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甜橙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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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甜橙树-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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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得意。我一定是学校唯一一个有印地安名字的学生。

  葛罗莉亚在一张纸上签了名后,踌躇着不肯离去。

  “还有什么事吗,小姐?”

  “我想问一下制服的事……您知道的,家父失业了,家里的经济状况很差。”

  校长叫我转过身好看清我的身高尺码,结果看到了我身上的补丁,证实葛罗莉亚所言不虚。

  她在一张纸上写了个号码,叫我们到里面去找尤拉丽雅太太。

  尤拉丽雅看到我个子这么小也很惊讶,她拿出最小号的制服让我穿上,结果看起来像套了个面包袋。

  “只有这一件了,还是太小。这个孩子个子这么小……”

  “我会带回去改短的。”

  我拿到两套免费的制服,快乐地离开学校。我开始想象,米奇欧看到我穿上新制服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之后几天我向他报告大大小小的事;学校里是怎样的、又不是怎样的。

  “校工会敲一个很大的钟,但是没有教堂里的钟那么大,你知道吧?所有人走到一个很大的露台上,去找自己的老师。老师让我们四个一列排好队,然后所有人乖乖地进教室,像绵羊一样。我们座位的桌子有盖子,可以打开来把所有课本文具放进去。我要学很多爱国歌曲,因为老师说,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巴西人和‘爱国者’,就要学会我们国家的歌曲。我学会了以后就可以唱了,是吧,米奇欧?”

  崭新的经验。内在的冲突。上学就是发现全新的世界。

  “小女孩,你拿着那朵花要去哪里?”

  她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手上拿着课本和笔记本,梳着两条辫子。

  “我要带给我的老师。”

  “为什么呢?”

  “因为她喜欢花。每个好学生都会带一朵花给老师。”

  “男生也可以带花吗?”

  “如果他喜欢那个老师就可以啊。”

  “真的吗?”

  “真的。”

  我的老师希西莉亚*潘恩小姐连一朵花都没有收到过,一定是因为她长得很丑。要是她的眼皮上没有那一小块胎记,看起来就不会那么丑了。但是她是唯一会在休息时间给我零钱,让我去糕饼店买包馅小煎饼的老师。

  我开始注意其他教室,发现每一张讲桌上的玻璃花瓶里都有花。只有我们教室的花瓶一直是空的。

  我还学会一种刺激的游戏。

  “你知道吗,米奇欧,今天我抓到一只蝙蝠耶。”

  “你上次说的那个路西安诺飞过来和你一起住了吗?”

  “不是啦,别傻了,我说的蝙蝠是可以坐的那种。玩‘抓蝙蝠’的时候,要先注意学校附近有没有开得很慢的车子,然后跳上去抓住车子后面的备用胎搭一段顺风车,超级好玩的。等车子要转弯时会停下来,我们就跳下车。但是要很小心,因为如果在车速很快的时候跳下来,就会屁股落地、手臂擦伤,痛得要死。”

  我喋喋不休地告诉米奇欧课堂上和休息时间发生的每一件事。当我告诉他在阅读课上,希西莉亚*潘恩小姐说我是全班读得最好的,我可以看出他十分以我为荣。然后我突然搞不清楚到底说“读得好”还是“阅得好”,于是决定有机会要问问艾德孟多伯伯。

  “不过说道蝙蝠——现在你知道是什么了吧,米奇欧——坐蝙蝠几乎和坐在你身上骑马一样棒呢。”

  “不会吗?你忘了我们上次玩猎牛游戏的时候,你疯狂地急驰过西部原野的样子吗?”

  他不得不同意,因为他从来就辩不赢我。

  “但是有一辆车,米奇欧,有一辆车一直没人敢上去抓蝙蝠。你知道是哪一辆车吗?就是那个葡萄牙人麦纽*瓦拉达赫的大车。你有听过比这更难听的名字吗?麦纽*瓦拉达赫……”

  “是啊。但是我想也许你……”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但是现在我暂时不想。我还要多多练习……然后再去冒险。”

  
  日子就这样在欢乐中度过。有一天早上我带了一朵花给希西莉亚*潘恩小姐,她非常感动,称赞我是个小绅士。

  “你知道‘绅士’是什么吗,米奇欧?”

  “绅士是很有礼貌的人,就像王子一样。”

  每一天我都更加喜欢学校生活,更加投入其中。学校里没有人抱怨过我。葛罗莉亚说,我把小恶魔关在抽屉里,变成另一个人了。

  “你觉得我有变好吗,米奇欧?”

