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与他共过患难的老战友告诉他:“你的大儿子可能已经在越南牺牲了。”
原来,张建华的那位安塞籍战友两年前曾到北京来找过张国栋,但张国栋尚未回北京,他只好把张建华可能牺牲的事告诉了张国栋的那位老战友。张国栋的心像被万箭穿透,不久他就病倒了,而且这一病就是两年。这期间,老战友们通过各种渠道帮他调查,得到的消息支离破碎,连记事本的一页纸都记不满。张国栋到出院时也只仅仅知道建华从安塞返回广西的基地后立即就被逮捕了。在押解他回北京的火车上,建华轻而易举地制伏了四名押解人员,跳车逃走了。1969年,基地接收了一批越军新学员,他们当中有几个人在离河内四十公里的一处秘密营地担任警卫任务时见过中国教官张建华,而且张教官那一身神奇的本领更是警卫们每天最热门的话题。后来张教官不见了,听说在支援南方作战时战死了。这些新学员来到中国的基地后,立即向基地首长报告了张建华的情况,人们这才知道张建华的下落。所有的情况就是这些,张国栋想通过两国的大使馆帮助查询儿子是怎么牺牲的,或是牺牲在什么地方,但当时的政治形势不允许他这样做,儿子毕竟是一个越境的逃犯啊!时至1976年,“四人帮”被打倒,政治环境宽松多了,但是中越两国的关系却越来越紧张,终于真刀真枪地打起来了。寻找儿子下落的事只能暂时作罢。 txt小说上传分享
埋葬的利剑 第二章(5)
1984年,张国栋正式办理了离休手续。这一年,久病不愈又坚决不回北京的老伴在沂蒙山老家去世。老人到死也不知道长子已经埋骨异国他乡。张国栋重新开始托关系调查儿子的下落,但毫无进展,直到去年才通过驻越使馆的关系找到了一位曾为张建华开过车的越南伤残退伍军人。此人所能提供的情况并不多,但只要有专人顺着这条线索找下去,还是很有希望知道儿子的下落。张国栋决定亲自去越南查找,儿女们决定由建国的儿子张崇武陪同爷爷去越南,负责照顾爷爷。于是,建国和建平开始忙着为父亲和崇武办理出国申请、护照及签证等十分繁琐的手续。张国栋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张国栋的下盘收成马步,做了收势。那姿势仿佛是坐在一把椅子上,四平八稳,纹丝不动。呼出一口长气后,他睁开半闭的双眼站直身子。
院门开了,张崇武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爷爷!我回来了。哟,您刚练完功啊?”他来到爷爷面前,掏出手绢替爷爷擦去额头和鬓边的汗珠。
“嗯。”张国栋全身放松地朝屋门走去,“放假了?”
“放了。”崇武一步蹿上台阶,“爷爷,您等着,我去给您搬把椅子。”
崇武端了一把藤椅出来,放在葡萄架下,又给爷爷拿来茶具,一边沏茶一边问:“我小姑怎么还没来?”
张国栋伸展一下双臂,坐在藤椅上:“你们约好了?”
“昨天小姑给我打过电话,说今天要陪您去签证。”
一听这话,张国栋急忙坐直了身子:“可以签了?”
“这还有错?大使馆通知的。”崇武坐在爷爷身旁的石礅上。
张国栋微笑着拍了拍孙子的后脑勺,接过孙子递给他的茶呷了一口,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张崇武怕爷爷又想起伤心事,急忙打岔道:“我去给小姑打个电话……”
“不用了。”张国栋抬手制止道,“她说了要来就一定会来。对了,你吃早饭了吗?”
“吃了,爷爷。”
张国栋点点头说:“崇武啊,你上大学当然要以学习为主,爷爷不好意思干扰你,现在放假了,我可得问问你了,功夫是不是丢生了?”
“哪能啊!”张崇武笑道,“每天坚持练功精神特别好,别的同学一过十二点就哈欠连天,我每天夜里比他们晚睡一个钟头,早上还早起一个钟头,一点儿都不困。”
张国栋笑了:“说得好听,练两趟给我看看。”
崇武不大情愿地说:“人家大老远的刚跑上山来就……”
张国栋脸一沉,崇武立刻闭了嘴。在他心目中,威严而又慈祥的爷爷比爸爸的分量重得多,对这位一生中充满传奇经历的爷爷,他又敬又佩,爷爷的话岂敢有丝毫违拗!
