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月自责道:“都是我的错,当初要不是我的馊主意,大家也不会来到这里。白凤,水寒,你们赶紧选定新教址罢。”
白凤说道:“我和水寒商量过了,打算回到原来西梁的教门。”
馨月叹道:“回去也好,只是离你们越来越远了。”
水寒接道:“相知无远近,万里尚为邻。”
馨月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愿望。在人烟稀少的山谷中建几处大房子,所有的亲人、朋友都住进去。不去过问世事,最在乎的人都在自己身边,大家整日在一起读书写字,一起采桑稼穑,一起欢乐玩闹。”
蓝茗接道:“这个主意不错。”
“不可说”笑道:“你们几位都是手不沾泥之辈,怎么会采桑稼穑?”
蓝茗回道:“不会可以学嘛。”
白凤发表意见道:“我现在觉得,秉承教主遗志、将门派发扬光大,也是人生乐事一件。”
馨月点头道:“不管做什么事,只要自己乐在其中,又愿意为之付出,就是人生乐事。水寒,你觉得呢?”
又见故人来(13)
水寒说道:“我现在只想和姐姐一起,将朝岩教发扬光大。其余倒未多想。”
“不可说”说道:“你们几个小鬼衣食无忧,才来说什么人生理想的。”
馨月思虑道:“也是,一直以来我都没有为生计发过愁,才说这些虚无缥缈的话。不过少些世俗的烦恼,终究是好的。”
馨月遭此变故,蒙白凤水寒收留,又想到紫凝身体也已好转,便决定在城郊同朋友多聚几日。
第二天下午,原真来到城郊,向馨月问道:“膝盖好些了么?”
馨月一时愣住,随后又想起昨日在堂上久跪的事情,答道:“没什么大碍。不管怎么说,这事了结了,我也可以松一口气。昨天幸亏你去得及时。”
原真说道:“你真的觉得案件已经了结了?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在陷害你?”
馨月答道:“肯定是那个知府千金。”
原真摇头道:“没那么简单,你和她初次见面的第二天,全城就到处都是通缉令。”
馨月惊道:“这么说来,你知道是谁?”
“现在还不知道”,原真答道,“这里面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复杂,不仅仅是你的案子。总之,我得留下来,多方察看。”
馨月点头道:“是啊,这里面肯定有蹊跷,你得留下来。”
原真笑道:“馨月,你和我一起留下来。”
馨月摇头道:“可我不懂查案,帮不了你。”
原真柔声说道:“馨月,回到我身边吧,我们永远在一起。”
馨月连日来一直惦念自己被诬蔑一事,无暇顾及其他,最初见到原真时也没心思去想此前的种种尴尬。
“原大哥,这次的事,多谢了。可自从离家以后,我一直想从心底了断这份情意。如今,冰玉不再是你的夫人,她也有了圆满的归宿。可你想过没有,经过这么长时间,经历这么多事,我们是否还能回到从前?纵使以前情谊再深,也禁不起百般折磨和考验。”馨月缓缓说道。
又见故人来(14)
“你我之间,不必说‘谢’这个字。我知道,一直以来你受了很多委屈。可将来的日子还长,我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补偿你,好不好?”原真恳求道。
“原大哥,我不想隐瞒自己的真实感觉。从两年前开始,我的心上就有一道重重的伤痕,纵然伤口痊愈,那道痕迹却依然存在。平时我可以不去触碰,但每次想起来,我都会难受不已。如今战事已过,你们大事已成,我也就安心了。”馨月无力地说道。
原真紧握馨月双臂,说道:“你不可以这样。若不是为了你,我不会成全化平他们。”
“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你成全了他们,他们会感激你,而你也得到了解脱。那种局面若是继续下去,你心中也会不安。这既是为人,也是为己。至于我,我不知道……”馨月接下去不知该说些什么。
馨月第二天早上醒来,头疼不止。
头疼,是世界上最难以捉摸的病,纵使神医也经常束手无策。
想起昨日和原真的一番谈话,还有原真离去时痛苦失望的眼神,馨月惆怅不已。
一路走来,酸甜苦辣一一尝遍,事到如今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对别人,馨月始终能做到爱憎分明,唯有对原真感情最复杂,爱恨纠缠不清,一时间难以理清思路。
馨月起身,披衣外出,在林间四处转悠,以图静心。
不远处,一阵欢声笑语,蓝茗和“不可说”两人,你藏我躲,玩得甚是开心。想到自己是个愁肠满腹的人,馨月自觉地走开了。
晚间,蓝茗找到馨月,扭扭捏捏,半天不说话。
“到底怎么了?”馨月问道。
蓝茗鼓起勇气说道:“馨月,我,我打算和‘不可说’在一起。”
“什么??”馨月惊叫道。
待最初的震惊过去后,馨月忙拉着蓝茗入座,说道:“蓝茗,我一直拿你当亲人看待。这事你可不能马虎。的确,他救过咱们的命,可你也不用…”