  “我想大概有吧。”

  “那好吧,我本来要告诉你一个秘密的,现在不讲了。”

  我赌着气走开,但是他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我的怒气绝对不会持续很久。

  这个秘密会在当天晚上发生,我的心脏紧张到快要蹦出胸口来了。我等了好久好久,工厂才终于鸣笛,下班的人们缓缓从我眼前走过。又等了好久好久,才等到夏天的太阳下山,黑夜降临。连晚餐时间都来得特别慢。

  我待在工厂大门口东看西看,心里面没有蛇,也没有任何念头。我坐在那儿等妈妈。就连贾蒂拉都好奇地问我,是不是吃了不熟的水果肚子痛。

  妈妈出现了!不可能是其他人,世界上没有人像她一样。我跳起来跑过去。

  “祝福我吧,妈妈。”我吻了她的手。

  就算在昏暗的街灯下,我也看得出她很累,整张脸垮了下来。

  “你今天工作累不累,妈妈?”

  “很累,儿子。织布机旁边好热,没有人受得了。”

  “袋子给我拿,你累了。”

  我背起里面装着空午餐盒的袋子。

  “今天又到处恶作剧了吗?”

  “只有一些些而已,妈妈。”

  “你为什么要出来接我呢?”她猜想着。

  “妈妈,你有没有至少喜欢我一点点?”

  “我爱你和爱其他兄弟姐妹一样多。为什么这样问?”

  “妈妈,你知道巴塔乔卡的外甥纳丁欧吗?”

  “我记得。”她笑了起来。

  “你知道吗,她妈妈帮他做了一套好漂亮的西装。深绿色,上面有细细的白色条纹。里面有一件背心,扣子扣到脖子,但是他穿太小了,他又没有弟弟。他说他想卖掉这套衣服……你可以买下来吗?”

  “哎,我的儿子啊!家计已经很困难了!”

  “但是他可以让我们分两次付。而且又不贵,比买布料还便宜。”我把当铺老板关雅各的话搬出来。

  她不说话,默默计算着家里的花用。

  “妈妈,我会努力当班上最用功的学生。老师说我可以得荣誉奖。买下来嘛,妈妈。我好久没有新衣服了……”

  她的沉没转为痛楚。

  “你看,妈妈,如果不买这套衣服,我就没有当诗人穿的衣服了。拉拉可以用她的一块绸布帮我做个领结……”

  “好啦,儿子。我会加班一个礼拜,帮你买那套小西装的。”

  然后我亲吻她的手,把脸贴着她的手心,就这样一路走到家门口。

  我就是这样得到我的诗人装。穿起来非常帅气,艾德孟多伯伯还带我去拍了张照片。

  
  上学,摘花,摘花,上学……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哥多腓多校长走进我们教室为止。他先为了打断上课而向大家致歉,然后跑去和希西莉亚*潘恩小姐说话。我看到他指着玻璃花瓶里的花,然后他就走了。老师用伤心的眼神看着我。

  下课的时候,老师叫住了我。

  “等一下,我想和你说话,泽泽。”

  她一直在整理包包,看得出来她其实不想和我说话,想从她的东西之中找出勇气。然后她终于下定决心。

  “哥多腓多校长跟我说了一件有关你的不好的事,泽泽。是真的吗?”

  我肯定地点点头。

  “是关于花的事吗?是的,女士,没错。”

  “你是怎么做的?”

  “我早早起床,到塞金欧家的花园旁边等着,等大门一打开,我就赶快溜进去偷一朵花。但是他们家有好多花,根本看不出来少了一朵。”

  “是没错,但这是不对的。你不应该再做这种事了。这虽然不是严重的偷窃,但仍然是一种未经允许拿别人东西的行为。”

  “不对,不是的,希西莉亚*潘恩小姐。这个世界不是上帝的吗?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东西也都是上帝的啊!所以这些花也该是属于上帝的……”

  她听到我的逻辑后吃了一惊。

  “只有用这种方法我才能拿到花,老师。我们家没有花园,又没有钱买花。我不希望你的桌子老是摆着一个空瓶子。”

  她哽咽了。

  “偶尔您会给我钱买包馅小煎饼,不是吗?”

  “我可以每天都给你钱,但是你……”

  “我不能每天拿钱。”

  “为什么?”

  “因为还有其他穷学生没有点心吃。”

  她拿出一条旧手帕擦眼睛。

  “您看过鲁金哈吗?”

  “谁是鲁金哈?”