“那练什么呢?”说着话,崇武已经向院子中央退了几步。
“游身八卦掌。”张国栋随口答道。
张崇武点点头,收摄心神,扎下马步,顿显面色凝重。他缓缓地做了起手势,忽然双掌一翻,一掌护住面门一掌蓄势待发,身随步转,掌随身出,劈、挂、格、挡疾徐有度,指东打西虎虎生风,张国栋一边喝着茶一边不动声色地看着,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张崇武今年二十二岁,读大学四年级,身材、长相酷似大伯张建华,浓眉大眼十分英武。自从得知华儿的噩耗之后,张国栋决心要把这个孙子培养成文武双全的出色人物。崇武六岁时,张国栋就开始训练他,为他打好习武的根基。如今的张崇武比华儿当年更有灵气,也更有知识,只是崇武比大伯父少了一些坚毅和刚猛。不过这是必然的,他们两代人的生活经历毕竟相差太大了。
张崇武拍出最后一掌,在离位收了势,八八六十四式功行圆满。
“爷爷,怎么样?没丢生吧?”崇武来到爷爷面前,不无得意地问。
“哼!”张国栋故作不屑,“比你大伯差远了。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浑身趼子老厚,一身的硬功夫啊!你要想让爷爷夸你几句,还得刻苦练哪!”
正说话间,张建平进了院门。
埋葬的利剑 第三章(1)
美国·纽约
与克利特德斯·布彻交谈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他那不间断的、连珠炮式的谈话方式,卡尔·安德森早已领教多次了。真不知道这种人怎么能当指挥官。但为了得到儿子的情况,他不得不告诫自己一定要耐心些。
卡尔·安德森赶乘西北航空公司的飞机,上午10点前便到了纽约。他从机场坐出租车直接来到布彻先生位于纽瓦克大街的办事处。这是一幢陈旧的公寓楼,楼梯肮脏不堪,楼道里堆满了杂物,安德森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穿行其间。在走廊尽头,他找到了布彻的办公室。
“啊哈!”布彻见安德森出现在门边,急忙放下搭在办公桌上的双腿,关闭了电视,“亲爱的将军,您总是像钟表一样准时。请进来吧,这真是个好习惯,如果您和姑娘们约会,一定会得到她们的芳心。啊,请坐……真对不起,这把椅子让您这样尊贵的客人坐,实在是寒酸了点儿。但是您知道,我们是义务为公众服务的……不过我相信您不会介意的……”
“布彻先生,”安德森坐下,“您说您找到了一个人,他是我儿子的……”
“啊!是的,是的。”布彻摇晃着他那秃顶而且闪着油光的大脑袋,双手上下按动着,“我找到他了,这是一个恶棍!我记得这个人,他曾经像一只可怜的、肮脏的野猫在大街上游荡,无家可归。但是他有一双不错的拳头,我是说……嗯……”他比画着拳击动作,“我想您明白我的意思,他参与非法的拳赛,然后把那些沾满血腥气的、皱皱巴巴的钞票花在最廉价的*身上。这个杂种……不、不!您听我说,当初他们就是把这样一个杂种扔给了我!呃!上帝啊,您能想象您的士兵把枪玩走了火的情景吗?而那枪口正巧对准了您的两腿之间!我的将军,这就是那个杂种干的事……”
安德森趁布彻耸肩作怪相之机问道:“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
布彻挥舞了一下手臂:“他的名字?您是问他的名字?哈!这个婊子养的,您儿子手下的那些凶神们的名字我都记不住,但是这个狗杂种我永远也忘不了!现在他叫麦克斯韦尔。但是您不知道,他的真名叫艾伦·琼斯,至少在他来到我的部队时身份牌上是这个名字,鬼才知道他从前是谁!将军,这个杂种是个杀人狂,他杀死过成百的越南人……”
“布彻先生,艾伦·琼斯现在在哪里?”
“他和前妻一直住在诺福克,哦!鬼地方!但愿那些该死的舰队开得远远的,随便开到哪儿,印度洋、地中海、红海,哪儿都成!吵死了,我在那里一天都不愿意多待……哦、哦……琼斯。是的、是的,听说他曾经住在那儿,也有一个妻子,但不久就离婚了。这杂种去了拉斯维加斯,那里有人雇他担任拳击教练……噢,对了将军,我们为什么不喝一杯呢?”说着,布彻转身从办公桌上抓起喝剩下小半瓶的威士忌,倒了两杯,将一杯递给卡尔,“将军,鬼知道他是怎么回来的。但这家伙回国后就改了名字,他想干吗?为什么要把自己隐藏起来?我猜他是杀人太多,他想忘掉过去。这个笨蛋!将军,您说说看,我们为什么要打那场战争?为什么要到地球的另一边去杀人、去被人杀?难道我们自己国家的问题还少吗?到处是小偷、骗子、*、吸毒者、同性恋,天天都发生谋杀、抢劫、*。可是国会、白宫、五角大楼的那些政客、阴谋家们给自己的肚子里塞满牛排、鱼子酱之后说:‘小伙子们,拿起枪吧,我们受到了威胁!’狗屁!如果我们不去人家国土上扔炸弹,我们就不会看到敌视的目光,更不必时刻担心人家的炸弹会穿透房顶砸在你的屁股上……”
埋葬的利剑 第三章(2)
安德森不得不又一次打断他的话:“布彻先生,您说艾伦·琼斯是我儿子的手下……”
“是的,是的。”布彻歪着脑袋斜着眼,加重了语气说,“是您儿子自己挑选的,他看中了那个杂种!不过说实话,那家伙打仗还是挺有一套的。将军,您知道,有的人天生就适合杀人,上帝造就他们就是来干这个的。就像非洲原野上角马、羚羊太多了,造物主就让狮子、猎豹负责减少它们的数量。呃!非洲……我真希望那场战争是在非洲而不是在印度*进行。狗娘养的政客们,他们骗我们这些无辜的人去和越南小矮人作战!那是些可怕的幽灵啊……”
“您能告诉我吗,布彻先生?”安德森提高嗓门说,“我儿子率领的特遣队一共十个人,九个人都死了或是失踪了,琼斯先生是怎么活下来的?”
