树林里行走便能享有绿色带来的闲适。
　　但，秋天还是应呈显出象征秋天的红叶，随着秋意的加深，落叶翩翩，才能体现出自然季节的更迭。如此，自然的喜乐、悲伤才得以鲜明地表现出来。
　　其实，在店里，只要看看大街上的来往行人，便可以判断出季节的变迁。
　　就在前不久，看到的还都是身穿休闲西服、马靴，一身新潮打扮的年轻人阔步前行，而现在行人的衣着则是以毛皮、带帽子的披风、套头衫、长统马靴为主了。
　　说是毛皮大衣，由于大多为年轻人，顶多只是穿些兔皮或小羊羔皮，很少有像水貂皮这样的高档品。可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智慧，极尽所能地展露着自己的个性。如此，原宿的时尚才得以是流动的，而不是千篇一律、一成不变的风景。
　　冬子很欣赏这种将自己的喜好大胆地展示在服装上的年轻人，若以真纪她们的观点，就看法不一了。
　　“现在的原宿，也成为那些手里捧着时尚杂志、到处晃晃荡荡的土包子们聚集的地方了。”
　　对于从高中时代起就游逛在原宿一带的真纪来说，根本看不惯这些自认为引领时代潮流的原宿族千奇百怪的装束。
　　“原宿的美，就在于一个个小店都很有个性而随意，身着便装便可自由出入。现在，这么多高楼大厦和大型商店林立其间，过往行人也都装模作样地穿上高档服装，和银座就没什么两样了。”
　　的确，这几年，增加了太多的豪华商店和高楼大厦。从而就丢失了原本狭小却很雅致精巧的原宿韵味。
　　贵志第二次来电话，是十二月的第一个星期一下午。
　　夕阳西斜，落在西边代代木树林上，染红了冬子店铺的橱窗。
　　“怎么样？还好吗？”
　　“托你的福……”冬子边看着映红的玻璃柜，边点着头。
　　“今晚，可以一块儿吃饭吗？”
　　“一会儿吗？”
　　“不方便？”
　　虽说今晚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安排，也不是不可以见面，可也太突然了。
　　一般来说，女士和人约会，总是要事先做些准备。并不需要打扮得很花哨，但至少要穿上自己中意的服装，梳个喜欢的发型。可今天，冬子只随意穿了一件针织连衣裙，外套一件毛织大衣而已。
　　冬子虽然并非特别不中意今天的这身打扮，不过，若要和贵志见面，冬子还是希望穿上羊绒大衣，戴着贵志送的貂皮披肩去。至少提前一天打招呼，才好有备而往。
　　“出院后，还没有好好地见过面，上次说一起去九州旅行的事，暂时很难成行了。”
　　旅行的事冬子也很在意。不过，即便延期也没什么，毕竟自己的身体这个样子，一想到要和贵志去旅行，心里还是有所顾忌。
　　“我七点钟去你那里接你。”
　　“不要，约好见面地点就行。”。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三章　街荫（6）
冬子尽可能地不和贵志在店里碰面。贵志来倒没有什么不妥，只是冬子担心自己对贵志发嗲，不愿意让真纪和友美看到自己像个小女人。
　　“那好，就在附近的‘含羞草馆’好吗？”
　　“好……”点了点头，冬子把话咽了下去。
　　又要和贵志碰面了。上一次是为了介绍医院，可这次没有任何理由。这样下去，不就是重温旧梦吗？
　　“那好，七点钟。”贵志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接着说，“对了，带船津去怎么样？”
　　“为什么？”
　　“那家伙，是你的粉丝，三个人一块儿为你庆祝康复吧。”
　　贵志总是爱自作主张，丝毫也不考虑冬子的心情。
　　“真要一起吗？”
　　“他现在不在，等回来后就带他一块儿过去。”贵志说完，就挂了电话。
　　又要和贵志见面了……
　　冬子为自己期待见面的心情感到惊诧不满，不过，“这是为了庆祝痊愈”，冬子在为自己找新的借口。
　　七点差一点，冬子正为赴约做着准备，突然，船津来到店里。
　　“啊，是在这里碰面吗？”因为本来已说好三个人在“含羞草馆”见面，冬子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是替所长来接你的。”
　　“接我？”
　　“所长说，‘庆祝康复，还不如在有榻榻米的日式包间里更好’，所长在筑地定了包间，他说从事务所直接去那里。”
　　“……”
　　“所长还说，‘可以的话，店里的女职员也一起来吧’。”
　　“都来？”冬子回头看了一下站在旁边的真纪和友美。
　　船津接着又说：“店的名字叫‘福源’，他们的河豚料理很好吃，怎么样？”
