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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吧？”冬子感到这个店有些不舒服，想换个场所。
“去哪里？”
“先出去吧。”
两人来到外边，雨已经停了，可是天空还布满着厚厚的阴云。
“我们去饭店的酒吧好吗？”船津手指着耸立在夜空下的饭店说道，“我想去能跳舞的地方。可我不知道哪里有，上次所长带我们去的地方是有的。”
“在银座，就去那里吧。”
冬子走在前面，向开过来的出租车挥手：“去银座。”
“真的可以吗？”船津问道。
“没问题，下面就由我来安排啦。”
“不是这个意思，要是被所长看见了……”
“没事的，反正你已经辞去工作了。”
“可是，你呢……”
“就不用担心我了。”冬子说着，感到自己有些张狂。
上次和贵志去的酒吧，是在靠近银座的新桥，在一座白色大厦的地下，不像是酒吧，倒像是夜总会。
和船津他们一块儿去是在十二月初，贵志在筑地请客吃了河豚料理后，冬子店里的真纪和友美也一道去的。那以后，和贵志又来过一次，大致方位是记得的。
林荫大道是一条单行线，从新桥那边进来，大概两百米的地方，有一座白色大厦。
两个人在这里下了车，然后下了台阶。看到霓虹灯就想起来了，是叫做“玛格丽特”的一家店。上次来的时候，感到整个店都很昏暗，可这次来并没有这个感觉。已经快十一点了，可这个时间算是刚刚进入午夜，所以还不太拥挤。两个人进来后就并排坐到了里面的包间。
服务生立刻端来了冰水。
“喝点什么？”
“我喝白兰地，你呢？”
冬子问过之后，船津略考虑了一下，说：“我也喝一样的吧。”
冬子直截了当地问起了服务生：“最近贵志有没有来？”
“半个月以前来过一次，自那以后就……”
“是吗？”
冬子颔首，可船津好像还放心不下。
“是不是快来了？”
“别那么当回事。”冬子嘴上这么说，心里也在嘀咕要是真遇上贵志怎么办。反正两个人之间又没做什么有愧的事，贵志是成年人，即便遇上了，也不会说什么。要是真见到了，就一块儿喝酒呗。冬子也许是喝了酒，胆子也壮大了。
“来，为船津去美国干杯。”冬子举起了白兰地酒杯。
“不，今天是为了你。”
“为我？”
“虽然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说法，但医院的调查就算告一段落了。”
“那你辛苦了。”
“木之内小姐还是不适合在新宿那样便宜的酒吧，而更适合在这样的地方。”
“没有的事。”
客人还很稀疏，钢琴弹奏的舞曲响起。跳舞的场地很小，又是钢琴伴奏，不能跳得太剧烈，音乐很平和，酒吧里弥漫着幽雅的气氛。
“跳舞吗？”在微醺中，冬子向船津发出邀请。
船津跳得不太好。说在学生时代只被朋友带着去跳了两三次。
要说跳得好，还是贵志。贵志说他的学生时代没有其他可玩的，只要有四五百日元就可以在舞池跳一晚上，那里是最好的玩耍地点。
第八章 病叶（13）
“你在那里引诱女孩子吧？”冬子曾试探着问道，贵志笑而不答。
贵志的舞姿看上去就是有资历的，船津跳得还比较生硬。知道他有些紧张，可冬子觉得船津那生硬的动作里散发着青春活力。
钢琴的曲目是《 潇洒的分别 》。
“上次也是这个曲子，一定是为我们演奏的。”冬子在船津的胸前窃窃私语着。
“这就叫潇洒吗？”
“不是吗？”
“不知道。”船津说完，突然更加用力地抓住冬子的胳膊，说道：“我一会儿说话时，你不要笑，好好听着。”
“什么？”
“跟不跟我一块儿去美国？”
“我？”冬子霎时怔住了，正要抬起头时，船津弯下身来在耳畔喃喃道：“和我一起。”
“……”
“本来，一直到进来以前我都是打算一个人去的，可是一进到这里，忽然冒出了新念头。”
冬子抬起了头，在船津那雪白的衬衫里嗅到了男人的气味。
两个人都默不作声地跳着，冬子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是好，船津也为自己说出的唐突话不知所措。
不一会儿，曲子结束了，两个人回到座位上。船津像是给自己鼓劲儿似的喝了一口白兰地，然后说道：“不行吗？”
“等一等……”冬子又审视了一下船津说，“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并没有搞错。”
“我可是正如你知道的那样，是个做了手术的女人。”
“我知道。”