又见故人来(15)
蓝茗辩解道:“不仅是因为他救过我的命。那日我在山洞里发烧,他为了我跑去猎熊,让我感动不已。他还为我挡过那位知府千金的偷袭。”
“那日在洞中,我在一旁看着也很感动。可有的时候感动和感情不能混为一谈。”馨月劝说道。
“我知道,可我和他在一起很轻松,很开心。”蓝茗坚持道。
“可你们年龄相距甚远。”馨月继续列举此事不妥之处。
蓝茗说道:“这我也清楚。可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很快乐就够了,至于年龄,倒在其次。我自幼孤苦,对我最好的人除了你,就是他了。”
“可咱们直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他总是这也‘不可说’,那也‘不可说’。咱们根本就不了解他的底细,他姓甚名谁?从哪里来?家人健在否?是否已经娶妻?”馨月继续做劝说工作。
“这,我倒忘了问了。”蓝茗迟疑道。
“别忘了,他最初还戴着面具,骗咱们说他已经八十四了,一会又变成四十八了,看相貌也就三四十岁左右”,馨月回忆道,“对了,你说有没有可能他现在还戴着面具,咱们根本就没见过他的真实面目。”
“啊,不会罢。”蓝茗惊讶道。
“你在这里等着别动,我去找他。”馨月说道。
“不可说”正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抬头看着满天星斗。
馨月走过去,坐在长椅的另一边,问道:“听蓝茗说……”
“是啊。”未等馨月说完,“不可说”立即答道。
“我拿蓝茗当亲人看待……”馨月开口,准备阻挠。
“是啊,所以这事不能马虎,我虽然救过你们的命……”“不可说”娓娓道来,重复着馨月说过的话。
馨月怒不可遏:“你又在偷听我们讲话!”
“不可说”把头转过来,对馨月说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方圆几里的动静都在我耳朵里。根本用不着偷听。”
又见故人来(16)
“好,好,好,既然你都听到了,我也就不用重复了”,馨月说道,“这事不靠谱。”
“为什么?”“不可说”问道。
馨月想说“因为你不靠谱”,但临时改口道:“你从未说过你的过去,我们对你根本就不了解……”
“过去重要吗?重要的是将来。”“不可说”打断道。
馨月铆足了耐心,说道:“你能不能具体说一说,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就是我。”“不可说”自我介绍道。
馨月拼着最后一丝耐心,说道:“我是问你,你家里有几口人,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对两人在一起这件事是怎么想的?对人生有什么看法?对理想有什么追求?还有,你到底叫什么名字???”说道最后,馨月明显提高了音量,以示耐心用尽。
“唉”,“不可说”叹了一口气,“你跟着操什么心呢?”
“快说!!”馨月已没了耐心。
“好吧,我说的时候你可不许打断。”“不可说”开出条件。
馨月点头同意。
“我叫吴明。”“不可说”开始介绍道。
馨月顿时恼火,这叫什么名字?说了跟没说一样。
“我师傅就这么叫我的。”“不可说”说道。
馨月听他开始提他师傅,心想总算扯到正题上,于是恼火减消。
“我师傅的师傅也是这么叫我师傅的。”“不可说”继续说道。
馨月开始哀求道:“求你了,说点有用的吧。”
“我从小在山里长大,是师傅收留了我。师傅只允许我每十年下山一次,每次出去一个月。我从未见识过山里以外的世界,一直苦等着下山的机会。可每一次下山,都是一些痛苦不堪的经历。山下的人嘲笑我笨,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看什么都新鲜。”“不可说”开始回忆往事。
“这也不能怪你,你一直生长在深山里。”馨月插嘴道。
“不要打断我说话!”吴明抗议道。
馨月连忙闭嘴。
又见故人来(17)
“每次下山,我都是哭着回去。师傅就告诉我,山外没有好人,大家都是恃强凌弱,让我最好一直留在山里。我每次下山的经历都证明了师傅的话是对的,后来我就想,山外的人既然不待见我,我不去就是。后来师傅死了,没有人训我骂我,也没有人疼我护我了。每天晚上,面对着空荡荡的山,我只觉得世界就我一个人,这么孤单,这么不受欢迎。后来,我一有空就跑下山来,以面具示人,不说真话,看别人热闹,觉得众生都在演戏给我看。直到后来,有人抢了你的东西,听见你说‘这世上有人食不果腹,我们就当是积累功德。如果他不是穷得吃不上饭,我们也应该高兴才是,至少世上少一个人受苦。’我才觉得,山外的世界也不是那么坏。”吴明第一次诉说自己内心的感受。