　　“啊，真棒啊！”真纪立时拍起手来，然后又迟疑了一下，说：“真去啊，那好吗？”
　　“已经预订了五个人的座位。”
　　“我还是第一次去有榻榻米的包间呢。”真纪兴奋地说。
　　“我也是头一次去筑地。”友美也点头示意。
　　这么一来，就不得不大家一块儿去了。
　　“那，就一起去吧。”
　　“真高兴，现在就关店门？”
　　“那就关吧，是还早，可也没办法。”
　　真纪和友美立刻就去了工作室，开始换衣服。
　　听到两个人欢呼雀跃的声音，冬子顿时有些闷闷不乐。要是一开始就说好带着店里的女职员们去筑地，倒也无妨。那就不必自己一个人先做离店的准备了。而且，这下她们肯定就会猜到她本来是要和贵志约会的。
　　即便知道也没关系，反正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可刚才自己说的是有事要先走一步，这就显得奇怪了。
　　这些安排，都表现出贵志一贯爱擅自作主的毛病。一切都是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而不替对方考虑。怎么说，也应该多少设身处地从对方的角度想才是……
　　“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吗？”船津好像觉察到冬子的郁闷。
　　“哦，没什么。”
　　“身体怎么样啦？”
　　“不错，多谢各方面的关照。”这次和船津见面，还是出院后的第一次。
　　“橱窗展示柜有变化呀。”
　　“对了，对了，送你的帽子，现在正在赶制着。圣诞节时就能做好了。”
　　“真送给我？”
　　“你戴上一定合适。”
　　冬子说着，真纪和友美已经穿好大衣从工作室走了出来。
　　四个人打车到了筑地。贵志已经到了，正在和老板喝着啤酒。
　　贵志曾多次在这里接待客人或聚餐，已经是这里的老主顾了。
　　“欢迎光临！”贵志回过头说，示意冬子坐壁龛前的席位，“今天你是主宾，就坐在这儿吧。”
　　“那可不好，就这里吧。”
　　“今天是我来宴请啦。”
　　互相谦让了一阵后，冬子不得已被两个女职员簇拥在中间，坐到了壁龛前的上座。。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三章　街荫（7）
“圆帽”开业时，贵志曾经去过一次，可对于真纪和友美来说，还是初次见面。
　　“这位是真纪，这位是友美。”
　　冬子一一地介绍完后，贵志点着头，然后就自报家门地行了个礼，说：“我是贵志。”
　　“今天是为了庆祝木之内小姐的康复，所以人多点好。大家喝鳍酒好吗？”
　　女孩子们听后，面面相觑。无论是筑地的高级料理店还是鳍酒，都是第一次接触，多少显得有些矜持。
　　“吃河豚，还是清酒好吧？”
　　不一会儿，鳍酒上来了，大家开始举杯祝酒。
　　“恭喜早日康复啦！”
　　贵志带头一说，大家都一起说道：
　　“恭喜！恭喜！”
　　“多谢大家！”
　　冬子回答着，心中却忐忑不安。完全预料不到会是这样一帮人在一起为自己开庆祝会。
　　贵志却是一副坦然的样子。冬子觉得这不会是一场恶作剧吧……女孩子们会怎么看自己和贵志之间的关系呢？
　　虽说贵志也来过店里，冬子和中山夫人的言谈之间也偶尔涉及到贵志，女职员们大概也知道冬子和贵志曾经交往过，或许还知道他是位有名的建筑师。可为什么要宴请她们呢？冬子越想越觉得蹊跷。
　　真纪和友美看上去矜持、拘谨，但女性的直觉就是敏锐。她们一定正充满好奇地观察着贵志和冬子的神态。
　　冬子对贵志的这番用意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冬子暗想：一会儿，两个人的时候，要好好审问他一下。
　　冬子用疑惑的眼光看着贵志，可贵志却若无其事地畅饮起来。
　　“大家别客气啊，到了冬天，最好吃的还是河豚。”
　　故作矜持的女孩子们，赶紧吃起河豚刺身来。用来作调料的橙子汁，味道鲜美。
　　“你们一定很能喝吧？”
　　“不行，我们还喝不过老板。”
　　“老板的酒量不行吧？”
　　“真的吗？”
　　冬子露出了一脸苦笑，可心里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河豚刺身上完后，是河豚火锅。鱼白全都溶化在河豚火锅的汤里面，黏糊糊的，飘溢着香醇的气味。
　　“真是美味啊！”真纪她们吃得不亦乐乎。
　　贵志一面不断地自斟着鳍酒，一面津津有味地看着女职员们吃河豚料理的样子。