“那就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我是真心真意的。”
“你就不要再怜悯我了。”冬子站了起来，走向化妆室。
化妆室不同于昏暗的包间，灯光明亮，从镜子里可以看清楚自己的脸。这是一副就要到二十九岁、已没有了子宫的女人的容颜。
那个人想要把这个女人怎么样呢……
从化妆室出来回到座位上，冬子尽可能作出开心的样子，然后说道：“我们该回去了吧？”
“就回去了吗？”
“已经过了十一点了。”
“刚才的话，让你不高兴了吗？”
“没有，没有的事。”冬子预感到再这样和船津泡下去，自己迟早要崩溃掉，还是现在分手为妥，“今天不是已经喝得很舒服了吗？”
“……”
“已经晚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不，我送你。”船津有些生气地站了起来，无声地走到外边，朝驶过来的出租车举起了手。
车发动起来时，冬子问道：“生气了吗？”
“倒没有生气，你总是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一点也不认真考虑一下。”
“没有的事，每次都听得很认真。”
“那你为什么突然就要回去，我好不容易刚开个头，你就把话岔开了。”
“不是……”
“现在不又是刚说到半截就躲开了。”
“那是……因为你净说些让人感到恐怖的话。”
“说一起去美国，怎么就恐怖了？我并没想把你带到那边就撒手不管了。”
“这我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才害怕的。”
“真是一点也搞不懂。”
“是的，你搞不懂。”冬子沉到座位里。
船津觉得把自己爱的人带走是天经地义的。这么认真地说，却让人觉得可怕，这让船津感到很是气愤。
可是从冬子的角度来看，船津的认真让她感到恐惧。如果把他的话当真，顺从了他的意志，一旦他理智起来，又该怎么办？现在看着美丽，迟早会有褪色、露出本色的时候。
船津既知道冬子和贵志的交往，也知晓冬子失去了身为女人最宝贵的东西，还知道冬子比他大两岁。即便现在可以接受，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接受不了。现在喜欢的，说不定在不久的将来就成了憎恶的对象。 。。
第八章 病叶（14）
冬子不想尝到这颗苦果。与其有这么倒霉的一天，还不如现在忍痛割爱的好。
也许是过于多虑了，冬子现在越发地谨小慎微起来。
出租车从大道上朝着参宫桥车站方向驶去，路边布满了狭小的商店街，一直到十点都是人声鼎沸的，但此时基本都关门了，只有小吃店还亮着灯。从这里穿过去，上了一个缓坡就到了冬子的公寓。船津已经送过几次，很清楚这里的路。
“就在这里吧。”
“在上到坡的尽头。”冬子说道。船津慌了神儿似的瞧着冬子。
“我也下车？”
“已经不要紧了。”
出租车停了下来，冬子自顾自地下了车，船津也跟着下来了。
“打算干什么？”
“没……”船津一副困惑的样子站在那里。
“今天真的就在这里分手吧。”
“那我们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去美国不是还有一段时间吗？”
“还有半个月。”
“那还可以再见一次的。”
“我是希望你能尽快答复刚才我说的话。”
已经是深更半夜了，不可能一直站在这里。冬子朝左手的小路慢慢地走去。
“今天晚上不回话，我就不回去。”
“刚才我不是已经回绝了吗？”
“不，你还没有明确地拒绝。只是说恐怖。”
“所以……”
“恐怖，为什么就意味着不行呢？”
“……”
“我还没有死心。”船津仍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夜晚的小路上，路灯有序地排列着。冬子看着路灯，回过头来。船津伺机用手扳转冬子的肩膀，将她拉到自己身旁。
“不行……”
冬子转过脸去，船津强行抱住冬子，并要吻她。冬子左右摇摆着头，缩起脖子。转眼间船津从上面压了过来，冬子接受了这个吻。在男人的臂膀里冬子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汽车声音。不一会儿，船津忽然松懈了腕力。
“跟我一块儿去吧。”
“……”
“去美国，一块儿生活吧。”
这话让冬子听起来，好像一阵风吹过。一阵从遥远的地方吹过来却跟自己毫无缘分的风。
“好不好？”
冬子在船津的臂膀中慢慢地左右摇摆着头。