布彻愣住了,喉结蠕动了几下才说:“他……没有说,他只是说,他们都死了。将军,我想您能够理解,在电话里谈这些事是很困难的。是的,他没说,可我问过他……”
安德森尽量微笑着点头表示理解:“那么,琼斯先生是否知道同伴们死在哪里、是怎么死的,或者他最后一次看见同伴们是在什么地方,等等?”
“是的、是的,我亲爱的将军,”布彻使劲地点着那颗肉球脑袋说,“您别着急,我们面临的问题很复杂,也很零乱,它毕竟是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事了。我感到我们有必要把现在已掌握的情况理出个头绪来……”
安德森耸耸肩,无奈地说:“好吧,我同意。”
布彻双手紧握放在胸前,眼睛盯着天花板,煞有介事地说:“1967年9月的某一天……呃,对了,霍尔沃斯说是13号!他妈的,13!这个倒霉的数字,亏他还记得起来!也许飞行员都有写日记的习惯……是的,在此之前我接到上司的命令,说有几个人归我指挥,他们要去北越和老挝的边境一带侦察北越军队的重要物资基地,并指引空军进行轰炸。对不起,您的儿子卡尔·汤姆上尉是执行这次任务的最佳人选,这也是我们最高司令官威斯特摩兰将军的看法。您的儿子是个出色的军官,他挑选了他认为合适的队员,于次日凌晨分乘两架直升机出发了,我看着您的儿子钻进了霍尔沃斯的UH-1。霍尔沃斯还记得,天亮时,他们降落在一个叫美浓的小村子。直升机飞回来了,负责联络的军官向我报告,上尉正带着他的人向北行进,还没有被人发现或发生交火事件。但是,二十四小时后,我们同特遣队失去了联系,并且是永远失去了联系。一周后我不得不向上级报告,行动失败了。两个月后,我奉调回国,艾伦·琼斯生还的消息我一点都不知道,只是几天前找到在比利时工作的霍尔沃斯才知道,他是去年回国度假时在拉斯维加斯遇到琼斯的。但琼斯没有向他透露任何情况。霍尔沃斯仅仅知道琼斯现在担任拳击教练,正和一个*舞女同居。所幸的是霍尔沃斯得到了琼斯的住址和电话号码……”
“这么说,更重要的情况必须见到艾伦·琼斯才能得到?”安德森站起来问。
“是的,是这样。您最好再等两天,将军,我想很快就可以弄清楚。我已经请琼斯准备一份书面材料提供给我……”
“布彻先生,”安德森起身握住对方的手说,“非常感谢您所做的努力,您给了我非常有价值的情报。不过我想亲自去拉斯维加斯见琼斯先生。这样做也许对您是极不礼貌的,但请您原谅,也请您理解一位父亲被失子之痛折磨了二十六年的心。”
布彻感动地眨眨眼,回到办公桌后,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飞快地写着。
安德森指着电话机说:“对不起,我用一下电话行吗?”
布彻一歪脑袋:“您尽管用好了。”
安德森拨了号:“嗨,请给我转斯考克·罗夫特先生办公室……罗夫特?你好……是的,我在纽约。布彻先生帮了大忙。罗夫特,我想请你帮一个忙,查查琼斯……艾伦·琼斯的情况。他是原美军驻西贡特种勤务大队的少尉,1967年10月13日奉命执行潜入北越的侦察任务。十个人当中只有他活下来了。我想知道他是何时回来的。我现在就去找琼斯先生。明天我将从拉斯维加斯给你打电话……再会。”
布彻将一张纸条递给卡尔·安德森:“将军,这是艾伦·琼斯的住址和电话。还需要我做什么请别客气,我很愿意为您效劳。”
安德森接过纸条看了看,叠好揣进口袋:“那么再见了,布彻先生,再次感谢您为我所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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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葬的利剑 第四章(1)
美国·拉斯维加斯
卡尔·安德森是一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