  “是一个个子和我差不多的黑人小女生,她妈妈总是把她的头发扎成小卷。”

  “我知道,是多洛提拉。”

  “就是她,没错,女士。多洛提拉比我还穷。其他女生不喜欢和她玩,因为她是黑人,有很穷。所以她总是躲在角落。我把您给我的煎饼分一半给她。”

  这一次她的手帕在鼻子上停留了许久。

  “您有时候可以直接把钱给她,不用给我。她妈妈替人家洗衣服,家里有十一个小孩,都还很小。每到周末我的姥姥会给他们一些豆子和米应急。我把煎饼分各给她,是因为妈妈教我们,要和那些比我们更穷的人分享我们所拥有的东西。”

  她的眼泪在脸上奔流不止。

  “我不是故意把您弄哭的。我保证不会再偷花了,而且要做个更好的学生。”

  “不是这个意思。泽泽,你过来。”

  她拉起我的手。

  “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因为你有一颗美丽的心,泽泽。”

  “我答应,但是我不想骗你。我没有美丽的心。您会这样说是因为您不知道我在家里的样子。”

  “那不重要。就我所看到的,你的心很美丽。从现在起我不要你再带花给我了,除非有人给你花。你可以答应我吗?”

  “我答应,女士。那花瓶呢?会不会一直空着?”

  “那个花瓶永远也不会空。每当我看到它,就会看到世界上最美丽的花朵。我会想到:送我这朵花的,是我最好的学生。好吗?”

  然后她笑了,放开我的手温柔地说:“现在你可以去玩了,小天使。”

皮蛋二重唱
我们在学校学到的第一件有用的东西,就是从星期一数到星期日,所以我知道“那个人”总是在“星期二”出现。后来我还发现,如果这个星期二他去火车站另一头的街区,再下一个星期二他就会来我们这边。

  这个星期二我跷课了。我没让托托卡知道,因为这样一来我就得送他弹珠,免得他回家告状。那个人在教堂的钟敲九声的时候才会出现,时间还早,所以我就在街上闲晃——当然啦,我只敢去没有任何危险的街道。我先在教堂前停下来看圣像。那些静止的雕像身边围满了蜡烛,蜡烛火光摇曳,圣徒好象也跟着晃动。我觉得有点害怕。我没办法判断当圣徒到底好还是不好,要一直保持固定的姿势不动。

  我走到圣器收藏室附近,隆凯利亚先生正把蜡台上用过的蜡烛取下,换上新的。他换下来的蜡烛头在桌子上堆成小小一堆。

  “日安,隆凯利亚先生。”

  他停下动作,把眼镜拉到鼻端,转过身吸了吸鼻子道:“日安,小男孩。”

  “需要我帮忙你吗?”我的眼睛贪婪地盯着那些蜡烛头。

  “除非你想碍我的事。你今天不用上学吗?”

  “我去了,但是老师没有来。她闹牙疼。”

  “你几岁啦,小朋友?”他又转身来,把眼镜拉到鼻端。

  “五——不对,六,六岁。不对,其实是五岁啦。”

  “哎,到底是五岁还是六岁?”

  我想到学校的事,便撒了谎:“六岁。”

  “那你已经可以开始上教义问答课咯。”

  “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每周四下午三点钟开始,你想来吗?”

  “看情况咯。如果你把蜡烛头送我,我就来。”

  “你要蜡烛头做什么?”

  天知道魔鬼已经给我一个好点子。我又开始撒谎。

  “我要拿来涂风筝线,这样比较牢固。”

  “那就拿去吧。”

  我把蜡烛头捡起来,收进袋子里,和笔记本、弹珠放在一起,雀跃不已。

  “非常感谢浓密,隆凯利亚先生。”

  “别忘了星期四的教义课。”

  我飞也似地离开教堂。因为时间还早,所以还有空做这件事。我跑到赌场前面,等附近没人经过,就跑到马路对面拿蜡烛头拼命擦地面。然后我跑回对街,背对着赌场四扇紧闭的大门在人行道上坐下来,等着看谁会是第一个滑倒的。

  等到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突然间——碰!——我的心跳加快,是科琳纳夫人,南隆兰纳的妈妈。她走出家门,拿着书本和手帕,朝教堂的方向前进。

  “圣母玛利亚!”

  她是我妈妈的朋友,南隆兰纳又是葛罗莉亚的好朋友。我真不愿意见到这一幕。我冲到街角,然后回头偷看:她摔了个四脚朝天,躺在地上不断咒骂。

  人群聚集过来,看她有没有受伤。从她骂人的凶狠样子看来,应该是只有一点擦伤而已。

  “一定是在这附近游荡的小混混搞的。”

  我送了口气,但是还不至于没注意到有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抓住我的包包。

  “是你干的吧!难道不是吗,泽泽?

  是奥兰多*凯布洛德弗哥先生,他是我们的老邻居。我说不出话来。

  “是还是不是?”

  “你不会到我家告状吧?”

  “不会。但是注意了,泽泽,这一次我放你走,因为那个老女人是个大嘴巴。但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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