馨月听后心中一凛,当日自己不过随口一说,竟被他听见。有时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人内心的善与恶、是与非。馨月心底暗暗发誓,以后一定多说些有德之言。
“本来这次下山,我打算停留几日就回去的。可后来遇见你们,觉得有趣,就一路到了这里。”吴明说道。
馨月感叹道:“凡事都有好有坏。这个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坏人,有生来衣食无忧的人,也有生来就命苦的人。人,都是将心比心的。我见可怜之人,便会心存怜悯,见到可恶之人,就会心生厌恶。若是没有你,我和蓝茗那日就有苦头吃了,我们都会因此感激你一辈子。你看,大家帮来帮去,就成了真正的朋友,一想起对方就会觉得很温馨,这也就是人生种种情谊的可贵之处罢。这几年离家在外,我也遇见过很多恶人,包括这次冤枉我和蓝茗的人。但我也遇见了很多对我很好的人,认识了很多朋友。”
“可能我下山的时机不对,刚好都是恶人从我面前经过。”吴明说道。
馨月点头道:“是啊,多遇见几次,没准就能碰见好人了。”
又见故人来(18)
“蓝茗也是个苦命人,她从小被人下毒威胁,后来又被亲戚卖到一处拿人当牲口的人家。”馨月继续说道。
吴明听得低下头来。
“你日后要好好善待蓝茗。”馨月嘱咐道。
“你不反对了?”吴明问道。
馨月摇摇头,随后对着吴明身后喊道:“出来吧。”
蓝茗走了出来,听了吴明的故事后,眼含热泪。
“你们聊吧,我先走了。”馨月说完,转身欲走。
“我还有事情没有说。”吴明说道。
馨月回头问道:“什么?”
“我不知道我生日是哪天,当初那么说是逗你们玩的。”吴明说道。
馨月笑了笑,转身离开。
第二天早上,馨月和水寒在林间散步。
“蓝茗也有了归宿。”馨月边走边感慨道。
水寒说道:“是啊。”
“水寒,怎么从没见你有红颜知己啊?”馨月一直以来对这个问题很好奇。
水寒撇撇嘴,说道:“我,我也不知道。”
馨月诡异地笑道:“我知道。”
“你知道?”水寒诧异道。
馨月说道:“是啊,你从小在如燕教主身边长大,眼界自然高得不得了,可你要知道,那样的绝色人物,世间罕见,也很难再有了。”
水寒听后默不作声。
馨月继续说道:“你知道如燕教主为什么如同天人一般么?就是因为有无数像我们这样的平凡女子在给她做陪衬。所以,你得把眼光从天上挪下来,放眼地面才行。”
水寒笑道:“你认为我是在以如燕教主为标准么?”
馨月答道:“不全是如此。只是她对你影响太大。”
“或许吧,从小到大她都是我的精神支柱。她说你是她干女儿,可你们却又如此不同。”水寒说道。
“仙女和凡人怎么能一样呢?”馨月自嘲道。
水寒淡笑道:“我一直死心塌地跟着如燕教主,倒不是因为她长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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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月笑道:“我知道。你们共同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才有了彼此间的信任。不管一个人美不美,只要她在另一个人心中是特别的,就足够了。”
水寒问道:“那你今后如何打算?一直不见他么?”
馨月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可能是我太执着于过去的痛苦了吧。”
“世上没有完美的事,遗憾也好,不足也好,总得接受才行。人无完人,只要他是特别的那个人,就足够了。”水寒劝道。
林间空气清爽,馨月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们倒像是相互劝慰似的。”
“有时候能从别人身上看到自己吧,”水寒说道,“还记得武林大会那会么?”
馨月好奇地看向水寒,问道:“怎么了?”
“那时他将我和姐姐救出,待我们感谢他时,他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要感激的话只需对你感激就行了。后来他让我送你回西梁,临行前,他说你喜欢凑热闹,喜欢逞一时口舌之快,有时候对人防备不足,要我暗中多加留意,照顾好你。”水寒将当时情况一一道来。
回到房间,馨月夜不能寐,往事一一浮现在眼前,拿又拿不起,放又放不下。
白天水寒的话又在耳边响起:“世上没有完美的事,遗憾也好,不足也好,总得接受才行。人无完人,只要他是特别的那个人,就足够了。”馨月想来想去,头疼不止,好像脑袋分成了两半,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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