“为什么不行？”船津加重了语气问道。
“因为我喜欢你。”冬子小声而有力地说道，“就是因为喜欢，才想这样分手的。”
“搞不懂。”
“你搞不懂，也就是这样了。”
冬子知道自己的声音随着风飘走了。两个人沉默不语地走在夜间的小路上。四周都是住宅区，已是夜深人静。
从左侧的树丛中间，一朵一朵的绣球花浮现在街灯的光晕中。路的尽头，传来了小田快线的电车发出的风驰电掣的声音。已经过了十二点，也许是末班车了。
电车驶过后，又恢复了寂静。
两个人下车后，好像已经走了有四五百米。再这么走下去，就到了铁轨过街桥，前面已经没有能行车的路了。
“回去吧。”
冬子在有一棵巨大的榉木探出树枝的围墙墙角处停下脚步，沿着刚才走过的路返回。
雨虽是彻底不下了，石墙和人行道都还是湿漉漉的。船津依然一言不发地跟在冬子的后面。
不一会儿，路微微地往右拐过去，转过这个弯儿，就能看到冬子公寓的入口。走到白色石墙结束的地方，船津轻轻地叹了口气。
“累了吧？”
“没有……”
在夜幕下，船津微微地摇着头。冬子忽然觉得就这样让小伙子回去是不是太残酷了？说不定今后真的就见不到了。即便说距去美国还有半个月，他也可能不会再和我说什么了。想到这里，冬子忽然感到有些眷恋不舍。 。 想看书来
第八章 病叶（15）
“休息一下吗？”
船津疑惑地注视着冬子，问：“可以吗？”
“喝点茶吧。”
冬子走在前面，打开了公寓入口处的玻璃门。
大门左手是管理员的房间，对面排列着信箱。冬子看了一下信箱，拿出上网账单和电话费单据，然后来到电梯前。
两架电梯都停在一层。冬子上了右侧的电梯，船津紧跟其后，电梯门关上了。两个人在电梯里，默不作声地注视着电梯的楼层显示。
冬子看着从二层上到三层的显示时，心里想：让船津进到自己的房间，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情？要是打算分手，就应该坚决在公寓前分手。船津也是这么认为的，很明显，是冬子邀请他进来的。
打开房门进入房间，冬子马上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还没有精疲力尽，但已明显显出倦意。
冬子稍稍地梳理了一下头发，就回到了客厅。船津坐在沙发上点起了一支香烟。
“是喝咖啡，还是喝茶？”
“给我杯咖啡吧。”
冬子点头，走向厨房。
“到了美国，也要租公寓吧？”要是一言不发就会感到很不自在，冬子故意大声开朗地问道。
“打算先住到朋友那里。”
“那就不会寂寞了。”
“可是……”船津欲言又止。
冬子冲好咖啡，放到了桌子上。船津不加糖地喝了起来。
“不是用咖啡壶煮的，不好喝吧？”
“不，挺好喝的。”
“没有什么招待你的，吃西式点心吗？”
“不用。你在家也做饭吗？”
“当然做了，奇怪吗？”
船津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问一个奇怪的问题可以吗？”
“请。”
“所长来过这里吗？”
“没有，没有来过。”
船津进一步环视起四周，问道：“今天晚上，为什么让我进到你房间里来？”
“什么为什么？今晚已经陪了我很长时间了，我觉得你累了。”
“不是。其实是同情我，可怜我，才让我进来的吧。”
“不是的。”
“不管什么理由，能让我进来，我就感到很满足了。这下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去美国了。”
“到了美国，给我来信吧。”
“哎，这可不行。我去美国的目的就是为了忘记你。”
“太过分了……”
“你好像还不信，我就是为了忘记你才要去美国。”
“……”
“今晚，我真的彻底死了这份心。”
“听听音乐吧。”冬子感到窒息，站了起来，来到放在书柜间的音响前，“听听莫扎特的音乐怎么样？”
冬子放上音乐，回过头，船津站了起来。
“我回去了。”
“就回去了吗？”
“嗯。”
船津颔首，露出一副痛苦的神情。冬子移动身子挡在了前面。
“怎么了？”
“已经太晚了，回去了。”
“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什么事了。”船津边换鞋边说，“再这么呆下去，只会越来越痛苦，又会像上次那样，不知做出什么举动来。”
“……”
“你真坏。明明知道即便我对你有所要求，你也不会答应，却又邀我到你房间里。”
“我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