　　真是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
　　冬子带着一股怨气，开始给自己倒鳍酒。越是焦躁不安，越是酒兴大发起来。
　　“贵志先生，您都给什么地方设计建筑？”
　　女职员们从这个问题打开了话匣子，然后就问到最近欧洲的建筑、时尚等各式各样的话题。
　　贵志认认真真地一一作答。
　　“我们真想去看看啊！”
　　友美说完，贵志就接着话茬儿说：“你们要是去，那里有我特别要好的朋友，我给你们写封介绍信，让他们给你们做向导，又方便又不花钱。”
　　“这下就更想去了。”
　　“要去，最好还是趁年轻去。”
　　“对，绝对正确！”
　　女职员们频频点头。冬子看在眼里，气在心头。这与其说是为自己祝贺康复，倒不如说成了贵志和女孩子们的聚会。
　　他这个人一见到年轻女孩子，就来精神。本以为他对这么青涩的女孩子不感兴趣，但男人的心，真是搞不懂。
　　冬子想到这儿，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嫉妒，于是就越发地郁闷起来。
　　贵志对真纪和友美表现出兴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和自己也完全无关。冬子这样宽慰着自己，但，依然是心绪不定。
　　贵志似乎察觉到冬子的不快，就招呼着冬子：“你在喝吗？”
　　“在喝。”冬子本想若无其事地回答，可语气却显得很冷漠。
　　河豚火锅上完后，又上来了河豚菜饭。

第三章　街荫（8）
鱼白的醇香溶化在汤里，味道很鲜美，可是冬子喝了太多的酒，已经咽不下去。年轻女职员们食欲旺盛，吃完了河豚菜饭，又吃了最后上来的甜点。把羊羹也吃得一干二净。
　　“真是太好吃了。多谢您的款待啊。”
　　真纪和友美同时行了礼。
　　“那，我们就再去一家喝酒吧。”
　　“啊，太高兴了，我们也可以去吗？”
　　“当然了，船津君，你叫辆车来吧。”
　　贵志说完，点燃一支香烟，站了起来。
　　离开了筑地，又去了银座一间叫“玛格丽特”的地下酒吧。店不太大，店门附近，放着一架钢琴，座位被排列成圆形，放置在钢琴前面。
　　贵志好像也常来这里喝酒，店老板迎上前来打招呼，把贵志的酒也拿了过来。以前贵志主要是去赤坂和六本木喝酒，最近，有时也会到银座来。
　　酒杯里斟上威士忌后，大家一齐举杯。
　　“恭喜！”
　　只有干杯时，大家的注意力才朝向冬子，但接下来，又自顾自交谈起来。两个女职员依旧不断地和贵志闲聊着，或许是因钢琴的声音，也不知他们都在聊些什么，只见贵志聊得兴高采烈。
　　冬子独自一人喝着闷酒。在筑地喝了鳍酒，现在又继续喝兑水威士忌，冬子以为自己会喝醉，可大脑依然很清醒。也许是总高兴不起来的缘故吧。
　　通常这种情形，过一会儿就会突然醉倒。
　　冬子放下酒杯，想要吸烟，她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船津赶紧用打火机给冬子点上。
　　“谢谢！”
　　“哪里不舒服吗？”
　　“咦，怎么了？”
　　“看你好像没精打采的样子。”
　　“没有的事。”冬子转过身来面对船津，问道，“跳不跳舞？”
　　“和我跳吗？”
　　“对啊。”
　　“不可能吧，不和所长跳吗？”
　　“那个人跳舞不行，没关系吧？”
　　船津难为情地看着舞池。钢琴前窄小的空间里，有一对男女在跳着慢舞。
　　“会跳吧？”
　　“一点点……”
　　“那就开始吧。”
　　在冬子的再三催促下，船津站了起来。
　　“跳一曲就来。”船津一边站起来，一边向贵志禀报着。
　　“嘿，老板也会跳吗？”女职员们一起拍手叫好。
　　冬子在钢琴边上的昏暗角落里和船津跳起舞来。
　　“跳舞还要请示吗？”
　　“没有这回事啦。”
　　“在酒桌上，不是不分上下级吗？”
　　冬子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把脸贴了过去。船津的鬓角呈现在了眼前。
　　一曲终了，冬子忽然间有了醉意，刚才僵硬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
　　“跳得真不错嘛！”听到贵志的夸奖，船津挠着头。
　　“老板，真般配啊！”
　　“真的？吓住你了吧。”冬子也毫不示弱地回答着真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